沈夫人这次赏花宴可谓是大出风头,各家夫人小姐临走时还邀约沈家夫人下次相聚,裴夫人见沈月吟和裴锦云聊的生欢,就未急着催裴锦云,嘱四小姐裴捻珠、五小姐裴捻书、六小姐裴捻萱与她先道回府。

    沈月吟遥遥看了眼裴府马车远去,她道:“裴姐姐留下和我吃道饭再走可好?”

    “下次吧,沈妹妹你知道的,我先前久居宫中,与父亲母亲感情都不深厚,好不容易得闲能多在宫外待些日子,我也想好好陪着父亲母亲一段时间,我保证,我有空就来找沈妹妹。”裴锦云冲她眨眼。

    沈月吟心中依旧不舍,但面上云淡风轻,保持着书静温婉的风范:“那好,那我就等着裴姐姐的下次。”

    裴锦云乐乐一笑,月吟这是警告她不能说话不算话呢,她竖起小拇指在半空等着:“好好好,谁骗人谁小狗。”

    好幼稚……沈月吟高门淑女的形象差些没立住,她环顾了圈周围,还好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沈月吟咬唇道:“反正我不是。”

    说话这隙,沈月吟已经勾上她的手,和她大拇指相印,而后飞快的松手,脸上一红:“快走吧,我不留你了。”

    裴锦云看沈月吟这样子颇有趣,想逗下她,又想她脸皮薄,便算了:“嗯。”

    “我已经让人去给张回母亲治病,烦裴姐姐告诉张回一声,无论他做过何,他在沈府兢业四年就当相抵,他要对得起他的所做,但不牵及他的母亲,这是沈府给他留的最后的脸面。”

    裴锦云不太理解沈月吟的所做,无论张回有何苦衷,可偷东西,叛主这事确是真的,凭张回这事放在普通府宅都会上报官府,再交些银钱让官府解决掉这个麻烦,更不说这是元辅府,书房机密不见一个都够沈元辅吃一壶,月吟还是太过仁慈了。

    何况,还不知道贺舟渡那得到了什么。

    裴锦云还是答应了她:“好,月吟,今日发生的事,一定要完整的告诉沈元辅。”

    沈月吟不知里面的水有多深,若单后宅的事,那定是瞒不了她,她笑着答应。

    裴锦云上马车和沈月吟再见最后一眼,沈月吟冲她笑着示下次再见。

    人影远至黑点,裴锦云放下车帘,这事涉及朝堂,无人教月吟朝堂勾心之事,所以月吟才会被牵着鼻子走,可这人心隔壁,她也未找到机会和月吟私下说,只盼着月吟将一切告诉沈元辅,沈元辅能察觉一丝不对吧。

    淳心吃昧道:“小姐要是舍不得沈小姐就去和沈小姐吃最后一顿饭。”

    裴锦云一瞧淳心,就发现淳心脸黑的跟锅底一样,说的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还最后一顿饭,这五个字才是淳心想说的话吧。

    “沈小姐至纯至善,是可相交之人。”裴锦云说了这话微停了一下,明显是还有话要说。

    淳心不接她的好:“是是是,沈小姐至纯至善,奴婢被小姐赐名淳心,就是个黑心咯。”

    这丫头简直天马行空,裴锦云有时候都跟不上淳心的脑回路,裴锦云被淳心这样子逗的要笑,刚笑了两声发现淳心看她满脸正经的愤然,裴锦云笑着的声腔生生拐个弯。

    “谁说的!淳心天下第一好,在我的心里无人能敌。”

    车厢内,裴锦云和淳心的声音传到外面,马夫压下帽檐,藏下额心的一道刀疤,马车驶的方向愈无人烟。

    茶楼——

    魏临霁道:“那不是裴府的马车吗?怎么跑香善寺的方向去了?”

    一阵风吹过,车窗的帘飘起了半卷,熟悉的脸映入贺舟渡瞳孔,他正要饮茶身子一顿,裴锦云不信神鬼之说,怎会去那里。

    香善寺有些来头,先帝也就是昭平帝信长生之道,在位期间,为乌明方丈专修缮一座宫殿,供炼丹所用,昭平帝服用长生仙丹身体却是一天比一天好,五十多的年纪还能一夜召七妃,甚三妃有孕。

    昭平帝得到这个好消息,对乌明方丈是赏金银财宝,还要赐高官厚禄,乌明方丈未要高官厚禄,以陛下的名义将金银财宝用去救助贫苦人家,当时乌明方丈正是昭平帝的心头宠,不管乌明方丈是赠予还是典当,昭平帝都会既往不咎,可乌明方丈却以他昭平帝的名义救助那些人,还说:救一人,陛下临长生不老之日就会更近一分。

    这昭平帝能不开心?当时昭平帝流连后宫,醉心长生,无心政事,皇子大臣看的是心焦,太后也心焦,后宫若是再多几个皇子,那局势就又诡杂难料。

    不过好在,长生之道本就罔顾人伦,昭平帝一服一服丹药的吃下去,身体就挺不住,游龙戏珠驾崩。

    可昭平帝的驾崩,太后并未拿乌明方丈开刀,四王夺嫡争的凶狠,太后将昭平帝突然驾崩一事嫁祸于三王身上,端王清白又最有可能继承皇位,其他三王自然怀疑端王所做,于是三王联合要将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端王踢下马,这时太后和端王联手,到临门一脚要成功时,太后拿出遗旨封当时的冷宫皇子,也就是当今陛下为帝。

    而接下来的就是端王远派,乌明方丈回香善寺,因昭平帝的先列,太后和文宣帝、朝中大臣对神鬼之说嗤之以鼻,但庙里香火不断,百姓走投无路,只有祈神拜佛。

    这里面的事或有真有假,毕竟他所知晓的都是娘娘告诉他的,但不管怎样,裴锦云是再无聊都不会去香善寺惹太后不快,惹朝中大臣非议。

    贺舟渡已然不觉自己陷入这片思绪,魏临霁在旁边说了几句都没人理,他看贺舟渡忘我的坐着,不死心的在贺舟渡眼前晃三晃,见贺舟渡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死心剥了颗瓜子。

    下秒贺舟渡徒然站起。

    魏临霁的瓜子仁掉在地上,他木着脸把壳放到桌上:“侯爷好大的心,我瞧着你怕不是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脑。”

    贺舟渡不想与他争论,他叛裴氏的缘由他已再三说了,对裴锦云也只是仇人之女,不过裴氏不好撼动,他只好装出他倾慕裴锦云,娶了裴锦云之后,裴氏就不可能会避着他做事,他要裴氏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魏临霁把壳刚放上去,再抬眼就不见人,他嬉皮笑脸的模样顿时一收,房间如萧萧寒夜冰冻三尺。

    仆从:“公子……这?”

    他闭眼,说出的话不带温度:“回府。”

    马车轮子轱辘轱辘的响着。裴锦云和淳心一个愿哄一个愿气,对她们而言才刚从沈府离开,浑然不知时间在她们身上过的很快。

    淳心道:“看小姐态度诚恳的份上,那我就原谅小姐吧。”

    这人说话简直不害臊,裴锦云心里这样想,可说出口的话是:“那是我的荣幸。”

    两人一静,随后爆出笑声,持续了许久,车厢才恢复安静。

    不过一瞬,裴锦云就察到不对劲,手横在淳心身前,淳心感动的不得了,小姐这是第一时间就呈保护姿态,反观她一路还在说些糊涂话,都怪自己。

    裴锦云试着捻起车窗帘子,荒野的景象落入她眼,再往前一段路就是悬崖。

    她提力朝后箱一打,一股巨大的内力从她手心喷涌,马车后墙碎的不成样四处砸落。

    马夫急忙停下马匹,往后一看,马车空一半。

    而裴锦云和淳心跳下马车,落在地面上裙角未脏。

    武功高强的好处就在这,遇事不用慌。

    马夫一下马车,强悍的掌风朝他袭来,他来不及避开,只好硬生生接下这一掌。

    “噗——”马夫坠至悬崖边上,吐出一口鲜血。

    迎面而来的又是一掌,马夫旋身而躲,裴锦云见他躲了自己这一掌,先是一夸:“有做坏事的底气嘛。”

    这句显然是瞧不起马夫,马夫的帽掉入悬崖,他的脸露出了出来,与之一起的还有光秃秃的头顶,夕阳落下,黄昏之际,他怒目圆睁,额心有个贯穿整张脸的刀疤,让人生怖。

    “能活下去再说吧,臭娘们!”

    淳心提心的看着,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弓弩,对着前方打斗的二人,拜托拜托,可不能失手,列祖列宗保佑,后辈的命和小姐的命就交给你们了。

    弓弩始终找不到好的契机发射,淳心单睁的那只眼已眼花缭乱。

    裴锦云拧住马夫的肩,抓住马夫的手臂把人向前一顶,机会送上门。

    咻——

    箭飞出,同一时间。

    裴锦云中马夫的计,马夫转头嘴中吐出一个东西,裴锦云偏头,躲过这个暗器,岂料马夫随即吐出第二个。

    箭中马夫胸膛,暗器亦中裴锦云心口。

    “小姐!”淳心急如焚,但小姐和那人在悬崖边上,她不敢贸然冲过去,万一拖小姐的后腿,小姐还要分心照看她,那她就真心罪过,所以她一向审时度势,分得清什么时候该帮忙,什么时候该站着看。

    裴锦云心口血流不止,她眉间有些疼痛难耐,桃色衣襟被血沾染的深。桃色纱披帛在黄昏下粼粼细蒙,被风刮的远去。

    马夫中这一箭,他弯腰与裴锦云正面交锋,他抓着裴锦云半侧肩想带人朝崖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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