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后,天渐渐放晴,彩兰折下几束红梅,捧在怀里,脚步欢快地走进正屋,:“我摘了几束红梅。”

    三位姑娘围坐炕桌吃茶。

    周梓悠捏着一颗用蓝稠段裹起的棋子,叹气:“诗文写得好,也不一定就是个好郎君呢。”

    周梓婷一笑,:“你不是最爱看这个吗?”

    周梓月抿嘴笑,她这些时候又写了一册后记,想来梓悠已经看完了,:“自然如此,古人云,知人知面不知心,识人自然也不能只看一面。”

    周梓悠不说话,想起后记里写的结局,浑身都打哆嗦。

    实在是太坏了!

    周梓月抬眼瞧彩兰捧的红梅,点点艳红,还点缀着白冰的雪珠子,她道:“我们去画红梅可好?”

    听到作画,梓婷眼前一亮,点头答应,梓悠道:“你们作画,我题词。”

    说定了,三人就去书房。

    青竹笑,与彩兰道,:“拿个白瓷瓶来,把梅花放进瓶里,送去书房”

    扑开画纸,梓悠研墨,梓婷执笔,周梓月则在挑红梅的摆处。

    周梓婷握着笔,手都在不住颤抖,她不是怕,而是心中雀跃,难以自抑。

    自不去学堂,她就许久没摸过画纸,一次也没有,只能在练字时,悄悄画一朵小花。

    :“这样放呢?”

    周梓月问。

    周梓婷抬眼,白瓷瓶正对着,树枝成弧向四周绽开,她点头:“如此也很好。”

    周梓月走至梓婷身侧,:“二姐姐先起形吧。”

    周梓婷轻嗯一声,揽住竹青色白绒边的琵琶袖,思索片刻后稳稳落笔。

    适才握笔时手才是抖得,这时作画稳若静池。

    周梓悠往落地罩外扫了眼,轻声问,:“二姐姐,你姨娘还不许你作画啊?”

    这是周梓月不知道的,她诧异地扬眉,琴棋书画,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的必修课吗?

    怎么吴姨娘还会不许周梓婷画呢?

    周梓月一提一落,勾出一条粗细均匀,曲直相和的树枝,栩栩如生,她眼底浮上一抹哀情,抬眼去看红梅:“嗯。”

    周梓月满眼疑惑,:“为何?”

    周梓婷抿唇,落笔,她如何能将姨娘说的话告诉四妹妹。

    她不能说,一是为了姨娘,二是为了她自己。

    :“姨娘说功课更重要。”

    周梓月目光从画纸滑至梓婷略清瘦的面容,她作画时的认真、细致都写在了她望着画笔时的眼神中。

    每一笔,她都在追求将物件勾勒出精髓,她珍惜画笔与纸相接触的每一次触碰,因而她笔下的事物都跃然纸上。

    如果只是因为“功课重要”,就不许梓婷作画,那这对一个喜爱作画的人真是太残酷、太可惜了。

    周梓月展颜,:“二姐姐,以后你若是想作画,就来找我,我们一起画,顺便我也可以向姐姐请教。”

    周梓婷心头一动,转脸笑道:“就怕叨扰四妹妹。”

    周梓月摇头,:“不会的。”

    :“可姨娘……”

    周梓悠道,:“知道怎么样,姨娘总不敢闯进你的院子提二姐姐回去吧。”

    周梓月转脑筋想了会儿,有了好办法,:“就说,娘亲让你教我作画的,这样二姐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了。”

    :“我明日请安就跟娘提学画的事,姨娘定然不会为难的。”

    周梓婷放下笔,欠身道谢:“多谢四妹妹。”

    姨娘是不会为难她,但……

    周梓月扶梓婷起身,:“二姐姐客气了。”

    :“继续画梅吧,我手都痒痒了呢。”

    :“好。”

    周梓悠道:“我也要画一枝。”

    周梓婷捏起笔,:“我们一起画。”

    日头滑至枝丫,天边如金镀。

    一瓶红梅已跃然纸上,栩栩如生,似被风一带就会飘飞下几片残落的花瓣。

    周梓悠接过笔,转着眼思索片刻,嘴角扬起一个笑,:“我知道该提什么了!”

    她说完,就行云流水地写出一篇词文。

    周梓月这时才惊觉之前对梓悠认知错误,原来她看话本并非只沉溺其中情爱,而是在诗词上也有钻研。

    翌日,与庄氏请安时,周梓月就把跟梓婷学画的想法说了:“昨日二姐姐来我院子里,我同二姐姐、三姐姐一起作画,二姐姐画得极好,栩栩如生的,所以我想跟二姐姐学作画。”

    庄氏在梓月小的时候就希望将她教养的如大女儿梓晗一般,精通琴、棋、书、画,才情横溢,只可惜梓月贪玩,对学习并不上心,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加之这一回梓月大病一场,她更是只期望梓月平安长大,其他的,从前她不强求,现在她更不想强求。

    但听女儿想学画,她自然还是高兴的,点头答应。

    庄氏道:“如此也好,韩先生开春后便从安州回京,你们也该提前温习功课,做好准备。”

    三姐妹齐声回了是,在正院一起用过早饭,又一起去了曦和院作画。。

    周梓婷教梓月学画的消息一早听到时候,吴姨娘就咬碎一口银牙。

    这会儿梓婷去了曦和院,吴姨娘坐在炕上扯坏一条帕子,心气都还未顺过来,又叫香云上茶。

    她难得有一项比庄氏好,自然是希望长长久久的,她希望周梓月永远莫要对功课、学业用心,让梓婷永远把周梓月压在下面。

    要梓婷好好给她争口气!

    凭什么庄沁舒就能事事顺心如意,连儿女都如此优秀,能压众人一头,不过还好有周梓月,如今被梓婷压在下面!

    可周梓月怎得忽然对书画感兴趣了,还要女儿教她,不行,她必须要与女儿讲一道。

    女儿那副心肠,若是把会的都教了,那岂不是又如了庄氏的愿,把周梓月教育好了!

    一盏甘草菊花茶入口,吴姨娘这才觉得心中那道火急火燎的燥烦觉消了大半,搁下茶盏,披着淡红色团花斗篷去廊下等女儿。

    *

    做完牡丹图的第二日,周梓月便叫青竹找出从前上课的书本,青竹如今也不觉着奇怪了,这些日子,姑娘就常在读书写字,有时夜里睡前都要再看两篇文章才睡下。

    夫人常说的读书明理,现在看来,夫人说得一点也不错。

    姑娘自从开始读书后,待人接物、为人处世的确要比从前更懂情理了,总觉得脾气都好了不少。

    周梓月坐上炕,理整齐桃红金蝶戏花的马面裙摆,拿起放在第一本的书册,是诗文。

    长短诗词、文章、曲子都有编写在其上,就是页页都画着写涂鸦。

    或是先生的小像、或是花草,就是笔记有些都写不清楚,可能是瞌睡时随便记下的。

    周梓月想到她名动京城的愿望,又翻过一页书。

    心想,只靠她单方面输入,这个愿望还是太难了,兴许,她该拜个师傅。

    不管从前如何,她能有堵上寿命换家人的心胸,她就足够能让周梓月刮目相看,她便值得这一个名动京城的名声。

    才学、人品、理事,她要让京城的人都晓得周家的四姑娘,晓得周梓月是如何优异。

    如若原主在天有灵,这便是她为原主谱写的结局,告慰原主的一片赤子之心。

    看至正午,周梓月才看完手里这一册,午饭前,她又跳了一百下百索和高抬腿,才摆饭。

    学无止境,前路漫漫,周梓月时不时尤其,特别想家,想吃老妈的红烧排骨,想吃老爸的清蒸螃蟹。

    饭后,周梓月掩口打了个哈切,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消食,她便实在撑不住,去卧房午睡。

    灵芝从厨房提来一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盘粉嘟嘟的饺子,她道:“李妈妈说是今日刚做的,这皮子还是用梅花汁染得,特意留了叫我带了来给姐姐们尝尝味。

    彩兰问:“什么馅儿的?”

    :“素菜馅儿的。”

    青竹先家夹一个:“我尝尝。”

    彩兰嘀咕:“怎么不拌点肉呢。”

    :“那肉可腻了,再说了,若是姑娘闻着味,那可怎么好!”

    彩兰咽下皮薄馅儿厚的饺子,:“姑娘应该爱吃这个,二姑娘可能也喜欢。。”

    灵芝凑近几个姐姐,挤着坐下,小声说,:“我听说,二姑娘今日午饭都没用,我去拿这个的时候,正巧遇见宝蝉呢,她去给二姑娘拿粥和小菜。”

    青竹问:“二姑娘怎么了?”

    :“说是跟吴姨娘顶了嘴,自己赌气不吃饭,吴姨娘没办法,才让她去取粥。”

    彩兰声音压得低低的,:“二姑娘这样乖巧,定时吴姨娘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把二姑娘激着了。”

    青竹横来一眼:“不许编排主子!”

    彩云转转眼珠,:“该不会是为了四姑娘学画的事吧?”

    她今日可瞧见了,吴姨娘那双眼睛止不住的往姑娘身上打量。

    尤其是在听到姑娘学画了花鸟图时,脸都黑!

    灵芝道:“宝蝉没说。”

    彩云想,莫非是吴姨娘让二姑娘不许用心教四姑娘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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