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依然狂风肆虐,屋里铜锅逐渐沸腾,开水热烈的滋滋声渐渐盖过了铜锅底部木炭轻微的爆裂声,一眨眼的工夫马上就能开始涮羊肉了!以往这个时候早都调好各自的秘制酱料喜笑颜开着跃跃欲试准备开涮的众人今天因为金大爷的爱情幸运论都忘记了拿起筷子。如果是不熟悉金大爷的人,在听了他刚刚对祁特说的这番爱情幸运论之后大概率会觉得他是在故意讽刺挖苦祁特,然而但凡熟悉金大爷,了解他之前人生故事的人都知道这位大爷说的着实是他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金大爷是土生土长的老北京人,祖上曾经非常阔绰,在寸土寸金的皇城根底下坐拥不少产业,到他爷爷那辈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了,但在东西城区还是有好几套房子和铺子的。五官本来就非常周正的金大爷从小饱读诗书,传统文化中精华部分的常年滋养结合他自身天性中底色最亮的忠厚温良,共同把金大爷塑造成了一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加上他们家的物质资产又比较丰厚,所以在他还远未到适婚年龄时金家长辈们就一直苦于一批又一批络绎不绝争着抢着想要跟他们家结亲的人家过于频繁的叨扰,特别是金大爷的母亲,由于小时候接受过西式教育,成年之后也曾经去英国留过学,受到了当时西方自由思想的熏陶,特别反对包办婚姻,也极其不认同根据对方经济条件来择偶的价值观,所以她从不干预儿子的婚恋问题,始终都倡导并支持儿子自由恋爱,并且时常提醒儿子在选择另一半时最不重要的就是对方的经济条件,最重要的永远是对方的人品和修养,以及彼此的三观是否契合。金大爷的择偶观自然受到了其母亲的影响,但是从后来的实际遭遇来看,年轻时的金大爷只理解了并实践了母亲所传递的择偶观的前半部分,即在选择另一半时最不重要的就是对方的经济条件,而对后半部分的轻视直接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由于金大爷温文尔雅,生性腼腆,所以在感情里面一直都比较被动,从来没有主动追求过女孩子,相反都是女孩子主动追求他,在当时所有热烈追求她的女孩中,有一个叫丁伶的女孩格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对他的父母家人也都特别孝顺,在日常的相处中,丁伶对金大爷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极尽柔情与呵护,渐渐地,情窦初开的金寄水开始沦陷了,当然本就温柔深情的他也给予了对方最大的柔情与呵护,并决心要用一辈子来好好爱护对方。所以尽管亲戚朋友和街坊四邻都对他把自己家茶水铺子里跑堂的女儿娶进家门做媳妇嗤之以鼻极尽唱衰,也丝毫没有动摇金大爷想要一辈子守护这个人,一定要把全世界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献给这个人的决心。

    但是金寄水万万没想到婚前那样温柔似水温顺体贴的一个人居然在婚后逐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对他各种嫌弃鄙夷冷暴力,以前明明把他捧在手心呵护都来不及的丁伶现在连他晚上睡觉时咳嗽一声就要让他滚到别的房间里去睡,而当他还在反思到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想要更加努力赢回妻子的爱时,妻子早已经跟一直以来的情人私奔了,而且自他们结婚五年以来,丁伶早已经用各种方式把他名下的财产都转移到了自己名下。其实对于金大爷来说,钱财本来就是他最不看重的身外之物,没了也并不觉得有多可惜或多痛苦,他早就知道妻子爱财,但他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己有的就是财,只要妻子喜欢,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的财都给予妻子,因为他连自己这整个人这整颗心都早就已经完完全全献给妻子了,更不用说这些只是身外之物的钱财了,所以即使妻子再爱财,即使妻子由于不孕体质无法给他们金家延续香火,也丝毫没有减损哪怕是一点他对妻子的爱。但事实却是无比残酷和极其讽刺的,她的妻子自始至终看上的都只是他的钱,他的人和他的心在她看来分文不值。当金寄水后来得知妻子早在跟他认识之前就已经和别人私定了终生,并且和情人一起谋划着等把金家的财产都骗到手之后就一起双宿双飞时简直痛不欲生,那时他才后知后觉原来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丁伶就已经开启了表演模式,她所有的温柔所有的深情都只不过是在演戏而已,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骗取自己的钱财,他金寄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在他看来如此微不足道的钱财居然可以让一个人出卖自己的灵魂与身体,每时每刻都在竭尽自己的表演功力不断演戏骗人骗钱,自此,他金寄水终于深刻认识到了人心的虚伪和恐怖,痛不欲生地体会到了金钱可真是魔鬼啊!自此,他一蹶不振,每天浑浑噩噩,心像是已经碎了又像是已经死了,但是为什么还会那样悲痛欲绝呢!不顾家人的关心和劝阻,金寄水在东西城区各大胡同流浪了好几年之后由于母亲病危才幡然悔悟回到只有母亲还健在的家里陪伴照顾母亲尽最后的孝道,母亲驾鹤西去之后把自己一直住着的那套东城区的三居室留给了他,早就被爱情和婚姻伤透了的心因为母亲的离去更加悲痛欲绝,很多次都想过一了百了,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庇护着他,使他不至于真的做出自我了结的事情,春夏秋冬,星辰流转,随着时间的治愈,以及后来碰巧搬到他家对门成为新邻居的颜大妈一家的到来,都让金大爷内心的阴霾与伤痛一点点地消融,直到已经消失了太多年的阳光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原本金大爷和颜大妈家的房子都在东城区,前些年颜大妈家因为资金周转不开所以就把二环的房子卖了搬到了六环,金大爷跟着颜大妈来这个小区考察过几次之后也把二环的房子卖了和颜大妈又做回了邻居。

    “怎么着,老金,又想起你的伤心事了啊?”程大爷满脸关切地问道。

    “不会的,老程,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像咱们老金这么乐观开朗豁达通透的人早就迈过那个坎啦!咱们老金可不是那总爱自己为难自己,自己折磨自己的人!”其实颜大妈已经瞥见了金大爷眼角若隐若现的泪痕,她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安慰鼓舞他。

    大家的注意力早就从祁特那儿转移到了金大爷身上,

    “小祁,我还是那句话,你小子太幸运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祁特疑惑不解地看着满眼真诚的金大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嘴巴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喉咙以及大脑又好像被卡住了似的。

    用手轻轻揩了下眼角的金大爷深吸一口气之后突然站了起来,

    “来,咱们在座的各位请把酒杯都满上,第一杯咱们好好敬敬小祁,一是感谢他今天赶来临时救场,虽然他在羽毛球场上的发挥真的惨不忍睹……二是祝福小祁的爱情,虽然他羽毛球打得真叫一个烂,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一定会遇到真爱的!”

    众人听着金大爷的祝酒词,颇有一种他酒还未喝人已先醉的感觉,但是不管怎么样,大家是真的很开心认识了小祁这位新朋友,其实不光是金大爷格外祝福小祁的爱情,自带月老DNA的彩彩姐妹花颜大妈和张大妈也是一样的热心和衷心,虽然多年的做媒经验告诉她们以小祁的物质条件想在如今这北京城里找到结婚对象估计会比登天还难,但她们充满慈爱的质朴心灵其实也是非常希望这个正在受心伤折磨的男孩能够早点走出来,遇见真正的爱情。

    一杯烧酒下肚,金大爷的眼眶好像更红了,整个人也变得更加感性了,他又私底下单独和正好坐在他对面的祁特碰了碰杯,“总之,来,小祁,我敬你,我真心羡慕你的条件,你将来遇到的爱情肯定会是真爱!”特别动情地再次表达了对祁特的羡慕和祝福之后,金大爷更是十分热情地握起了祁特的手,祁特由于害羞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是他怕伤害到金大爷的热情,于是也就礼貌地原地不动了,渐渐地,他感受到金大爷的双手是那样的温暖,不断地在给他传递能量。

    突然,金大爷话锋一转,像是后知后觉突然才反应过来似地着急忙慌地问道:

    “援朝哥,我秀兰嫂子咋没过来一起吃晚饭呢?”

    “比赛还没结束那会儿,她就赶去接孩子放学了。”

    “那这会儿应该早到家了吧,你赶紧给嫂子打电话,请她来一起坐坐”

    “她这会儿估计在给孩子们做晚饭呢……”

    “哎,这又是送孩子又是接孩子又是买菜又是做饭的,都快成24小时保姆了!”

    “接孩子送孩子吧也是心疼孩子,买菜做饭如果孩子们吃得开心她心里其实更开心,但是吧,就怕做了儿媳妇不爱吃。”

    “咋了,是不是你那媳妇又作妖了?”

    大爷大妈们推杯换盏唠着家常,戴李锶和李扬也时不时地和他们开上几句玩笑,祁特后来几乎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但他一直都在非常认真地倾听着所有的对话,而高远则一直都在不停地给祁特夹菜,并且始终默默地观察着祁特,关注着祁特。

    大爷大妈们等到差不多快10点还是没有见到其他队员们的身影就先行回去了,留下四位年轻人继续等待夜猫子军团继续下半场。本来想在大爷大妈离席后不久就也赶紧离席的祁特被高远硬生生地摁在了座位上。

    “你着啥急啊!你这都多久没出家门了啊?!这么难得才把你拉出来一趟,我多不容易啊!你说你都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你都不知道今天晚上我看到你夹起一块羊肉塞到嘴里的时候我有多激动多高兴多欣慰吗?!……”不知道高远是因为酒稍微喝多了点还是内心的情绪实在积压了太久,说着说着突然哽咽了。

    多亏有修长的刘海做掩护才不至于让大伙儿看到此刻祁特通红的双眼,刘海的主人尽力克制着自己,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沉默了半响之后,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道:“你也多吃点”,边说边往高远的碗里夹牛羊肉。

    高远一把搭住坐在他身旁的祁特的肩膀,随后又用另一只手直接把祁特环抱了起来,整张脸都埋到了祁特的肩膀上。

    “一切都会过去的……”高远还没来得及把安慰朋友的话语说完,就听砰得一声巨响,包间门像是被一头猛兽突然撞开了似的,可当吃了一惊的众人齐刷刷抬头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来了时,门却是关着的,而且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进来,正在众人疑惑之时,只听门外传来“哎呀”一声惨叫,戴李锶瞬间就听出了这声惨叫的主人,赶紧跑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间门。只见门外一个束着高马尾的女孩正垂着头非常狼狈地坐在地上。

    “瑞瑞,你这是这么了?”戴李锶十分关切地问。

    “这门反应太慢了,直接撞我头上了。”朱瑞瑞一边揉着被撞的部位,一边迷迷糊糊地嘟囔道。

    戴李锶听了真是又心疼又好笑,她一边轻轻地把朱瑞瑞扶起来,一边宠溺地关切道:“你这个小迷糊蛋啊!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性急那么粗心啊?!居然又自己撞到门上了,撞得严重吗?头晕不晕?”

    闻声赶来的服务员们在确认了朱瑞瑞没有大碍之后长抒了一口气又各忙各的去了。

    一直揉着脑袋完全找不着北的朱瑞瑞被李锶搀扶进屋里之后,还没等在长板凳上坐定就闭着眼睛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大家都以为她是摔得太疼了,急忙问她具体是撞到哪个部位了?戴李锶更是已经起身穿外套准备带她去医院了。

    朱瑞瑞实在是哭得太认真太投入,完全没有听到众人焦急的关切,正当看到此情此景更加心疼和担忧的众人都已经起身准备穿外套一起带她去医院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她突然说道:

    “沐希圣居然是个同性恋!呜呜呜呜呜……沐希圣居然是个同性恋!呜呜呜呜呜……这个不是重点,我并不反对同性恋……呜呜呜呜呜……重点是他居然一直都被我们公司老板包养着!”

    “啊?!什么?!你们公司老板不是男的吗?!前几天不还和他老婆孩子一起上哪个杂志的封面了来着?!而且沐希圣的女朋友不是国民女神白沁熙吗?他俩不都已经订婚了吗?”高远体内的八卦之魂开始燃烧起来。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为了炒作,为了流量,为了捞钱,我今天不小心撞见了我们老板和沐希圣的亲密行为,之前公司里再怎么传关于他们的谣言我都从来不相信,今天居然被我亲眼撞到了,原来那些谣言都是真的,啊,亏我还觉得沐希圣是现在这些当红的流量小生里面人品最好的呢,亏我还觉得我们公司老板是这个行业里为数不多的专一顾家的好男人呢!呸呸呸呸呸,我真是瞎了狗眼了!这些艺人真的都太假太恶心了,这个行业也太假太恶心了……”

    朱瑞瑞越说越激动,早已经忘记了被门撞到的疼痛,也渐渐忘记了哭泣,也早就已经由哭泣模式转到了暴怒模式。

    平时对演艺圈不怎么关注的祁特并不知道也并不好奇朱瑞瑞所说的这些个名字究竟是谁,不过他确实有点担心朱瑞瑞的精神状态,但又感觉自己好像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局促不安地默默观察着她的状态。而一旁的戴李锶,高远和李扬在了解了朱瑞瑞嚎啕大哭的真正原因之后,在放下了对她撞门受伤的担忧之后,三人脸上非常同步地显现出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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