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关门，晏余直奔卫生间，洗掉脸上不堪入目的浓妆后，她飞速洗了个热水澡，裹着浴袍进了被窝。
和美妆品牌合作这条路是彻底走不通了，讨薪的老员工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到底有多少匠工正为领不到工资苦恼，却又想给老东家留点体面而闭口不谈，把难处咬碎了咽下去。
传了六十年的贝锦大厦将倾，马上就要砸在自己手里。
强烈的自责几乎快将晏余压垮。
屏幕转到拨号界面，晏余最终还是打通了那个电话。
“爸……”她温吞地喊了一声。
“小鱼宝，终于想起你爹啦？”男人语气轻松，环境音嘈杂，夹着口音各异的欢笑声。
指尖不安地磨搓，晏余欲言又止，纠结着如何开口，似乎怕对方耐心被耗尽，她最后直入主题：“上个月大客户撤了单子，贝锦快不行了……”
“怎么会？”晏守河提高音量打断了晏余，依然笑呵呵的，像听了个笑话：“有妈妈呢，贝锦怎么会不行？别瞎操心了啊小鱼。”
又是这样。
每次都这么讲。
指尖泛起酸麻，像无力的具象化。
晏余咬牙，重复道：“爸，现在贝锦是我在管，不如妈妈做得好，贝锦已经发不起工资——”
“晏余，”晏守河的声音尖了几分，突兀地阻断她：“你管什么？你小孩子管得了吗？”
“妈妈已经——”
“晏余！”晏守河厉声盖过她后面的话：“你到底想怎样？什么贝锦，你知道看到它我多难过吗，不行了正好，让它倒闭！让它关门！这样就都干净了……”
电话挂断有一阵，“干净了”三个字还在晏余耳畔萦绕，久久挥之不去。
“砰”一声，她喘着气重重陷在床上。
消息提示不合时宜地响起，屏幕亮了，晏余脑子还乱着，又把它摁灭。
又响一声，多半是晏守河打完巴掌来给枣，晏余懒得搭理。
还响？有完没完？
指腹已经覆上睡眠键，晏余正要关机，眼珠突然黏在屏幕上一动不动。
怎么是b站私信通知？
自打贝锦出事，晏余焦头烂额上下奔波，视频断更两月，账号连同粉丝全被她抛之脑后，如今早是一派门可罗雀的过气样，谁会突然给她这个号发消息？
员工追薪追到这了？晏余打了个冷战。
不对啊。
自己从来只留声音不露脸，现实生活中没人知道这个号的存在。
心跳砰砰作响，她有些疑惑的点开，私信列表里多了一个小红点——
“IP正确！鱼鱼快看！”
对方顶着她眼熟的ID，分享来一条视频。
长出一口气，她顺手点开。
视频发布者是TechTown官号，有点耳熟。
可视线徐徐移向视频的标题时，晏余再也淡定不下去了。
加粗的字体赫然写着：贝雕×TechTown，引爆鹭岭！
瞳孔猛地放大，晏余腾一下坐起，机械地点开那个视频：
虚幻现实的魔幻土壤上，科技火花怒放，想象力极限触手可及。
——更多的用户，更高的世界，更新的未来。
全球顶尖网游工作室TechTown即日回国，强势落地鹭岭！
当先进尖端科技遇上千年底蕴古城，
鹭岭，破茧新生。”
直到视频放完，晏余看懂了。
TechTown工作室在筹备推出一款探案网游，作为迈入国内网游市场的敲门砖。
与其他游戏不同的是，这款网游的定位是文化创新项目，有政府在背后大力扶持，背了个弘扬非遗文化的任务。
侧重文化趣味并重，旨在突破时空局限，全方位立体化展现非遗魅力，实现非遗在年轻群体中的破圈层传播。
谁看了都说项目一定爆，各地为赶这个风口争得头破血流，更有GDP常年高位的经济大省给TechTown开出了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
可谁也没料到，TechTown最后居然选在又小又旧的鹭岭落地。
天上掉馅饼似的，具体的非遗选题落到了鹭岭最具代表性的贝雕上。
晏余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
说干就干，她执行力极强，次日一早出发。
冤家路窄，TechTown和昨天的美妆品牌醉漾溪选址都在双子大楼，排面却要比后者大得多，一连占了28-32五层。
第二次来，晏余轻车熟路地走向电梯。
前一个人的背影稍纵即逝，电梯门恰好关了一半。
“等等！”晏余喊了一声，脚下生风。
电梯门又开了，该是里面的人按了按钮，晏余闷头冲进去，调整好呼吸后仰头答谢——
她又一次看到了那张阴魂不散的脸。
陆庭舟为什么又在这里？
他在她身上装了GPS吗？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脸上笑容凝固，晏余伸手刚要按层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按了29层。
还是奔同一处去的？
他不会也是来面试的吧？
昔日前任竟成竞品，晏余捏了把汗。
不动声色的打量视线自上而下扫过陆庭舟，那人今天又是一身西装，浅灰色的。
不过她也不赖，白衬衫西装裤，标准的满分面试穿搭。
莫名的好胜心作怪，晏余挺胸抬头，正对上他眼神。
“看什么？”陆庭舟问，语气听上去是真的疑惑。
偷看被抓包，晏余摆出社畜的自我修养，遇事不决无脑夸：“你这身衣服真不错！”
“哦。”陆庭舟移开视线。
哦什么哦，真没礼貌。
不知道被人夸了要夸回去吗？
晏余趁陆庭舟没注意翻了个白眼，耳中飘来他闷声：“之前穿过。”
没给晏余回忆的机会，很快又是一句：“大学那会，奖学金答辩。”
最后来了一句：“忘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庭舟三句不离五年前，一套连招下来，打的晏余只剩残血。
晏余正后悔跟他搭话，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一张其貌不扬的丑脸正面暴击，晏余瞬间皱起鼻子。
来人正是昨天那个潜规则不成，叫嚣要在所有友商那封杀晏余和贝锦的美妆经理。
经理看到她，倒是明显愣了一下，绿豆小眼闪着精光：“瞧瞧！这是谁呀？怎么？我们清高孤傲的晏大小姐想通了？放下身段来吃回头草了？”
晏余充耳不闻，只当他犯神经，反倒陆庭舟，听到“回头草”三个字时，像被什么东西呛了一下，狠狠咳起来。
这一沉默，反催得经理越来劲，什么难听说什么：“告诉你，晚了。你当郑总的床是那么好爬的？仗着几分姿色真端起架子来了。最看不起就是你们这些漂亮的，又要靠脸卖肉，又捂着嘴不让人讲……”
“你说谁？”
话题之外的人突然开了口，轻飘飘一句。
背景板主动搭话，经理支吾了两下，真接了这茬：“我说这女的呢。”
陆庭舟这才掀起眼皮，寒声道：“不是在指桑骂槐么？”
“啊？”经理懵了：“什么意思啊？”
那人神色镇定：“我不如她漂亮？”
不动如松的晏余闻言突然踉跄了一下，她没被经理不干不净的骂街气到，反被陆庭舟这一语出惊人噎了个彻底。
这也比，没必要吧？
经理视线在两人中间来回跳跃，陆庭舟比他高半头，居高临下睨着他：“她行我不行？”
经理神色僵住几秒，心思活络。
没准还真行。
凑近陆庭舟几步，他讨好地笑了笑：“哥们儿，在这上班吧？”
陆庭舟横他一眼，微一点头。
他笑得暧昧：“你也是个‘上进’的人？”
像是想到什么，陆庭舟明白过来嗤笑一声，似是而非道：“那要看有没有人愿意给我上进的机会了。”
“醉漾溪郑总，性别卡得没那么死，有想法没？你这样的，他一准喜欢。”经理脸上横肉乱颤，唾沫星子飞溅。
嘴角微扯，陆庭舟耐着性子道：“谁？”
“郑广财，”贾经理急忙补充：“不知道醉漾溪，总听过TechTown吧？整栋楼里最热的香饽饽。每天大几百份简历往进递，咱们这儿的同行可都挤破脑袋想合作。”
手中文件一扬，经理瞧着颇为得意，道：“郑总可是TechTown老板亲自三顾茅庐请去的座上宾！不瞒你说，我现在就是上去给他送文件的。这待遇都有目共睹。”
手中简历被攥紧，晏余心里一惊。
TechTown那位真人不露相的幕后老板，也和郑广财是一丘之貉？
那此次前去不就成了羊入虎口，梅开二度？
而且……她这位前男友怎么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那郑总少说也四五十岁了，色欲熏心老流氓一个。陆庭舟犯不上啊。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一走了之，对他产生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以至于心理扭曲甚至变态了？
双掌合十，晏余默默闭眼，深觉压在自己身上罪孽又重一分。
她担忧得认真，没听到陆庭舟嘴角泄出的一缕轻笑。
电梯里一时充盈着经理的怂恿声：“小帅哥，我一看就知道你比那女的识相，每天上班很辛苦吧？等你跟了郑总，班都不用上，他能保你半辈子吃喝不愁，我可以帮你牵线啊，只要你之后念……”
最后几个字被楼层到达的提示音盖了过去，门缓缓张开。
视野盲区里冲上来一个老男人，一脸谄媚样。
经理恭敬地叫了声郑总。
半点没看经理，郑总眼里只容得下陆庭舟，语气讨好：“陆先生，上次跟您秘书谈合作的事，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有空……”
陆庭舟略微打量了下他，开口：“郑广财？”
“哎，哎，是我，”郑广财脸上闪过大喜过望的神色：“您对我们的合作提案有印象是吗？”
“那倒不是，”陆庭舟笑了下，对上他目光：“要归功于你上进的好下属。”
意有所指的眼神落在经理身上。
哗啦一声，经理手上文件撒了一地。
“笨手笨脚的，快捡起来，”手下员工丢这么大一人，郑广财忙打着哈哈找补：“这小子哪来的福气能入陆先生的眼，可是有什么渊源啊？”
经理两股战战，整个人几乎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够地上的文件，却跟个漏勺似的，捡了又掉。
陆庭舟清嗓，慢条斯理道：
“他叫我去爬你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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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晏守河提高音量打断了晏余，依然笑呵呵的，像听了个笑话：“有妈妈呢，贝锦怎么会不行？别瞎操心了啊小鱼。”
又是这样。
每次都这么讲。
指尖泛起酸麻，像无力的具象化。
晏余咬牙，重复道：“爸，现在贝锦是我在管，不如妈妈做得好，贝锦已经发不起工资——”
“晏余，”晏守河的声音尖了几分，突兀地阻断她：“你管什么？你小孩子管得了吗？”
“妈妈已经——”
“晏余！”晏守河厉声盖过她后面的话：“你到底想怎样？什么贝锦，你知道看到它我多难过吗，不行了正好，让它倒闭！让它关门！这样就都干净了……”
电话挂断有一阵，“干净了”三个字还在晏余耳畔萦绕，久久挥之不去。
“砰”一声，她喘着气重重陷在床上。
消息提示不合时宜地响起，屏幕亮了，晏余脑子还乱着，又把它摁灭。
又响一声，多半是晏守河打完巴掌来给枣，晏余懒得搭理。
还响？有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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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贝锦出事，晏余焦头烂额上下奔波，视频断更两月，账号连同粉丝全被她抛之脑后，如今早是一派门可罗雀的过气样，谁会突然给她这个号发消息？
员工追薪追到这了？晏余打了个冷战。
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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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猛地放大，晏余腾一下坐起，机械地点开那个视频：
虚幻现实的魔幻土壤上，科技火花怒放，想象力极限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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鹭岭，破茧新生。”
直到视频放完，晏余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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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来，晏余轻车熟路地走向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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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庭舟为什么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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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笑容凝固，晏余伸手刚要按层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按了29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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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陆庭舟问，语气听上去是真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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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陆庭舟移开视线。
哦什么哦，真没礼貌。
不知道被人夸了要夸回去吗？
晏余趁陆庭舟没注意翻了个白眼，耳中飘来他闷声：“之前穿过。”
没给晏余回忆的机会，很快又是一句：“大学那会，奖学金答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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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庭舟三句不离五年前，一套连招下来，打的晏余只剩残血。
晏余正后悔跟他搭话，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一张其貌不扬的丑脸正面暴击，晏余瞬间皱起鼻子。
来人正是昨天那个潜规则不成，叫嚣要在所有友商那封杀晏余和贝锦的美妆经理。
经理看到她，倒是明显愣了一下，绿豆小眼闪着精光：“瞧瞧！这是谁呀？怎么？我们清高孤傲的晏大小姐想通了？放下身段来吃回头草了？”
晏余充耳不闻，只当他犯神经，反倒陆庭舟，听到“回头草”三个字时，像被什么东西呛了一下，狠狠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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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谁？”
话题之外的人突然开了口，轻飘飘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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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庭舟这才掀起眼皮，寒声道：“不是在指桑骂槐么？”
“啊？”经理懵了：“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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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如松的晏余闻言突然踉跄了一下，她没被经理不干不净的骂街气到，反被陆庭舟这一语出惊人噎了个彻底。
这也比，没必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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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神色僵住几秒，心思活络。
没准还真行。
凑近陆庭舟几步，他讨好地笑了笑：“哥们儿，在这上班吧？”
陆庭舟横他一眼，微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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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想到什么，陆庭舟明白过来嗤笑一声，似是而非道：“那要看有没有人愿意给我上进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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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微扯，陆庭舟耐着性子道：“谁？”
“郑广财，”贾经理急忙补充：“不知道醉漾溪，总听过TechTown吧？整栋楼里最热的香饽饽。每天大几百份简历往进递，咱们这儿的同行可都挤破脑袋想合作。”
手中文件一扬，经理瞧着颇为得意，道：“郑总可是TechTown老板亲自三顾茅庐请去的座上宾！不瞒你说，我现在就是上去给他送文件的。这待遇都有目共睹。”
手中简历被攥紧，晏余心里一惊。
TechTown那位真人不露相的幕后老板，也和郑广财是一丘之貉？
那此次前去不就成了羊入虎口，梅开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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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郑总少说也四五十岁了，色欲熏心老流氓一个。陆庭舟犯不上啊。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一走了之，对他产生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以至于心理扭曲甚至变态了？
双掌合十，晏余默默闭眼，深觉压在自己身上罪孽又重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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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盲区里冲上来一个老男人，一脸谄媚样。
经理恭敬地叫了声郑总。
半点没看经理，郑总眼里只容得下陆庭舟，语气讨好：“陆先生，上次跟您秘书谈合作的事，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有空……”
陆庭舟略微打量了下他，开口：“郑广财？”
“哎，哎，是我，”郑广财脸上闪过大喜过望的神色：“您对我们的合作提案有印象是吗？”
“那倒不是，”陆庭舟笑了下，对上他目光：“要归功于你上进的好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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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经理手上文件撒了一地。
“笨手笨脚的，快捡起来，”手下员工丢这么大一人，郑广财忙打着哈哈找补：“这小子哪来的福气能入陆先生的眼，可是有什么渊源啊？”
经理两股战战，整个人几乎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够地上的文件，却跟个漏勺似的，捡了又掉。
陆庭舟清嗓，慢条斯理道：
“他叫我去爬你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