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源源不断的细流声,格外清晰。

    头顶的光晕开,和水雾浑在一起,团团氤氲圈过两人的眼、耳、嘴唇和脸。

    向阳朦胧着怀疑自己没听真切,晏景鹤则死死闭嘴不再说话。

    余下的沐浴露滑滑的,从向阳的手掌里游进指缝,又盛不住从指缝滑落,最终“滴答”变成一个个白色的小圆点落在晏景鹤的小腹上。

    滴答滴答滴答,落个不停。

    等手上的沐浴露快流光了,只剩薄薄的一层白乳糊在掌心,向阳才回过神。

    向阳试探着凑近,用另一只干净的手轻轻推了推晏景鹤的头,晏景鹤没有任何反应。

    向阳又竖起一根手指,戳了戳晏景鹤的脸颊。

    受力面积越小,压力越大。晏景鹤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戳来戳去不停歇,有时似乎都要戳到牙龈,有些痛。

    还是没有反应。向阳微微退开,两人之间的雾气瞬间逃似地四散开,有了呼吸的空间。

    ……

    “我看到你眼皮动了。……看得特别仔细。”向阳幽幽开口。

    “……”

    “眼珠子也动了……”

    “……”

    “别装了。”向阳声音稍大,过大的浴室似乎有了回音,声音变得像是混响,颇有些气势。

    晏景鹤睁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服气,面上凶狠宛若煞神。

    有些儿童心理学表明,顽皮的恶魔小孩越是气短越是气势汹汹,大人千万不能纵容落于下风,不然一旦被这些孩子拿捏,可就不好了。

    晏景鹤直直地盯着向阳。

    “谁允许你碰我的?”先发制人。

    晏景鹤许久未曾开口说话,此时的声音有些轻有些哑,但不妨碍在这跑调歌者都能唱好听的浴室天然音响的加持下,声音变得莫名性感,像是有数条弯曲微小的电流穿过其中,又抵达到向阳的耳朵里。

    晏景鹤的脸也白里透红,眼珠子又大又亮,被雾气蒸的、气的、囧迫的……

    向阳的喉咙有些紧,脑袋里的字幕组罢工了,一个个字,凑不成一句话了。

    “你…你什么时候醒……”话还没说完就被厉声打断。

    “还不去给我拿衣服!你还想看到什么时候!”

    晏景鹤从没这么丢脸过,这简直像煮熟的鸭子放在盘里供人欣赏,他还是只冰清玉洁的鸭,此刻都被这池水煮熟了,翻身不得。

    向阳愣住而后听话地去拿衣服,嘴里却嘟嘟囔囔。

    “天呐,这是未婚夫还是大小姐……脾气好差……”

    晏景鹤现下耳聪目明得很,听得一清二楚,额角顿时鼓起青筋。

    ……

    “呐,你自己也穿不了啊。”向阳无奈地看着晏美人气得直抖嘴唇,那颜色艳丽的唇形状饱满好看,此刻像果冻一样水润润又弹妞妞的。

    晏景鹤虽是醒了,但自始至终都不能自主行动,手仍是僵着,腿更是一动都动不了,只是方才向阳的行为将他逼的不得不出声,否则还不知要被占多久的便宜。

    可现在向阳将衣服摊开在他眼前,他却只能干瞪着眼,眼神愈加凶狠。

    可在向阳眼里,却不是这么回事。

    向阳悄悄从摊开的衣服袖子间的缝隙看,晏美人面色红润的躺在原位,眼神委屈又急切,似乎隐有水光。从向阳的高处视角看这一幕的未婚夫,简直就像迷茫的回不了家的被骗进狼窝的小羊羔——可爱的不得了。

    向阳的眼里已是大雾,天然加上了几层浓厚滤镜而不自知,内心却已举起小白旗欲要投降。

    “去喊高助理。”

    “……?啊?”

    晏景鹤抬眼,正对上向阳,眼神里似有飞刀射出,咬牙切齿。

    “我不说第二遍。”晏景鹤似是有些累,声音低了很多,但仍能听出其中倔强。

    向阳抽搐着嘴角,明明很容易解决,由着她来给他穿就好了啊,她都不害臊了。

    但看着晏景鹤明显抗拒的眼神,向阳还是默默退出去呼叫高助理。

    忙碌了一天终于回家美美洗了发胶、挂好西服、躺床准备开游戏的高助理:“少夫人,您……说什么?”

    天黑的彻底,蒙蒙的看不真切,高助理和晏老爷一行人开着车闪着灯,亮光四起,几乎是同时到了。

    向阳在一楼等着他们,随行的医生打了招呼就要上楼查看,被向阳及时拦住。

    “高助理呢?诶,还没来?我打个电话……”

    话还没说完,一名穿着连帽卫衣、顺毛刘海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少夫人,我在。”

    向阳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看上去年轻的像大学生的男人,怎么也无法把他和看上去三十大几大背头的高助理联想起来。

    “高助理?你……你快上去吧,你家晏总在等你……”

    向阳没好意思说在等你穿衣服,只让他进浴室就知道了。

    里面暂时没有任何声音,晏爷爷倒是感慨又激动地等在外面,握了握向阳的肩膀,大声感叹神奇。

    “神啊!真的神!才不到一天,就醒了!”

    晏爷爷嘴里又念叨细数起向爷爷曾经的丰功伟绩,只恨不得将向爷爷加进族谱或是供奉起来。

    又说向爷爷道士出身还算得一手好命,这在古代一准是天师,能和天师家结亲,是无上荣光啊。晏爷爷还要追溯吹捧下去,向阳都快听不下去了,知晓她爷爷是个半路道士并没有什么正规门派所依,此时听着简直汗颜。

    但她也能理解晏爷爷激动的心情,她刚得知爷爷也在这里时不也内心翻涌如惊涛骇浪只恨不得放声高歌么。

    里面终于传来动静,咚咚咚的,是高助理在敲玻璃门。

    隔着磨砂玻璃,外面的人隐隐能看到高助理站着的高瘦身躯,不高不低的声音传来。

    “麻烦进来个医生,需要抬一下。”

    一个年轻医生被推了进去。

    独自一人将未婚夫抬来抬去的向阳疑惑地探头,里面发生什么了吗?

    玻璃门从里面开了,高助理和年轻医生一人抬肩一人抬腿地将衣着整齐的晏景鹤搬了出来一路放到床上。

    向阳一行人也跟着走了过去。

    晏景鹤躺在床上时紧紧闭着眼的,很安详的样子,向阳疑惑地看了又看,张嘴想说什么,高助理就开口了。

    “晏董,晏总有些话想单独跟您说,其他人请先离开一会吧。”

    高助理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其他人——向阳、高助理以及一众医生,乌泱泱地进来又乌泱泱地出去了。

    看着在眼前紧紧合上的门,向阳神情古怪的意识到什么。

    他是不是害羞了啊……不就是被我扒了衣服洗澡么……

    “她竟然剥光了我的衣服!实在是不知耻!爷爷,我绝不和她结婚!”晏景鹤气势汹汹。

    晏爷爷愣了一下又笑起来,先是浅浅的笑后面逐渐变成开怀的大笑,哈哈哈笑个不断,坐在床边手不停地拍着床,上气不接下气。

    晏景鹤这边说完却面色平静,只专心注视着爷爷,看着爷爷笑得开心的样子,像是特意准备了个笑话哄长辈。

    晏爷爷笑够了,布满皱纹却温暖厚实的手摸上晏景鹤的脸颊。

    “小鹤,结婚这事爷爷不能答应你。”看到晏景鹤立刻变得委屈不赞同的眼神,爷爷立马安慰道,“阳阳这孩子是很好的,哈哈哈,你看她还能照顾你,不嫌弃你给你洗澡,可见人品贵重。”

    晏爷爷拍了拍晏景鹤半干的头发,眼神愈加温柔。

    “我们小鹤从小就善良可爱,也最懂事最争气,长大了还能把晏氏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小鹤多好的孩子,怎么就……怎么就遭劫了……”说这晏爷爷有些哽咽,眼里蓄起泪花。

    晏景鹤到现在也没全恢复,身体什么状况也都告诉晏爷爷了,虽然话语里带着安慰也尽量平缓,晏爷爷仍旧是有些欢喜落空,但一想到孙子昏迷近一月,医生都束手无策婉拒治疗的情况下竟也奇迹般的醒了,便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事了。晏爷爷也深知人不该贪求多,只待慢慢来就是。

    “爷爷老了,不像从前那般还能抱着你到处玩,要是你爸妈还在,他们还能照料你一二……”

    窗帘还开着,月光穿过黑黑的天幕照进来,有些暗沉。照顾到晏景鹤刚醒,怕眼睛不适应,房内只开了远处的灯,远远的落在爷孙两人后头。

    晏爷爷自顾沉浸在久远的伤痛,却不曾注意到晏景鹤听到爸妈二字时的眼神骤厉,半侧面容笼在暗处,半侧则被朦胧的月光照着,两相结合只有种说不出的可怖。

    晏爷爷感伤完,只下了结论。这婚必须结,而且是越早越好。

    “现下你也不知能否好全,我们便只先办个宴,请大家来做个见证。等你好全,再行领证,这样也不耽误阳阳。”

    晏景鹤的乖宝宝形象早就刻进晏爷爷的脑海,看着床上虚弱躺着的乖孙子,眼里更是只剩疼爱。但疼爱归疼爱,婚事却是没得商量。

    晏景鹤还欲再与爷爷耍赖,却被爷爷一口驳回。坚定如此,晏景鹤只得作罢,再想他法。

    等到医生给晏景鹤检查完毕——其实也没什么结果、还是和从前一样,但众人还是一一恭喜晏老爷再退去各回各家,待一切结束时,已是深夜。

    月亮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高高挂在天上隐在幕后,却忽然飘来一群云,将月亮完全遮住,活像是月亮躲进了云朵枕头里。

    房内,向阳无奈地眯着眼对着晏景鹤,“很晚了,你声音能别那么大吗……我……我想睡觉……”

    “不许睡我床上!”晏景鹤及时受制于人也不认输。

    向阳头歪着垂着,半坐着抱着被子不动弹,晏景鹤警惕地看着她还欲再说,忽然被一床被子带人压了上来,还压得严丝合缝,挣扎不得。

    晏景鹤:“#@?%&#?%!!!”

    一小时后。

    月亮悄悄撤去云朵,将自己真身显露出来,又分了一缕月光去看看那吵闹的屋内。

    屋内一片谧静,年轻男女抱着睡在一起,头挨着头,手贴着手。女人的一条腿挎过男人的腰,另一条腿则压着男人的腿,趴在胸口睡得正香。男人的腿似是不舒服的抖了抖,最终又安静下来。两人神情俱是静谧的沉沉睡去了。

    月光变得柔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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