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展的内容乏善可陈。

    也许是这座小城市缺少知名度,并不能请来知名的艺术大师,展子里展出的画作以及收藏品并不多。

    喻呦和向芫逛着逛着,就随人流分开了。她漫无目的的走在展子里,像走马观灯一样,浏览着一个个自己完全看不懂的艺术,然后在心里感叹一声:好厉害。

    艺术展上不仅有一些知名画作和新奇宝贝,还有一些所谓的书法大师,现场挥毫笔墨,笔走龙蛇,像跳大神一样,踉跄着写出一幅书法,现场竞价,价高者得。

    她看不懂写的什么字,只是被这位书法大师诡异的步伐吸引了。

    现在的艺术家都有点病才能当吗。喻呦不觉好奇。

    她停留驻足了片刻,正准备走,就听见不远处一声冷哼:“跳梁小丑,哗众取宠。”

    迟颂就这么挺拔的站在人群中,双手环抱在胸前,犀利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书法大师,嘴中冷冷的吐出这八个字。

    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指着他议论纷纷。

    有人赞同道:“我也觉得这小子说的对,你看那个人写个书法跟触电似的。”

    也有人对着他投来鄙夷得目光:“屁大点的娃懂什么,人家这是艺术。”

    迟颂一脸不屑。

    那个书法大师听见了他的评价,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就骂道:“哪来的小子,你懂什么,我这书法可是被省书法协会认可的,拿过奖的。”

    说罢,还趾高气扬的笑着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迟颂冷笑了声:“就这?”

    短短两个字,给那人到中年、毛发稀疏的书法大师气得吹胡子瞪眼。(给那老毕登气得。)

    那书法大师把毛笔往迟颂的方向伸:“小子,你行你来?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

    他看着伸过来的毛笔,丝毫不在意的走上前,随意地接过毛笔,沉思了片刻,在桌上铺开一张大纸,左手撸起右手的袖子,蘸了一下墨,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恣意泼洒。一行飘逸灵秀又不失刚劲的字呈现在纸上,有略懂草书的人,看得分明,那是一句古诗。

    生盆火烈轰鸣竹,守岁筳开听颂椒。

    不少人看了之后连连称赞,拍手叫绝。

    那个自称书法大师的人盯着那副书法看了半天,叹了口气低下了头:“你小子,比我厉害。”

    说完,还想拿起那副书法,准备仔细观摩。

    迟颂先一步拿起那张书法卷起来,若无其事的走出人群。

    喻呦在旁边观看了全程,她看着迟颂意气风发的挥笔,听见他嚣张恣意的对话,内心的悸动一阵接着一阵,停不下来。

    他竟然还会书法。

    真的好帅。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肆意洒脱。

    内心有无数只蚂蚁爬过,酥酥麻麻。

    就这么呆愣着走出人群,许言川正好看到她失魂的样子,快步走到她面前,关心道:“喻呦,怎么了?”

    她恍然回神,摇了摇头:“没事。”

    “那好,我们走吧,向芫同学在门口等我们呢。”

    她左右环顾了一下,没看到迟颂的身影,落寞的想着也许他觉得这里无聊,已经先走了吧。

    艺术展门口,迟颂正无聊的站在宣传图旁边,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耳朵里塞着耳机,自成一派美景。向芫举着手机像偷鸡摸狗一样,悄悄打开手机拍照功能,对着他就是一顿咔咔咔。越拍越掩饰不了自己嘴角的笑容。正陶醉在他的盛世侧颜中无可自拔时,手机里的人影开始

    动起来,眼睛盯着摄像头,冷冷地看了几秒,旋即勾唇露出一个坏坏的笑。

    向芫吓得连忙放下手机,塞回口袋里。冲着迟颂讪讪地尬笑了一下。

    喻呦跟着许言川一路相对无言的走出来,正好看到向芫冲着迟颂傻笑的画面。

    她小步走上前,拉住了向芫,低声疑惑的询问:“你干嘛呢?”说完,还偷偷瞟了一眼远处的迟颂。迟颂此时正在继续敲打手机键盘,两耳不闻窗外事。

    向芫神秘的小声回复:“我跟你说,这次来赚到了。”

    许言川抬手招呼迟颂过来:“迟颂,这边。”

    迟颂明显已经满脸不耐烦,但还是走了过来:“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许言川看着他右手卷成长条状的纸,漫不经心说了句:“手里拿的什么?”

    他满不在乎的抬起手上的那张纸:“没什么。”然后伸向对面此时正低着头满脸尴尬不敢直视迟颂的喻呦,“送你了。”

    喻呦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张书法,缓缓抬起僵硬的头,脸上的懵懂清澈一览无余,随即指了指自己:“我?”

    他的下巴微昂,立体的五官在后方黑色背景板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神秘,线条薄而利,像刀一点,薄唇下挂着一丝若有似无得邪笑。冷白的手指修长骨感,拿着那张书法递向她。旋即迟钝茫然的从迟颂手中接过那张纸。

    迟颂“嗯”了声,看她已经接过,手自然而然的插进兜里,对着许言川开口:“我先走了。”

    许言川追着喊了句:“你干嘛去?”

    他侧过脸,回一看傻逼的眼神:“回家吃饭。”

    许言川目送迟颂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蓦然转身礼貌地对她们笑了笑:“那我也得回去了,你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开学学校见。”说完,立马追着迟颂的背影跑去。

    向芫还沉浸在刚才两大校草的盛世美颜无法自拔,等他俩一走原形毕露,拉着她的手就开始疯狂晃悠:“太帅了太帅了!妈妈呀,我要恋爱了。”

    说完,还想拿过喻呦手里的那张书法,看个究竟。

    喻呦连忙侧手背到后面:“好了好了,赶紧走吧,我得快点回家了。”

    向芫一脸坏笑:“小气!”

    她的耳朵在向芫姨母笑的注视下已经要烧起来了。

    回家的路上,喻呦像漂浮在云层上般飘飘然。坐公交车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把那张书法护在怀里,生怕旁边的人挤坏了。

    她站在公交车的中后方,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临近中午下班,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车辆出行。声音嘈杂拥挤躁动,不绝于耳。

    但对于今天的她来说,一切都变得和谐顺眼。

    她终于确定,自己无处安放的少女心事有了归处。

    她有了喜欢的人。

    他的名字叫迟颂。

    就连走在回家的路上,狭窄闭塞的楼间小路都变得宽敞平坦。她哼着歌,怀里抱着她的宝贝书法,洋溢着蜜糖一般的微笑,一步一跳的向着回家的方向。

    转动门锁开着的那刻都还在愉快的哼着歌,沈丽华正端坐在沙发上织围巾,听见喻呦开心的哼着歌走进来,斜眼随口问了句:“出去一趟干嘛了,那么开心?”然后继续织着围巾,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成绩还没出来,先别放松,回屋好好复习,一会吃饭了我叫你。”

    她闻言脸慢慢垮了下来,盯着沈丽华的背影看了片刻,酸涩压抑的沙哑开口:“知道了。”

    妈妈总是能一句话就打破我所有的快乐。

    喻呦心里究极委屈,但也无奈不知从何发泄。走进房间之后,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反抗沈丽华,紧缩房门,小心翼翼的脱掉外套拿出护在怀里的书法,猛扎到床上。

    她把脸埋进刚晒过温暖舒适的被子里,深吸一口气,入定几分钟后,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床旁边安静躺着的宣纸。

    总有些事能让自己快乐。

    总有人不经意的会治愈自己。

    她思索了几秒,拿出之前装素描纸的画桶,把书法宝贝一般的细心装起来,放在了床下的百宝箱里。

    做完一切后,继续躺回床上。

    今天见面,他好像没有认出自己。喻呦难免失落。

    也是,像他那样光彩夺目的人应该很难抓住吧。毕竟肆意洒脱,像风一样自由的人怎么会停留驻足在旅途的风景。

    她形容不上来自己的感觉,就好像希望他记得自己,又不希望他那样记住自己。

    她好笨,总是会把事情搞砸。

    小的时候,她喜欢抓蝉,喜欢听那刺耳且响亮的蝉鸣。于是夏天天一亮就会出门,带上自己的小遮阳帽,独自一人在乡村的树林里一呆就是小半天。她想捉很多很多的蝉,然后放到一起每天听它们的叫声,让他们永远陪着自己。

    她没有专业捕蝉的工具,也没有容器,就拿塑料水瓶装起来。

    捉到一只他就会放进去瓶子里盖好,辛辛苦苦忙碌了一下午,然后晚上放到自己屋子里,沈丽华被她烦的不堪其扰,劝说很多次,她不管不顾一直不听。

    直到某一天,她发现每天晚上听到的蝉鸣越发小声,打开灯一看,瓶子里十几只蝉因为瓶子的密闭环境,都开始出现濒死腿脚乱颤的现象。

    喻呦哭的昏天黑地,感觉世界都要塌了。

    沈丽华后来严令禁止她以后再也别把蝉带回家了。

    但从那以后,喻呦再也不捉蝉了。

    她以为把蝉捉住放进瓶子里,就能拥有整个夏天,但后来蝉死了,喻呦才明白。

    强行留住美好的瞬间必将被最后残酷的现实狠狠击碎。

    就像多年前流传的一句疼痛文学,但颇有道理。

    我喜欢你,而你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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