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裤腿完全炸开,伤痕像蜘蛛网一样爬满了阿拉里克的右腿,鲜血一滴滴洒落。

    他拼着这样的伤势跑出了很远,一路穿过了上城区的边缘,跑进了黑暗无光的林德区。

    众星拱月格局的多弗城以冬塔为中心,越是靠近冬塔,越是机要的市政单位和大法师们的住所坐落在此。而凡人的街区到了晚上则没有一丝光芒,因为法师老爷们不会把燃烧法力的路灯法器安装在凡人区。

    黑暗的林德区就是这样一个凡人区。

    豆大的汗珠从阿拉里克的额头上坠落,他喘得像一个破风箱。

    但是追兵还没有甩掉。

    “你听好,你继续往前面跑,听到了吗?”阿拉里克蹲下来对小男孩说道。

    他脱下自己的侍应生外套,穿在不着寸缕的小男孩身上。

    “千万不要停,会有人来救你的。”

    阿拉里克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虽然他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吓到小孩——战线的兄弟姐妹都说他笑起来像是杀人犯。

    没有办法,街头长大的孩子,长得凶点活得会更轻松些。

    他能够隐约听到后面穷追不舍的人的声音了。一个又一个照明术被扔到半空,跟随着他的血迹,向两人的方向逼来。

    阿拉里克从手上撸下了奥菲利亚的手镯,把他交到了男孩手里。

    “帮我保管好这个东西,等我没事了就来找你取,一定不要弄丢了!快走!”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泪水又一次沾满了他的小脸。他伸手拉着阿拉里克的衣服,呜呜地哭了起来。

    阿拉里克狠心地把他的手掰开,把他推进了黑暗里。

    目送着小男孩跑远,阿拉里克举起法杖,对着天空发射了两枚红色照明术。

    战线的同僚会看见的,他们会赶来接走小孩。

    一股疲倦涌了上来,但是阿拉里克不能休息,他要争取时间。

    他回头,一瘸一拐走向了来时的方向。发现了他信号弹的敌人,也在加速逼近。

    阿拉里克突然想到了奥菲利亚。

    “真耻辱啊,阿拉里克,一个大男人,居然食言了……”

    阿拉里克一个人迎向了敌人们。

    ——

    冬塔几条街开外的一栋四层大宅中。

    厚重的木门外,管家正在做心理斗争。

    即使是如此厚重的门也无法阻隔那一头房间里的叫声。

    但是他知道轻重缓急,而刚刚发生的事如果不是第一时间告诉这座大宅的主人,可能他明天就是一具莱里奥河里的浮尸。

    于是他敲了敲门,开门走了进去。

    昂贵的小羊绒地毯铺在床下,天鹅绒铺设的大床上,帷幔在剧烈摇晃,色调昏暗的照明法器把狂热的影子投在一边的墙壁上,地毯上还躺倒着数人。

    察觉到管家进来,影子平静了下来。

    管家在脑子里提醒自己不要在意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熏香:“恩沃老爷,达利安出事了。”

    帷幔背后的主人喘着粗气:“达利安?”

    “是的,刚刚,深红解放战线潜入了他的宴会,把他……把他……杀掉了。”

    帷幔背后的人影突然静默了,过了小一会才重新开口:“深红?在场那么多法师没有抓住一两只老鼠吗?”() ()

    管家:“一共当场抓获了四个人,还有一个逃跑之后被抓回来了,现在都被关在了铁狱里。”

    主人突然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

    “操!!快点,马车!!!”

    ——

    道尔气喘吁吁地问:“对准了吗?”

    他的喉咙上正顶着一只尖锐的铁钉。

    当守卫和看戏的宾客们破门而入的时候,现场只有达利安的尸体和四个不省人事的嫌疑人,在发现这帮侍应居然是法师之后,所有人都被当即逮捕。

    一位冬塔红人毙命当场,凶手还极有可能是臭名昭著的深红解放战线,治安局接到命令,立刻马不停蹄地把几人押送到了铁狱。

    铁狱关压着最穷凶极恶的罪犯,甚至连高贵的法师老爷们都会纡尊降贵来这里看管犯人。这是一个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牢笼。

    这黑暗牢房里有一股异味,不知道什么地方还有漏水的声音,唯一的光源是审讯室外面墙上挂着的一颗照明法器,像年久失修一样忽明忽暗。

    众人正在被一个个拖进那审讯室。其他的人被关在单独的监牢里。这里没有别的看守,众人身上的一切物件全部被收走,包括他们的法杖。

    失去了法杖,深红恐怖分子也和常人无异,根本不可能逃出这里。

    道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索到一枚铁钉。不知道这件牢房的上一个住客发生了什么,遗留下了这枚血迹斑斑的铁钉。

    这块铁钉正抵在他的喉咙上。

    他背靠着栏杆,背后是另一个牢房里的阿拉里克。铁钉正在阿拉里克手里。他双手伸出铁栏杆,攥着铁钉,道尔的手紧紧抓住他的,四只手把铁钉牢牢抵在道尔喉咙上。

    阿拉里克头上的血已经凝固成了血痂,受伤的腿还在作痛,显然经历了一番苦战。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眼珠里的血丝也遮不住那眸子里的痛苦。

    他必须要帮助同伴结束生命。

    “不要心软,阿拉里克,”道尔决定宽慰一下这个年轻人:“你在帮我……我们都是偷学冬塔传承的野法师,你知道冬塔的传承叫什么吧?”

    阿拉里克的声音里有哭腔:“我记得……我记得……‘朝圣路·菈门德的哀悼’,折磨与苦痛的道路,法神那个婊子的刽子手!!!”

    “那你能明白,”道尔继续说道:“我脑子里的情报有多么重要,只要我进了那个房间,等着我的是最痛苦的折磨……我们发誓进入战线的那天不是都已经预料到了这么一天吗?”

    “呜呜……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阿拉里克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他不断摇着头,内心的愧疚在剧烈地腐蚀着他,但是无论如何,道尔的手都抓住他的紧紧不放。

    “阿拉里克!深红守则的第七条和第九条,是什么!背出来!”

    “第七条……永不向压迫的法师妥协……第九条、兄弟姐妹守望互助……”

    “很好,现在,解放我吧,阿拉里克……”

    正当那铁钉要洞穿道尔柔软的咽喉时,另一个声音从黑暗里传了出来:

    “死不死的先放到一边,把我这个无辜的人拖累进来,你们深红该负点责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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