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域西北边境。

    风“飒飒”的吹过耳畔,挑动如雪似霜的发丝。

    慕凯站在离崖壁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一身红衣胜火的北歆。

    北歆斜倚着崖壁,随意的玩弄着耳边飘起的发丝。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游牧民族的服饰,长发盘进了与衣服同一色系的头巾中,只垂下长长的一缕在耳边随风轻扬。

    她绝美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丝表情,仿佛冻结在冰中的火焰。

    秋天,是个寂寞而又让人怀念的季节,尤其以北歆目前的心情而言,更加的冷酷。

    慕凯就那样远远的望她,默默守候。

    轻巧的如猫儿的足音,细不可闻。

    慕凯头也不回的道:“慕秋,站住!”

    蹑足前行的慕秋皱眉,孩子气的脸上显出极度不悦:“慕凯,你让开!我有事情要向大小姐禀告!”

    什么时候,本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变也了水火不容的存在了呢?慕凯心知肚明,是在慕羽死后。

    慕凯懒散的一笑,俊朗的脸上晕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继而偏身:“如果是不如流的小事情,还是不要麻烦大小姐的好。”

    慕秋瞪他一眼。

    慕凯哼了一声:“我只负责提醒你。”

    慕秋冷冷一笑:“如此说来,我还得要感谢你了。”他头也不回走近北歆。

    “大小姐。”慕秋低声唤道。

    北歆抬起眼:“什么事?”

    她这半年来越发的冷淡冷漠,诸事不上心,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般无二。自从那株红玫瑰死而又复生后,北歆便一任它独立在窗前再不去过问。

    只是那棵花也奇怪,你越是对它不理不睬,它竟然越发开得绚烂,像极了天边的红霞,映得人眼都睁不开,尤其是那花香,并不是极浓郁,却沾衣不去,久久徘徊。

    慕凯觉得品种奇异,曾经私下里翻阅古籍,看来看去,只觉得与地下高原传说中的国花相似。只是他没见过地下高原的徘徊花,所以总拿不准。

    慕秋站在北歆身后,回答道:“探子回报说叶天已经向西北这边来了。还有,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中毒。大小姐,会不会是克努尔出卖了我们?”他迟疑着。

    北歆淡然一笑:“谅他没那个胆子。小秋,这种事情你不必挂心,专心去布置你的‘天网’就可。去吧。”

    “是。”慕秋退过慕凯的身后。

    慕凯能感到冰冷的视线刺在自己后脊上,他摇一摇头,长吐出一口气。

    慕秋远离了他与北歆的视线。

    “阿凯,你真的有亲手杀了老三吗?”北歆突然对慕凯发问道:“你骨子里似乎不是这种人吧。”

    慕凯走过来:“那是义父的命令,我只不过是执行命令而已。”他眯起细长的眼睛:“大小姐何出此言?”

    北歆一笑:“小秋和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他一直对你敬而远之?我只想知道真相而已。阿凯,你说,海澈,他还活着么?”

    “海澈?地下高原的少主?你怎么突然提到他?”

    “我只是看倪佳有些可怜,明知是得不到的东西却硬要抢来,弄得自己一副失魂落魄,真是好笑。真不知那位海澈殿下是怎么样的人,竟能让这倪二小姐如此……还有北程,竟然与地下高原的那位殿下有诸多联系的话,她,真是我的妹子吗?”

    慕凯望见她那没有表情的表情,不知为何,脱口而出:“大小姐心里明明白白就知道,就算是海澈再怎么好,也不及你心上人十万分之一。”

    北歆的左手轻轻握拳:“呵,我今天饶恕你。”

    “谢大小姐。”

    北歆低头,一抹红血在握紧的拳心渗出。是的,纵然有千好万好,也及不上自己心中那十万分之一的存在。

    叶哨声再度响起,优雅的仿若浮莲。只是,那莲华若水,起起伏伏间都是秋愁。

    宁静的小山村,真的只是个小小的山村。

    北程奉命与北歆在这个小山村中做伏,但是,北程心中动荡,是白震也敢挡不住,更别说对她心有怀疑的北歆。自然也不管她。

    “你一定要去见他吗?”白震凝视着整装待发的北程道:“见到他也不一定能弄清楚事实真相。而且,据说他已经是个十足的废人,虽未死却已失了大多记忆……,你当真要在这个时候去地下高原?目前不宜啊!想想你现在的身份,你是我海因斯坦的二小姐啊!见到海澈,又能怎么样?”

    他的语声低了下去:“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呢。这一次,御主是认真的。”

    北程的手停了下来,动作变得迟缓:“我,我”她以手掩面:“我就是不想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才跟姐姐一起出来执行任务的!我,我的心好乱!阿震!”

    她揪住白震道:“我每晚都有梦到他,他对着我笑,叫我的名字,拉着我的手,送我奇特的礼物,他,他,关于他的记忆是那么的真实,海澈,海澈!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样下去我会先疯了的!阿震!”

    白震无语,只能安抚着拍她的后背:“冷静,你要冷静下来才可以啊,程程。”他凝视着北程的眼睛:“你是我海因斯坦的二小姐,怎么能这么轻易便迷失了自己呢?”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粗鲁的推开了。

    随之而又来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玫瑰花香。伴随着花的香甜的是倪佳的声音:“悲伤吗?痛苦吗?海澈半死不活的弄成那样,全是拜你所赐呢,姐姐!”

    白震猛得回身:“倪佳小姐!”

    北程几乎是本能的将自己躲藏起来不住的抽泣。

    似乎自从见了倪佳和那梦中海澈之后,她就有了数不尽的泪要流。

    倪佳卸倚着墙角,冷冷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盘旋:“真是会勾引人呐。”

    听见她这句话的两人不自觉得退到一定的距离。

    倪佳又道:“假惺惺的躲什么呢?倪明,你还真是放浪形骸啊,一个慕言,又是个白震,现在不知道你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其实你根本不在乎和谁在一起吧?只要是长得够俊俏就可以了吧。”

    她冷笑:“那海澈又算什么?我把他折辱到骨碎形销,他也没有忘记你,真是有够可怜的!”

    她再次带着恨意盯牢了北程:“姐姐,被你看上了的男人可真是可怜极了!海澈他是我一个人的!我谁也不给!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爱他的人了!”

    她说完,拂袖而去!

    “你!”白震怒不可遏,追了出来:“站住!你说够了没有?说完了就想一走了之?程程就只是程程!她才不是什么倪明!倪佳,谁要喜欢谁是每个人自己的自由!你要爱谁,要抢谁都随你的便,但是不要在这里随便扰乱别人的人生!你要是说程程可怜,我看可怜的人是你才对!”

    他一字一句,字字刺痛倪佳的心:“你说你爱海澈?那你爱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可以将一个人折磨到生不如死,我要是海澈也绝对不会爱上你!你这样蛇蝎般的女子,哪个会看得上你!”

    倪佳闻言,恶向胆边生,猛得回头,白震不由后退一步,在他眼里的倪佳,此刻美则美矣,眼神却狠到了极处:“白震,你该死!”

    她右腕一扬,一点寒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白震的眉间拂来。

    白震向后疾退,那点水滴缓缓落地,却是谢明翔及时赶到:“阿佳!”

    他望向白震,又看向倪佳:“阿佳,何苦和他计较。御主在唤你。”

    倪佳寒星般的眼死死盯着白震,冷若冰霜的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想说她不是倪明?我自己的姐姐我会弄错?白震,是她毁了海澈的人生!她也会毁了你的一生!她是个灾星!”

    白震坦然直视着她:“我自小就随侍在程程的身边!除非我的记忆也是假的!除非我们海因斯坦所有人的记忆都是假的!”他摔门道:“倪佳小姐,请您不要再来打扰我家二小姐!”

    “假的?虚假的记忆么?”倪佳有些摇晃的走在谢明翔的前方,一边苦笑:“假的么?没有比海澈更真实的了……曾经紧握在手中的幸福,我的,我一个人的幸福,我一个人的海澈,连妈妈也不给的海澈。”

    她有些恍惚,冰冷的液体滑落尘埃:“我那么的爱你,哪怕全世界都说不可以的时候还是选择了你,却有人来告诉我说有关你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哈……”

    她有些失魂落魄,直到谢明翔担心的自她身后扶住她:“阿佳,你没事吧?”

    怆然间抬头:“哦,明翔。”绽开个凄楚而美艳的笑颜:“我爱海澈错了么?我只是爱上了他错了么?姐姐如果真的珍惜他,那时就不会放手,她根本不爱他,我要夺过来有什么不对!”

    谢明翔搂着她的肩膀:“是的,海澈是你一个人的。谁说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别人就不可以再喜欢他呢?”

    倪佳只是低着头发了几秒的呆。

    当她推开谢明翔再度站直身体时,脸上已经看不到一点一滴泪痕。美丽的双眼宛如两泓秋水。她又恢复为人前那个娇媚而狡猾的曼陀罗花。“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总不是父亲真的在找我吧?”淡淡的询问着。

    谢明翔比任何人都熟悉她奇快无比的变脸。当正色道:“这种非常时期,何苦与海因斯坦结怨,一起对付游域才是正事啊。”

    倪佳盯着他,伸手在他额上一弹:“说吧,什么事。”

    谢明翔揉着头道:“慕秋殿下要和你商量有关事宜。”

    “慕秋?”

    轻轻挑起半边的眉,把玩着腕上的白琉璃珠,眼前闪过酷似海澈的一抹浅笑:“他人在哪里?”

    “黑狼谷口。”

    风“飒飒”的吹过耳畔。

    一缕若有若无的玫瑰心香飘然而至。

    慕秋转回身,施礼:“倪佳小姐。”

    倪佳见他一个眼神便摒退左右,淡淡一笑,对也欲回避的谢明翔道:“你留下。”

    看到慕秋不满的神色,又道:“明翔不是外人。我若连他也信不过才真是可笑!有事你尽管说好了。”

    她仔细捕捉慕秋脸上酷似海澈的一抹神情。慕秋被她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到底年纪轻,不由脸上红了一团。一边道:“倪佳小姐,我脸上有什么吗?”

    倪佳淡挑修眉:“没有。说吧,什么事情要商量。”

    “是,这样的。我家御主说……”附耳到倪佳耳边,展开手中的地图:“这里……这样……”

    谢明翔并不去听他们间的交谈,只是倪佳那副仔细捕捉的神情令他微微颤栗,心想:“无处可逃,无处可逃啊,海澈,阿佳。”

    他心中沉沉:“怎么会从没发现呢,竟是无处可逃呢?两个都是可怜的人。”

    指甲刺入自己的掌心:“无处可逃,只能纠缠到死吗?阿佳……”

    山峰险峻,翠鸟轻啼,鹿鸣呦呦。

    两山之间只有头顶一条细缝云升,碧蓝碧蓝,一缕白衣。

    左平威牵着马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微服出行的叶天和一身民族服饰的祁蕊并驾前行。

    既然叶天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一意孤行,身为右领的左平威便只能以自身的身家性命为护,算是对好友柔平的承诺。

    柔平不在,若御主此行有失,那便是天大的罪过。

    祁蕊环视四周连绵的山势,突然说着:“御主,我们的行踪真的没人发现吗?这里的山好高好吓人啊。”她年纪还小,在激情平原长大,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的山。这许多的高而险的山,让她紧张之余更是好奇十分。

    叶天微微一笑,他头上缠头的布巾也因汗湿而滑下:“别担心,就算真的有埋伏也没什么可怕的。左平威?”他唤近卫。

    平威停了下来:“御主,前边就是被兵祸所毁的达达尔村了。那里有个名唤‘黑狼谷’的地方,据说地势很是显要。”他一边拿出地图递给叶天。

    叶天随手揣入怀中,道:“激情平原那边有什么传信?”

    叶天一手扯了头巾,一任黑发垂落半肩。

    平威答道:“说是地下高原那边已经有了回应,大约林御主也会在不日内赶到这边。”

    “林飒啊,会亲自来么?”叶天扬眉:“有一年多不见了吧,对了,海澈的情况可有好转?”

    左平威道:“这个不太清楚。御主,您看,达达尔到了!”

    “达达尔啊……”叶天若有所思的仰头。刺目的阳光逼得他睁不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约看到一抹艳丽的红影掠过。耳边响当当起:“欢迎来到我的陷井!”

    “北歆!”叶天猛得一震!

    北歆的笑颜明丽如春花。

    这已经不能算是个村子了。只是个没有人烟的空场院。

    左平威与祁蕊一左一右分侍在距离中心场地几丈远的地方,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正在默默对视着的那两人。

    “你来了呢,叶天。”

    微微带着嘲弄的语气。北歆对着叶天如是说道。

    叶天定定的盯住她,许久不见她了,今天这样见面缘就在意料之中,只是比起一年前出现在浴水之泉畔的她,叶天觉得她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若说第一面见到的北歆没有灵魂,此刻的她却活生生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

    他坦然,该来的躲不过:“北歆小姐,很高兴又见到了阁下。你所说的陷井在哪里呢?”

    北歆微微笑了,习惯性的摸摸耳垂上那枚独个儿的耳钉:“陷井么,我说就是你面前的这个村落里。有兴趣进去瞧上一瞧么?听说叶御主近来刚刚中了自家人的陷井,失了挚爱亲朋。想来痛苦非常吧。”

    叶天深吸口气,情知若论口才自己并不是北歆的对手。他也只是做了个样子道:“那么,请阁下带路!”

    “请!”

    这样说着,浅浅笑着,深黑的眸子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两位也请吧,难道你们放心你们的御主独自赴险么?祁姑娘,左大人。”

    竟是对叶天的随行人员十分了解的样子。

    达达尔村。

    达达尔,在游域方言里叫做“金子”,不过这个村子却不产金子,这个小小的村落盛产一种野生果酒,味道酸中带甜,回味绵长,是村里以物易物最好的买卖产品。这个小小的村子就将这种酒叫做金子,村子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叶天怀里的地图标得很清楚,这里是游域和海因斯坦的边境地带,曾经是个三不管的村子,后来叶旋和索格曾有盟誓,这个村子就成了两国的边境线的标志之一。

    环顾四周,村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烟。

    左平威向来心细,这也是他多年来在叶天身边的原因。他有些担心的靠近自己家一直不停的跟在北歆身后向前进的御主身边:“御主。”

    叶天停下了脚步:“北歆,你该不会为了布针对我的陷井而杀光了这村子所有的人吧?”

    北歆轻轻掩面,低笑:“你也把我形容的太过卑鄙无耻了些,叶天。”她眼角向上一挑,一股逼人的煞气:“我是那种会胡乱杀人的人吗?我的确没有北程看上去那么面慈心软,但是无关紧要的人杀掉也是无益!”她仍是笑着。

    叶天狐疑的望她,感到她那艳丽笑容背后的彻骨冷酷,道:“是么?死在你手下的人怕也不少吧。”这种不友好并未让北歆动容。北歆仍旧保持着她那优雅而艳的笑意,回答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叶御主也应该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才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牺牲一两条人命也是在所难免。总比有些人,连奶娃娃也不放过的强上百倍。叶御主你说是也不是?”她语中所指,叶天心知肚明,脚下却是一晃,心中巨恸。

    北歆边走却边道:“叶御主要是不明白这理儿,我域的慕言殿下岂不是很冤枉!”她在挑衅。

    叶天脸上阵红阵青。当日慕言自尽,他虽不是有意却也存了斩尽杀绝之心,不然也不会先鞭尸后示众,终于引到慕羽前来。虽然不是他亲手所杀,但一想到若当日慕言不死,他与慕羽之间这段纠葛不清的手足关系怕处理起来要容易得多了,亦不会发生日后诸多不幸。况且,这中间还牵扯进个北程,心中的懊悔和矛盾自不必说。此刻北歆的每一字句均不亚于投石入湖,难平波澜。饶是叶天自负,也不由失了平日的伶俐。

    祁蕊自从随侍他以来,初次见到他拘促的神情,心下大大的不忍,更对眼前这艳如桃李的女子心存不满,当下接口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家御主!你们海因斯坦做的坏事还少了么?你杀的人就比我们御主少了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杀个把人算什么!凭什么你杀得我便杀不得了!”

    北歆微微一晒,盯着这少女看了几眼:“好个伶俐的小侍女。”

    叶天这时已经想通,坦然道:“不错,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牺牲个把人命也不为过是在情理之中。北歆,我即已跟随你至此,你有什么阴谋不如大方的亮出来给我看。你我本都不是爱藏着掖着的人!况且我也不怕你!”

    “呵呵。叶御主现在好大的口气了呢。请!”

    北歆轻轻拍掌:“我备下了酒席,请!”

    叶天欣然前行,浑不把左平威和祁蕊的担心看在眼里。

    酒席就摆在达达尔村的大广场上。

    宴客的是北歆和慕凯。

    似乎明白左平威心中的顾虑,北歆还命令慕凯带着他在左右巡视了一番。确定只是普通的酒席后,左平威向叶天点了点头。

    叶天大大方方的落座。

    慕凯执起一壶酒,递给祁蕊,便站回到北歆的身后,像一根标枪似的立在那里。

    叶天一愣,旋即明暸了他用意,举杯:“蕊儿,倒酒!”

    祁蕊不敢怡慢,倾酒倒满。酒香四溢,竟是上好的葡萄美酒。

    北歆笑道:“本来应当是‘葡萄美酒夜光杯’,不过可惜这小村落里怎么也找不到夜光杯,只好以竹杯饮酒了。”几缕柔发垂落,叶天惊讶的发现她两边耳垂上都戴上了耳饰,一模一样的造型,却一个莹蓝一个淡紫,分明不像是一对,却又很是协调,惹人怜爱。

    不由自主的,叶天想起一年前与北歆初遇时她说过的话:“连你也知道二十多年过去了,物似人非。事情往往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的确,看事物绝不能只看到表面。那么今天的北歆会要怎样的阴谋呢?在如今身体不适作战的今天,不得不防呢?也许克努尔当日的举动就和这位海因斯坦的大小姐有关。

    酒,是带着淡淡甜香的红葡萄酒;菜是上好的野味;对饮的是海因斯坦的大小姐与游域的现任御主;陪客的是左平威与慕凯;倒酒的是祁蕊。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

    轻呷了一口香醇的美酒,北歆挑起眼梢,道:“还记得我们早先在草原上见面时,我说过有件宝贝等你来取回吗?”叶天民一提,忆起在大草原上见到的空间投影,点头:“你说是风的后代。”他淡淡道:“这一招现下没有用的,慕羽已经逃了。”他黑眸璀璨:“要挟不到我了。”

    北歆闻言,只是端起酒杯,随意饮尽道:“你那么确信他逃了?”“嗯!”叶天仰头,一饮而尽。旋即睁眼:“你请我喝酒,只为了这个?”

    北歆执着酒盏,把玩着,唇角上挑,绽开个妩媚而极冷酷的笑容:“被拘束的风怎么可能逃得掉?他的人生每一步都给人细细的计算好了的,怎可能让命运脱轨。”满意的看到叶天竖起了全身的寒毛。

    叶天强自镇定,手里的酒杯却在轻颤:“哪儿有,人的一生都操控在别人手中的。你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北歆淡淡的一抿唇:“本来是没有人的一生会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渡过的,但慕羽着实是个例外。他已经按我御主的意思生活了十六年,当然绝不会他的命运脱离轨道……叶天,你想不想见他?”她明眸波光。流转,看在叶天眼里却是杀机四伏。这个北歆不是自己一年前认识的红衣女郎,也并非是草原上空间投影的俏丽女郎,她的眼光像是把刀直插入叶天的心中。叶天的手一松,酒杯落地。

    左平威和祁蕊同时抢上前:“御主?!”

    北歆仍是笑着,慕凯也没能动。只是现场突然多了一个人!

    叶天的整颗心都在颤抖,但他依旧自制着平淡的挥一挥手,斥退了疾扑上来的左平威和祁蕊。他双眼牢牢盯住突然出现的慕秋,搜索记忆:是了!是那个据说是海因斯坦最小的小鬼,尚不及二十岁的慕秋。只是,那个冷冰冰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为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他完全可以断定:那是深深的恨意!

    慕秋慢慢的走近酒席,叶天突然发现他的眉眼间有几分神似海澈的稚嫩天真。的确,他皱眉的表情很像只有浅薄记忆的海澈。

    北歆歪着头斜倚在椅背上,半个身子都挂在外面,左手执着酒杯,半杯琥珀色的酒几乎倾倒在地上。

    她只是笑着,一直笑着看慕秋走近,眼里淡淡的慵懒和迷醉。

    叶天紧张的坐在椅上,半身倾起,几乎做势欲起!

    他紧张的盯着越走越近的慕秋,那种渗入骨膸的寒意越发来得明显。

    慕秋已经走得很近了。

    他冰冷的黑瞳盯着叶天那张与慕羽绝类的脸。托着木匣的手不禁抖了起来。好恨!是这个男人杀了大哥,累死了三哥!

    他走叶天的面前,重重的将手中的木匣往桌上一顿!

    叶天的心没来由的一颤。

    他疑惑的望堆了满脸笑的北歆,那样的不真实的存在着。

    北歆保持着让叶天捉摸不定的笑意,只是那笑容越来越像是冰冷的火焰。只有在这一刻,叶天才又见到了大草原上红衣胜火的那个她。

    慕秋扫了叶天一眼,道:“这是送给叶御主的礼物,请笑纳!”

    他的声音还处在变声的阶段,但那渗入人心的冷意却透过那显得稚嫩的嗓音而诡异。

    叶天的手伸了一下,又抽回来。他隐隐觉得,这木匣一旦打开,便会跳出来个可怕的东西出来。

    慕凯讥诮的语声这时插了进来:“怎么了,叶天?连这一方小小的礼物都不敢过目吗?该说你是胆子太子还是缺乏自信呢?这里可还算得上是你自己的地盘呢。”

    叶天抬起眼,正对上慕凯咄咄逼人的凌厉眼光,心中一紧,这目光好熟悉呢。

    左平威这时一步抢了上来,道:“御主,不劳您动手。”他悄悄祭起本身的力量,用力开启木匣。哪知这木匣不但轻得吓人,更是一掰就开没有半点机关。他用力之下,竟将它生生分成了两半。“啪”一声轻响,一件黑漆漆的小小事物落在了叶天脚下,滚了几滚,停住。

    如果落下来的是刀子或是暗器,绝不能令叶天色变。叶天自信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令自己动容。但当他看到那件东西时,整个人就像是雷劈中了一般,脸色变得死白,整个身子也抖得像风中的败絮。

    那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多可怕的东西,只是一枚项坠。但这枚项坠的造型本来是小天使,现在却没有了双翼,并且被污渍弄成了漆黑一团,那是慕羽的东西!是他死也不会丢弃的宝物!是父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宝物。

    叶天很慢很慢的弯下腰,手探向他自己的脚下。任何人都清楚的看到他的手正在抖个不停。

    叶天的手骨感而修长,指甲也修剪的不长不短,干干净净;这是一双天生掌控生死大权的手。而就是这双手,此刻却抖得好像要从身体上脱落了一般,看得人鼻子发酸。

    祁蕊和左平威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发抖的叶天,看他白着一张俊脸,抖着一双手拾起落在他自己面前的那个小小的,一层血污的坠子。

    手指紧紧扣着坠子,直起半身,几乎是咬着牙道:“他在哪儿?”叶天不知道,他此刻连说话也带着颤音。

    一波紧似一波的心痛,残留在坠子上的残像一遍又一遍在眼前重现:慕羽的无奈,珍珠的眼泪,孩子们的哭声,冰凉,却烫得心痛。

    嘶声喊了出来:“他在哪儿?他们在哪儿?”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顺着鼻翼滑落;死死的,死死的盯住北歆的如花笑颜,吼声变了调,隐约带着呜咽:“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御主!”祁蕊和左平威急忙抢上。叶天却只听到北歆清脆而冷酷的回答,那声音是那么的清晰的刺入耳膜:“慕言不是被你所杀吗?”她的语气淡淡的,说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甚至还微笑着顽皮的挑起一边唇角拌个鬼脸。叶天的心却已凉透:“什么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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