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粉白,都变成了黯淡的黑色,眼里的颜色从来没有这么灰暗过,暗的根本不能目睹。

    随手接住不知道是哪里落下的一瓣花瓣,鼻中能嗅到淡淡的香气,却看不到花朵本来的颜色。

    好不容易忘记的记忆,又一股脑的涌上心间。

    努力按捺下心里涌起的厌恶——将那花瓣丢弃,就像是丢弃掉自己的前半生。

    北歆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确信身后没有人跟随,也仔细的感觉了下周遭,确认没有旁的气息出现,她才无力的任凭自己跌坐了下去。

    这里应该是枫林的深处吧,所以不会有人来的。

    一滴泪沿着秀丽的脸庞缓缓滑落。

    她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膝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止住脱口欲出的呼喊声。

    她知道只要一张口,就会听到自己的哭声,还有怨愤。

    她在这里坐了许久,久到她以为太阳都已经西斜的时候,睁开眼睛,天空是蓝色,草是绿的,枫叶还是红的,色彩又回到了眼睛里。

    她起身,正待回转,细微的足音在远处传来。

    一凛!

    她霍得旋身,连自己都想明白为何要躲真,但是不容她细想,就已经这样做了。

    足音由远及近,可以看到天青色衣袍的轮廓,是名男子。

    心猛得一跳,立时火遁。

    来者有些疑惑的左右四顾。

    空气里有火焰的味道,莫非大小姐在此?

    可是,之前遇见慕凯的时候,并不曾听他提起。

    若是真的是大小姐在此,慕凯不会不知。是我多心了吧。

    白震这样想着,信步走过。

    他身边的猫咪点点,却是摇晃着尾巴,向之前北歆无措自困的那方寸间扑去,逗弄那一枝枝才露尖角的小花,淡黄色的野花在猫咪的蹂躙之下,转眼就一片狼藉,白震却不管它。

    他随北程一同软禁,在今日上才得脱身。北程给御主唤去,他便做了保父,两个孩子吵着要出来玩,他不允,只许了给他们编个竹马木牛的愿,自顾自带了点点出来,信步走到此处。先是遇到坐倒在树下,一脸茫然的慕凯,然后因为点点的缘故,进入林中深处。

    白震环顾,很快便选中了一支树桠,正好可以做两个弹弓。

    那两个小人儿正活泼好动得紧。

    他这样想,脸上便带出笑容来。

    枫林之外,远溪之上。

    慕凯正掬了捧水净面。

    给白震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已经是不好意思,现在再给眼前的人取笑,更是无奈。

    身后的人笑得有些欠打:“怎么二少也有这么落魄的模样?是谁人得罪了你?”

    慕凯一把抹净了脸:“有话快说!”

    来人笑道:“御主有令,唤你晋见。”

    “!”

    慕凯一怔。

    他这月余来心神不宁,常常魂不守舍,连域中事务也不理会,现在突然听到说索格要见,才恍然发现自己这月余来竟然是这么不上进。

    他心里一慌,脸上就带了出来。

    对于来人又是极熟,竟不遮掩,道:“心事。”

    然后又道:“可知道义父招我是什么事情?”

    来人抿唇道:“四少的事情吧,或许。”

    慕凯虽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脸色,也知道他现在估计笑不出来。

    回想一下小弟的行程,应该人在彼加尼魔鬼域,若是慕秋出了事情,那必然是彼域有变。

    心思一动:“陶晰,陶泽可有事?”

    陶晰道:“七哥安好。”嘴角微弯,已经又笑了。

    慕凯闻言,也是唇角微挑,狭长凤目里也带了笑意,一时就忘记了心上痛。

    他道:“是在谒见厅么?”

    陶晰摇头:“御主在九黎。”

    “?”

    慕凯微讶,九黎,可是索格本人都极少去的地方。记忆之中,似乎也只有每年的三月间义父会独自前往,随从一概不带,就是自己与陶泽当年还是小孩子时吵闹不依,跟着进去过一回,再后来,就只能在门外候着。

    九黎之于义父,如同个禁区,好似春神庙一般。

    此时已至十月间,义父为何会一背前规,在这时去往九黎?

    陶晰知道他疑虑,只道:“我收到七哥的传信时,御主正在九黎。所以就正好召你们去九黎晋见了。”

    停了停他又道:“二少可曾见大小姐?”

    慕凯的手一抖,强笑道:“不曾。”

    陶晰不疑有他,笑道:“那我还得去找大小姐。御主也要见她哩。”

    慕凯道:“都要见么?”

    陶晰存了个心眼,道:“是啊,御主特意交待,都要见的。”

    慕凯点头:“我知道了。你再去找找看大小姐吧,左右不过是在这风魔城内。”

    他岂不知北歆走错了方向,向林中深处而去,但是却不欲让陶晰立刻找到人。

    隐约里有个念头,大小姐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不想让人看到的情景,能替她隐瞒得一时便是一时。

    陶晰目送他去得远了,自己一个人站在那远溪边思索。

    他到不是不信任慕凯所言,可这段日子慕凯的言行每每都与北歆有关,他不能假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料到北歆一定就在附近,却不知道慕凯只说不曾见过的最终底意。

    他等了许久,终于听到林中有脚步声,急忙装做才到此地,一边回身,一边闪目,却是一脸的失望写在面上。

    从林中走出来的自然是白震和那只猫儿。

    点点在林中不知道扑到了什么,沾得一身的草叶凌碎,滑稽到了极致。

    陶晰想着若是一只猫也能幻做人形,这人必定是肥肥胖胖,并一脸的随意洒脱。真不知道这只猫儿离开自己原来的主人竟然还如此没心没肺,正应了古人那句:“狗不嫌家贫,猫不嫌家富”只要有奶就是娘!

    可不是和人没什么区别!

    他对于白震,亦并不十分熟悉,只是点头交,当下一点便过。

    倒是点点奔跑过去时带着火焰的香气,陶晰不由低呼了一声:“大小姐?”

    白震一顿,他手里提着做弹弓要用的枝桠,道:“林中没有大小姐。”

    陶晰鼻尖一耸:“有火焰的味道。”

    白震摇头:“真的没见。”

    飞檐重阁,流光溢彩是海因斯坦的建筑风格,若有一处不是极尽工巧,就显示不出来那一族人的才华和骄傲。

    但是,九黎却是例外。

    远古有九黎为山,传说是灵魂进入归墟以备轮回前的最后居所。

    灵魂在这里洗尽前尘往事,然后再重入轮回,是成为一花,若是一草木,若是入牲畜道,若是化为山石,再不记得过往。

    海因斯坦有座祭殿,取九黎山荡涤灵魂之意,名做九黎。

    最早的时候是供奉诸先祖灵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渐渐荒弃不用,所以那些美丽精致的重楼飞宇都再没什么实际的用处。

    倒是三十年前,索格重掌海因斯坦大权之后,着手将荒弃的九黎殿打扫干净,世人以为他要将之重新立为祭殿,哪知道他命人打扫一新之后,就又弃之不理,只有慕凯和极个别的几个人知道,他是每一年都要去的,至于做什么,他是一域之主,谁人敢问。

    平日就冷清安静的九黎殿,今天亦毫不例外。

    冷风嗖嗖的卷入,北程穿得单薄,下意识的便缩了缩身子。

    她来得最早,已经在阶下站了好一会儿,才见北歆摇着慢吞吞的步子晃了过来。

    自黑狼谷之后,这两姐妹各归各位,再没见过面。

    北程老老实实任人软禁,北歆亦没什么做为。

    现在在阶下两人四目相对,竟然都有如隔参商的感觉。

    北程意外的发现,姐姐的眼睛里红如血丝,那双眼看上去比平时更加冷酷,但是眼底里却像是千愁万绪一般,她从来没见过北歆这样失态的模样。

    北歆是在回城的半路,给陶晰放出的精信截住了的。

    看到落入掌心的那一只纸鹤,她只是淡淡笑笑。

    等纸上的文书变成了空气在面前消失时,她的脑子里才反应过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那心思缜密,算无遗策的北歆,还有那个没心没肺,粗枝大叶的“倪明”,两个人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拥抱做了一个。

    半边的头壳隐隐做痛。

    她是有些怨恨慕凯的,你既然猜到了,听到了,明白了,就老实的闭紧了你自己的嘴好了!不要来拢乱我!可是你却偏不肯罢休,一定要来扰乱了我!

    对你有什么好处!

    心下恨怨着,正正好对上了北程小鹿般纯良的眼神。

    那种眼神,再也别想在自己的镜中见到!

    她向前迈了一步,然后便看到了慕凯的身影。

    竟然是一前一后,几乎不错时间的到达!

    慕凯看到北歆的时候就是一惊。

    他不由心里埋怨陶晰的办事效率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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