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只来得及赶到青莲池附近。

    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正在四处蔓延。

    向前踏了一步,不知道是踏入了什么人的结界,一片冷冽气息。

    他看到陶晰正屏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慕秋不禁有些奇怪。

    他正待大声唤他,却见陶晰举起一只手来,然后用力向下一挥。

    一道闪光划破天际!

    一声巨响之后,陶晰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疾退了数步,然后向下就倒。

    慕秋一个箭步抢上前来:“陶晰!”

    被他一把捞住的陶晰,气息急促,却不管不顾的一把推开了他。

    就在他被推开的那一瞬间,陶晰被什么东西猛得撞倒在地,大片的血色晕染开来。

    “陶晰!”

    慕秋大叫!

    他看到在陶晰的面前,一个男人,蒙着面目的男人半跪在地上,胸口赫然插着一把短匕。

    辰龙看着眼前以命相搏的年轻人,那张脸与死去的谢明翔那么的相似,只是那张脸上没有谢明翔的慈悲与豁达,终究不是他。

    自己与那人共事多年,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心意,他早早将主人托付于我的时候,不知道是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思。

    我也很想护主人到最后,可是,眼下也许就已经是我的最后了。

    辰龙慢慢蹲下身去,然后扑了下去:“主人,龙……不能再追随左右了。”

    慕秋看到眼前的男人化为一堆漓漓泡沫。

    “陶晰!”

    他顾不上其他想法,一把将陶晰扶起。

    陶晰气若游丝,一抹苦笑:“我学艺不精啊……”

    他反手死死扣住了慕秋的手腕:“四少!”

    慕秋在一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咬牙道:“我知道!你别说话!我这就叫人!”

    陶晰苦笑:“哪里有人……人”

    他指着那堆正在消散的泡沫:“都被他杀光了……”

    他死死揪住慕秋:“大小姐……大小姐在青莲池……”

    眼睛里光华闪烁:“御主……二少……大小姐……”

    慕秋点头:“你放心!咱们海因斯坦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陶晰!”

    随着辰龙的消散,他的结界亦退尽,遍地的尸骸,竟全是海因斯坦内城的守军!

    此人以一人之力,敌我千军!

    慕秋眼底尽是血色!

    大小姐!大小姐!

    他一声长吟,呼唤自己管辖的另一支守军前来,然后将陶晰轻轻放在地上:“陶晰,我去去就回。”

    发足狂奔而去。??

    青莲池,满池的青莲被疾风荡起,片片残红若血。

    倪佳一连退开了好几步:“很厉害啊,倪明。”

    她脸上细细密密全是汗水。

    倪明铁青着脸,衣衫上都是湿灰,她道:“别报怨啦,我也被你一下子震出去好远,打了好几个滚呢!”

    倪佳笑得甜美:“我当然不是在抱怨,倪明,我们谁人更厉害些呢?”

    她的“水流星”再次出手,当真是疾似流星,快如闪电!

    倪明看似轻松的避开,却是一头的冷汗。

    她与倪佳在此地封决,竟然无人来阻拦,可见倪佳若不是准备妥当,就是已经几乎控制了风魔城内泰半的资源,是以以索格叔叔的性情怎么可能让人欺到头顶也不做声?难道连他也出了意外不成?

    她心下焦急,却也不敢托大。

    百忙之中还了倪佳一道“蛇火炎”。

    比起十年前不黯世事的那个倪明,她实在成长的太多,也成熟了太多。

    她早已经知道喜欢的东西要么拿到手,要么就永远也别放弃的道理。

    十年前,她听信了父亲与倪佳的巧言,放弃了正处在最需要有人相伴支撑的海澈,她以为他们会履行诺言……然而现在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失去了海澈的十年,漫漫长如十数倍的十年,她要抓住已经重新得到的幸福,绝不允许有人破坏!

    她的火炎是压抑了十年的愤怒和激情。

    倪佳跳开的显然是慢了一拍,“蛇炎”蓝色的舌尖舔到了她的靴子。

    “唉呀!”

    她夸张的大声呼喝,百忙中伸手拍掉炎舌,笑道:“你果然变厉害了,这样才像是火之主。”

    到这种地步,她居然还可以笑得出来,倪明不得不由衷的佩服倪佳的镇定。

    倪佳回手顺了顺长发,突然问道:“海澈的头发已经全然白尽了吧,可怜他还不到三十岁。”

    “嗯?”

    倪明突然听她提到海澈,心里一惊,不由想到自己离开时那人还在昏睡之中,连与他镇重的道别都没有过,他会不会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去?

    耳边听到倪佳的笑声:“那是短命的征兆哦,他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吧。油尽灯枯不过转瞬。”

    倪明本能的点头,她想到海澈那雪似的发,想到他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唇,想到已经全然盘踞在他身上的封印线,心都疼得发抖。

    倪佳笑:“那你杀了我吧。”

    “呃!?”

    “我可以到地底下去陪他哟。”倪佳笑得妖娆:“话说回来你丢下他跑来这里,他知道么?你不想守在他身边伴他最后一段日子么?我和他有一半的血缘是相同的,所以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远不如你看到的那么坚强。他很怕啊。又怕痛又怕苦,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坚持下来……为了你么?哼,他怕得要死掉了。细想想,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怕疼痛和苦药的男人……可是……”

    可是我偏偏喜欢。

    倪佳想。

    “你闭嘴!”

    倪明恶向胆边生:“他才不会死!要死,要下地狱的也只是你一个人!”

    她周身的火焰气息变得更加的张扬猛烈,金黄色的火焰变成了蓝色,裹在蓝色火焰中的她,那副愤怒的表情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倪佳才能干休!

    “你终于发怒了,倪明。我以为你永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呢。对啦,这样才像是以前的你,这样的游戏才有意思!来吧,让我用水占占他的死期!”

    “够了!”

    炎舌扑卷而来:“要死的人是你!只有你死了,清泠他才可以过平静的生活!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介入他的人生!”

    “过平静的生活?只有你们俩人么?做梦!”

    倪佳冷笑得阴狠:“倪明,你不知道你的气已经乱了么。现在的你,像只疯狗一样,要杀了你简直轻而易举……关心则乱,原来,你的弱点只有海澈……”

    她牙关紧咬,将空气中的水分子紧紧压缩成一团:“倪明,去死吧!”

    蒸气弹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向倪明疾射而去!

    水晶结界将两人死死困住,透明的水晶将火焰的气息吞食着,死死压住倪明混乱的气。

    骤然急增的空间压力,还有水的压力使司火的倪明无法动弹。

    突然间的愤怒烧尽了她的理智,倪佳的恶言让她的气变得混乱:“我……我和阿澈只能走到这里?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好不容易才决定和他一起走完下半生……我难道要死在这里?我再也见不到他……再也不能听到他唤我的名字……”

    倪明心中一片绝望:“刚刚,我是为了什么而失去了理智?清泠,对不起,明明食言了……”

    她坦然的闭上了双眼。

    水气紧紧的包裹住她,与她完全相反的力量死死压制住她本原的力量,只等那蒸气爆裂开来,将她撕成无数的碎片。

    倪佳的笑声就在耳边:“终究,还是你输了!”

    她听到:“海澈是我的了。”

    “海澈他,不是属于其他任何人的……”

    倪明反驳着,大睁着双眼,死盯着结界之外的气定神闲的倪佳,一点一点找回自己的力量:“是的!他是不属于其他任何人的!他一直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我怎么能放弃,放弃就等于要把他再次的拱手相送……怎么可以再将他拱手送人!我要他,他要我,我们没有错,我们不过是相爱而已!”

    那一刻强烈的求生和不肯放弃的力量支撑起了涣散的意识,明蓝之光尚未燃尽!只有一点星火,便可死灰复燃。

    火,微弱的火的气息在一点点挣脱,但蒸气弹更快!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节,慕秋终于赶上了!

    几乎是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他手掌一挥,本命流星四射开来。

    倪佳没想到这时竟然还会有人来搅局。

    她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强行压制住倪明的力量,制造最强大的蒸气弹,意图将情敌瞬间飞灰烟灭。

    这个女人,只有这个女人绝对不能让她活在这世上!最好从此以后在这世间再寻不到她半片浮尘,那个人大约才会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她全部的力量和精神都集中在倪明的身上,慕秋的本命流星就那么没受到任何阻挡的全都击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啊……”

    倪佳向后疾退,慕秋冷性的流星比水精还冷,冻得她指尖都凉透。

    卸下所有防备的她,不过是个小小女子。

    倪佳捂住了口,是血!

    她竟然被慕秋偷袭,竟而吐血!

    眼前的景象在涣散着,以最快的速度变得黑暗。

    倪佳的心一瞬间沉向谷底,辰龙,死了。

    而自己,功败垂成!

    倪明的意识在慕秋连声的呼唤下回转:“小秋?!”

    她一下子从之前躺着的地方跳起身来:“倪佳呢?”

    “不清楚,她制造的蒸气弹炸裂开后形成了极强的水雾,水雾散尽后就看不到她了。大小姐,你不要紧吧,有没有哪里痛?”

    慕秋一边询问,一边扶住脚步踉跄的倪明。

    倪明摇头,继而强调道:“我叫倪明,不是你的大小姐。”

    慕秋苦笑:“倪明或者北歆不过是个称呼和代号罢了。你在我心里就是我的大小姐。”

    倪明有意识的避开慕秋的搀扶,向四周张望:“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才对,这不是她的处事方式。”

    慕秋看出她的心事,一指地上的血迹道:“她受了重伤,应该不敢再露面了。”

    “受伤?她几时受伤?”

    倪明不解,她两人封决是不假,但倪佳一直略占上峰,尤其是自己中了她的激将法后,几乎被她所伤,她又怎么可能受伤?

    她想不通,转向慕秋:“是你打伤了她?”

    慕秋点头:“我想,她和你封决时用尽了力量,所以我攻击时她好像根本没有设置防御。说起来胜之不武。”

    “这是天意。”倪明东张西望:“阿凯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我感到他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他人在哪里?”

    慕秋连忙道:“在他房里,我带你去!”

    情急之下,他半扶半抱拖了倪明便走。

    倪明的手向回一抽,慕秋握得紧,竟然抽它不出。她一试之下,便不再回抽。

    慕秋叹了一声:“大小姐,对我你可以不必防备的,我,一直喜欢你啊。”

    倪明微红了脸,心里却在想:“我有什么好,我只要海澈一个人喜欢就好……”

    索格抱着慕凯来到了冰塔下。

    冰塔是双重内塔,两重塔的空隙间盛满的是腥咸的盐水,当机关打开,水便会从内塔顶漫入,直到灌满内塔。

    这个塔,原是为对付叶旋而建,但是叶旋早逝,现在却要变成慕凯的棺材。

    索格看着给镣铐锁紧在冰塔立柱下的慕凯,左看右看。

    他禁不住全身微微发抖。想不到,竟然要亲自送这个孩子去死!可是,他是海明岫的儿子!是若雅和海明岫的另一个儿子!老天,待我何其残忍!

    因为心绪不宁,他周身的气亦零乱不堪,泽印纷扰,卷动空气,如同利刃,竟然将他自己与慕凯都挟裹其间。锋利的泽印顿时在慕凯身上多划出了几道口子,血色漫出,浸染了长衣。

    索格冷眼看着,一抹诡异笑容浮上唇角,浑没在意自己身上也已经染血。

    他那举动不得不使人怀疑他是在用慕凯的身体来报复早已远逝的径若雅和海明岫。

    不过,若是他知道慕凯其实是他自己与径若雅的孩子,只怕笑容会再维持不住。现在这个情形,他还是不知道的好。

    慕凯给新增的伤口痛醒,迷糊间就看到了索格那别有用心似的笑容。只是他没力气也没精神再开口说话,若是,能死在自己的父亲手中,也算是一种解脱。自己这总是不停的脱轨的人生,还真是可笑。不过,若是我这就死了,那海澈身上的封印将再也无机会解除,我死,他也得死,歆儿怕是要伤心好久。可是,她也是个异常坚强的人,所以就算我们都不在了,她也一定能够独自一人继续走下去的。

    索格开动了塔内的机关。

    他盯着慕凯,咬牙:滨族人生于水,葬于水。如今,我也算待你不薄!

    外塔的水从内塔直接灌入,腥咸的水花溅到慕凯的伤口,好痛!

    他仰头,望向站在外塔的父亲,心想:“那个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疼了我二十九年的亲生父亲,我的养父,我的师父……他现在要杀死我了……爸爸,我的命是您给的,我不怪您让妈妈把我生到这个世间;您养育了我二十九年,我不怪您今日对我所作的一切……爸爸,只是,我还没有亲口叫您一声‘爸爸’。别的小孩子,就连同样是给妈妈抛弃不要了的海澈,也会叫‘爸爸’这个名词,只有我,学会的第一个词语却是‘师父’,然后变为‘义父’……我很想叫您一声‘爸爸’,可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叫出口……”

    他恋恋不舍的看着索格离去的身影,终是不忍闭上双眼:“爸爸,儿子不能再在您膝前进孝了。但愿,您永远也不要知道这个真实……海澈,对不起,我若是死在这里,就没有人能够帮你取出封印……还有啊,我想问下妈妈,我们两人,到底谁才是哥哥……我们,争了一个人这么久,竟然是个笑话……现在这种时候,我竟然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没干系的事情……真是幼稚……海澈,歆儿……大小姐会很伤心……”

    水漫过他足面,冷冰冰,冻得他脚尖都凉透。

    他努力的瞪大了眼,透过层层水幕,用尽全部的力量凝视着索格越去越远的身影,想把这个男人深深的印入自己的意识之海中。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喝孟婆汤。

    父亲,我一定寻到您,侍奉您终老。

    慕凯的房间里意外的空无一人。

    望着北歆大瞪的双眼,慕秋有些语无伦次:“二哥,二哥受了重伤,又被蓝眼泪锁住力量,不可能自己离开。大小姐,我没骗你!”

    “这里还留有叔叔的气息。”北歆强迫着自己要冷静:“一定是叔叔带走了阿凯。”

    她咬住唇,眼里精光闪烁:“小秋,你别慌。快想一想叔叔最近有没有哪里反常的厉害!他会做什么事情!”她心想:“阿凯,我赶来了!你可一定得活着。”

    慕凯!

    那的的确确是他!

    他身上有几道深深浅浅的泽印之伤,脸色也已近灰白。

    他被锁链锁在冰塔的内塔中。

    从外塔渗入的水已经渐渐地灌满内层,水淹到了他胸口。当他睁开眼睛,看到冰塔外的北歆时,眼里才有了光采。

    北歆怔住了:“怎么会这样!阿凯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想要杀了他!叔叔呢?叔叔在哪里?”

    她蒙索格垂怜,以北歆的身份在海因斯坦渡过十年光阴,对索格虽然也有薄辞,但是恩情却大于泰山,所以对于索格,北歆是感恩的。不管索格当年救下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如果没有当年他向她伸出的那只手,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北歆。

    索格于她,恩同再造。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叔侄之情,有的时候更像是父女。所以,竟然有人能在索格的手上偷出慕凯,欲置他于死地,那么,索格的安危几何?

    慕秋也怔住了。

    他呆呆的看着冰塔内的二哥,又看看在外围拼命拍打的北歆,心想:“能进入这个内塔的人只有义父,可是义父没理由这样对待二哥啊。现在怎么办?到哪里去找义父?”

    他放开嗓子,喊道:“义父!您在这里吗?求您快放二哥出来!求求您了!义父!”

    北歆心中大惊:“是叔叔做的?”

    慕秋点头:“这塔里有若寒小叔叔的棺材,平日里只有义父能打开机关!”

    他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外塔空间中。

    水下漏的极快,已经快要淹到慕凯的下颌。

    北歆无助地看塔内的慕凯,将心一横:“就算是要我死,慕凯和海澈也得活下去!”心念及此,她掌心间明蓝色火焰腾空而起,转瞬化为火龙,竟然意图用全部力量来击毁这专为压制力量而建的冰塔。

    慕秋惊吼道:“不可以!”

    就在这时,索格冰冷的笑声在高处响起:“歆儿,你为了慕凯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难怪他敢为了你数度违逆于我!不知死活的东西!”

    听到他的声音,北歆和慕秋寻声望去,看到索格居高临下的站在外塔的塔顶上。他看上去是那么样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年青了许多。他的模样就像是个贪玩的孩子,终于得到了自己多年梦寐的珍宝的似的满足。

    北歆道:“叔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待他!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

    慕秋看见水漫过慕凯的头顶,急道:“义父!您饶过二哥吧!”

    索格狂笑道:“我为什么要饶了他?人都说女生外向,原来男子也是一样!放了他让他继续违逆我?小秋,你骨子里也是想背叛我的吧!也罢,等一下就轮到你们两个了!歆儿,不,应该叫你做明明才对!你不是说要一辈子报答我的恩情吗?却背叛我在先!现在,你的心上人和爱你的人都要上黄泉路去,你怎么打算呢?”

    北歆右手紧握成拳,道:“我并没有背叛您!我只是想用双手抓住点真实的东西而已!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么的爱海澈,又用了十年的时间明白自己对阿凯的感情!他们两人对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

    她的声音清清楚楚的透过外塔传至内塔,在塔内等死的慕凯笑了,他很满足,明白北歆到底也在乎他,他死又何惧之有。

    慕秋已经快要给逼疯,一边是他的义父,一边是情深义重的兄弟。他苦求道:“义父,您难道真忍心要置二哥于死地吗?他可是您亲自抚育长大的!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您亲手从飞奔的马蹄之下救出的!您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培养二哥,您养大他并不是为了今天亲手再杀了他!”

    索格不住的冷笑:“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嘛,小秋。不错,他!”

    他一指塔内的慕凯,不无心痛:“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即是他的义父,也是他的师父。我虽然表面看来不太关注于他,但是却一直是在悉心的培养着他。可惜,他不争气!居然被那个丫头给迷住了!背叛我应得的下场我要让他切切实实的品尝一下。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残忍?我对他已经很仁慈了!现在才要他死!”

    北歆亦苦求道:“放了他吧!索格叔叔,您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亲人,还是不肯放过阿凯吗?”

    “反正我也老了,总是要死的,让他陪着我一起去好了!”索格这样说着,一边笑得狠辣。

    北歆看见水在渐渐的灌满了内塔,慕凯正在艰难的呼出胸中最后几口浊气。

    如果,如果阿凯死在这里,阿澈的寿命也等于就走到了尽头,不行,不能让他们死!如果,一定要死,那么,就一起死!

    她主意打定,眼睛里立刻又有了光彩:“阿凯和海澈的性命,我都不会交给你的!叔叔”她冷冷看高高在上的索格:“你夺不走的!”

    她直视给水淹没的慕凯,大声道:“阿凯,你听着!你,我,还有海澈,我们三个人谁都不会死!我要把你从这里救出来!”

    索格冷笑:“真不自量力。”

    北歆道:“我一定会做到的!索格!你不再是我的叔叔了!”她一字一顿:“你是我,慕凯,还有海澈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

    “对!若寒叔叔是你迫害而终,你断绝了海澈在这世上唯一与他母亲相同的亲眷;你若再伤害慕凯,置他二人于死地,你就是我们的敌人!”北歆咬牙道:“索格,你已经老了,你以为,以你如今还复盛年吗?你不是我的对手了!”

    “大小姐!”慕秋挺身挡在了中间:“不要啊!义父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的!”

    索格微笑:“小秋,你让开!让这小丫头试试看好了,如今的我可是让她看不起极了!”他笑着,却猛张开了泽印,将慕秋封在印中。

    慕秋惊极:“义父,您做什么!”

    索格扫他一眼,泽印升起,将慕秋悬在半空:“你在里面乖乖呆着就好。”

    转向北歆:“明明,来吧!”

    他那与慕凯相似的细长凤眼精光四射!

    “义父!大小姐!不要这样!”慕秋在泽印中苦苦挣扎。

    索格冷声道:“随便突破泽印,你会受伤。你也不想她为你分心吧?”

    慕秋立时噤声。

    与北歆相对面立,索格随便抬了下手,道:“来吧,小姑娘。让我看看十年时间你都成长了多少。”

    北歆把牙一咬:“好啊!”她双手一分,火之箭破空生成,弯弓搭箭,箭指索格。

    索格亦不敢真的小看了她,手一抬,泽剑在手中盘旋。

    这一对叔侄竟真的要在这里展开一场恶战!

    目睹这样剑拔弩张的局面,身在泽印中的慕秋如热锅上的蚂蚁:“义父!大小姐!”他拼命的释放自己的力量,试图破坏索格的泽印。

    索格抬头看了一眼浮在空中的泽印,声音冷寒刺骨,又不乏平静:“我劝你不要乱动的好。强行突破只会让你受伤。”

    慕秋双手推在泽印的内壁:“义父!不要这样!您明知道大小姐实在不愿意伤害您,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得她对您出手!”

    “小秋,你不要再费唇舌了!我今天就要教训下这目中无人的小姑娘,让她好好记得当年是谁人救下了她,给了她这一条路,否则,她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向我这样说话!”索格瞪着北歆:“明明,打个赌如何,你若是赢了,我就把阿凯还你!”

    “叔叔,不管是输是赢!我都不会让你杀了阿凯!”北歆双手一分,火箭离手,快捷无比。

    索格将泽剑一挥,挡开火箭,手臂一麻,叹道:“好!你和从前真的不一样了。明明,你变厉害了!”

    北歆也给震得向后疾退,深吸了一口气,确信自己没有受伤之后,道:“叔父,您明知道占不到我的上风,何不放过我们呢?现在只有阿凯才能对海澈施以援手,难道您要您心爱的女人的儿子死吗?”

    索格一震:“所爱的女人的儿子死?”

    他所爱之人,径若雅的秀丽容颜一闪而过。

    他本能的忆起那个在襁褓之中,现在在冰塔内等死的孩子的脸。

    他望向冰塔,虽不能确定慕凯已经身亡,但若再拖得久点,以他目前的伤势,神仙也救不回他。

    就在他心思摇动之际,北歆出其不意的乱火掩上,火箭破空,射中索格的手臂:“叔叔!放阿凯出来!”

    索格吃痛,身体回抽,可北歆抓得极紧,竟不让他有回旋的余地。

    慕秋在泽印中急得直叫:“不要!不可以!大小姐,义父!”

    北歆一愣,索格见机多快,立即反腕扣住了北歆的手腕,用力一带!

    北歆一声痛呼,被他踢倒在地。

    索格捡起泽剑,剑尖点在她的咽喉,心想:“只要我这一剑下去,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义父!求您快住手!”

    慕秋情急之下再顾不得强行冲破泽印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只是不停的用力撞击索格的泽印。

    他性属水,连带冰塔内的水也跟着翻滚起伏,竟似要化为激流蜂涌一样。

    索格看了一眼泽印内的慕秋,再次强调道:“小秋!你还是老实的待在里面的好!你在泽印里面是出不来的!胡乱挣扎只会使你自己受伤,等我料理了北歆就让你出来!”

    慕秋在泽印之中疯狂的挣扎着:“不要!义父!求求您了,不要伤害大小姐!义父!十年来您待大小姐如自己亲侄女儿,您怎么能亲手杀了她!不!不要!住手啊!”

    北歆双手撑地,面无惧色的道:“杀好了!反正我们三个人到地底下也是一起的!”

    她闭上双眼,毫无畏惧。

    索格的手腕向下一沉,堪堪刺破了北歆的脖子,又抽回手来。

    北歆睁开眼睛:“叔叔?!”

    索格将泽剑随手丢弃,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叔叔?!”

    北歆刚一起身,觉得右边身子发麻,又坐倒在地上。

    慕秋从半空中重重的摔到地上:“义父!唉?”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泽印的束缚,连忙站起身,又扶起北歆:“大小姐,你没事吧?”

    北歆摇头:“先想办法把阿凯从这里面放出来。”

    虽然不解索格为何会突然抽手离去,但现在救慕凯是当务之急。

    两人围着冰塔上下摸索,寻找机关,只是那冰塔设计的十分巧妙,竟然从外围找不到半点机括。

    北歆心急如焚,一把推开慕秋:“小秋,我用火攻,你看准时机救阿凯出来!”

    这样说着,将全身的气都集中向一点,金黄色的火焰渐渐转为明蓝。

    慕秋大吼道:“那怎么成!你要是有了万一,我怎么和二哥交待!”

    北歆道:“不用交待!”

    说着,便要施全力一击。

    她性属火,若果与冰塔内特殊的水相撞,只会两败俱伤,但她心意已决,十个慕秋也劝不动。

    突然,远远听到索格的一声长叹:“罢了。”

    冰塔突然崩裂!

    北歆一声惊呼,不等漩流涌出,已经投身而入。

    慕凯全身冰冷的给浸在将要没顶的水中,生息全无。

    “阿凯!”

    北歆不顾其它,心念一动,把温热的红唇印上了慕凯苍白冰冷的双唇,将一口生气渡了过去。

    一股暖流慢慢渗入了慕凯的四肢百骸。

    濒死的慕凯居然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清丽的脸庞:“大小姐……”苍白的笑容浮上唇角。

    那边正忙着松开绑住慕凯四肢镣铐的慕秋看到这个场景,心里不由一酸,他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向北歆示好的最佳时机,大小姐的心已经永远不会回来。

    过去十年,是自己的一个梦,如今,这梦该要醒了。

    北歆把慕凯从冰塔里救出来,放在地上,才发现慕秋已不知去向。

    “咦?小秋呢?”

    她四处寻找张望,终于在半塌的塔壁上看见一行字:“大小姐,二哥,我去找义父救陶晰了,不必为我担心。你们快快离开这里,路上当心。”

    北歆深知自己亏欠他良多,但她已经来不及分心安抚他的情绪了,让他自己静一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只要用属于北歆的头脑想上一想,就清楚许多。

    慕凯吐出几口水来,咳嗽道:“歆儿……”

    北歆慌张转身,“阿凯,你醒了!”

    慕凯道:“我死了么?”

    北歆双手牢牢扣住他两肩道:“不,你不会死的!我们谁也不会死的!”

    慕凯看着泪水不停的北歆的脸上滑落,他勉力抬起手为她拭去泪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好了,别再哭了。我们,”

    他拂开北歆被水浸湿的头发:“我们去救海澈吧。我们回地下高原。”

    “阿凯!”

    北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有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要怎么对他说,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避开他身上的伤口抱紧他。千言万语无从开口。

    慕凯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笑道:“我们赶快回去地下高原,海澈在等我们。”

    北歆擦擦泪水,点头:“可是,你的伤,不宜移动啊。”

    慕凯把手递给她:“我没那么虚弱。”

    北歆握住他的手腕,感到有力的脉动,她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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