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我先去上班啦,早餐在桌上。”

    “好。”

    听着宋厘渐远的声音,温思知起床拉开窗帘,满眼秋色,晨风中混杂着秋日树叶的轻响。

    温思知卧室窗户外面是一整排梧桐树,她从不吝啬开窗,除了飘梧桐絮的时候。

    温思知不紧不慢的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去学校跟闫老师对一下项目内容。

    八月的时候收到老师的邀请,本以为初秋就能进入项目,那想快九月底了老师们才协调好各方,今天才得以跟老师面谈。

    时间还早,温思知没有打车,而是坐上了那辆久违的,往学校开的公交车,一切仍旧是当时的模样,最后一排中间的座位依然不许人坐。

    温思知很喜欢坐公交车,读书那会儿,经常坐晚班公交车,公交车的速度没有白天快,但也不是特别慢。

    她喜欢看沿途的建筑和行人,这让她觉得她此刻确实身在邺城,而不是其他地方。

    下车后,似是有些胆怯,她慢慢悠悠的往教学楼走去,但是又怕老师们都去了,就自己一个人晚到了,所以不敢走的太悠闲。

    走到教学楼门口,温思知看着远处走过来一个人,有些熟悉。

    “温思知。”一声清脆的男声。

    温思知回头,转头的时候有些疑惑,看见温子安得体一笑,跟他寒暄了几句才一同走进电梯。

    从上电梯到陈老师办公室门口,温思知和温子安再没说一句话,气氛有些微妙。

    办公室里,陈老师和闫老师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温子安的时候,温思知更是一头雾水

    温思知一脸疑惑地看向温子安小声问到,“什么...”

    还没问出口,就被闫老师打断。

    “这是你们毕业后第一次回学校吧?什么感觉啊!啊?哈哈哈哈。”还没等温思知回过神来,就在闫老师的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关心中失了航。

    什么感觉?该是什么感觉呢?

    是熟悉的教学楼,阳光依旧在五点后落到那片展示墙,却没有熟悉的人声;是惊讶野猫窝边的青林,从无到有从稀疏到茂密一年又一年。

    有太多改变,她来不及一一感受,也不敢挨个回想。

    “别说其他的了,我们先去会议室吧。”还好陈老师及时拉回话题。

    项目内容不是很复杂,两位老师要求写一个简短的人物设置,及相关剧情发展,这些对温思知和温子安来说,不是特别困难,于是两位老师让他们随便找个空教室写完就行。

    温思知不禁自嘲一笑,要复原当年写课程作业的心境,确实有些困难,毕竟她温思知真是在往前看。

    好在刚才顺项目流程时,她跟温子安有些熟悉了,于是从办公室拿了纸笔就去找空教室了,特意遵循了闫老师的教诲。多拿了几张空白纸。

    温思知跟着温子安走进教室后,后知后觉地说:“这教室......”

    “你也经常来这个教室自习?”温思知话没说完,经温子安这么一问,想起来这间教室确实是当时大家默认的“自习教室”,于是回道“嗯。”

    其实不全是。

    应该是说自从那天拒绝路洲之后,温思知再也没来过这个教室自习,回想起来温思知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那天偏偏是个雷雨天,又偏偏不太好忘掉。

    温思知摇摇头,试图甩开这些杂念,往窗外看了看。

    嗯,还好是个大晴天。

    温思知走到靠窗的位置,坐好,打开笔帽,放好纸,像个虔诚的信徒。

    听到旁边有写写画画的声音,温思知看到温子安已经开始动笔了,她也慢慢静下心来,开始自己的内容。

    窗外是蝉鸣和树被风拍响的声音,树叶把风送进窗口,吹动看风景的窗帘,窗帘和男生的衣襟、女生的头发一起摆动,风扇在教室上方“吱呀,吱呀”地响着,一切仿佛刚刚好。

    除了天气,并肩坐着的两人和这间教室,实在太过似曾相识,温思知想着,果然关于路洲的记忆还是这么清晰。

    它能是一把寒刀,生生地劈开夏天的皮囊,直捣自己的眉心,不见血但入骨三分。

    “你写完了没,借我看看。”

    有温热的触感从手臂传过来。

    温思知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而后看见一只手在她眼前晃着,手指着书页来来回回,偏偏此刻她的目光开始发散,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受的不太真切。

    窗外雷声轰鸣,风雨缠绵。

    此刻的温思知很是难熬,她不知道该跟路洲说些什么,作业她早写完了,一字一句的检查了不下三遍。

    她仍然低着头,不说话。

    她大概是在等,等她拾起勇气,或者是等路洲的下一步,但是当路洲给出下一步时,她仍是个木头。

    “那你看吧,我先回去了。”

    温思知把作业本往路洲那边一推,起身便走了,不知道身后人的表情。

    温思知走到教室楼下,此时雨声正盛,雷声欲出不出,黑沉的天像堵住她喉咙的石子,胸口也被石块压住。

    她拒绝了和路洲待在一起,偏偏也没带伞,只能把外套盖到头上,往宿舍走。

    宋厘知道后一阵叹息。

    按照宋厘的说法,这个时候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了,就她跟路洲两人在教室自习,还在下雨,借他看看作业,顺便给他理一下思路,到时候再打一把伞把她送回女生宿舍。

    妥妥的言情小说套路。

    奈何温思知是个木头。

    一阵敲门声响起,温思知回神看向门口。

    “抱歉,这个教室排课了。”来人是个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带着眼镜的男生,像是记忆中的路洲。

    温思知不知觉吐了一口气说了声好,随后站起身拿上纸笔,准备转身叫上温子安。

    温子安板正的站在她身后,一丝不苟的拿着写了好几张的纸,她冷不丁被温子安的模样怔住了。

    “跟我走,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

    温思知走过那个男生,没再看他,只听到头顶风扇的转动声。

    出了教室,温思知带着温子安往走廊尽头走,温子安也没问,安安静静地跟着她。

    从看到那扇落了不知道多厚的灰的铁门,再到温思知轻车熟路的打开落了锁的天台门,她都没听到温子安说话。

    只有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脚步声,温子安很安静的跟在她身后。

    跨过天台门的那一瞬间,有风吹过来,温思知不禁闭眼,展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上面的空气好。

    这哪里是天台的空气好,怕是离开了那个的教室的缘故。

    “你之前经常来?”温子安问,“看你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何止是熟悉,当初她可是跟宋厘三天两头的往天台跑,还拉着何熠阳。

    她记得有一天下午,天台的夕阳特别好看。

    她一个人上了天台,天边的火烧云特别漂亮,天色不暗,能看清楚不远处的湖边,有柳枝被吹起来,好像也有风吹过她的头发。

    温思知漫无目的在天台上看着远方,突然看到不远处篮球场有人在打篮球,不知道是因为只有四层楼高的缘故,还是因为那个穿32号球衣的人太过熟悉,她认出了那个人。

    也许是看过了太多次路洲的背影,温思知没有思考,脱口而出“路洲”两个字,像是反应过来,又自嘲的笑了笑。

    多可笑啊,话没说几句,靠个背影就认出来了。

    有风铃声传入耳朵,这里原本没有风铃的。

    “嗯?我......”温思知本想回答温子安的问题,但在听到风铃声的时候改变了想法。

    她稍显神秘的转过头问温子安,“你喝酒吗?”言语间有些她自己都没注意的狡黠。

    一时间,温子安被这个突然的问题问的有点懵,但还是思考了几秒后,点着回答,“嗯。”

    “但是你不知道吧,在天台喝酒才是最舒服的。”

    回答温思知的仍然是一个简洁的“嗯。”。

    温思知没有在意,只是断断续续的跟温子安讲了很多以前学校的事情,讲她跟朋友如何躲过巡查跑上顶楼,讲在顶楼能看到何种景色。

    或许是那个本不熟悉的风铃声,让温思知的情绪变得不可控起来,爬了四年的天台,此刻开始有她没见过的景象,也有没听过声响。

    是不是说明属于她的记忆,关于路洲的记忆都已经是过往了。

    她拼命的跟来人讲着旧事,不知是想抓住什么,也不确定能留住什么。而温子安对她讲的事情没有任何讶异,只是适时的递话,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温思知有一刻的静默,慢慢感受流逝的时间,和不属于她的故事。她所有的悲沉、无明都放在了天台及周围默不作声的路灯、树丛、柳枝、静湖,最后随着天色靠在了不甚清晰的远山。

    她的掩耳盗铃,在那声风铃声响里不复存在。

    风起,吹乱了她的头发。

    “叮咚。”

    温思知打开手机,是闫老师的消息。

    看完消息,温思知抬起头,看向前面的篮球场。

    邺城的风好像变得轻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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