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战场,剩余的时间,九天只是在远离战斗之处遥遥观望,不肯去会接触到业鬼的地方。

    九天和观心平安无事地回到仙界之后,不约而同一起去了洗心池,洗去在战场上的一身污秽和业气。

    “九天,你不肯再去跟业鬼对战,是因为害怕受伤,我知道你其实不是怕自己受伤,是怕我给你疗愈然后被反噬。”观心这话不是在问九天,而是在平静地陈述。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咱不是都知道嘛,随着你受伤次数越多,我疗愈你越多,我也会越来越强的!”观心认真地对九天说。

    然而这天,不论观心如何对九天言说,九天就是一直不说话,连通常能连着说的两个字都不说,连一个字都不说……

    这日之后,九天只是埋头苦练,愈加频繁的苦练过后愈加频繁的上战场,但每次上战场他都只肯观摩,不愿亲自与业鬼搏斗。从战场回来会找老兵们效仿业鬼与之对战,从有几百年修为的老兵对战起,再换到有几千年修为的老兵,再到几万年修为的老兵……但凡只是被仙兵所伤,只要不是被业鬼伤到就无需定要心族疗愈,所以九天都是怎么狠怎么来的,无论受多重的伤都自己撑着恢复,坚决不让观心为他疗愈。

    直练了几百年,九天已可与仙界最强的战士一较高下,整个仙界都觉不可思议,从未有人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变得如此强大!

    可以赢过仙界最强的战士之后,九天这才真的在战场上与业鬼对战。此时一般的业鬼哪里还会是他的对手,战场之上九天从无受伤,而观心也从无机会为他疗愈。

    每次九天从战场回来都必去洗心池,观心总是忍不住埋怨:“我说,别的心族都是靠战场上的疗愈真枪实战磨砺出来,从而疗愈之力越来越强的,我呢,名为你的搭档,却次次上战场不带我…….那我的疗愈之力要如何变强?如何?!”

    九天总是微微笑着,手指着洗心池。

    观心翻着白眼道:“你确实凭着经常来洗心池,只用了几百年就打过了仙界排名第一的战士,但我又从未疗愈过,我怎么知道只是经常在洗心池,我的疗愈之力就能提升?!”

    九天只是咧咧嘴角:“无需。”

    “无需提升,无需我疗愈,总是来这套……你怎么知道你就真的无需我疗愈!”然而无论观心怎么说,日子都还是照老样子过,九天依旧自己上战场不带任何搭档,依旧从来没受过伤,依旧不需要任何疗愈。

    就这么过了数千年,战神之名已然赫赫,令最厉害的业鬼都闻风丧胆。

    九千年之后:

    洗心池水至清至净,池面翻着一片白金色的微光。

    此处是禁地,因为如若本心尚未纯净到一定程度,入内只会疼痛难忍。

    洗心池清净之气极盛,不用说进入这片池水,就算接近此处周围方圆十里之地,都会感到被净化,但若想再接近到方圆五里之内,就会感到清净之力过于强劲,自身心脉会被冲击得承受不住,根本待不了多久,更无法继续向前。

    所以,洗心池虽是禁地,却无需看守,因为自不会有人能够靠近。

    自古以来哪怕仙界之人也鲜少能够靠近的洗心池边,此时却见两位男子相对而坐,一人青衣,一人白衣。即便在外人眼中看来,这二人之间也极有默契。

    青衣男子面色平静,从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白衣男子面容极其俊美无可匹敌,然而此刻却微微蹙着眉,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忧心。

    白衣男子道:“她此次闯的祸大了,无可隐瞒,不知天君会降何罪。”

    青衣男子依旧不语。

    白衣男子似是习惯于青衣男子的沉默,继续道:“想必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活罪嘛……最极致的活罪是……噬仙骨?不对,刑天和乐天已死,天君只剩你和云天两位子女了,他必不会脱去云天的仙根而让她降落人世。那么是……”

    “禁室。”青衣男子突然开口,声音似是不惯经常说话,然而却温雅沉稳。

    沉吟半晌,白衣男子赞同:“此刻最要紧的,是杜绝云天与外界,尤其是与业鬼任何联系的可能性,禁室确是最佳之地。”

    青衣男子坚毅而表情万年岿然不动的脸上也呈现一抹担忧。

    白衣男子见之,长探口气,拍了拍青衣男子的肩头:“九天,我知你所想,你在为你唯一的亲妹妹云天担忧。禁室之苦,非常人所能及,避去所有觉知,不得听、视、言、闻、触……哪怕对于仙界之人,其实也是最苦之刑,更何况云天还尚未成年。想当年你去挑战,也只待了三百年便即逃出。”

    “未逃。”

    “好好好,战神怎会逃!是业鬼作祟甚乱,天君叫你不必在禁室继续挑战修行,强召你去带兵了好吧。”

    白衣男子忆及往事,面露不忍:“进禁室挑战之人,不说根本待不了几时,而且出来之时大都又疯又傻。唯你不疯不傻却也似去了半条命,云天她…..不知能撑几时。”

    九天不语,白衣男子也默然,在洗心池这里,时间似乎一直停滞着,长久的默然也似完全没有时间的流逝。

    再开口时,白衣男子已经转念:“此次你带天族将士去往极北之地,却不料业鬼们闹得动静虽大,剩下来留着等你的却是些小喽啰,对战神来说肃清他们哪废吹灰之力。却不承想,刑天、乐天和云天一路遭逢的才是主力,待他们回到仙界,消息居然是刑天和乐天已亡!”

    似是知道九天不会开口,白衣男子继续说下去:“王妃谋害云天已久,云天想要她的命不奇怪,但云天她居然先要了王妃一子一女的命!这也太……云天凭自己一人之力哪能做得这么利落,必是同业鬼合谋!如此大事,而自始至终云天都能瞒过我们!这小丫头……”

    “信。”九天说着,递给白衣男子一封信。

    青衣男子大惊:“云天给你的?”见九天颔首,“那你早知?”

    “不。”

    “云天回到仙界后给你的?”

    九天再次颔首。

    “那你现在才给我!”白衣男子一把抢过,急忙打开信看,半晌后抬起头,面容郑重。

    “居然是业王!她居然将自己的血给了业王,难怪此次业气变化如此之大,心族将士拼尽全力竟救不回刑天!”

    “这难办了!这已不是害死刑天和乐天这么简单,已经不是单纯的权力争斗,而很可能会成为殃及两界的祸患!”

    再次盯一眼云天的信,白衣男子继续道:“你去极北之地的征战如此容易收拾的原因,果然也是云天她跟业王的合谋,意在确保你不会去真正实施杀招的地方。

    云天让业鬼必得在极北之地和南夷同时作乱,动静闹大些,不然仙界不会出动最重要的两位将士。极北之地是不周山最重要的能量点之一,重要性非同小可,届时天君一定会派你去这更为重要之地;而杀招布置在南夷,刑天一去必会中招。”

    “荒唐!如此轻率!万一业王不依云天之计,而是反向而行呢?”纵是白衣男子惯常从容不迫,此时也现焦躁。未等九天有任何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业王确实不会贸然全力攻击你。

    一则,业王需要试验新业力的威力,不会敢贸然行事,只会选择你和刑天其一,极北之地本就纯净,业力难以侵蚀,如若在那里尽全力击杀你战神,未必能成!选极北之地的确不如选跟云天合作,毕竟刑天是排名仅在你战神之后、位居第二的天族大将!

    二则,业王也不会选两地同时出杀招,因为如果仙界同时折损两员大将,势必会倾全力回击,而他们在尚未得到云天之前应承他们的、疗愈威力更大的心头之血之前,不会有把握抵御得了,会有倾覆的危机。”

    (两日前)

    随天(天国王妃)一边插花一边对女儿乐天唠叨:“这眼看着,云天就要成年了,她一成年就会跟观心完婚,到时候咱们都得凉凉。”

    乐天咬唇道:“如果不是我们之前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就算他俩完婚了,咱们还是可以在仙界过逍遥的日子。”

    随天撂下手中的花:“为母还不是见不得女儿受单相思之苦吗。那时候明明你已成年,可以即刻与观心完婚,天王还是把云天那小丫头许给观心。这以后她成心国王后,心国无公主,九天必为天国新王,这以后,唉~”

    乐天:“战神风头太盛,众望所归,父王也得顾全大局。更何况,九天和观心……”

    随天:“任他们怎么哥俩好,没了云天,观心必须娶你!”

    乐天:“那也未必啊,万一,心后又有所出呢?”

    随天:“哼,那病秧子~”

    随天细看女儿,虽没有心族之女天生的灵动娇艳,但也身姿挺拔,现在虽皱着眉但秀丽的容貌不损半分,放眼整个天族那也是一等一的美女。

    随天:“哎,女儿你这姿容才堪配观心。”

    乐天抚摸手中的花,怔愣了片刻,观心,他是仙界第一美男子,单论容貌连战神九天都比不上。

    乐天自己每日都需练枪,从小跟父兄征战,当年遥见观心一袭白衣抚琴,文艺细胞瞬间被激活,突然感觉在观心的映照之下,天族,不,自己何其粗陋。于是自此之后开始注重容貌打扮、行为举止,并留意观心的一切行动,希冀哪怕能多看一眼都好。

    两国王族历代通婚,乐天的内心也生发过火苗,可能,自己能如愿嫁给观心呢?

    但九天过于强大不可撼动,战神之威早已声名赫赫,哪怕天后早已亡故都动摇不了丝毫他于整个仙界的地位。

    无论母妃如何向父王请求,父王还是将九天亲妹云天许与观心。

    随天自己年轻之时受其亲妹所害,未能嫁给所爱之人,饱尝相思之苦,当然不想女儿重蹈覆辙。

    战神之名过盛,任何陷害都不足以动摇婚约,唯有云天一死,婚约才会作废。

    是的,在这仙界的争斗之中,任何血染的阴谋若不能致死,终究无用。

    趁云天年幼,随天设计下过几次杀手,但不知云天这小丫头怎会如此福大命大,竟全都侥幸躲过了。

    生于王族,从小深受亲妹所害,随天深知女儿不可能懵懂着就能躲过明枪暗箭,所以所做一切并不避乐天。

    随天:“你可要想好了,如果再不斩草除根,咱们二人,不,三人,还有你哥哥刑天,以后就算不被处死,也会被慢慢熬死。“

    乐天:“至于吗?云天……她很单纯的,到现在都没发现之前的事故是怎么回事都不一定。“乐天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话音刚落又歪头凝思一阵。

    随天:“不论云天是真单纯还是心机深重,她死才能真正无后患!女儿啊,你还是没经历过事,不知深浅,心慈手软。

    你哥哥也是,整日只知道练兵,我的儿女怎会一个个都这样!“

    乐天有些心疼地看着母妃,虽韶华之期早已过去,仍可见过去俏丽的容颜。她是听母妃说过曾经发生的悲惨往事的,但是听闻和亲历毕竟还是两码事。

    乐天:“大哥一副高高在上,谁都不正眼瞧的姿态,也不知道怎么的,观心居然对了他的脾气,如果他二人并非如此亲厚……”

    随天:“哼,他并非除了打怪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任他再傲娇也得衡量以后,九天……他其实一定不简单。”

    乐天:“哈哈,他肯定不简单啦,战神哎!”

    随天:“我不是说这个……“

    乐天:“我知道您想说什么,父王都赞大哥心性豁达,可堪……”

    随天:“其实你父王,他应该不是看不出……”

    “母妃!”就在此时,刑天突然急吼吼跑了进来。

    母女二人的谈话被刑天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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