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灯火通明,站在云头仿佛能听到百姓的欢笑呼喊声。长蘅和白琼在僻静处下了云头,走入人群。

    街巷张灯结彩,帷帐飞舞,丝竹悠扬,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行人熙熙攘攘。

    白琼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更让她新奇的是那行人之中竟然有不少异域之人,甚至还遇见几个昆仑奴。

    白琼看得目不暇接,手里都是新买的小玩意,有泥人、风车、香囊……整个人都快拿不下,幸好借着大袖衫的掩饰,装入了储物袋中,最后手上只提了个莲花灯笼。

    她转头对长蘅笑说:“你以前见过如此繁华的场景吗?”

    长蘅想了半日,道:“凡间无可比拟,或许只有王母娘娘的宴会方可媲美。”

    瑶池宴会也是张灯结彩,仙家云集,佳肴美馔,琼浆玉液,热闹繁华,应有尽有。

    谁知这话被旁边一人听了,笑说:“这位兄台当真去过王母的宴会?“

    长蘅闻言望去,只见那人容貌清俊,身形瘦削,眉目温润,胳膊挽着一位红妆绝艳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亦是非凡,方额广颐,龙瞳凤目,面如满月,色若春华,身姿妩媚。

    两人都隐约有几分面熟,仔细一想,原来是故人之子和故人。长蘅笑了一声,点头承认道:“是。”

    那男子正是当今天子李治和他的爱妃武昭仪。李治年少登基,大权握在舅舅长孙无忌手中,颇受压制。

    随着李治年纪渐长,君臣舅甥的矛盾愈加激烈,他心中不畅快,因而元宵宫宴还未结束,便和爱妃武昭仪出宫散心。

    武昭仪原是先帝才人,李治为父侍疾时,一来二去与她有了私情。先帝去世,还是武才人的武媚娘出家为尼,先帝周年忌日,李治前来进香,二人旧情重燃,借助宫闱矛盾武昭仪重新进了宫。

    如今武昭仪诞下一子,地位渐稳,不再忧惧不安,再加上得皇帝宠爱,容貌更是焕然一新,比天上仙子更觉妩媚风情。

    李治见这人气度非凡,风姿超逸,又听他承认去过王母的宴会,面上信以为真,心里想找个乐子排解烦闷,便道:“兄台当真去过?莫不是诓人的。”

    武昭仪一直留意皇帝的神色,见状笑道:“这位郎君,奴家见识短浅,你能说说王母宴会,让奴家也开开眼睛,长几分见识。”

    说着,就近选了一家酒肆,便请二人进去详谈,她笑道:“我夫家先祖据说也是神仙,血脉流传至今,不知夫君与我有几分仙缘。”

    长蘅和白琼对视一眼,会意一笑,觉得与二人有缘,便随他们进了酒肆,后面紧跟着一群侍卫。

    武昭仪看见后,笑道:“家中不放心,让两位见笑了。”

    掌柜见是贵客,忙迎上来,又请几人去二楼的上座。四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周遭用屏风和腊梅盆景与旁人隔开,倒也僻静清幽。

    四人坐下,武昭仪看了一眼李治,就迫不及待问道:“那王母娘娘的宴会当真如此热闹?宴会上都有什么?参加宴会的都是什么人?”

    武昭仪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白琼听了笑起来,回道:“王母的宴会确实是天庭难得的盛会,宴会上玉液琼浆,香醪佳酿、佳肴珍馐,应有尽有。”

    李治突然好奇问:“凡间都说美味不过龙肝凤髓,王母宴会难道没有这个?”

    长蘅瞧了一眼李治,突然笑了,摇头道:“没有。”天子自称真龙,这小子还真敢说。

    李治道:“这个都没有,算什么盛宴,莫不是你们骗我?”

    白琼笑着解释说:“王母宴会邀请的诸客中亦有凤女龙子,若真有龙肝凤髓岂不是打了他们的脸?

    没这个也好,若真有这个,以后那些妖怪仙家说人肉好吃,难道还真要煮人肉不成?”

    李治听了,身上一寒,往武昭仪身上靠了靠。武昭仪转头朝他笑一下,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然后朝白琼笑说:“这位妹妹说的有理。妹妹哪里人士?

    我是并州人士,娘家姓杨,这是我的夫君,排行第九,家里人都唤他九郎。”

    白琼不知两人身份,但对这位落落大方的杨夫人有好感,遂道:“杨姐姐好,我是蜀中人士,姓白,这位是……我的夫君,排行……第五。”东西南北中,中排第五。

    长蘅纠正道:“第三。”

    李治诧异地看过来,打量两人。白琼轻咳一声,说:“他们是三胞胎,出生时比较乱,又长得一样,你们懂的……”

    李治特别懂这个,他就是因为排行靠后,一直不被两兄长放在眼中。最后即便当了太子,别人只当是他捡了漏,一些年高德勋的老臣常在朝廷倚老卖老,令人烦不胜烦。

    若他是老大,又怎么会有这些麻烦?

    长蘅没有再说排行的事情,接着白琼编道:“我姓风,幸会。”

    “幸会。”李治颔首道,心里思索,京师并南北无姓风的世家,再抬头瞧了眼风清骨秀的青年,一看就是满腹才学的模样,不由得起了招揽之心。

    他道:“朝廷求贤若渴,我瞧兄台气度不凡,何不去朝堂一展身手,也算不辜负了往日所学。”以后这事若是传出去,史书上定会记载他慧眼识人的美名。

    白琼听了内心暗笑,看了一眼长蘅,对李治和武昭仪说:“李姐夫说的是,我也这样劝过他。如今天下太平,天子英明,求贤若渴,他倒好不思报效国家,倒想着游山玩水,任我说破了嘴皮,都不愿意去考进士明经。

    若他去考了,只怕拿个进士都不成问题。”说罢,白琼还叹息一声。

    李治和武昭仪闻言顿时都来了兴趣,劝道:“天子用人不拘一格,只要有才,便可擢拔,大可不必为家世担忧。”

    长蘅无奈笑了,道:“天子是好天子,只是我志不在此,游历山河,寻仙问道才是我的路。”

    李治扼腕叹息,他向来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甚至有些厌恶,他的阿耶就是吃了什么丹药去世的。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神仙?”李治颇为遗憾,这样的人却年年轻轻寻仙问道,令人难以理解。

    长蘅听了,惊讶地盯着这位传闻有些懦弱的君王,突然笑起来道:“你能这样想已是极好。”

    神灵在凡间的影响一日日淡去,天道也在逐渐完善。

    李治竟然从长蘅的脸上看到长辈常见的慈爱笑容,顿时打了个寒颤。

    武昭仪却和白琼说起话来,问起蜀中的风俗人情。白琼一一答了,武昭仪赞道:“蜀中之地,沃野千里,天府之国啊,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侍者送上酒菜,四人随意吃着,突然见外面绽放出株株火树银花,辉煌璀璨。

    长蘅道:“长安果然如传闻中繁华又美丽啊!”

    李治与有荣焉:“既然喜欢,兄台何不来考科举?”

    白琼揶揄道:“他不愿意考,我愿意考,只是朝廷不许女子考科举。”

    李治叹息一声,喝了几口茶。长蘅只是笑,不再说话。

    武昭仪见气氛冷了下来,便问:“你说你们寻仙问道,可曾见过真的仙人?”

    白琼突然神情一凝,郑重道:“我就是仙人。”

    武昭仪一愣,仔细打量,发现她确实生得比旁人灵秀,但瞧着也是肉体凡胎而已。

    白琼见她不信,托着手,吹了一口气,手腕一转,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便出现在她掌中。

    “这是我从蓬莱山百花谷中摘的牡丹花。”白琼神神在在道。

    武昭仪和李治四目相对,半响,武昭仪伸手摸了摸牡丹花瓣,突然大笑起来:“谁堆的绢花,怎么这般像?”

    原来那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绢花。这花本是一位信徒耗费几个月的心血制成赶在年前,供奉在庙内。白琼喜欢就拿了来。

    白琼将花送给武昭仪,道:“这花是别人送我的,你若不嫌弃,就送与你。”

    武昭仪生性喜欢灵秀的人和精巧的花草,更何况是牡丹,而且她心中隐隐有个念想,微一思索便接了。

    她取下发髻上一对孔雀尾羽状的镶宝金钗,送给白琼,笑道:“让妹妹忍痛割爱,我心中难安,望妹妹收下这对金钗。”

    白起没有推辞,接了过来,笑着对武昭仪道:“我瞧你生得美,方额广颐,将来必定夫妻恩爱,荣华富贵,多子多福。”

    话音未落,武昭仪和李治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道:“借你吉言,我们刚有了一个儿子。”

    长蘅和白琼闻言道:“恭喜恭喜。”

    四人说了一会子话,有人过来催李治和武昭仪回去。两人无奈,只好告别,临行之前,李治还劝长蘅去科考,说寻仙问道都是假的,浪费光阴而已。

    长蘅和白琼在二人离去后,纷纷大笑起来。

    “这人怪可爱的,又挺执着,与旁边的女子倒是般配。”白琼笑道。

    一个文弱温和,一个明艳大方,性格互补,看着感情不错,是一对神仙眷侣。

    长蘅笑了一声,道:“你猜他们是谁?”说罢,朝北方指了指。

    白琼惊了一下,道:“啊?那个郎君竟然是皇帝,那女子是皇……不,不是皇后,难道是武昭仪?”

    天子纳先帝的才人为妃,这件奇事即便身在蜀中也有所耳闻,隋朝就有的小调《武媚娘》也因此重新流传起来。

    长蘅点头。白琼回想武昭仪的说话为人,自言自语道:“武昭仪瞧着并不是那等祸国殃民的妖妃,说话行事落落大方又温柔,学问也好。”

    说完,她又不屑道:“我真看不过这样恶意揣度的事,但凡一个男的娶了一个地位财富不如他的女子,就扯到这女子的外貌上来,就不许男子喜欢上女子的性格和才华?”

    不说当年,便是现在的白琼,因成了天妃,也颇受一些无知之语中伤。

    长蘅连连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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