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你的位置交换,你愿意把你的位置让出来?”

    宋南荛质疑道。

    圣使摇摇头道,“当然不是。”

    他心里清楚,若他真的承诺了宋南荛这样损己不利人的事,宋南荛必然不会相信他。

    “巫教的圣使都是教内高层收养边疆的孤儿后,由圣庙里培养的,从来没有外人直接任命圣使的先例。”

    圣使解释道,“但只要我愿意向上禀报,我有把握,能为你争来一份圣使的职位,和我一同治理附近的官寨。

    如果此事真的成了,你将会是十八寨里唯一既是圣使又是土司的人,这独一份的殊荣,只有你一个人有。

    你是土司的女儿,我不必说,你自然也知道我们巫教在边疆的能耐。

    有巫教这样一个靠山支持你,还将你任命为巫教的圣使,你这土司之位难道还会坐得不稳吗?

    别说你是女子,就算你是个牙牙学语的儿童。

    你坐在土司的这个位置上,我敢保证,绝对不会有一个人质疑你。

    这样,你还会质疑我的诚心吗?”

    圣使开出的这个条件的确诱人,宋南荛不住摩挲下巴,眼神沉了下去。

    良久终于开口道,“你容我思虑思虑”。

    看到宋南荛这个表情,圣使心中最起码有了8分把握,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

    他就知道,他开出的这个条件没有人能够拒绝。

    就算她再软弱再善良又如何?

    如果有人将权柄奉上,不需要努力,只需轻轻招手,就能够得到,他相信没有一个人会拒绝的。

    他给了她如此高的地位和殊荣,就不相信她会不动心。

    已经抛下了诱饵,圣使不担心宋南荛会不咬钩,于是在这件事上表达出了十分的耐心。

    他开口道:“我相信你不是个蠢人。肯定不会拒绝这样的条件的,你既然要思虑思虑,我便给你一天时间。”

    说罢,圣使起身,轻慢自得地弹了弹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甩衣袖,

    “我就先不叨扰了。”

    然而他刚刚走出大门,脸上挂着的笑容就沉了下去,带回到圣庙,便匆匆招了心腹仆人。

    面对自己的心腹他自然是知无不言,三言两语同自己的心腹讲了刚才遇到的事,接着命令心腹铺纸研磨。

    然而笔尖的墨水才刚刚沾到纸张,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圣使?可是这纸张不好。”

    “不,不,不。”

    圣使摇摇头,接着顺手将已经沾满了浓墨的笔,一把摔在一边。

    喃喃自语道:“这信我不能写,这个消息也不能传出去。”

    心腹不解道:“如今圣药的药方被破解了,若这药方泄露出去,咱们巫教没有了立身之本,往后可要怎么活下去,这等大事,不向上汇报怎么办。”

    圣使冷哼一声,看着被滴了一滴浓墨的纸,眼神冷飕飕的,好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不让它泄露出去不就行了。”

    心腹大为不解:“这,这是何意?”

    圣使扬了扬嘴角:“一个毛丫头,能有多深的城府,你今天没同我一起进议事厅,没见到那毛丫头的脸。

    那丫头看起来镇定,但小心思完全遮掩不住,我不过是承诺她有机会做圣使,她脸上的得意便藏不住了。”

    圣使眼神睨了眼毛笔。

    那是他派人从行商那里买来的,据说是一位中原的大家制作的,用的是银灰鼠尾的毛,笔杆上雕刻了花样,一看便价值不菲。

    如今不是照样成为他手中随便把玩的一支笔,想用便用,想扔便扔。

    他意有所指,“那样名贵的东西落在那个丫头手里,可真是浪费了。”

    他转身吩咐心腹道:“管好你的嘴,也管好其他人的嘴,不要让消息泄露出去了。再让剩下的眼线好好打听打听,究竟是哪位大夫,这么有能耐,做出了几乎同我们圣药一模一样的药丸。”

    说完他似乎又想到,他们安插在官寨里的眼线,几乎已经被宋南荛拔除殆尽了,露出有些肉痛的表情又补充道:

    “让他们尽量查,实在查不到也没关系,这个毛丫头不懂事,到时便换个懂事的新土司。

    不是兄终弟及,妻死夫继吗,她未婚夫的父亲可比她懂事得多了,到时候一旦新的土司即位,这个小丫头的死活,还会有几个人关心。

    我既然能让她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也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这小丫头是不是今晚上还臆想他真的会如承诺所言,推举她当新的圣使呢,实在是有些过于天真了。

    既然能够拿到圣药的秘方,他为什么还要眼巴巴地送出去。

    一旦有了这个药方,他将不再会是这个偏远地方的落魄圣使。

    他不仅圣庙比其他圣使要破得多,连分配的辖地百姓都没有其他地方富庶。

    凭什么,他的才学,难道比不过其他的圣使吗?

    他一定会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好看的。

    仿佛是已经想到了未来掌握了权柄后如何报复那些曾经奚落他的人。

    他狠狠地呼了口气,这日子不会太远了,你们等着瞧吧。

    ---

    瓦遮官寨

    刚刚送走圣使,才不过安静片刻,便有一位女仆欢天喜地来报:

    “荛土司,咱们官寨门外停了好几架马车,他们自称是思陀土司的人,听闻土司您的母亲大病初愈,特来探望。”

    通传消息的是个侍女,侍女是个小圆脸,笑眯眯的,眼睛弯得像月牙:

    “土司,要不要派人把他们请进来?”

    宋南荛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揶揄。

    通过原主的记忆,宋南荛知晓这个侍女打小在身边侍候,对于她和景迈的青梅竹马情谊了解颇深。

    虽然打着探望宋南荛母亲的名义,但思陀官寨的小少爷想见的人究竟是谁,一目了然。

    正好宋南荛也想见识见识这个所谓未婚夫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特意来到瓦遮官寨。

    究竟是为了什么。

    于是假装没有看懂侍女眼神中的意思,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我母亲自小一向待他极好,他能有这个心真是不错,把寨门打开,放他进来吧。

    将他带至议事厅,也将我母亲请来我母亲。她许久未见他了,知道他来,想必定会很开心。”

    侍女又笑了笑,脆声应道:“是。”

    “我收拾好后就过去。”宋南荛补充。

    眼见着侍女又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宋南荛全当没看到。

    慢条斯理整了整衣服,准备理理思绪,开启新的战场。

    待宋南荛整理好思绪,打定主意准备到前厅去会见自己那个所谓的未婚夫是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彼时宋南荛已经整理好衣袍,又让侍女重新为她梳妆。

    在去前厅的路上,宋南荛不断梳理脑中的记忆,尽量拼凑景迈的形象。

    尽管脑海中有以往的记忆,但宋南荛知道,原主的记忆未必真实。

    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巫教的圣使可一直都是个慈悲为怀的中年男人。

    而原主的未婚夫,也未必真的如原主记忆一般单纯无辜。

    还没到前厅,远远便已听得前厅传来的欢声笑语声。

    向前走了两步,便看见母亲脸上噙着笑容,和景迈聊得正欢。凝神细听,依稀听得是宋南荛母亲在问候景迈母亲最近身体如何。

    “荛土司来了。”

    两人聊得入神,自然没有留意到宋南荛迈进来的步伐。

    但女仆的眼神最尖,一见宋南荛进来,便殷勤地为宋南荛打帘。

    两人被这动静打断,均抬头望向宋南荛。

    抬眸之间,宋南荛终于看清了景迈的脸。

    那是一张极俊气的脸,眉目锋利,皮肤微黑,眼神清亮,当他望向你时,扑面而来的生机与野性,的确让人忍不住目眩神迷。

    宋南荛在现代时其实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她觉得,如果和现代的明星相比,他的容貌绝对不遑多让。

    想到自己私下里听女仆对他的议论,说他在官寨的少爷里面是有名的美少年。

    但想到美少年,不知怎的,宋南荛脑中竟然闪过陆离那潋滟温柔的桃花眼。

    可惜陆离不是从小长在边疆的人,若是长在边疆,这边将有名的美男子名头说不定就落不到他身上了,她想。

    “宗荛!”

    景迈欣喜开口。

    看到宋南荛,他眼神亮得惊人,“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蠢蠢欲动,准备迎上来。

    但回头又看了一眼宋南荛的母亲,明白此时在宋南荛母亲面前应当端庄。

    于是又强忍激动,按捺着心情坐了下去,眼神依旧时不时地飘向宋南荛。

    这场景实在是让人觉得搞笑。

    莫名像一只摇着大尾巴,蠢蠢欲动的大狗,却被主人规训,只能焦躁地甩甩爪子。

    宋南荛母亲早已看穿一切,看着二人的动作,脸上的笑容盖都盖不住,捂着嘴低笑了一声:

    “寨里苗圃的花也开了,咱们寨里的花匠最近培育了一种新品种,花开两色,新奇得很,不知道景迈有没有见过?”

    说着,皱了皱眉,语气充满歉意:“只是我最近有些事不能带你去了,若是景迈有雅兴,不妨让我女儿带你去看个新奇。”

    宋南荛母亲的话刚一落下,景迈顿时像得到了赦令一般,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仿佛怕有什么人反悔似的,连忙开口道,

    “我想看。”

    只是话一出口,似乎觉得自己答应得实在是太快了,于是笑了笑,掩饰道:

    “这花确实新奇,确实没听过,有一种花能同时开两个颜色的,您既然有事,赶快忙去吧,让宗荛带我去就行。”

    此时,官寨东角客房。

    陆离正捧着书,仿若不经意询问道:“听闻思陀土司的儿子要来拜访,如今到哪了?”

    “已经到官寨了,听说,宗土司要带他去看官寨的苗圃呢。”

    陆离的书猛地扣在了桌子上。

章节目录

夫君柔弱不能自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切比雪夫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切比雪夫并收藏夫君柔弱不能自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