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荣的“恐吓”没有降临，但华曜内部的乱子终究还是闹大了——新曜项目在正式签约前一晚被突然叫停。
接到电话的时候梁琼正在南城宾馆准备第二天的签约仪式。
她第一时间找到同在现场的李明峰。
李明峰也是一脸懵逼，拿着手机茫然道：“我也刚接到电话。”
“谁通知你的？”
“我们董事长的秘书。”
梁琼愣住，周老爷子？
“你们项目没过董事会吗？”
“过了，但合同签署一般都是总经理负责，我听说总经理在所有重要合同签字前都会再给董事长做一次汇报，大概问题就出在这个环节。”
梁琼沉默一瞬，拿出手机给周秉文打电话，无法接通。
正要给张琪打，何永昭的电话进来了。
“怎么回事？”语气很是严厉。
梁琼硬着头皮解释，“我正在跟华曜那边沟通……”
话未说完，对面手机里传来于立平秘书的声音，“何总监，于总请您去一下。”
何永昭挂了电话，梁琼继续给张琪打电话，同样无法接通。
“李总，你们总经理的电话能给我一下吗？”
“梁小姐，这……”李明峰一脸为难，“你等下，我再问问具体什么情况。”
李明峰拿着手机走开了，潘玉媛踟蹰着走到梁琼跟前，小声地问：“琼姐，活动公司在问我们明天出席仪式的领导名单定下来没有。”
梁琼紧握着手机，脑中一时无法做出判断。
良久，她转头对潘玉媛道：“就跟他们说……”
视线所及，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朝她走来。
梁琼亦快步走过去，“周总，请问这究竟是……”
周嘉荣面色严肃，抬手打断她，“小梁，你跟我来，老爷子要见你。”
-
南城宾馆的套间客厅里，周曜华穿一身月白绸缎中式套装，双手交叠杵着一根金丝楠木龙头拐，端坐于在沙发正中。
白发苍苍，面容瘦削，比之从前是苍老了些，但目光炯炯，看得出来精神依然矍铄。
“周董事长，您好。”梁琼礼貌问好。
老爷子看她良久，眼角皱纹挤到一起，严肃神情淡化为一缕笑意，“小梁，请坐。”
梁琼依言在他对面入座，周嘉荣也在旁边单人沙发坐下。
“小梁，我知道你是个性格直率的孩子，我也不绕弯子，今天特意请你来，是有事相求。”
梁琼迎着他温和却不失气势的目光，平静道：“您请说。”
老爷子双手握了握拐杖头，语重心长道：“阿文是我最看重的孩子，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我对他很满意，很骄傲，等我走了，我很放心把华曜交给他。”
“爸……”周嘉荣忍不住出声。
老爷子挥手制止他，满头白发摇了摇，不耐烦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总会死的。我今年85，就算再活15年活到100岁，我也不可能还管你们15年，你们也不能还指着我这把老骨头啃。再说了，15年后呢？”
周嘉荣垂下眼，房间里安静片刻，老爷子恢复平和，继续道：“在我把华曜真正交给阿文之前，有一件事我还放不下心，那就是阿文的婚事。”
梁琼转头去看周嘉荣，心里已经全然明白。
她回头看向老爷子，“您希望我说服周秉文接受您安排的联姻？”
老爷子轻轻点头，又摇头，“我希望你能让他对你彻底死心。”
一阵恶寒从全身骨头里翻出来，梁琼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您说什么？”
老爷子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你知道我在培养阿文的路上做的唯一错误决定是什么吗？”
梁琼不解，“什么？”
“我当初最不该的就是同意他留在国内上大学。”老爷子将拐杖靠在沙发上，俯身端起茶杯，“我原本是要安排他去美国留学的，他跟我说想在国内上大学，可以有机会早一点跟在我身边学习公司管理。这是他唯一一次主动表达对公司管理的意向，我信了，但是，我错了。”
“他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公司，他是为了你。”老爷子盯着梁琼看了好一会，垂下眼皮抿了一口茶，“你改变了他原本应该走的人生轨迹，我容许他走了快十二年的岔路，现在，他需要回到正轨了。这件事，现在只有你能做到，你也必须做到。”
“正轨？”梁琼尽力克制自己声音的颤抖，“请问什么是正轨？你凭什么认为你给他安排的路就叫正轨？你在给他安排一切的时候问过他一句愿意吗？这是他的人生，不是你的，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独立意志的人，不是你们的继承人工具！”
“小梁，别激动。”周嘉荣出手安抚道。
梁琼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一口，尽可能放缓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理智告诉她，周曜华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反驳得了的。
老爷子放下茶杯，双手重新交握住拐杖龙头，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神情俨然，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睥睨，“作为华曜未来继承人，他将来能享有的财富以及这些财富给他带来的权力和自由都是你难以想象的，他将会是这个世上极少数真正拥有并能自由实现自己个人意志的人，他能改变或决定许多人的命运，这不是一个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位置，所以在这之前，我给他一点磨炼，逼迫他牺牲一点自由，一点自主，这些与他将来所能拥有的比起来，完全不足为道。”
“这都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是你的一厢情愿。”梁琼忍不住反驳道，“你问过他想要吗？你问过他愿意吗？”
“我不必问，生在周家，又天资聪颖，这就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翻腾的愤怒瞬间在喉间卡住，梁琼垂下眼帘，一时默然，类似的话周秉文也说过，“他从来没想过要逃避自己的责任。”
房间里再度安静，片刻后，老爷子再开口有几分动容，“阿文一直都做得很好，我知道。”
梁琼抬眼看向他，“如果我不答应，新曜项目就彻底没戏了，是这个意思吗？”
老爷子笑了一下，“那倒未必，只是合同可能还需要再沟通一下，我跟你们夏董事长已经说明过情况了。”
“那就再沟通吧。”
“再沟通的前提是贵公司换一个项目负责人。”
梁琼无语。
轻飘飘一句话，断送的是她的努力和前程。
这个时候换人，不仅几个月的辛劳付出要拱手让人，还要背负临签约搞砸项目的责任，极有可能牵连何永昭，甚至可能引起公司高层和舆论对华南事业部的不满，进而影响他们对新曜项目的态度。
她的职业生涯毫无疑问要再次面临一场风雨，而这一次，她能去哪？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自然也知道他讨厌什么，你能让他喜欢你，自然也能让他讨厌你。我不喜欢用什么非常规手段去逼迫你们，我更希望他主动选择回到正轨。你若答应做到，新曜项目明天继续签约，我保你日后在新铭前途无忧。”
梁琼转脸去看周嘉荣，周嘉荣避开了她的眼神，面有愧意。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为什么最重要的亲人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招数来对付自己的孩子？
“我最多只能答应您工作之外不再与他联系和见面，其余的，恕我无能为力。”
-
回到签约仪式筹备现场，梁琼叫停自己这边的工作人员，“时间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潘玉媛一路跟着她，到其余人都回了房间后，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对她说：“琼姐，现在公司里到处都在传你的坏话。”
梁琼接过她递来的手机，短短一个小时，新曜项目被叫停的消息已经传遍她手机里各种约饭群、健身群、八卦群等等，聊天内容从项目衍生到梁琼个人，话题爆点：梁琼为了项目合作婚内出轨，勾搭上了华曜副总，现在关系破裂，导致项目黄了。
甚至还配上了她和周秉文在滨城银海酒店前拉扯的视频。
“……我没有怀孕，就算怀了也绝对不可能是你的，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要不是这声音是自己的，梁琼都想说一句：刺激！
“把这些聊天记录都截图发给我。”
“琼姐，你没事吧？”
“没事。”
话音未落，何永昭的电话打进来了，梁琼开门进屋，接起电话。
“梁琼，你到底怎么回事？”
“昭姐，对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梁琼沮丧地坐进沙发里，向她坦白自己和周秉文的关系，“公司里那些流言都是假的，我跟他早已没有关系，但过去那段感情不是假的，项目被叫停也确实跟我脱不开干系，我还没联系上周秉文，昭姐，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尽量挽救，不让项目受影响，事后你怎么处置我都行。”
“为什么我当初问你的时候你不说实话？”
“我以为五年已经够久了。”
片刻沉默过后，何永昭道：“你如果一开始跟我坦白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不会让你负责这个项目，哪怕于总不同意，我也会坚持。”
“于总应该知道我和他的事。”
“是，所以这才是我最生气的地方，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就是要利用你和周秉文的关系吗？”何永昭少见地情绪有些激动，“我们这个项目放到哪里都是优质，根本用不着靠什么私人关系，他为什么要这样，他是在拿你向周秉文示好！你知不知道，他老丈人一家小公司，本来都快倒闭了，华曜子公司一个订单就给它盘活了！而你们几个月的辛苦付出，最后变成全靠周秉文旧情难忘，就算你甘心，你问问那些天天跟着你加班出差的同事们，她们甘心吗？”
梁琼无言以对。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事情却就是这么错了。
“算了。”何永昭总算及时平静下来，“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我和于总已经订了两个小时后的夜班飞机，马上出发去机场，无论如何你要想办法联系上周秉文，让他搞定他家老爷子，明天不签约，其他几个事业部和高管都会跳出来唱反调，到时候别说我，于立平都未必顶得住。”
凌晨一点，周秉文终于有了消息，直接敲响了她的房门。
打开门的那一瞬，梁琼心头积压的愤怒突破理智，手里一把合同直接朝他甩了出去，“周秉文，你到底什么意思？”
“对不起。”周秉文既没躲也没退，反而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抱住，连声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梁琼刚要挣扎推开他，周秉文突然将她放开，牢牢握着她双臂，俯身紧盯着她，“是我的问题，我现在就去处理，我向你保证，明天一定正常签约。”
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透着深切的疲惫、焦虑和忧心，梁琼想到周曜华的那些话，心生不忍，“你要怎么处理？”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周秉文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张，整理好递给她，“你早点休息，明天签约仪式还有事要忙。”
“周秉文。”梁琼一开口就哽住了。
她无法开口劝他妥协，五年前离他而去已是背弃，这是他的人生，她无权再干涉，她也无法劝他对抗到底，这份工作她已经努力了八年。
“周秉文，你为什么不恨我？”
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聚集成团，“啪”地一声滴落在周秉文手里的A4纸上，周秉文拿纸的手不由一颤，“梁琼。”
梁琼别开脸后退一步，周秉文立刻放下合同，跟上来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不断擦拭她的眼角，“别哭，对不起，是我的错。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梁琼把他推开，自己拿手捂着眼睛，低头深深吸一口气，把突如其来的情绪都收回去，“我没事，你走吧，我等你消息。”
周秉文站着没动。
梁琼转过身背对着他，深深呼吸，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道：“明天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再没有瓜葛。”
接到电话的时候梁琼正在南城宾馆准备第二天的签约仪式。
她第一时间找到同在现场的李明峰。
李明峰也是一脸懵逼，拿着手机茫然道：“我也刚接到电话。”
“谁通知你的？”
“我们董事长的秘书。”
梁琼愣住，周老爷子？
“你们项目没过董事会吗？”
“过了，但合同签署一般都是总经理负责，我听说总经理在所有重要合同签字前都会再给董事长做一次汇报，大概问题就出在这个环节。”
梁琼沉默一瞬，拿出手机给周秉文打电话，无法接通。
正要给张琪打，何永昭的电话进来了。
“怎么回事？”语气很是严厉。
梁琼硬着头皮解释，“我正在跟华曜那边沟通……”
话未说完，对面手机里传来于立平秘书的声音，“何总监，于总请您去一下。”
何永昭挂了电话，梁琼继续给张琪打电话，同样无法接通。
“李总，你们总经理的电话能给我一下吗？”
“梁小姐，这……”李明峰一脸为难，“你等下，我再问问具体什么情况。”
李明峰拿着手机走开了，潘玉媛踟蹰着走到梁琼跟前，小声地问：“琼姐，活动公司在问我们明天出席仪式的领导名单定下来没有。”
梁琼紧握着手机，脑中一时无法做出判断。
良久，她转头对潘玉媛道：“就跟他们说……”
视线所及，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朝她走来。
梁琼亦快步走过去，“周总，请问这究竟是……”
周嘉荣面色严肃，抬手打断她，“小梁，你跟我来，老爷子要见你。”
-
南城宾馆的套间客厅里，周曜华穿一身月白绸缎中式套装，双手交叠杵着一根金丝楠木龙头拐，端坐于在沙发正中。
白发苍苍，面容瘦削，比之从前是苍老了些，但目光炯炯，看得出来精神依然矍铄。
“周董事长，您好。”梁琼礼貌问好。
老爷子看她良久，眼角皱纹挤到一起，严肃神情淡化为一缕笑意，“小梁，请坐。”
梁琼依言在他对面入座，周嘉荣也在旁边单人沙发坐下。
“小梁，我知道你是个性格直率的孩子，我也不绕弯子，今天特意请你来，是有事相求。”
梁琼迎着他温和却不失气势的目光，平静道：“您请说。”
老爷子双手握了握拐杖头，语重心长道：“阿文是我最看重的孩子，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我对他很满意，很骄傲，等我走了，我很放心把华曜交给他。”
“爸……”周嘉荣忍不住出声。
老爷子挥手制止他，满头白发摇了摇，不耐烦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总会死的。我今年85，就算再活15年活到100岁，我也不可能还管你们15年，你们也不能还指着我这把老骨头啃。再说了，15年后呢？”
周嘉荣垂下眼，房间里安静片刻，老爷子恢复平和，继续道：“在我把华曜真正交给阿文之前，有一件事我还放不下心，那就是阿文的婚事。”
梁琼转头去看周嘉荣，心里已经全然明白。
她回头看向老爷子，“您希望我说服周秉文接受您安排的联姻？”
老爷子轻轻点头，又摇头，“我希望你能让他对你彻底死心。”
一阵恶寒从全身骨头里翻出来，梁琼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您说什么？”
老爷子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你知道我在培养阿文的路上做的唯一错误决定是什么吗？”
梁琼不解，“什么？”
“我当初最不该的就是同意他留在国内上大学。”老爷子将拐杖靠在沙发上，俯身端起茶杯，“我原本是要安排他去美国留学的，他跟我说想在国内上大学，可以有机会早一点跟在我身边学习公司管理。这是他唯一一次主动表达对公司管理的意向，我信了，但是，我错了。”
“他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公司，他是为了你。”老爷子盯着梁琼看了好一会，垂下眼皮抿了一口茶，“你改变了他原本应该走的人生轨迹，我容许他走了快十二年的岔路，现在，他需要回到正轨了。这件事，现在只有你能做到，你也必须做到。”
“正轨？”梁琼尽力克制自己声音的颤抖，“请问什么是正轨？你凭什么认为你给他安排的路就叫正轨？你在给他安排一切的时候问过他一句愿意吗？这是他的人生，不是你的，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独立意志的人，不是你们的继承人工具！”
“小梁，别激动。”周嘉荣出手安抚道。
梁琼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一口，尽可能放缓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理智告诉她，周曜华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反驳得了的。
老爷子放下茶杯，双手重新交握住拐杖龙头，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神情俨然，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睥睨，“作为华曜未来继承人，他将来能享有的财富以及这些财富给他带来的权力和自由都是你难以想象的，他将会是这个世上极少数真正拥有并能自由实现自己个人意志的人，他能改变或决定许多人的命运，这不是一个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位置，所以在这之前，我给他一点磨炼，逼迫他牺牲一点自由，一点自主，这些与他将来所能拥有的比起来，完全不足为道。”
“这都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是你的一厢情愿。”梁琼忍不住反驳道，“你问过他想要吗？你问过他愿意吗？”
“我不必问，生在周家，又天资聪颖，这就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翻腾的愤怒瞬间在喉间卡住，梁琼垂下眼帘，一时默然，类似的话周秉文也说过，“他从来没想过要逃避自己的责任。”
房间里再度安静，片刻后，老爷子再开口有几分动容，“阿文一直都做得很好，我知道。”
梁琼抬眼看向他，“如果我不答应，新曜项目就彻底没戏了，是这个意思吗？”
老爷子笑了一下，“那倒未必，只是合同可能还需要再沟通一下，我跟你们夏董事长已经说明过情况了。”
“那就再沟通吧。”
“再沟通的前提是贵公司换一个项目负责人。”
梁琼无语。
轻飘飘一句话，断送的是她的努力和前程。
这个时候换人，不仅几个月的辛劳付出要拱手让人，还要背负临签约搞砸项目的责任，极有可能牵连何永昭，甚至可能引起公司高层和舆论对华南事业部的不满，进而影响他们对新曜项目的态度。
她的职业生涯毫无疑问要再次面临一场风雨，而这一次，她能去哪？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自然也知道他讨厌什么，你能让他喜欢你，自然也能让他讨厌你。我不喜欢用什么非常规手段去逼迫你们，我更希望他主动选择回到正轨。你若答应做到，新曜项目明天继续签约，我保你日后在新铭前途无忧。”
梁琼转脸去看周嘉荣，周嘉荣避开了她的眼神，面有愧意。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为什么最重要的亲人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招数来对付自己的孩子？
“我最多只能答应您工作之外不再与他联系和见面，其余的，恕我无能为力。”
-
回到签约仪式筹备现场，梁琼叫停自己这边的工作人员，“时间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潘玉媛一路跟着她，到其余人都回了房间后，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对她说：“琼姐，现在公司里到处都在传你的坏话。”
梁琼接过她递来的手机，短短一个小时，新曜项目被叫停的消息已经传遍她手机里各种约饭群、健身群、八卦群等等，聊天内容从项目衍生到梁琼个人，话题爆点：梁琼为了项目合作婚内出轨，勾搭上了华曜副总，现在关系破裂，导致项目黄了。
甚至还配上了她和周秉文在滨城银海酒店前拉扯的视频。
“……我没有怀孕，就算怀了也绝对不可能是你的，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要不是这声音是自己的，梁琼都想说一句：刺激！
“把这些聊天记录都截图发给我。”
“琼姐，你没事吧？”
“没事。”
话音未落，何永昭的电话打进来了，梁琼开门进屋，接起电话。
“梁琼，你到底怎么回事？”
“昭姐，对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梁琼沮丧地坐进沙发里，向她坦白自己和周秉文的关系，“公司里那些流言都是假的，我跟他早已没有关系，但过去那段感情不是假的，项目被叫停也确实跟我脱不开干系，我还没联系上周秉文，昭姐，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尽量挽救，不让项目受影响，事后你怎么处置我都行。”
“为什么我当初问你的时候你不说实话？”
“我以为五年已经够久了。”
片刻沉默过后，何永昭道：“你如果一开始跟我坦白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不会让你负责这个项目，哪怕于总不同意，我也会坚持。”
“于总应该知道我和他的事。”
“是，所以这才是我最生气的地方，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就是要利用你和周秉文的关系吗？”何永昭少见地情绪有些激动，“我们这个项目放到哪里都是优质，根本用不着靠什么私人关系，他为什么要这样，他是在拿你向周秉文示好！你知不知道，他老丈人一家小公司，本来都快倒闭了，华曜子公司一个订单就给它盘活了！而你们几个月的辛苦付出，最后变成全靠周秉文旧情难忘，就算你甘心，你问问那些天天跟着你加班出差的同事们，她们甘心吗？”
梁琼无言以对。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事情却就是这么错了。
“算了。”何永昭总算及时平静下来，“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我和于总已经订了两个小时后的夜班飞机，马上出发去机场，无论如何你要想办法联系上周秉文，让他搞定他家老爷子，明天不签约，其他几个事业部和高管都会跳出来唱反调，到时候别说我，于立平都未必顶得住。”
凌晨一点，周秉文终于有了消息，直接敲响了她的房门。
打开门的那一瞬，梁琼心头积压的愤怒突破理智，手里一把合同直接朝他甩了出去，“周秉文，你到底什么意思？”
“对不起。”周秉文既没躲也没退，反而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抱住，连声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梁琼刚要挣扎推开他，周秉文突然将她放开，牢牢握着她双臂，俯身紧盯着她，“是我的问题，我现在就去处理，我向你保证，明天一定正常签约。”
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透着深切的疲惫、焦虑和忧心，梁琼想到周曜华的那些话，心生不忍，“你要怎么处理？”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周秉文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张，整理好递给她，“你早点休息，明天签约仪式还有事要忙。”
“周秉文。”梁琼一开口就哽住了。
她无法开口劝他妥协，五年前离他而去已是背弃，这是他的人生，她无权再干涉，她也无法劝他对抗到底，这份工作她已经努力了八年。
“周秉文，你为什么不恨我？”
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聚集成团，“啪”地一声滴落在周秉文手里的A4纸上，周秉文拿纸的手不由一颤，“梁琼。”
梁琼别开脸后退一步，周秉文立刻放下合同，跟上来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不断擦拭她的眼角，“别哭，对不起，是我的错。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梁琼把他推开，自己拿手捂着眼睛，低头深深吸一口气，把突如其来的情绪都收回去，“我没事，你走吧，我等你消息。”
周秉文站着没动。
梁琼转过身背对着他，深深呼吸，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道：“明天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再没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