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子,惯会用这些做作的下流手段。”

    “你这招装柔弱的招数老娘十年前就见过了。”

    “娘,这位姐姐好可怜!”

    “这位公子,你可别被她骗了。这位姑娘啊,可是会装的很。”

    店主终于忍不住了,恶劣道:“哎,你又是哪根葱?今天是想要替这个女骗子出头吗?她欠的钱你是也要一并还上吗?”

    “哎呀!”刚才说话的几个声音一瞬同时惊叫起来,紧接着,被掀翻在地的声音齐齐传来,沉闷刺耳。

    凌岚一怔,急忙回身,然而却什么都看不到。

    “啊啊啊!”人群中顿时传来一声骚动,一时脚步声繁乱混杂。

    下一刻,一声凌厉的剑声破风而出。

    店主的声音颤抖响起:“你你你……你又是她什么人,干什么非要来管这般闲事?”

    男子冷冷的声音传来,如数九寒天的冰凌,厉而无情:“事出何为?”

    店主一听,觉得事有转圜,右手下意识捏紧了锦囊中的真银子,恨声道:“这个女骗子拿□□来……”

    话未说完,一只如魔爪般的手穿风而来,一瞬扼住了他的咽喉。

    男子声音玩味,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要你说事因吧?”

    一记沉闷的重响,店主被一下贯到了门上,这下门却是应声被砸倒,呼啦啦一阵响声。

    男子:“你手里拿的从何而来?”

    店主:“什么……”

    又是一记沉闷重响,店主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这次确实连声音都含糊了:“我……我的……”

    男子将剑拔出,弹剑道:“我不太喜欢听这个答案。”

    店主:“真的是……”

    还没等对方说完,这次却是剑声狰狞响起。

    “公子!”凌岚这时终于出声。“此事也无法怪到他头上,放开他吧。”

    凌岚其实是可以早早阻拦的,但是,她不想,她心里有恨,她想要那些践踏她的人付出同等的代价。

    大雪仍在纷扬而下,良久,男子冷冷道:“带上你的东西,一天之内,消失在这里。”

    店主恨声道:“你……”

    渐近的脚步声和淡淡的嗓音同时响起:“我不想看见的人,要么消失,要么,我让他消失!”

    凌岚一震,听声音感觉对方应该是一个狠厉威严的人。

    她尚有些小紧张,总感觉这种性格的人应该不太好相处。

    下一刻,只听那人淡淡询问:“姑娘,我送你回家。”

    凌岚满腔受宠若惊,轻点了一下头。

    那人隔着厚厚的裘袍,扶着她的手肘,将她扶了起来,之后便收回了手。

    凌岚刚走一步,就被拖地的裘袍忽地一绊,猝不及防向前一倒。

    不知那人什么时候走在了自己身前,堪堪被她顺势扑倒在雪地之上,而自己则毫无疑问地扑在了那人的身前,双手紧紧扶上了对方的双臂。

    凌岚急忙扶地而起,有些后悔道:“我还是脱下来吧。”

    那人按下了她正欲解带的手,不解问:“为何?”

    “会给你拖脏。”

    许久,那人不曾出声。

    凌岚犹犹豫豫,手再次欲动。

    只听那人出声道:“别脱!天寒地冻,一件衣服,怎么能比得上人更重要!”

    凌岚的手停在了半空,不上不下,犹豫不决。

    “走吧。”他道。

    偏僻山水之间,一道悬木长桥横跨喧嚣和静谧,连接集市和僻处。

    凌岚熟练地搭上桥边栏杆,摸索着走向高处。

    一路上,凌岚和这人竟莫名聊的投缘。

    与最初那种嫉恶如仇、凶神恶煞的印象不同,一路下来,凌岚感觉对方更应该像是一位翩翩少年郎,也像是一位温柔贵公子,还可能是任性游侠的侠客。

    总之,与开始反差挺大的。

    凌岚拂去鼻尖落下的一丝凉意,道:“所以,公子是来这里寻找那位因被妖怪恶意报复而抓走的唯一亲人的?”

    “是,初到此地,多有生疏。我可能还要在此逗留一段时间,日后还要姑娘多多指教。”

    “当然。以后在这里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来问我。”

    凌岚依旧扶栏摸索前行,而身旁那人的脚步声却渐渐消失。

    凌岚敏感地浑身一寒,警惕起来,但依旧不动声色。

    许久,身后传来一道悠远的声音:“姑娘,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凌岚一怔,继而全身放松下来,她云淡风轻道:“来这个地方的,一种是穷凶极恶的藏匿者,一种是仙门正道贬来受罚的有罪之徒。你应该知道,我是被贬来的。”

    “地上踩踏的积雪越来越厚,可是从走到桥底之后,天上就再无落雪。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你以灵力化伞遮去了落雪。”凌岚冷静揭露了他:“灵力强盛到可以肆意挥霍这么长时间,你修为非俗。既如此,自该早知道我为被贬之身。”

    “为什么?”

    凌岚脚步忽停,这时才反应过来他问的到底是什么。

    她震惊之下,微微调转脚步看向身后,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忽而淡然一笑,“为了救一位和曾经喜欢之人相同皮囊的人罢了!”

    对方似是好奇,不解问:“既是一样,姑娘又如何认出那人不是你心中的那个人?”

    “哪里都不像!”凌岚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那人终究不是他!他从来不会那般狠厉无情,不会对人世失望,永远心中有光。而不是现在这个杀人不眨眼,步步阴谋算计,邪气缠身的人。”

    “你讨厌他?”

    “是!我恨他!因为他的出现,我喜欢的那个人永远死在了那年的大雨中!”

    良久,对方似是不知该说什么,再没有传来声音。

    凌岚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忙平息下来:“抱歉,失态了!”

    对方的脚步声渐近:“无事,我明白。”他苦笑道:“情之一字,最困人心。”

    二人继续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直到凌岚感觉已到她的小院前,身侧的人忽然开口:“其实,我也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只不过,她已经离开了。”

    凌岚以为是刚才自己的一番话,勾起了对方的伤心事,有点歉意问:“是她还是……”

    身旁人急道:“不怪她!是我违背了曾经答应过她的话。所以,是我的错。有些事,终究是我没有做到。”

    凌岚突然想起自己曾与贺竹之的那个丹院相约之诺,今日的大雪,应该一如那年。

    她自嘲一笑,喃喃自语:“是啊!终究是我没有做到。”

    当年,终究是自己先失约了。

    却不曾想,人生唯一的一次失约,再相见,等待着她的,已是一生的离别。

    那次清行山下的一次转身,一回眸,便是一生!

    对方好似没听清,问:“什么?”

    凌岚思绪从那场大雪中收回,忙道:“没什么。聊了一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重少。”

    “重少……”凌岚在嘴边低吟二字,回道,“我名凌岚。”

    自那后的三个月中,重少隔两三天便会来凌岚这里找她解闷。

    有时他正好从集市上而来,便带着刚买的梨花糕,提着一壶清香的酒,二人吃吃喝喝,总有说不完的闲话。

    而且凌岚发现,二人几乎算得上是志趣相投,就连爱吃的东西都基本一样。

    重少很喜欢听凌岚讲一些这里的故事,还说这样可以更有利于他找到要找的那只妖怪。

    于是,此地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各色所在从凌岚口中源源不断流入重少耳中。

    作为回礼,他将最初的那条裘袍留给了凌岚,外加一件衣裙。这衣裙据说还是他当初在那位店主搬走那天特意去抢来的。

    虽然离奇古怪,但根据这些天来的相处,凌岚竟然感觉会是像他做出来的事。

    倾盖如故,白首如新。可能有其原因吧,凌岚并没有跟重少客气,痛快地收下了这份回礼。

    整个冬三月,凌岚日日猫在那件长长的裘袍之下,温暖平静,甚至晚上也是盖着它睡觉,每每都酣睡至天明。

    一个冬日很快就这样过去了,这是凌岚在泉下间度过的最平静温暖的一个冬季。

    天渐渐暖下来,重少好像忙了许多,但也还是会经常趁着夜风来她院中小坐。

    不知为何,每次来他都要练上一套剑法,几次之后,他突然问凌岚:“你喜欢练剑?”

    凌岚诧异,自从她被废修为后,对这方面便变得分外敏感玻璃心,所以她总是时常伪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她自觉伪装的很好,也不知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

    凌岚坦然承认道:“喜欢。”

    “我教你。”

    凌岚倏地愣在原地,仿佛听到了一件令她十分震惊的事情:“你知道的,我修为已尽数被废。”

    “那又如何,不过是从头开始。”重少脚步声走近,“而且,难道你就从没有如此想过吗?”

    虽是质问,却带着肯定的语气。

    没错,凌岚想过,而且不止想过一次。无数个睡不着的深夜,她都想过。

    即使异想天开,却也愿为之一搏。

    “想过,想过无数次。”凌岚坚决道:“我想练,也想重新开始!”

    大多数日子里,二人就这样平静地待在这个闲适的山野小院中,绿叶飘飞,清风徐徐,重少在旁边边品茗边以言语指导,凌岚则聚精会神听声训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就在凌岚开始喜欢上这种闲适恬淡之时,有的人却要离开了。

    那是在一个仲春时节,重少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在小院中,而说的却是告别事宜。凌岚知道,重少找到他的亲人了。

    而这之后,便是长达数年甚至永远不会再见的离别。

    “祝你此后,再不用来这种地方!”这是凌岚最后祝愿他的一句话。

    也许是离别时的最后一份心意,当初第一面时重少送她的那件旧的裘袍被换成了一件崭新的,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凌岚摸着材质却能轻易感受出来这其中的不同。

    不久,当孤独下来,凌岚很快又恢复了以前的那种不良嗜好,整天酩酊大醉,慵懒嗜睡。

    在某次半醉半醒间,她隐约在集市长街上听到了周围的人在讨论贺风。

    他们说风源门势力大盛,贺门主更是一日之间攻上了大名鼎鼎的清行之巅,威震修仙界。

    凌岚苦笑一声,迷迷糊糊中陷入了醉梦。

    大约是三个月后,凌岚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从烂醉如泥中醒来,忽然,她仿佛受了惊吓的小猫,匆忙抬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刚才,她看到了一缕刺眼的光!!!

    这是怎么回事?!

    在众多的猜想中,最后有一个终于被证实:因为系统惩罚期快要结束了。

    几个月后,她身穿重少留下的那套水蓝衣裙,提酒漫步在喧嚣的长街之上,终于,于人影绰约中,她遇到了来接自己回家的霜客。

    从此,泉下间种种,一如云烟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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