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初收回视线,垂眸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嘴角。

    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换下病号服,梳了梳自己齐耳的短发,将带来的东西收拾好,回头跟小艺挥挥手,“我复查结束了,今天就先回去了,咱们微信联系。”

    小艺点点头,微笑着同南梦初挥挥手,“我还差几项,等复查结束了,咱们再约饭。”

    南梦初戴上口罩,将鸭舌帽压低了些,背上双肩包朝外走。

    路过隔壁病房时,耳边传来一位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得这样的病?!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再想想办法吧!我有钱、有钱,只要你们能救我儿子,多少钱我都付!”

    南梦初将耳机里的音量调到最大,加大了脚下的步伐,挤进人满为患的电梯轿厢。

    这种场景在医院每天都在上演,但就算南梦初每三个月都回来一次,但她却始终无法习惯。

    她不敢想象,如果当里面的人换成了她的母亲……

    走出医院大门之后,她埋着头快步向马路边走,恰好见到一辆出租车路过,她焦急地招手,在车停下的那一瞬,她便快速上车,“师傅去IFS。”

    此刻,她一心只想快些逃离这里。

    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南梦初就见到熟悉的大楼一幢幢出现在眼前。

    下车之后,闻到街道上咖啡的飘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呼出来,想要将肺里所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都统统吐出体外。

    突然,一个黑色的阴影劈头盖脸而来,接踵而至地是屁股接触坚硬水泥地的剧烈同感,她忍不住惊呼——

    “啊!”

    先前因为帽子压得太低,她并未注意到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步履匆匆迎面而来。

    南梦初被他撞得跌坐在地上,她揉了揉自己疼痛的手腕,双手用力撑地,想要从地面起身。

    可是,她试了好几次,两条手臂好似不是她自己的一般,始终使不上劲。

    她有些无奈的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对面的男人显然也被南梦初赖在地上不站起来的行为震惊了,她透过帽檐下有限的视线,看到男人双腿修长,有些踌躇地立在原地,想要向前,但心中似乎又有自己的思虑。

    看着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明白自己可能被对方当作碰瓷的了,南梦初自嘲似地轻笑一声,“首先声明我现在坐在地上不起来并不是想要碰瓷,只是手臂有些使不上劲,你能拉我一把吗?”

    男人上下打量着南梦初,低沉的声音隔着口罩迷糊传出,“你真的起不来?”

    南梦初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提出建议,“先生,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将你扶我的过程用手机录下来,我保证不讹你一分钱。”

    男人或许是自知理亏,加上两人再此处已经僵持了几分钟,上前围观的群众也逐渐多了起来,他听取了南梦初的建议,一只手录视频,一只手将南梦初从地上拽起来。

    或许是男人并没有准确把握拉南梦初的力度,蓦地,一个踉跄,南梦初迎头直接撞上男人的坚硬胸口。

    刹那间,一股熟悉的馨香径直涌入了南梦初的鼻腔。

    某些深藏在心底的回忆毫无防备地一股脑涌上心头,一时间,南梦初忽地眼眶湿润,鼻尖蓄满酸楚,呆呆站在原地,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还趴在男人怀里。

    对方仿佛被电触了一般,猛地将自己的双手举过头顶,声音有些慌乱,立马澄清,“小姐,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想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南梦初这才急急收回神思,想起自己还在大街上,她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不好意思,是我身体不好,谢谢你刚刚帮忙。”

    男人再度试探,“你确定没事吧?”

    南梦初微微抬眼,发现男人的手机依旧对着她,肯定的点点头,“是,我确认自己没事,即便是之后有问题,也与你撞我这一下无关。”

    得到预期的回答,男人终于将手机收回裤子口袋。

    这时,南梦初才抬头,看清眼前这个撞倒自己的罪魁祸首。

    在今天这样的三伏天,黑色帽子、黑色口罩、墨镜、黑色长袖外套,这样全副武装的人真的不多,一般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明星,另一种就是像南梦初这样的病人。

    不过就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与他身上独特的气质来说,他大概率应该是属于前一种。

    南梦初并不追星,自打工作开始就她就一直住在IFS附近,上下班碰到明星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她也见怪不怪,很快收回自己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

    “好,谢谢你。”

    男人没打算继续在此逗留,抛下一句话后,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南梦初也飞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朝着与男人相反的方向,迅速逃离这个意外现场。

    终于到家。

    南梦初这边刚将手里的行李包甩到沙发上,那一头母亲的视频就打过来了。

    自从知道她生病之后,母亲就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刚开始母亲说要搬过来跟南梦初一起住,被她果断拒绝,说到自己真的动不了的那一天,母亲再来照顾自己也不迟。

    因为这句话,被母亲强行要求她“呸呸呸,童言无忌”。

    后来,母亲倒是没有提过要过来住,但是每天三顿都会跟她打视频,必须要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而且要求她必须将每日三顿吃的东西,定时拍给她看,这些都做过一遍之后,母亲才能完全放心。

    此时,南梦初将手机放到茶几上的手机支架上,按下接通键后,她便懒懒躺在沙发上。

    母亲的声音从屏幕那头传来,“你回家了?这个月的复查结束了吗?”

    南梦初闭目养神,有气无力地回复着,“嗯,结束了,结果还要过两天,不过医生说我数据维持得挺好的,应该问题不大。”

    “那就行,你这孩子也不让我过来照顾你……”

    听到母亲瓮声瓮气地责备,南梦初赶紧起身,严肃地看向屏幕,“欸,打住,咱们之前是不是提前已经说好了?”

    “行行行,你好好的,我自然不会再提。”

    南梦初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欠,“妈,我有点累了,咱们就到这儿吧,我想睡会儿,晚饭的时候我再给你打过来啊。”

    母亲点点头,“好,你去吧,有什么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手环也好好带上,别让我为你担心。”

    “嘀——”

    视频终于挂断,南梦初这才敢脱掉外套,检查自己刚刚摔倒的伤势。

    两个掌心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最可怜的是她的屁股,两块巴掌那么大的淤青。

    南梦初对着镜子长长叹了口气,看来又得躲母亲好大一阵了。

    *

    宁禹森向前走了几步,猛地觉得刚刚那个被撞倒的女人,声音有分耳熟,但隔着口罩,他也有些想不起在哪儿曾经听过了。

    可当他再次回过头时,女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很快,他就这个插曲抛于脑后,因为现在他有更加正好的事情要办。

    宁禹森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超过跟人相约的时间半小时了,也不知道对方还在不在原地等待。

    他加快脚步,急匆匆地走进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中餐厅。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弯弯绕绕地小路,终于来到一个包厢门前。

    服务员倾身附耳,屈指叩响房门,“陈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赶紧请他进来。”

    宁禹森进入房间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取下自己的伪装,反而是压着声音跟对方说话。

    “陈先生,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听朋友说你在国内关系网非常的广,我想要委托你帮我找一个人。”

    陈范聪憨笑着,双手将自己的名片递上,“齐总介绍的朋友,好说好说,请问怎么称呼您呢?”

    宁禹森伸手接过名片,简短的自我介绍,“Sam.”

    陈范聪从包里摸出一个小本子,“啪嗒”按了一下手中的笔,“Sam先生,您想要找的人,您手上有哪些可以提供我参考的信息吗?”

    宁禹森心底深藏的那个人,即便是过了一年了,她的一颦一笑仍然无比清晰,“我想要找的是一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年龄应该是三十岁左右,她可能姓Nan,也有可能名字里面带Nan,但具体字怎么写我不知道。还有她一年前曾经乘坐过F7898这个航班。”

    陈范聪有些不敢置信,“只有这些吗?”

    宁禹森声音有些激动,“请你务必找到她,不管花多少钱,或者是多少时间。”

    虽然陈范聪在国内的确是有些人脉,但是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信息,想要找到一个人真的无疑是大海捞针,碍于是他的大客户介绍的,他也不好直接把人得罪了,只能委婉地说:“好的,我明白,齐总于我有恩,他的朋友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找!如果您想起来什么别的重要的信息,随时联系名片上的电话。”

    宁禹森木然地做回椅子。

    陈范聪不是他托人找的第一个私家侦探了,所以听到他刚刚的那番话,他知道,这一次地期待很有可能再一次落空。

    虞城,已经是他今年辗转中国的第七座城市。

    如果这里也找不到南梦初,那她到底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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