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快步走出金銮殿,胸腔里堆积着火气。

    “你早该预想到的。”那人抱胸倚靠在雕着金龙的承重红柱上。闲闲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时至夕阳。万物都撒落着光的余韵。

    这条走廊上目之所见皆是金色,少许栏杆的影子斜着拦在路上。一道接一道。

    有几十倍人高的红柱间隔三十尺有余,要有多少能工巧匠的心思投入到这里,才能把所有红柱的阴影在任何时候都不相交。

    萧宁学着他的样子靠在另一根红柱上,就那样盯着他,也不说话。

    “你干什么,被打击到了?”那人微皱着眉,眼神不自然地移开看着别处。

    夕阳的暖光透过他淡棕色的眸子,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因为忙了段时间的事情有了结果,所以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此人心情很好,不见平日的古板与循规蹈矩。

    平日站得和戒尺一样,此刻却分外的放松。当然还有被萧宁直盯着的不自然。

    晚风吹来,让二人的乌纱帽上帽翅微微晃动。萧宁心里的火气在看到这人时就已经达到顶点,表情还是不变的,冷笑了一声,“你心情很好?”

    陆昭熙的眼里印着夕阳,火红的光彩,铺满了天地,也落进他的眉眼里。

    两人的影子在同一个背景色里,勤政殿的红棕柱子为见证。风也来掺合,让官袍飞起衣角,让人分清楚,这不是一副世纪彩画。

    陆昭熙看着勤政殿下的整个大庆王朝山河,转而谈起其他。“或许,我该请你,和你的那位云姑娘吃杯酒?”尾音上扬,笑意一点点露出。

    他眉眼间都是小人得志!萧宁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胸腔都要拘不住它了。

    “宗田的案子在江南就归你了,那宗田法的修编,陆某就承你的让了。”

    “我们之前可是订好了纲要,你又能翻到哪去呢”萧宁忍了又忍,还是放了丝讥讽和憎恶在这句话里。字也是一句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谁知道呢,笔在我手上。”陆昭熙满不在乎地转身,眸光从大好的夕阳青山图转走。也不分出半分来看对面的萧大人一眼。

    也不用风来拨弄,陆昭熙自己的动作就带起了绯红的袍脚与玄色腰带。上上下下都是淡漠无情,利落干脆。

    “你——”萧宁气极,半天没说出什么来。倒是心里平静如湖面了,脑子里的念头换了换。

    “呵,当我给您老人家的孝敬吧!这么多年在朝堂上,您辛苦——”

    对面的人脚步停了瞬,复又继续走着汉白玉阶。

    “呵”在对方都听不到的地方,两人出奇的一致,发出这个单音节。

    萧宁靠着柱子,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夜幕蓝调悄悄占了主场。

    景帝出来一打眼就看到了她。

    “萧爱卿,朕不早让你退下了吗?”

    “圣上万安。”萧宁没什么情绪地行了拜礼。没回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景帝的探子肯定把她和陆昭熙的事一字不差得呈报给了他。

    萧宁现在心情差到极点。这个时候她是什么都不想在乎了。

    “行了,朕知道你,别挎着个脸。也就是你,你看旁人在朝堂上公然和朕叫嚣的人还有几个在这世上的?”景帝态度软了软。

    萧宁淡淡的说,“圣上教训的是”。

    “你啊,是不是朕太惯着你了!”景帝声音微微拔高。

    “是这样,没错”萧宁无感情的说。

    景帝两指并用朝她的方向点了点,皱起眉头,也不理她了。径直甩袖离开了。

    常伴景帝左右的大太监王阂经过她身边时给了她一个“识点相”的眼神。

    萧宁:“哦”。

    王阂:……

    王阂这一愣神的功夫,正值壮年的景帝景帝已经走完了汉白玉阶,

    “哦呦,皇上,等等咱家。”王阂紧赶慢赶追上前去。

    萧府上,众人还是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手上的事。只是萧大人的幕僚聚在幕府的一处愁眉不展。

    李旭也是萧大人的长史之一,负责策略规划、军事参谋、文书管理及档案记录等工作。

    他此刻也并不理解现如今的局面了。

    “李长史,您对这事怎么看啊?”

    他是个火爆的性子,当即拍案而起,“要我说,大人每年总要干几件让自己功亏一篑的事!”

    得到了一些人的附和。

    另一位长史说,“这次对方狠狠抓住了这个错儿处抨击大人办事急率,让咱们丢了宗田这片国家经济脉络。”

    “诶,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想的。”

    李旭神色突然神神秘秘的对着周围的人说,“我觉得,那云家的姑娘是……”

    其他幕僚的头都聚过来了,李旭也不再卖关子了,“是被故意放到午门外的。”

    大家听完后都回到原处,都大失所望的样子。

    平时脑子最活络的季贺年开口了,“切,大家都知道好嘛。光看这十几年来如同摆设的鸣冤鼓那天被敲响了,这个巧合,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吧。”

    “而且一个小女子,没被禁军那帮家伙赶得远远的就算了。竟然能让她靠近午门,那可是皇宫正门啊。”一位幕僚补充。

    李旭做出总结,

    “你们在说大人没有脑子?”

    众人眼神飘忽,望向别处。有两道视线交汇到一起了也迅速互不打扰地转移。

    梨花雕木窗半开,有股淡淡的梅花香气飘进来。

    季贺年的视线正好飘向了窗外,看到了一抹身着淡粉色衫裙的倩影。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正是那位云姑娘。

    可能大家对美的事物总会把它想像的美好无害。其实云官并没有笑,甚至面无表情。

    季贺年折扇一打开,扇了几下。“行,我知道了。不过,嘶,大人也真是糊涂啊。”

    他又作痛心疾首状,叹了几口气。

    其他幕僚也看到了他们讨论的核心人物。

    也都明白了大人的一时冲动了。也像季贺年一样,连连叹气。

    人家姑娘一出现,周围的别致景色也都黯淡了。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风流。

    但……就算人家姑娘是天仙,也不能说救就救啊。

    现在这情况,是天仙还是毒蝎还说不定呢!

    他们得出了一致结论,大人此行是需要谴责批评的。

    因为信儿是由皇宫那儿传来的,萧宁本人并没有回来,所以众幕僚在这继续商讨接下来对方会有什么动作。

    “嘶,不过那云姑娘走那么快是要去哪儿啊”李旭在讨论间隙插了句。

    “步履匆匆,行事诡异”,一位长史捋了捋胡子,“必定心怀鬼胎。”

    季贺年示意他们不要分神,但自己也忍不住加入讨论,“我倒觉得她没什么水花,再说,不是还有长风兄在吗?我风兄无所不能的好吧。”

    “那倒也是”。他们从文,武的事还是交给其他能人吧。

    云官在这十几天内摸清了萧府的构造,此刻正极有目的性地去着某地。

    小径幽深,雕梁画栋,时令花栽了几处,萧宁不太爱看,只偏爱些果子树。

    但花师也是精心打理着那几丛花,此刻暮色渐渐笼罩着,午后蔫了的花总算新鲜起来。花师们也眉眼渐开。

    “云姑娘是去哪啊?”林兰子花师看到了云官,好心情的打着招呼。

    云官本就心冷,她默不做声的小心绕过那几丛林兰子花,就头也不偏一下的走了。

    花师在后面喊,“别再往前了,大人不喜他人随便进出他的书房以及寝室的” 。

    云官勾了勾嘴角。就是这条路。

    她宛若未闻,继续她的原定路线。

    诶,这小姑娘啊,脾气古怪啊。花师在原地感慨着。

    也没想着拦着人家。

    萧宁的书房大气,藏着一排排的古籍文稿,以及当朝经书大儒所著杂文学说,写国家山河风光的这等不入流的书也多。萧母每次看着这些书就忍不住说她要把眼睛都熬坏了,

    “你是要冲出去替王史官修史吗?”

    萧宁这时候就会拉着她的手臂轻轻摇晃。

    寝房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奢华罢了。

    光桌上摆放的珐琅瓶就由大至小的随意摆放了五个,景泰蓝山水。云官记得自己的父亲有幸在一位盐商朋友家见过一只,他还和她埋怨过,“这瓶子他可宝贝得紧,碰都不让他的知己碰一下呢!”

    云官想到这儿就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还好,自己的父亲安然无恙,虽然被褫夺了官职,也没了田产,但是云家女眷未被流放充官妓,男丁也保留了性命。

    这就是最完满的了。

    云官的心跳的有点快,她攥了攥自己的裙角,终于下定了决心推开萧宁寝房的门。

    葱白的手指还未碰到门一下,就有一个冒着冷光的刀尖横在其中。

    云官的眼神一冷。

    “长月姑娘,想来是走错了地儿。这里是大人的就寝的地方。”长风眼神不善,停顿了下,又说,

    “您还请回吧”。他把“回”字咬得很重。

    云官的脸彻底冷下来了,“再说一遍,我叫云官。”她这时候认出来了眼前这位人物是那个雨天的未弄脏鞋面的侍卫,是那人身边的。

    长风嗤了一声,态度很不友好。

    他一直对他家大人随意捡人的行为感到不满,而且还随意给人取名,萧家“长”字辈的人不多,算上他也就两个,

    但是,眼前的小女子,

    她,凭什么!

    她还敢嫌弃!

    “那就云姑娘,云姑娘咱先移步厢房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如果我说不呢?”声音里萃着冰。

    本来就不太美妙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云官看着泛着寒光的佩刀眼睛都不眨一下。

    长风听到这句话当即收回了刀,朝着云官的肩膀伸出了手,就想把她拎起来扔到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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