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
脚步有点急的踏出客栈，夕阳出来了。把那人的半个身子罩成暖橙色。
“此次刺杀案你全程在场，按官家的规矩，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事，定要全无保留和我司说明……”
“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督遭此毒手，朝野上下无不痛心，下官能为都督做的，也就是如此……”
正好有门框，此时疲累，赵怀安斜斜倚靠。双手抱胸，眼睛眯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务繁杂，诸位之后的时日万事小心。”
被问询过差点被带走当犯人的陆昭熙不知怎的把自己的嫌疑洗脱掉的，转身几步利落得对属下说完后，就衣诀带风般离去。
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当然也没理自己。
真的如同王城的风般，哪里都不是他们监查司，哪里又都是。
“你该庆幸自己之后不会再遇见我了。”
翌日，被解开镣铐的赵怀安听到这话后不以为意，联系他也不一定非得靠凶杀案么。
“请咱们陆公子喝杯茶？”
那人又不理他，“万一某一天你有事相求于我，而我成你的人脉了呢？”
忙了个通宵的陆昭熙不想说不知道哪年那哪月才会发生的事，哼了声，轻吐两字。
“闲人。”
赵怀安：……
赵怀安继续，“来嘛。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射出那两支箭的人长什么模样吗？”
转身几步的人又顿了下，“在哪。”
他当时所处方位，好像可以目睹至少一位刺客的。
赵怀安不愧是赵怀安，昨夜三波人混着刺客那波，都乱成一团，捉拿刺客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他还记得去胭脂小馆拿定好的胭脂。
虽然不是最新鲜最好品质的时候，但他觉得自己要去的。
给这一天——自己一生都难忘——划上个句读。
“什么？被别人抢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被一喝的老板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一口咬定，“不是抢，人家付了钱的。
“嗯？”
老板低眉老实回答，“太阳下山前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那时自己刚被拷。
靠，到底是谁敢在自己头上动土！
“你们家等着倒闭吧！”他先解决了不诚信做生意的老板。
本以为再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毕竟客人信息是不能泄露的，这是行规。
抬步就走时，好歹是做到天下第一胭脂的老板就差抱着赵怀安的腿哭了。
“公子，别啊。这桩生意是您来也得做。不是小人不怕得罪您啊……”
赵怀安耐下性子听了店老板的自述。
“说来也是一位年轻的公子，俊俏得勒。啧，看着面善，但出手直击七寸啊……”
“您是知道的，京城里做生意哪有容易的，每天的账不到最后一刻，哪有对得齐的……”
“……他直接就说小人家的账有问题，少交国税！您也知道，小人和本店哪是这样的！”
“……好在他给足了金银，小人才与他做这桩水粉生意的。要不然，就凭他那个站不住脚的、莫须有的理由？万万不能的呀！”
赵怀安不时嗯几声，在心里默默为那人画像。
“停，我自知道你的苦涩，先看看是不是纸上画的这人。你只管说，不用担心坏了行规”
随意揪来的一张宣纸上，栩栩如生站了一位墨色玉人，从鼻子到眉眼，精致得不行。细看，执笔人也才浅浅勾勒了几笔而已。
赵怀安最后浅浅点了瞳仁，在几句话的功夫就完成了这样的一副水墨。
“是他。公子您真乃神人也，哪日成了名画家可否容小店借您宣传一下……”
得了答案后的赵怀安没理他的大惊小怪。
只是拿走那张宣纸的时候，发现天下第一胭脂铺的老板眼冒金光，要把纸留下。
他轻皱了下眉，本能感到不悦。不过这种情感没来由，好像是怕别人惦记上自己放在心底的人一样。
明明是随手画的那人的草稿而已。
年纪极轻的公子有点被自己的这种情感吓到了。
就像他不会意识到，除了胭脂铺老板外，其他人的面容都是模糊的。而时间线是混乱的。
十年后的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在一场异常真实的梦中。
城南老槐树下。
赵怀安赶到那时，果然没见那人过来。
“萧陵！”
他就知道，果然是他！经老板悄悄的指认，强抢走胭脂的是那个被书院赶出来的人。
真是仗着自己长得还不错就无法无天了！
亏自己觉得愧疚，要用五百两买他的破书。他倒是看不出书院里的布衣，可以做到和自己抢东西的地步。
怎么有钱的呢？怎么有胭脂铺信息的呢？怎么有和世家呛声的胆量的呢？
这几个问题一直盘绕在他抱胸绕槐树走了一圈又一圈的路上。
实在不怪赵怀安，这一天有点太邪乎了。
直觉告诉他，这几个问题的答案至关重要。
结果，等到夕阳真正落下，月亮升起到老槐树梢上，他走了三千三百六十七圈的时候，那人也没有出现。
他怎么敢不来的呢？
“第三千三百六十八……”赵怀安用实力证明了，人在怒极的时候反而会既极有耐心。
他倒是要看看……本来累到直盯着自己脚底的蚂蚁的琥珀色眼睛，那瞬间一眨不眨，腹诽的声音都停了。
因为多出来了一片之前见过的袍脚。
猛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琉璃眼睛就那么直直撞进了一片温柔的海。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自己又该如何形容呢……
他没想到自己原来的问题没解决，新的问题就又出现了。
自己为什么心跳的那么快，看到犯人出现竟然也没生气。
就……只是心跳快的飞起。
这倒不与某种怪力乱神有关了，事实就是，天启六年的赵家小公子，是他的心在跳。
“你还真的在这啊？早看出来你是个实心眼了，都说我很忙不一定会来……还好我留了个心赶来了，要不你就白等了不是……”
“嗨，怎么愣着不说话？”
年轻到算得上稚嫩的手，带了薄茧，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
“……咳，别以为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就会发善心原谅你！”
琥珀色的眼睛移开自己的视线，到那一盘难得的圆月上，刻意不去看她。语气有点急，甚至算得上磕磕绊绊。
“你的脸怎么回事？一下午的功夫，就毁容了？”
之后再回想起这一幕，赵子恒就会冷哼，气某人好一个明知故问。
赵怀安此时也很生气，“我说我不会原谅你啊！”
语气重新变得正常，正常的臭得要死。是那种贵公子的鄙夷与嫌弃，还自带一种刻意的高高在上。
“哪件？迟到这件？我第一句就和你解释过了，你自己聋了还怪我了喽。”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对于陌生人的不善也不是吃素的。
“还哪件？有几件？你自己也知道抢了我的胭脂啊！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沉迷烟花柳巷，再穷也要去学着人家嫖！”
萧宁有点后怕自己说露嘴了，自己差点牵连到眼前人性命的事。没错，第一支箭是
她射的。差点射伤这个左右摇摆挡自己视野的人，她感到很愧疚，所以嘴上还是留了点情。
不过赵怀安依旧吵不过她就是了。
“你那么生气干嘛？我买什么是我的事，你买不到什么是你的事。我就算不‘抢’你的，也会‘抢’别人的，这样你心里平衡了吧？真是有点好笑啊你……”
“什么叫不关我的事，什么叫你的事我的事？！”
……
老槐树下飒飒落下雪白的花叶，阵阵清香扩散开来。
两个人不打不相识，都年纪轻轻的心还大。
萧宁不知从哪拿来一壶槐花酒酿来，还有两个小酒杯。
“喝点？”
“你能买得起什么样的酒来？”
赵怀安嫌弃贫民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酒酿不知不觉就见了底，赵怀安动作有些迟顿得把酒壶翻过来倒过去。
“哪个酒坊出的，还不错。”
他挑剔的皱眉评价到，脑袋有点发沉，但还不至于到醉的地步。
赵怀安见多识广，对品质上乘的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了，遇到自己追着问哪里产的还是人生来头一次。
而对面的人喝到第三杯时就没喝了，神志也算清醒……吧。
“你，买不到。”她自己买花酿制，没额外的添加物，埋入地下五年新开坛的纯精酿，她今天见他之前特意挖出来的。
赵怀安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店铺商号，暗暗咬牙了好一阵。
在这样一个花好月圆的时刻，人是渐渐什么话都往外说的。没有争吵，没有问询，也没有诉苦。
“兄弟，你买胭脂是要送给哪位姑娘？你到哪一步了？”
“我家的。”这是回答第一个问题。
赵怀安的心跟着麻了半边，觉得这真是一句很不错的话术。
“登堂入室。”这是回答第二个问题。
！！
“进展到这一步了？！”
“不过想来也是，你毕竟长得还算可以……”
他觉得自己这一段恋情没萧宁那般顺利，但还是少有嫉妒心，为同好高兴高兴也是正常的。
“那恭喜你喽。”
“同喜同喜。”
曲终人离散时，萧宁拿出来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简单的两字——《国策》。
赵怀安：……
“你们读书人都是要趁喝醉的时候写点东西？据说这样是有点灵感，是真的吗？”
“送给你。”
萧宁脑袋昏沉，一下子理解不了那么长的句子，只能重复这句话。
看到赵怀安把东西收好后，才心满意足要离开各自家去。
接过那本绝对不算薄的书，赵怀安顺手摸了摸口袋。
也是有点迟顿的想起来自己被拷前后身上都没装银钱的事实。
完了，真要欠她五百两了。
离去时，赵怀安鼻尖除了萦绕着槐花香，还有一股弓箭开锋后牛皮与鸦羽摩擦之后才会有的气味。
萧陵他应该特意梳洗过。不然自己也不会再最后才能闻到这股味道。
因为他的嗅觉向来灵敏。
衣服也与太阳落山前一个半时辰之前那套一样。
中间的时间没有换过吗？
结合那个阉人血肉横飞时自己看到的身形……
寻常人是不会察觉出端倪的。但赵怀安空间架构能力超乎常人，记忆力也强悍到能够复原出自己那一周见过的所有人事物。
在那回头的一瞬间，有个人闪过半身，从三楼的雅间跳到屋檐。
而后是后知后觉的箭雨反击。那人没有中箭，顺利逃脱。
电光火石间，赵怀安觉得自己要去问问胭脂铺的老板，拿着随手画的两套衣服，深夜拉起亦未寝的老板，问他，
“你在太阳落山前一个时辰，见到的那个人身穿什么样的衣服？仔细想想，任何细节都可以说，越详细越好。”
“是左边那件。”老板打着哈欠，指了指他们相遇前一时间段、后一时间段萧宁的衣服。
竟然如此么……
时间那么紧，会有时间换套衣服吗？
“还有什么其他的，比如他的神情如何，急不急切，手上有没有拎着包裹，里面是一张弓……”
老板最后被迫陈述了半个时辰的与萧宁接触的经过。细到哪只脚先踏进的门都被强迫着回想起来了。
半个时辰后没得到想要的完整证据链证实自己猜测的赵小公子，拧着眉沉着脸回监查司去了，主动带上了镣铐。
结束了这鸡飞狗跳的一天。
睡着前最后的想法是翌日一定要组一个局，让姓陆的、姓萧的和自己，三个人——好好聊聊。
“此次刺杀案你全程在场，按官家的规矩，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事，定要全无保留和我司说明……”
“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督遭此毒手，朝野上下无不痛心，下官能为都督做的，也就是如此……”
正好有门框，此时疲累，赵怀安斜斜倚靠。双手抱胸，眼睛眯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务繁杂，诸位之后的时日万事小心。”
被问询过差点被带走当犯人的陆昭熙不知怎的把自己的嫌疑洗脱掉的，转身几步利落得对属下说完后，就衣诀带风般离去。
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当然也没理自己。
真的如同王城的风般，哪里都不是他们监查司，哪里又都是。
“你该庆幸自己之后不会再遇见我了。”
翌日，被解开镣铐的赵怀安听到这话后不以为意，联系他也不一定非得靠凶杀案么。
“请咱们陆公子喝杯茶？”
那人又不理他，“万一某一天你有事相求于我，而我成你的人脉了呢？”
忙了个通宵的陆昭熙不想说不知道哪年那哪月才会发生的事，哼了声，轻吐两字。
“闲人。”
赵怀安：……
赵怀安继续，“来嘛。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射出那两支箭的人长什么模样吗？”
转身几步的人又顿了下，“在哪。”
他当时所处方位，好像可以目睹至少一位刺客的。
赵怀安不愧是赵怀安，昨夜三波人混着刺客那波，都乱成一团，捉拿刺客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他还记得去胭脂小馆拿定好的胭脂。
虽然不是最新鲜最好品质的时候，但他觉得自己要去的。
给这一天——自己一生都难忘——划上个句读。
“什么？被别人抢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被一喝的老板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一口咬定，“不是抢，人家付了钱的。
“嗯？”
老板低眉老实回答，“太阳下山前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那时自己刚被拷。
靠，到底是谁敢在自己头上动土！
“你们家等着倒闭吧！”他先解决了不诚信做生意的老板。
本以为再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毕竟客人信息是不能泄露的，这是行规。
抬步就走时，好歹是做到天下第一胭脂的老板就差抱着赵怀安的腿哭了。
“公子，别啊。这桩生意是您来也得做。不是小人不怕得罪您啊……”
赵怀安耐下性子听了店老板的自述。
“说来也是一位年轻的公子，俊俏得勒。啧，看着面善，但出手直击七寸啊……”
“您是知道的，京城里做生意哪有容易的，每天的账不到最后一刻，哪有对得齐的……”
“……他直接就说小人家的账有问题，少交国税！您也知道，小人和本店哪是这样的！”
“……好在他给足了金银，小人才与他做这桩水粉生意的。要不然，就凭他那个站不住脚的、莫须有的理由？万万不能的呀！”
赵怀安不时嗯几声，在心里默默为那人画像。
“停，我自知道你的苦涩，先看看是不是纸上画的这人。你只管说，不用担心坏了行规”
随意揪来的一张宣纸上，栩栩如生站了一位墨色玉人，从鼻子到眉眼，精致得不行。细看，执笔人也才浅浅勾勒了几笔而已。
赵怀安最后浅浅点了瞳仁，在几句话的功夫就完成了这样的一副水墨。
“是他。公子您真乃神人也，哪日成了名画家可否容小店借您宣传一下……”
得了答案后的赵怀安没理他的大惊小怪。
只是拿走那张宣纸的时候，发现天下第一胭脂铺的老板眼冒金光，要把纸留下。
他轻皱了下眉，本能感到不悦。不过这种情感没来由，好像是怕别人惦记上自己放在心底的人一样。
明明是随手画的那人的草稿而已。
年纪极轻的公子有点被自己的这种情感吓到了。
就像他不会意识到，除了胭脂铺老板外，其他人的面容都是模糊的。而时间线是混乱的。
十年后的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在一场异常真实的梦中。
城南老槐树下。
赵怀安赶到那时，果然没见那人过来。
“萧陵！”
他就知道，果然是他！经老板悄悄的指认，强抢走胭脂的是那个被书院赶出来的人。
真是仗着自己长得还不错就无法无天了！
亏自己觉得愧疚，要用五百两买他的破书。他倒是看不出书院里的布衣，可以做到和自己抢东西的地步。
怎么有钱的呢？怎么有胭脂铺信息的呢？怎么有和世家呛声的胆量的呢？
这几个问题一直盘绕在他抱胸绕槐树走了一圈又一圈的路上。
实在不怪赵怀安，这一天有点太邪乎了。
直觉告诉他，这几个问题的答案至关重要。
结果，等到夕阳真正落下，月亮升起到老槐树梢上，他走了三千三百六十七圈的时候，那人也没有出现。
他怎么敢不来的呢？
“第三千三百六十八……”赵怀安用实力证明了，人在怒极的时候反而会既极有耐心。
他倒是要看看……本来累到直盯着自己脚底的蚂蚁的琥珀色眼睛，那瞬间一眨不眨，腹诽的声音都停了。
因为多出来了一片之前见过的袍脚。
猛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琉璃眼睛就那么直直撞进了一片温柔的海。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自己又该如何形容呢……
他没想到自己原来的问题没解决，新的问题就又出现了。
自己为什么心跳的那么快，看到犯人出现竟然也没生气。
就……只是心跳快的飞起。
这倒不与某种怪力乱神有关了，事实就是，天启六年的赵家小公子，是他的心在跳。
“你还真的在这啊？早看出来你是个实心眼了，都说我很忙不一定会来……还好我留了个心赶来了，要不你就白等了不是……”
“嗨，怎么愣着不说话？”
年轻到算得上稚嫩的手，带了薄茧，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
“……咳，别以为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就会发善心原谅你！”
琥珀色的眼睛移开自己的视线，到那一盘难得的圆月上，刻意不去看她。语气有点急，甚至算得上磕磕绊绊。
“你的脸怎么回事？一下午的功夫，就毁容了？”
之后再回想起这一幕，赵子恒就会冷哼，气某人好一个明知故问。
赵怀安此时也很生气，“我说我不会原谅你啊！”
语气重新变得正常，正常的臭得要死。是那种贵公子的鄙夷与嫌弃，还自带一种刻意的高高在上。
“哪件？迟到这件？我第一句就和你解释过了，你自己聋了还怪我了喽。”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对于陌生人的不善也不是吃素的。
“还哪件？有几件？你自己也知道抢了我的胭脂啊！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沉迷烟花柳巷，再穷也要去学着人家嫖！”
萧宁有点后怕自己说露嘴了，自己差点牵连到眼前人性命的事。没错，第一支箭是
她射的。差点射伤这个左右摇摆挡自己视野的人，她感到很愧疚，所以嘴上还是留了点情。
不过赵怀安依旧吵不过她就是了。
“你那么生气干嘛？我买什么是我的事，你买不到什么是你的事。我就算不‘抢’你的，也会‘抢’别人的，这样你心里平衡了吧？真是有点好笑啊你……”
“什么叫不关我的事，什么叫你的事我的事？！”
……
老槐树下飒飒落下雪白的花叶，阵阵清香扩散开来。
两个人不打不相识，都年纪轻轻的心还大。
萧宁不知从哪拿来一壶槐花酒酿来，还有两个小酒杯。
“喝点？”
“你能买得起什么样的酒来？”
赵怀安嫌弃贫民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酒酿不知不觉就见了底，赵怀安动作有些迟顿得把酒壶翻过来倒过去。
“哪个酒坊出的，还不错。”
他挑剔的皱眉评价到，脑袋有点发沉，但还不至于到醉的地步。
赵怀安见多识广，对品质上乘的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了，遇到自己追着问哪里产的还是人生来头一次。
而对面的人喝到第三杯时就没喝了，神志也算清醒……吧。
“你，买不到。”她自己买花酿制，没额外的添加物，埋入地下五年新开坛的纯精酿，她今天见他之前特意挖出来的。
赵怀安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店铺商号，暗暗咬牙了好一阵。
在这样一个花好月圆的时刻，人是渐渐什么话都往外说的。没有争吵，没有问询，也没有诉苦。
“兄弟，你买胭脂是要送给哪位姑娘？你到哪一步了？”
“我家的。”这是回答第一个问题。
赵怀安的心跟着麻了半边，觉得这真是一句很不错的话术。
“登堂入室。”这是回答第二个问题。
！！
“进展到这一步了？！”
“不过想来也是，你毕竟长得还算可以……”
他觉得自己这一段恋情没萧宁那般顺利，但还是少有嫉妒心，为同好高兴高兴也是正常的。
“那恭喜你喽。”
“同喜同喜。”
曲终人离散时，萧宁拿出来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简单的两字——《国策》。
赵怀安：……
“你们读书人都是要趁喝醉的时候写点东西？据说这样是有点灵感，是真的吗？”
“送给你。”
萧宁脑袋昏沉，一下子理解不了那么长的句子，只能重复这句话。
看到赵怀安把东西收好后，才心满意足要离开各自家去。
接过那本绝对不算薄的书，赵怀安顺手摸了摸口袋。
也是有点迟顿的想起来自己被拷前后身上都没装银钱的事实。
完了，真要欠她五百两了。
离去时，赵怀安鼻尖除了萦绕着槐花香，还有一股弓箭开锋后牛皮与鸦羽摩擦之后才会有的气味。
萧陵他应该特意梳洗过。不然自己也不会再最后才能闻到这股味道。
因为他的嗅觉向来灵敏。
衣服也与太阳落山前一个半时辰之前那套一样。
中间的时间没有换过吗？
结合那个阉人血肉横飞时自己看到的身形……
寻常人是不会察觉出端倪的。但赵怀安空间架构能力超乎常人，记忆力也强悍到能够复原出自己那一周见过的所有人事物。
在那回头的一瞬间，有个人闪过半身，从三楼的雅间跳到屋檐。
而后是后知后觉的箭雨反击。那人没有中箭，顺利逃脱。
电光火石间，赵怀安觉得自己要去问问胭脂铺的老板，拿着随手画的两套衣服，深夜拉起亦未寝的老板，问他，
“你在太阳落山前一个时辰，见到的那个人身穿什么样的衣服？仔细想想，任何细节都可以说，越详细越好。”
“是左边那件。”老板打着哈欠，指了指他们相遇前一时间段、后一时间段萧宁的衣服。
竟然如此么……
时间那么紧，会有时间换套衣服吗？
“还有什么其他的，比如他的神情如何，急不急切，手上有没有拎着包裹，里面是一张弓……”
老板最后被迫陈述了半个时辰的与萧宁接触的经过。细到哪只脚先踏进的门都被强迫着回想起来了。
半个时辰后没得到想要的完整证据链证实自己猜测的赵小公子，拧着眉沉着脸回监查司去了，主动带上了镣铐。
结束了这鸡飞狗跳的一天。
睡着前最后的想法是翌日一定要组一个局，让姓陆的、姓萧的和自己，三个人——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