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正是圆月，柯渝像往常一样穿着白衣在黑夜中行走着。
她的脸是苍白的，甚至连同唇都抹去了颜色，可这却并不显得她憔悴，反倒是多了些许冰冷与干净。
四周的房屋中没有一丝声音，唯独叮零当啷的铃声在街道上回荡，那声音源自柯渝手腕上的一个手链：棕色的绳子，三块堇青石，两个小铃铛。
声音不大，但胜在空灵有趣。
“明天就是冠礼了，哥哥不回家好好休息，私自下山做什么？”一个轻快又带些细软童音的嗓音突然出现，打破了那好听的铃声，就像是微风中突然飘落起了蝴蝶。
“你还说我，你不也在这吗？”另一个说话的人声音是清冽的，带着清晨的露水，一点一点，干净透亮。
听到两个声音，柯渝突然皱起了眉，莫名觉得自己这一身白色碍眼，由这街道的灯光照着来看，竟显露出一丝红光，还是换成黑色吧，不行，黑色太单调了，那就再加上银色？也不可，银色太亮，那就金色，金色……
正想着，柯渝迎面碰上了两人，正是刚刚说话的两人。
夏白最先看到柯渝，便拱手打了声招呼：“占星主好。”
柯渝摆摆手，一旁的夏墨也连忙行了个礼。
柯渝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两个人，何况她还有占星主这个名头，怎么着也得端着点儿，就更没有搭理的必要了，再者，主线任务明日才开始，虽然那两个人是主要人物，要关注，也没有必要急这一时半会。
柯渝是个典型的打工人，虽干着九九六的活，却依然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当咸鱼绝不起来工作，能偷工减料绝不精巧细致。
于是柯渝就继续向前走着，继续想着要如何改造自己的衣服，叮零当啷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哥，你说，万器窟到底长什么样啊，还有那凉步槐棠，听说漫山遍野，全是槐花，唯独山顶有一棵是鲜红色的海棠，伴随着常年不化的积雪，一定非常美。”
“不用听说，这就是事实，”夏墨顶了回去，声音中带着宠溺与无奈“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你都给我说了几百遍了。”
夏白吐了吐舌头，润的唇多了些水色，一双眼睛都快弯成了小月牙，底下的眼眸闪着兴奋的光，粉白的鼻翼因激动而轻轻抖动了两下。
她将脸凑到夏墨面前，还想要说些什么。
夏墨眉头一跳，用手将夏白的脑袋从自己面前推了出去：“快点回夏山去，族规第三条，不得私自出夏山，违者鞭罚三十，外加心法三十遍，禁闭三十天……”
“停停停，”夏墨瞬间收起刚才那副开心的样子，像及了小兔子耳朵拍打两下，低垂下去盖住自己的身子，“我知道错了，这不正准备着回去嘛。”
夏白偷偷从耳朵底下探出头来，瞅了哥哥一眼，正撞间少年盯着自己，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傻乎乎的自己乐呵着：“这不是正巧碰着哥哥您了嘛，哥哥总不会告我的状吧。”
“不止是我，还有占星主。”少年静静答着。
“那就更不用愁了，占星主从来不管这些，他惯是不会告状的”
这句话要是被已经走远了的占星主听到想，那可不一定，毕竟她要干的第一件事，便是阻止两人去冠礼。
“行了，快走吧”少年有些不耐烦。
夏日的夜晚格外闷燥。
“总是说我，哥哥为何晚上出来？”夏白不满的嘟囔道。
看着夏白，夏墨突然想起了两人初次遇见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心机，惯会撒娇。
不由得面容变得严肃而又冷漠了些：“我是有要事在身的，你抓紧回去，我需走了。”
异灵星球是十七岁行冠礼的，原是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及冠，但由于都需要开万器窟，千人千次，万器窟因此终年不闭，竟遭了贼，超过半数的灵器被劫走，凉步槐棠也因此付出了惨重代价，山顶处的红棠更是迅速衰老枯萎，几百年的修养后才重新长出枝芽。
于是便中和了起来，统一十七岁及冠，且一年只举行一次及冠礼，所有在这一年足够年龄的人统一举行。
两人明日行冠礼，如此向前推，夏墨与夏白的初次相遇，是十二年前。
……
夏日，太阳格外耀眼，万物都裹上了层金光，唯独角落中有灰暗包裹住了院子，一丝光照都透不进去，朗朗白日之下，反倒显露出冬日的凋零挫败感。
“父亲，我娘还会记得我吗？”一个小男孩站在比自己还大上许多的铜镜面前，有些紧张的用手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衣服，不再是夏山中千篇一侓的蓝色训练服，这件衣服是红色的，鲜红的衣摆，白色里衣，仿若雪地中被刺伤的貂在流血。
有些刺目，多了生气。
父亲走到男孩的身后，给他冠了一个成年后才能冠的头发，用的是银色发冠。
男孩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但镜子中的他，莹白的脸，艳红的唇，眼睛略微有些向下，是没有褪去的婴儿气，额间几缕胎发细细的垂着，竟瞬间便吸去了他的注意力。
男孩忘记了父亲的举动，他想着，母亲一定会喜欢自己这个样子的，于是便开心的笑了起来，露出几颗乳牙。
“父亲，我们走吧。”
夏羽泽看着夏墨高兴的样子，眼神中忽的透露出不舍，只是这情绪转瞬即逝，他上前去从宽大的外袍下寻出夏墨的手，牵上，向外面走去。
男孩踉踉跄跄，赶上父亲的脚步。
负一和负二站在门外，阴影之下，与他们玄色的衣服几乎融为一体。
夏羽泽看到他们，他们好像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从负一到负十，夏羽泽不记得自己人生中有什么时刻，他们是不在的。
突然有些感慨。
世事无常啊。
“屋内暗格中留了一封信，一刻钟之后，你们再去看罢”
“是，”负一和负二拱手答道：“负七和负八刚传过消息，夫人已经在家中等着了。”
“好，”男人答着，却不知还该说什么了，他欲言又止，如此反复几次，最终作罢，拉着男孩，向山下走去。
小孩子对于新鲜事物有着天然的好奇心和向往之情，一路上，夏墨虽被牵着，脚也在走着，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先是经过了夏林，参天的大树，在身高不足一米的男孩眼中，树顶仿佛就是世界的顶部了，响过夏日独特的蝉鸣。
夏墨的眼睛从未像今日睁的那般大，眼瞳中似有星光点点，比刚刚飞过的麻雀还要可爱上几分。
环境确实优美，只是这路并不好走。
遍地枝叶铺在泥土之上，没有秋日踩在枯叶上的松软，反倒平添了几分泥泞，太阳光透过叶片落下斑驳的影子，如梦似幻。
“上好的香料嘞！沉香，肉桂，薰衣草，您想要的这里都有！”
“来看一眼这茶！昨个儿刚从南方运过来的，您看看这霜……”
“手工缝制的香囊！这位小姐，您有没有如意郎君？自己不会缝可以买一个送出去啊！”
“客官，客官……”
到了山下，渐渐热闹了起来，不时有个运蔬菜的小厮，亦或者是布料厂进货的车从街上穿过。
街上人声鼎沸，亭台楼宇之间，好一派繁华模样。
……
夏日晴空之下，却只能身处黑暗中的院落里，露出了一张巴掌大，未施脂粉却并没有被岁月抹去颜色的脸。
“娘亲，爹爹和哥哥什么时候才能来呀？”
另一个脑袋从兮龙儿的腰旁挤了出去，像个小鸡似的也向外张望着，女孩儿把头仰起来，咬着字问娘亲。
兮龙儿算了算时辰：“该是快到了”
“负七，你先去泡杯茶凉着吧。”
“是，夫人。”
“负八，你就把季影带到屋子里去，好生看着，别磕着碰着了。”
“是，夫人。”
小女孩嘟着嘴不愿意了：“我也要在这里和娘亲一起等爹爹，”和娘亲撒完娇，季影转身又对负八说：“八哥哥，你和七哥哥一起泡茶去！”
女孩叉着腰，浅粉色的襦裙，与这小霸王一般的姿势格格不入，唯一应景的，大概就是她的小奶音了。
乳糖融化进空气。
负七早已去一边泡茶了，负八抬头，想要询问夫人。
兮龙儿轻轻一笑：“罢了，你去泡茶，西房那边，好像还留着些凉步槐棠的槐花茶，带上吧。”
夏羽泽未曾见过季影，兮龙儿怕他不明缘由，醋罐子又翻了，想着慢慢说，这才叫女孩先进去，但既然她不愿，也是一腔热情，不好坏了，想在这等，便等吧。
季影是兮龙儿离开夏山的第二年，从妓院门口的伙计收下救下来的，只道是父亲赌博没钱，要以女儿抵债，可怜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寒冬腊月，正是灯笼高挂之时，险些入了龙潭虎穴。
她的脸是苍白的，甚至连同唇都抹去了颜色，可这却并不显得她憔悴，反倒是多了些许冰冷与干净。
四周的房屋中没有一丝声音，唯独叮零当啷的铃声在街道上回荡，那声音源自柯渝手腕上的一个手链：棕色的绳子，三块堇青石，两个小铃铛。
声音不大，但胜在空灵有趣。
“明天就是冠礼了，哥哥不回家好好休息，私自下山做什么？”一个轻快又带些细软童音的嗓音突然出现，打破了那好听的铃声，就像是微风中突然飘落起了蝴蝶。
“你还说我，你不也在这吗？”另一个说话的人声音是清冽的，带着清晨的露水，一点一点，干净透亮。
听到两个声音，柯渝突然皱起了眉，莫名觉得自己这一身白色碍眼，由这街道的灯光照着来看，竟显露出一丝红光，还是换成黑色吧，不行，黑色太单调了，那就再加上银色？也不可，银色太亮，那就金色，金色……
正想着，柯渝迎面碰上了两人，正是刚刚说话的两人。
夏白最先看到柯渝，便拱手打了声招呼：“占星主好。”
柯渝摆摆手，一旁的夏墨也连忙行了个礼。
柯渝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两个人，何况她还有占星主这个名头，怎么着也得端着点儿，就更没有搭理的必要了，再者，主线任务明日才开始，虽然那两个人是主要人物，要关注，也没有必要急这一时半会。
柯渝是个典型的打工人，虽干着九九六的活，却依然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当咸鱼绝不起来工作，能偷工减料绝不精巧细致。
于是柯渝就继续向前走着，继续想着要如何改造自己的衣服，叮零当啷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哥，你说，万器窟到底长什么样啊，还有那凉步槐棠，听说漫山遍野，全是槐花，唯独山顶有一棵是鲜红色的海棠，伴随着常年不化的积雪，一定非常美。”
“不用听说，这就是事实，”夏墨顶了回去，声音中带着宠溺与无奈“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你都给我说了几百遍了。”
夏白吐了吐舌头，润的唇多了些水色，一双眼睛都快弯成了小月牙，底下的眼眸闪着兴奋的光，粉白的鼻翼因激动而轻轻抖动了两下。
她将脸凑到夏墨面前，还想要说些什么。
夏墨眉头一跳，用手将夏白的脑袋从自己面前推了出去：“快点回夏山去，族规第三条，不得私自出夏山，违者鞭罚三十，外加心法三十遍，禁闭三十天……”
“停停停，”夏墨瞬间收起刚才那副开心的样子，像及了小兔子耳朵拍打两下，低垂下去盖住自己的身子，“我知道错了，这不正准备着回去嘛。”
夏白偷偷从耳朵底下探出头来，瞅了哥哥一眼，正撞间少年盯着自己，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傻乎乎的自己乐呵着：“这不是正巧碰着哥哥您了嘛，哥哥总不会告我的状吧。”
“不止是我，还有占星主。”少年静静答着。
“那就更不用愁了，占星主从来不管这些，他惯是不会告状的”
这句话要是被已经走远了的占星主听到想，那可不一定，毕竟她要干的第一件事，便是阻止两人去冠礼。
“行了，快走吧”少年有些不耐烦。
夏日的夜晚格外闷燥。
“总是说我，哥哥为何晚上出来？”夏白不满的嘟囔道。
看着夏白，夏墨突然想起了两人初次遇见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心机，惯会撒娇。
不由得面容变得严肃而又冷漠了些：“我是有要事在身的，你抓紧回去，我需走了。”
异灵星球是十七岁行冠礼的，原是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及冠，但由于都需要开万器窟，千人千次，万器窟因此终年不闭，竟遭了贼，超过半数的灵器被劫走，凉步槐棠也因此付出了惨重代价，山顶处的红棠更是迅速衰老枯萎，几百年的修养后才重新长出枝芽。
于是便中和了起来，统一十七岁及冠，且一年只举行一次及冠礼，所有在这一年足够年龄的人统一举行。
两人明日行冠礼，如此向前推，夏墨与夏白的初次相遇，是十二年前。
……
夏日，太阳格外耀眼，万物都裹上了层金光，唯独角落中有灰暗包裹住了院子，一丝光照都透不进去，朗朗白日之下，反倒显露出冬日的凋零挫败感。
“父亲，我娘还会记得我吗？”一个小男孩站在比自己还大上许多的铜镜面前，有些紧张的用手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衣服，不再是夏山中千篇一侓的蓝色训练服，这件衣服是红色的，鲜红的衣摆，白色里衣，仿若雪地中被刺伤的貂在流血。
有些刺目，多了生气。
父亲走到男孩的身后，给他冠了一个成年后才能冠的头发，用的是银色发冠。
男孩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但镜子中的他，莹白的脸，艳红的唇，眼睛略微有些向下，是没有褪去的婴儿气，额间几缕胎发细细的垂着，竟瞬间便吸去了他的注意力。
男孩忘记了父亲的举动，他想着，母亲一定会喜欢自己这个样子的，于是便开心的笑了起来，露出几颗乳牙。
“父亲，我们走吧。”
夏羽泽看着夏墨高兴的样子，眼神中忽的透露出不舍，只是这情绪转瞬即逝，他上前去从宽大的外袍下寻出夏墨的手，牵上，向外面走去。
男孩踉踉跄跄，赶上父亲的脚步。
负一和负二站在门外，阴影之下，与他们玄色的衣服几乎融为一体。
夏羽泽看到他们，他们好像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从负一到负十，夏羽泽不记得自己人生中有什么时刻，他们是不在的。
突然有些感慨。
世事无常啊。
“屋内暗格中留了一封信，一刻钟之后，你们再去看罢”
“是，”负一和负二拱手答道：“负七和负八刚传过消息，夫人已经在家中等着了。”
“好，”男人答着，却不知还该说什么了，他欲言又止，如此反复几次，最终作罢，拉着男孩，向山下走去。
小孩子对于新鲜事物有着天然的好奇心和向往之情，一路上，夏墨虽被牵着，脚也在走着，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先是经过了夏林，参天的大树，在身高不足一米的男孩眼中，树顶仿佛就是世界的顶部了，响过夏日独特的蝉鸣。
夏墨的眼睛从未像今日睁的那般大，眼瞳中似有星光点点，比刚刚飞过的麻雀还要可爱上几分。
环境确实优美，只是这路并不好走。
遍地枝叶铺在泥土之上，没有秋日踩在枯叶上的松软，反倒平添了几分泥泞，太阳光透过叶片落下斑驳的影子，如梦似幻。
“上好的香料嘞！沉香，肉桂，薰衣草，您想要的这里都有！”
“来看一眼这茶！昨个儿刚从南方运过来的，您看看这霜……”
“手工缝制的香囊！这位小姐，您有没有如意郎君？自己不会缝可以买一个送出去啊！”
“客官，客官……”
到了山下，渐渐热闹了起来，不时有个运蔬菜的小厮，亦或者是布料厂进货的车从街上穿过。
街上人声鼎沸，亭台楼宇之间，好一派繁华模样。
……
夏日晴空之下，却只能身处黑暗中的院落里，露出了一张巴掌大，未施脂粉却并没有被岁月抹去颜色的脸。
“娘亲，爹爹和哥哥什么时候才能来呀？”
另一个脑袋从兮龙儿的腰旁挤了出去，像个小鸡似的也向外张望着，女孩儿把头仰起来，咬着字问娘亲。
兮龙儿算了算时辰：“该是快到了”
“负七，你先去泡杯茶凉着吧。”
“是，夫人。”
“负八，你就把季影带到屋子里去，好生看着，别磕着碰着了。”
“是，夫人。”
小女孩嘟着嘴不愿意了：“我也要在这里和娘亲一起等爹爹，”和娘亲撒完娇，季影转身又对负八说：“八哥哥，你和七哥哥一起泡茶去！”
女孩叉着腰，浅粉色的襦裙，与这小霸王一般的姿势格格不入，唯一应景的，大概就是她的小奶音了。
乳糖融化进空气。
负七早已去一边泡茶了，负八抬头，想要询问夫人。
兮龙儿轻轻一笑：“罢了，你去泡茶，西房那边，好像还留着些凉步槐棠的槐花茶，带上吧。”
夏羽泽未曾见过季影，兮龙儿怕他不明缘由，醋罐子又翻了，想着慢慢说，这才叫女孩先进去，但既然她不愿，也是一腔热情，不好坏了，想在这等，便等吧。
季影是兮龙儿离开夏山的第二年，从妓院门口的伙计收下救下来的，只道是父亲赌博没钱，要以女儿抵债，可怜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寒冬腊月，正是灯笼高挂之时，险些入了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