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砚绝听完裴以期这句回答,脸上的神色翻云覆雨地变化着,他面上的情绪有感动,有悔恨,有悲伤,有窃喜,最后都化作一腔沉重的爱意充斥裹挟着男人的身体。

    倏而,男人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尖锐刺耳又空灵的救护车鸣笛声,车顶上红色和蓝色的灯光交替闪烁着,仿佛在演奏一曲奇异哀痛的悲歌。

    待车子停稳,一众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救护车上跑下来,冲向车祸现场。

    席岁声最后一个从救护车驾驶座上跑下来,直奔檀砚绝,他走到檀砚绝身后,沉着冷静的从口中说出一句:“砚哥,先让医生给她检查一下身体吧,把裴以期交给专业的医护人员来救治。”

    旁边的医护人员也附和道:“家属让一下,把空间留出来。”

    檀砚绝本来跪在地上的双腿撑起,席岁声见状,立刻上前去扶他,由于檀砚绝保持着跪的姿势时间太久,他的腿有点麻,一个踉跄差点又跌倒下去,幸亏借着席岁声的力,才没有摔倒。

    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把裴以期转移到担架上,随后抬起担架直接放到医疗团队携带的移动救护床上,檀砚绝上前拦住一个医生问:“她怎么样?身体还能恢复到正常状态么?”

    医生摘下口罩,沉重叹一口气又焦急紧张地道:“目前没有发现骨折现象,但是病人腹部受到车辆重创,出现大出血的情况,具体情况还要送回医院检查才能知道,麻烦让一让。”

    檀砚绝忐忑不安,请求医生:“我可以陪她一起上车么?”

    医生摇头:“恐怕不行,病人情况不是很乐观,我们要在车里对病人实施抢救,非专业人员不能打扰。”

    席岁声拉了拉檀砚绝的袖子提醒他:“砚哥,你先上救护车副驾驶吧,今天救护车是我开来的,你顺道也和我们一起回去。”

    檀砚绝不说话表示默认。

    车子启动,由于天气不好,路上也没有什么别的车,一路畅通无阻,一到医院,救护车门被从后面打开,裴以期已经带上了氧气面罩,一个女医生两手交叠,按着裴以期的胸口,给她做心肺复苏。

    剩下的四个医生一边各两个,候在车门外,四人齐心协力把担架转移至移动床上,医生争分夺秒,边推着移动救护床往抢救室跑,边对所有人喊着“让一让,紧急抢救”疏通前方通道。

    檀砚绝和席岁声最后走下了车,檀砚绝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但他还是强撑着要往抢救室走,没走几步腿就发软差点要栽倒。

    席岁声见状,赶紧从救护车内仓里拿下来一副早已准备好的轮椅。

    席岁声眉头紧蹙又很快舒展开来,贴心地把折叠轮椅打开又支撑好,轻声道:“来,砚哥,你坐上去,我推你去抢救室门外侯着,我知道你担心裴以期,现在肯定不会安心去输液的。”

    席岁声推着檀砚绝穿过七拐八弯的大厅,长廊,最后二人一站一坐侯在抢救室门外。

    亮如白昼的灯光从手术室的磨砂玻璃门穿出,照亮了幽暗的走廊,手术室外死一般寂静,只有挂在墙上的时钟发出嗒嗒声音,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檀砚绝不是个主动social的性子,因为他生在檀家,一出生就掌握了顶级资源,一般都是其他企业资本家主动来讨好他,但现在他竟主动对席岁声开口道谢:“这段时间你照顾了我和裴以期很多,我欠你一句谢谢,还有,我派人调查过,是你去西洲把裴以期请回来的,你做的一切,我檀砚绝铭记五内,以后有事找我帮忙尽管开口。”

    席岁声惊诧,砚哥怎么什么都知道,当真是手眼通天,那要是砚哥知道,是他向裴以期提议,假装和砚哥在一起,哄他去做治疗,等他失忆就带他出国的事情,那砚哥该作何感想?他不会小命不保吧?

    席岁声脑门滑下一颗豆大的冷汗,讪讪开口:“砚哥我也不是图你回报才帮你的,其实,我一直记着当年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对我的提携,真要是说起来,其实是我在报恩于你,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去西洲告诉了裴以期那天庆功宴上发生的事情,然后她就来了,裴以期她还是在意砚哥你的,不然她根本不会再回北洲。”

    檀砚绝心下了然,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知道。”

    席岁声惊恐:“砚哥,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了?”

    檀砚绝心里紧绷的弦有一丝松动:“我是说,我知道裴以期在意我,她刚刚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

    席岁声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砚哥知道是他席岁声“教唆”裴以期骗他的,席岁声继续试探地问道:“那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檀砚绝面容舒展,今天冰冻了一天的心有所回暖:“她刚刚说想和我试试,试试和我在一起。”

    席岁声的脑子里自动开启了一瓶香槟庆祝,他仿佛能听到周围烟花爆炸,在空中绽放的声音。

    这个消息无疑是让人振奋雀跃的,围观别人的幸福,有时候也可以间接地感受幸福,檀裴二人的爱情路之坎坷,席岁声作为第一见证人,全部看在眼里,可以说他认识了砚哥多久,砚哥就憋闷痛苦了有多久,这次砚哥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恭喜你啊砚哥,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终于苦尽甘来了。”

    檀砚绝听了这话也没能高兴得起来,他眉头紧皱,转念一想,突然又转喜为哀:“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照顾好,保护好她,其实,就在刚刚——她出车祸是为了追我回医院,结果在马路上出了意外,我对不起她,是我害惨了她。”

    席岁声眼睛瞪得老大,震惊无比:“砚哥你说什么?你是说,裴以期是为了带你回来才出车祸的?”

    檀砚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席岁声细说了一遍。

    席岁声听得一楞一愣的,虽然但是,考虑到檀砚绝的病情,砚哥绝不能过于激动,他讲话不能再火上浇油让气氛变得更加沉重了。

    再说现在追究责任也没有任何意义,其实最不想看到裴以期受苦遭罪的人就是檀砚绝,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檀砚绝一定会乖乖和裴以期回医院,就没有后面的祸事了。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事情完全就是巧合,是飞来横祸,但对于当事人来说,檀砚绝一定会因为愧疚自责,而把部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席岁声客观冷静的分析道:“砚哥,其实这事儿大部分都是肇事司机的责任,撞了人一定是因为开车分了心去做别的事情,

    裴以期最明事理,我觉得她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恨上你,你想想,如果没有车祸的事情,你们今天就只是单纯的情侣吵架闹别扭而已,犯不着上纲上线无休止地去批斗自己。”

    檀砚绝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他已经在脑子里幻想了无数遍,如果能重来,裴以期刚刚一和他告白,他就热泪盈眶地吻着她,牵手拥着她回去的画面,他盼星星盼月亮,盼这一天盼了足足有7年。

    他刚刚脑子一定是坏掉了,在裴以期面前他装什么冷漠无情?摆什么高傲的架子?其实裴以期说要试试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感觉浑身瞬间被加热,心脏激动得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檀砚绝双眼失焦,嗓音颓丧,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可如果她找到我的时候,我老老实实跟她回去,她就不会因为跟着我,在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

    席岁声试着引导檀砚绝向前看,他语重心长地开解檀砚绝道:“既然如此,那等她醒来,你想一想怎么好好补偿她就是了,对于裴以期受伤的事情,哭一小会儿就好 ,自责要短暂 , 不过要长久铭记,

    只有这样才能偿还啊,就算后悔又能怎样?事情已经是覆水难收了,只能慢慢地将水再装回来,毕竟时间并不会倒流啊,

    而且裴以期冒着大雨去找你,不就是因为她回心转意了吗?砚哥,你们之间还有很长的未来,与其内耗自责,不如珍惜接下来的日子,和她携手共度余生。”

    檀砚绝恍然大悟,的确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你说的对,我会记住这次的教训,接下来用余生去爱她,陪她走完人生往后的路。”

    檀砚绝心头的愁云刚散开,抢救室大门就从里面缓缓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外面一站一坐的两个男人,出声询问:“谁裴以期的家属?”

    檀砚绝从轮椅上站起来道:“我是。”

    医生继续确认身份:“你是她什么人?”

    檀砚绝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加坚定:“她是我老婆。”马上就要娶过门的老婆,他又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

    席岁声在心里惊呼OMG。

    医生的眉头从八字形一下拧成川字,直接把矛头对准檀砚绝,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你这老公是怎么当的?居然让怀孕的老婆被车撞了肚子?”

    檀砚绝身体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瞳孔骤缩,心脏地震,他消化着这个听起来有些离谱的消息:“你说什么?医生?裴以期,她?怀孕了?有孩子了?我要做爸爸了?”

    医生干这一行久了,见过很多男人搞大了女人肚子,让女朋友未婚先孕,带着女生来做流产的,那些男人听到医生通知孩子已经流掉的那一刻,都会作深呼吸状,心里松一口气,满心满眼都充斥着对生命的漠视,他们的面容冷漠得好像只是听闻,街上死了个流浪汉而已。

    不过医生看着檀砚绝反应激烈的样子,还算是有点良心,遂又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可他犹豫半天还是说出了实话:“病人失血过多,我们已经及时给她输了血,但孩子是保不住了,家属要有个心里准备,孩子只有一个月大,这个时间胎儿还没有成型,所以我出来通知一下家属,不管病人能不能救回来,孩子都必须流掉了,

    这个是手术治疗同意书,家属请签一下字,我们这边马上就开展手术抢救病人。”

    檀砚绝还没从孩子没了的噩耗中缓过来,医生的话又在他心里投下一枚重磅炸弹:“医生,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管病人能不能救回来?裴以期她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斟酌着词句回答,这个时候不能过度刺激檀砚绝的心情:“因为病人失血过多,我们虽然及时给她输了血,但她现在还处于昏迷的状态,而且病人腹腔内大量出血,脏腑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所以,我们会尽全力救治她的。”

    医生从胸前的口袋摘下签字笔,递给檀砚绝,檀砚绝伸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在手术治疗同意书上勉强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触有些扭曲杂乱,不像病房里那个笔记本上的字迹潇洒从容,春风得意。

    医生合起文件夹,转身返回手术室。

    檀砚绝失魂落魄地跌坐回轮椅上,痛苦呢喃道:“席岁声,你说,我是不是就是一个不详之人,我天煞孤星,专门克自己身边的人,我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小时候克我父母的感情,长大了克自己的爱人,现在,现在……居然把自己的亲生孩子也给克死了。”

    “我七年前在裴以期最痛苦无助的时候踩了她最后一脚,把她踩进了十八层地狱,我靠着伤害裴以期,把她当成垫脚石,换得了今时今日的财富和地位,到最后,我却发现,错了,全都错了,一开始就选错了,我不是人,我该死,我毁了她,我毁了她一辈子。”

    檀砚绝越说越激动,不禁潸然泪下,他突然感觉好累,浑身一下子泄了力,一点劲儿都使不出,他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从轮椅座位栽到了地板上。

    男人的手指上,衣袖上,裤脚边都沾染着还未干涸的血迹,这场面活像他刚刚杀了一个人一般。

    绝望的泪珠从男人眼眶流出,这滴泪仿佛一面回忆之境,映射出他和裴以期十四岁到十八岁在一起的每一个快乐瞬间和流淌过的美好时光。

    过去的童话梦境与现实的残忍破败,两种画面像扑克牌洗牌那样,两摞扑克牌尾端被人用四指抵住,在大拇指的拨放中连续依次重合交叠。

    檀砚绝的大脑快要被裴以期流产的这个噩耗,刺激得天灵盖直接爆炸开来,他甚至还没从裴以期有了身孕的消息中缓冲过来,就被告知孩子没了。

    檀砚绝双手抱头,五指埋入发缝,绝望而心痛:“我对不起裴以期,我对不起她,我更对不起孩子,孩子什么错都没有,就因为我刚刚给裴以期耍性子,在她面前作天作地,他们娘俩才出意外的,席岁声,我一会儿该怎么面对裴以期,她要是知道孩子没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恨死我的,一定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檀砚绝抓着席岁声的手哀求道:“你帮我保密,你和医生交代一下,把这件事压下来,永远不要告诉裴以期行不行?答应我,席岁声,裴以期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她这辈子被我害得太惨了,她活得够苦了,席岁声,帮我……帮我。”

    檀砚绝抓着席岁声的手,不断絮叨着,他难过确不能号啕大哭,只能把伤心难过压抑在心底,他爷爷檀旌风打小就教育他,不能让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落进旁人眼里,这就是成为檀家最高决策人要付出的代价,伤心不能大哭,喜悦不能大笑,生气不能暴怒,受挫不能叹气,上位者要一直端着威严的姿态才能压得住下面的人。

    檀砚绝只是眼睛憋的涨红,肿的像核桃,看起来跟哭过一样,男人湿漉漉的短发略显凌乱,整个人在听了医生说的一番话之后,更加憔悴的不成样子。

    像是被人活脱脱剜下了一颗心脏,檀砚绝俨然变成了一个三魂丢失了七魄的空心人。

    席岁声亲眼见证檀砚绝经历的这些事,心有不忍,他寻思好好一个权势滔天的北洲之主,要什么得不到,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般惨的地步。

    席岁声连声答应下来:“好好好,砚哥,我帮你把这件事瞒下来,你别激动,而且给裴以期做抢救手术的医生人称“外科圣手”,是我们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你放心,裴以期她吉人自有天相,再加上她被送医及时,被抢救回来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而且砚哥你想啊,裴以期刚刚不是还提出来要和你在一起吗?她要是明天醒过来,而砚哥你的身体先垮掉了,那你还怎么好好照顾她?”

    檀砚绝听完这番话,身子稍微坐直了一点,慢慢回了魂。

    席岁声见自己的安慰有效果,便提议:“砚哥你也淋了好几个小时的雨,需要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这样,我先带你回病房,裴以期这边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席岁声,我疼,我头疼,”男人眼泪再也忍不住划出眼眶,像刚刚外面下暴雨一样,打湿他的面庞,他又按着自己的心口痛苦呻.吟,“我这儿也疼,疼的快要裂开了。”

    席岁声发觉,檀砚绝一时半会儿从裴以期车祸的阴影里还走不出来,这对他的病情恢复很不利,一切只有祈祷裴以期从手术室熬过来,才能有转机,为了不让檀砚绝再承受心灵上的煎熬,他开口道:“砚哥,没事的,别怕,这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不必预想得太糟糕,

    墨菲定律说一般人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所以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这样,我先给你打一针镇定剂,你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之后,裴以期也就做完手术了,你再去看望她,况且咱们现在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说呢,砚哥?”

    檀砚绝略微颔首表示默认,因为他真的,心口疼的快要昏厥过去,短暂忘记这件事也好。

    裴以期,你要争点气,挺过来,你还没有重回音乐巅峰,北乐之国的项目一直都是为你铺的路,外婆也还等着你回西洲,我们还没在海边花园城堡办婚礼,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你这次醒来,我会尊重你的一切想法和选择,我再也不逼迫你,再也不用情感绑架你了,我什么都不敢求了,只要你能活下来,你让我永远都消失在你眼前都可以。

    檀砚绝不断默默祈求着命运能再多怜爱裴以期一点,就算要用他后半生的气运和寿命交换,他也会毫不犹豫。

    席岁声已经叫来护士,配好药,一针下去,檀砚绝的百虑攒心戛然而止,立刻陷入昏睡的状态。

    席岁声长叹一口气,总算把砚哥安抚下来了。

    席岁声命人用担架把檀砚绝抬回他的VIP疗养套房。

    *

    套房内,檀砚绝手背打着点滴,双眼紧闭,面色煞白,面部表情紧张得五官都挤在一起,似乎时不时地发着噩梦,席岁声就坐在檀砚绝旁边看护着他,并且随时关注着抢救室那边的消息。

    外面雨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在城市的天空上方,五彩绚烂,耀眼夺目,折射出太阳的万丈光芒,似牛郎织女一年一相会的鹊桥。

    檀砚绝睡了四个多小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他是被外面刺眼的日光照醒的,男人昏沉沉地掀起眼皮,睁开又闭上,这样反复好几下才适应了外界的光亮。

    他才感觉上午脑子和心脏出现的疲惫和剧痛稍微消解了一些,记忆又如泄了闸的洪水般淹没了他的意识。

    席岁声刚好从外面拿药回来,就见檀砚绝已经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作沉思状,显然是刚睡醒还处于懵懵的状态。

    不等席岁声开口说话,檀砚绝就急切的询问:“裴以期怎么样?她……抢救过来没有?”

    最后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檀砚绝僵了半天才问出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心悸,生怕席岁声告诉他什么噩耗。

    席岁声直接通知檀砚绝:“砚哥,医生已经尽力了。”

    “什么意思?”檀砚绝顿时心如死灰,墓地选在哪里都已经想好了。

    席岁声想起刚刚医生说的话,不忍告诉檀砚绝真相,他尽量把事情往最好的方面说:“砚哥你别激动,裴以期已经被转入ICU特护病房了,不过只是暂时捡回一条命,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三天,如果三天之内她能挺过来,就没什么大碍了,否则……”

    “否则怎样?”檀砚绝虽然知道席岁声大概要说什么,可他像丢了魂儿一样,机械的问出来,明明最不想听那几个不吉利的字眼,却还是找虐一般问出来。

    席岁声没答,转移话题道:“砚哥,要去看看她么?家属都是可以隔着玻璃看望icu病房的亲人的。”

    亲人?家属?这两个字挺讽刺的,檀砚绝以后都不敢和人建立感情了,他怕害死自己爱的人。

    檀砚绝嗯的不轻不重,算是接受席岁声的提议,男人坐上轮椅,挂着吊水,被席岁声推下楼。

    电梯间里,席岁声站在轮椅后面,不发一言,檀砚绝开口打破了死寂的气氛:“帮我个忙,席岁声。”

    “砚哥你说。”

    檀砚绝斟酌了一下,低声道:“帮我找一个研究玄学或者擅长阴阳风水的高人、大师之类的。”

    席岁声莫名:“砚哥你不会是想……给裴以期做什么祈福续命保平安的法事吧?”

    檀砚绝像是被点了一下,他倒也没想这么多:“你的提议不错,可以加上。”

    席岁声莫名,那砚哥本来的意思是?

    不等席岁声问,檀砚绝自己解释道:“我是想找个师傅给孩子做超度法.事,让孩子早登极乐,重新投胎,

    以前听家里的长辈、老人说,孕妇流产是个很不好的兆头,有时候一尸两命,不是因为孕妇体弱没撑住,往往是因为未出生的婴儿,没有投胎成功,心怀怨恨,为了报复母亲,会把母亲的命一起带走,

    在现代社会,很多对孩子不负责任随意打胎的孕妇,往后的气运会越来越差,越来越倒霉,就是因为没投胎成功的孩子,他们的孤魂会在这个世间游荡几十年,直到挨到阳寿散尽才能轮到下一次投胎,所以他们会一直缠着做了流产的妈妈,导致这个女人一生的婚姻,事业,财运都差到极点

    席岁声的沉默震耳欲聋:“砚哥你还信这个呢?那你在檀家的时候,怎么没用玄学的方法给自己加持一下事业运?”

    檀砚绝黑线,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席岁声:“那能一样么?檀家的一切,得到了对我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就算夺权失败,最多就是被赶到国外去,

    但是裴以期的命数如何我没把握,我不能坐以待毙地去赌命运眷顾,人就算爬得再高,也掌控不了生死的事情,我只能是,竭尽自己所能,尽人事,逆天命,什么牛鬼蛇神想拿走裴以期的命,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和他们斗上一斗。”

    砚哥真魔怔了吧?席岁声瞳孔地震,惊掉下巴,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据席岁声了解,檀砚绝从来不是一个求神问卜,占卦拜神的人,他向来只信他自己,他运筹帷幄,料事如神,对于赚钱的营生有着极高的灵敏度,他靠着自己天赋异禀的生意头脑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点石成金,一般只要是他认定的投资风口,那些项目保准儿一投就赚。

    檀砚绝曾经就盘活了不少檀氏没人愿意接管的烂摊子,烂尾项目,这些项目被盘活之后还被做得有声有色,并且逐渐有成为檀氏支柱产业的苗头,檀砚绝这些年靠着在檀氏卖血卖力,才一步步走进檀旌风眼里,也就是那个时候,檀旌风才真正认可了他的商业能力,认定了这个唯一的继承人。

    只有对待裴以期,檀砚绝失去了在商场上的那份自信,他第一次有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但他不能坐以待毙,把裴以期的生死交由命运定夺。

    所以,医学玄学,阳间的阴间的,能用的办法他全用上了,他要裴以期活,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他生死都要和裴以期绑定在一起,直至他们双双灰飞湮灭。

    有这么一个说法,通过六个人,就可以认识世界上的任何的一个人,再加上席岁声混迹上流社会这么多年积攒的人脉,想找一个靠谱的大师并不难。

    上流社会迷信阴阳风水的人还真不少,席岁声就曾经听说过,某富商为了聚财旺家族旺公司旺事业,养了一个有貔貅命格的女人做情.妇的传闻。

    席岁声打包票向檀砚绝保证:“砚哥,我办事,你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说话之间,两人就走到了裴以期待的ICU特护病房,家属只能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观察里面躺着的亲人。

    檀砚绝从轮椅上缓缓站起来,两手扒着玻璃窗往里看去,只见裴以期全身插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导管,各种光电仪器繁忙运作着,他隔得远,看不清床头柜上,电脑显示屏呈现的是裴以期的心电图还是脑电图。

    倏忽,他自言自语念叨了一句,嗓音沙哑低沉: “那天我躺在这里的时候,不知道裴以期是什么心情,是畅快善恶到头终有报,还是惋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亦有可悲之苦?”

    檀砚绝忽然想起一件让他好奇了很久的事:“席岁声,我自杀那天,她看我躺在icu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落针可闻的静谧空间里,突然被cue,席岁声头皮发麻,有种上学时被老师突然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窘迫感。

    这让他怎么说,说裴以期那天稳如泰山,心如止水么?

    席岁声话到嘴边,眼睛轱辘一转,改口道:“其实那天我给裴以期打电话,她挂了电话后,不到20分钟就赶过来了,跑过来的时候气喘吁吁,医生从手术室出来,说你可能命不久矣,裴以期最后按医生的嘱咐,试着在病床前唤醒你的意识,刺激你的求生欲,后来你就醒了,再后面的事情砚哥你都知道了。”

    裴以期那天在他病床前说了什么,檀砚绝完全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当时他眼前出现了一道煞白昼亮的光,好像要把他吸走。

    而后恍惚间,他又听见了裴以期的声音,唤他回去,他只记得她说的话让他一阵兴奋战栗,浑身肾上腺素飙升,他的心脏瞬间活络起来,意识也被激活,后面他就醒了。

    这次等裴以期醒来,他一定要问问她,那天在他病床前,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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