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舟南。
透蓝的天空，晃眼的光线，知了撕扯着嗓子叫得人好是头疼。
忙完保研的事，林汀晚拖着行李箱直奔客运站，买了最早一班从青州到舟南的客车票。
林汀晚特意选的副驾驶，单人座。
行李箱平放在中间的木板上。
林汀晚推开车窗，灌进来的风虽掺着些闷热，但她觉得很舒爽。
她喜欢小城镇，喜欢小城镇的风土人情，喜欢小城镇的节奏。
回村还要再转坐摩托车，陈何友早早给她联系了辆车。
一下客车，林汀晚就看见停在树荫下的摩托车，骑车的人直躺在车上，头盔罩着头。
林汀晚上前轻声叫到：“是张叔吗？”
没反应。
她又拍拍男人的手臂，再次询问：“您好，请问是张叔吗？”
男人扶着头盔坐起来：“啊啊啊，是我是我。你就是陈书记的孙女，汀晚是吧？真是不好意思啊，在这儿等睡着了。”
“没有没有。是我麻烦张叔了，这突然叫您来接我，”林汀晚从书包侧边抓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天太热了，喝点水吧，张叔。”
张全摆摆头，将一个小些的头盔递给她：“谢谢了，叔喝热茶。”
林汀晚也没再坚持，将水装回去，接过头盔带好。
—
疾驰摩托车驶过黄土地卷起尘土，林汀晚被夹在行李箱和张全中间。
山路颠簸，后座用绳捆着的行李箱晃得不行。林汀晚只好两手向后抓着自己的行李箱，遇到坡陡的地方还得提心吊胆。
接近半个小时的车程。
视线里慢慢出现一棵黄桷树，枝桠上绑着红丝带，被带过的风吹得纷飞。
树下站了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男人。
张全顺势将车停在黄桷树下，他右脚踩在地上，冲林汀晚说话：“就在这下嘛，妹妹。”
林汀晚嗯一声，扶着箱子下车，男人立刻凑近，主动接过张全刚取下的行李，向她自我介绍：“汀晚姐好，我是陈万国的孙子，我叫陈景维。”
男人一件白T扎进直筒牛仔裤里，裤腿刚好露出精瘦有型的脚踝。衣服和鞋头因为烧火时蹭上点煤灰，拍开后留下两道灰色的印迹。
“你好，麻烦你了。”林汀晚说，又掏出手机冲着张全问：“张叔，我扫你二维码吧。”
张全系好自己头盔的锁扣，冲她摆摆手，“不用了妹妹，大叔给了我钱的。走了哈。”
也不等林汀晚说话，他直接扭转车头，转动车把向山下驶去。
陈景维：“汀晚姐，咱们走吧，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转过身，林汀晚看见陈景维已经拿过她的行李箱，手握拉杆。她也没有跟他客气，一脸灿然地冲他致谢：“那就麻烦你了！”
陈景维点头，一个人拖着箱子往前走。
林汀晚跟在身后，这才仔细打量他，晌午灼眼的光线打在他身上，白色的T恤若隐若现地透出他的宽肩窄腰，惹得林汀晚挪不开眼。鬓角剃得很干净，一截白皙的脖颈没入衣领去，凸出的青筋贴在颈侧和手背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更是让林汀晚生咽了一口口水。
陈景维完全就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掏出手机，冲杭若笙一阵输出。
【挺晚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外公家对面的那个爷爷，他的孙回来了，好帅啊！！！！！！】
光说无凭，林汀晚悄悄点开相机，对着他的背影一阵狂拍，挑了一张最好看的发过去。
【挺晚啦：你看你看！这隐隐约约的窄腰！这肩宽！！！！背影都这么好看！！！你自己想一下那正脸！！！】
杭若笙没回。
陈景维转头来找落在身后的林汀晚，林汀晚埋着头看手机，步子放得很慢，他开口轻声催促：“汀晚姐，咱们稍微快点吧。”
林汀晚抬起头，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得她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说：“好，好。”
说罢，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蹦哒几步追上陈景维，和他并肩往家走。
还未到家，就听到院坝里的狗冲他们叫个不停，陈景维指着狗头教训它：“嘘，别叫。”
狗乖乖地合上嘴，趴在地上。
到家。
陈景维一声不吭地扛着林汀晚的行李箱大步跨上阶梯。
林汀晚也紧忙跟上。
踏过门槛。
正摆放碗筷的陈万国偏头看过来，待看清来人后，他小跑过来，直接略过在前面的陈景维，站定在林汀晚面前，“终于到了啊，幺女！饿不饿？你外公在炒最后一个菜，你去洗个手，我们马上就可以吃了。”
陈万国和陈何友虽不是亲兄弟，但两人几十年的情谊同亲兄弟无异。自从陈万国老婆去世后，陈何友见不得他一个人在冷冰冰的房里呆着，便叫他来自家住，陈万国又不可。
两人掰扯半天，最后的结果是，陈万国和他们同吃，不同住。每月给他们几百块就行。
林汀晚顺着陈何友的关系叫陈万国外叔公，但陈景维顺着林汀晚叫陈何友外公，叫唐惠外婆。
“好！辛苦外叔公了！”林汀晚取下书包扔在门边的靠椅上，转身去院坝的水槽拧开水洗手。
陈万国笑眯眯地看着林汀晚，回过神睨了陈景维一眼，一脚往他身上踢，语气也不像刚才那般，“愣着干嘛，抬上楼，然后洗手吃饭。”
“哦。”陈景维乖乖将箱子抬上楼，在楼上的洗手间冲了个水。
四四方方的桌子，陈何友、陈万国和陈景维三人各坐一方，林汀晚和外婆同坐一方。
陈万国侧身面向林汀晚，滔滔不绝：“幺女读的是哪个大学来着？”
林汀晚答：“青州大学，外叔公。”
听着这三个字，陈万国立刻看向陈景维，看见他宝贝孙子只知道低头往嘴里送饭，他摇摇头说：“景维也在青州大学诶，你俩没见过迈？”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景维抬头一脸懵。
林汀晚被他的样子逗笑，轻笑一声，回答陈万国：“没有。我比景维大一届，我们课少，我一般都在寝室呆着。再加上学校这么大，专业不同，就算是出门，能遇到的可能性也很小。”
陈景维附和：“嗯嗯。”
陈万国见陈景维那木讷的样子，暗骂一声不开窍，只好自己撮合了，他点点桌子说：“那个，景维你加一下汀晚的微信，以后在学校也有个照应。”
毕竟是自己爷爷开口，陈景维即便是不太情愿但还是照做了，他调出自己的二维码，手机伸向林汀晚，“汀晚姐，你扫我吧。”
林汀晚心里窃喜，外叔公真是帮了她一大把，她还正琢磨怎么把陈景维的微信拿到手呢。
滴的一声，手机屏幕跳出陈景维的个人名片，昵称：围巾，头像是一张纯蓝色的照片。
围巾……
好眼熟的一个昵称，林汀晚紧蹙眉头试图想起些什么。
突然通知栏弹出一条消息通知，是杭若笙发来的。
杭若笙是她室友。
【竹生：你那个网友呢？】
一提到那个网友，林汀晚手指飞快。
【挺晚啦：哎呀，那网友见不到摸不着的】
【挺晚啦：别说那个网友了，这个是真帅！！！要怎么追啊？】
等会儿！林汀晚脑子一激灵，网友？
她点开微信分身，划拉划拉列表，在一个备注为“围巾”的联系人停了下来。
不会吧？这么巧？
头像都是纯蓝色……
林汀晚猛地抬头看向陈景维，盯了两三秒，又低头调出两个微信界面。
昵称和微信号都对上了！
这事太巧了吧……
这学期开学没多久，学校心理社组织了一个匿名交友活动，林汀晚也是被学妹们拉去凑数的。
活动很简单，就是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纸上，然后丢进一个很大的纸箱里，别人再来抽取，双方不可暴露自己的具体信息，也算是让大家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林汀晚不太喜欢到处留自己的联系方式，便投了一张写有自己微信小号的纸条进箱子，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好友验证。
破坏游戏规则的人肯定有，但他俩一直尊重游戏规则，都用彼此的网名来称呼对方，其余的私人信息一概不问。
原来跟她聊了大半学期的网友竟然是自己外公好友的孙子！！！
林汀晚兴奋得嘴角上扬，为了止住这股笑意，她抿紧唇又给杭若笙发了条信息去。
【挺晚啦：不用教了。】
【挺晚啦：等我好消息便是 /自信/自信】
陈何友瞟了一眼还在玩手机的林汀晚，轻叩桌面提醒她：“狗儿，再不吃饭菜冷了。”
林汀晚抬头傻笑个不停，“哈哈哈好，外公！我等哈全部给你解决完，太想这口了！”
唐惠瞧着眼前脸都瘦了一圈的宝贝孙女，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回锅肉给林汀晚，语气有些埋怨：“多吃点肉，你看看你，又瘦啦！”
林汀晚蹭蹭唐惠的肩膀：“还是我外婆好啊，别人都说我胖了，就你说我瘦。”
陈万国小酌一口，急忙附和：“瘦了！快快快，多吃点。这香肠还是我和你外公一起灌的，烧火时熏得焦香焦香嘞！”
林汀晚闻言又夹了一块香肠，陈何友刀工好，香肠切得大概一硬币的厚度，一口咬下去，肥肉炸开汁水，混着瘦肉一起咀嚼，汁水恰好中和了瘦肉的绵劲儿。
“好吃！”咸香流连于口齿之间，林汀晚忍不住又夹了一块喂进嘴里。
陈万国看着眼前两个已高出饭桌许多的孩子，颇有些感慨：“转眼间，两个娃儿都长楞个大了哦。”
陈何友听着也开始细细打量起两个孩子，坐在陈何友左手边的陈景维被盯得不自在，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声不吭地埋头吃着饭。
陈万国那一杯白酒已经见底，酒精上头惹得满脸通红，抢在陈何友前说话：“小时候这娃儿还说要娶幺女诶，还说除了——”
“爷爷！”陈景维立即出声打断，给老人家添了小半杯酒，“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小时候不懂这些。”
小时候？
是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个小弟弟？
林汀晚有些不解，“难道你是小时候跟我一起玩的那个弟弟？”
陈万国：“哈哈哈哈哈！就是他！就是他一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跑！”
陈景维拿过摆在陈万国面前的酒杯，语气很是生气，“不准喝了！你已经喝醉了，爷爷。还有，我哪有小时候跟在汀晚姐屁……后面跑，用词文明点。”
从记事开始，每每林汀晚回来玩，都会有一个弟弟跟她一起玩，但在她九岁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弟弟，原来是陈景维。细数起来，也是15年没见了。
“原来是你啊，”林汀晚一双透亮的眼睛弯弯，“好久不见。”
陈景维：“好久不见。”
后面大家扯了扯陈年旧事，陈何友和陈万国聊得最为开心，唐惠有时候插几句话。
唯独林汀晚，时不时地看着陈景维傻笑，让他很是不自在。
—
吃过午饭大概半小时后，村里陆陆续续有人来打麻将。
陈何友的房子一共两层，上面住人，下面分为小卖部和麻将馆。但老两口为了方便，都是住在小卖部那旁的杂物间。房间内一半放货，一半住人。
平常是唐惠守着小卖部，陈何友照着麻将馆。小卖部的东西不多，卖些生活用品和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这些，再加上小卖部这边放了一台电视机，来的孩子还挺多。
林汀晚劝着哄着：“你去睡嘛，外婆。我一个年轻人我中午都不怎么睡觉的，你告诉我这些几块钱就行了。”
唐惠是真有些困，平常都是俩人换着休息，有个人给她看着她也能放心睡，一一给她说了些零食的价格，又不太放心：“如果他买的什么你拿不准，你就记下他的名字和他买的东西，到时候你外公会去收。”
林汀晚推着她往房间走：“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去睡会儿吧。”
陈景维本来打算同前几天一样，吃完饭就溜回家躺着，但陈万国已经倒在楼下的木制沙发上睡着了，无奈他只好留在这里，怕的是这老头发酒疯，又或者是磕着碰着。
而陈何友呢，也已醉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所以就变成了，林汀晚守着小卖部，陈景维望着麻将馆。
等林汀晚从小屋里出来的时候，陈景维不知何时被一群阿姨团团围住。他局促地扶膝坐在院坝中间，模样乖巧，问什么答什么。
“你是陈万国的孙儿啊？叫陈景维？”
“是的，孃孃。”
“你还记得到你……”
“跟娃儿说这些干嘛，”旁边一中年妇女抢过话头，“现在还在读书迈？在哪里读哦？”
陈景维点点头：“在读，在青州大学读。”
一女人猛拍自己大腿跟其余人解释：“这学校好哦，是985还是211来着，有出息有出息。”
“谢谢。”
本以为尴尬的问话就在此结束，谁知又开始问他的感情状况，甚至为了争夺这个女婿/外孙女婿吵起来了。
“有没有耍朋友诶？”
“要不要跟我外孙女认识认识嘛，年轻人都有共同话题聊。”
“我女儿也不错哦，景维。也就大你几岁，孃孃小时候还抱过你的。”
“我小时候还逗过他呢，你走开走开。我有个妹妹家的女儿也在青州大学读书，认识一下，上学有个伴儿嘛！”
……
陈景维围在中间不知所措，既不敢开口，又不敢起身离开，他忽地抬头，林汀晚正抱臂倚在门框上，她一脸灿然的笑容，对上目光时，对方冲他轻挑眉。
他倏地脸红，真羞耻。
羞耻感带动他的脚开始不停地哆嗦，陈景维埋着头，手指捻着牛仔裤，可那眼神甚是炙热。
他的小动作林汀晚都看在眼里，看他是真想把牛仔裤抠个洞出来，林汀晚走下水泥楼梯，露出一口大白牙，手搭在她认识的一位妇女肩上：“表姑婆，你还不快去坐起，麻将机我都给你开起了。”
女人闻言抬头，瞧见是林汀晚又是一阵欢喜：“哎呀，这不是晚晚迈，那阵回来的哦？”
林汀晚：“今天中午才到。”
女人：“我等哈就去，我在给你们万国爷爷的孙儿介绍女朋友诶。”
林汀晚摆摆手：“不用给他介绍，我在追呢！”
周围一群孃孃开始面面相觑，脸色难看，被林汀晚称为表姑婆的女人也是笑脸僵硬，愣了一两秒才开口：“哈哈哈，晚晚在追哦，那我们就，就不棒打鸳鸯了哈。”
七大姑八大姨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往麻将馆里进。
陈景维也顺势起身，避过她的眼神同她说话：“不好意思汀晚姐，连累你了。”
看似平白无故的一句话，但林汀晚听懂了。陈景维是觉得林汀晚为了帮他摆脱窘境而说自己在追他，女追男，在村里多多少少会成为别人茶饭后的闲谈对象。
她拍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
我是真想追你。”
透蓝的天空，晃眼的光线，知了撕扯着嗓子叫得人好是头疼。
忙完保研的事，林汀晚拖着行李箱直奔客运站，买了最早一班从青州到舟南的客车票。
林汀晚特意选的副驾驶，单人座。
行李箱平放在中间的木板上。
林汀晚推开车窗，灌进来的风虽掺着些闷热，但她觉得很舒爽。
她喜欢小城镇，喜欢小城镇的风土人情，喜欢小城镇的节奏。
回村还要再转坐摩托车，陈何友早早给她联系了辆车。
一下客车，林汀晚就看见停在树荫下的摩托车，骑车的人直躺在车上，头盔罩着头。
林汀晚上前轻声叫到：“是张叔吗？”
没反应。
她又拍拍男人的手臂，再次询问：“您好，请问是张叔吗？”
男人扶着头盔坐起来：“啊啊啊，是我是我。你就是陈书记的孙女，汀晚是吧？真是不好意思啊，在这儿等睡着了。”
“没有没有。是我麻烦张叔了，这突然叫您来接我，”林汀晚从书包侧边抓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天太热了，喝点水吧，张叔。”
张全摆摆头，将一个小些的头盔递给她：“谢谢了，叔喝热茶。”
林汀晚也没再坚持，将水装回去，接过头盔带好。
—
疾驰摩托车驶过黄土地卷起尘土，林汀晚被夹在行李箱和张全中间。
山路颠簸，后座用绳捆着的行李箱晃得不行。林汀晚只好两手向后抓着自己的行李箱，遇到坡陡的地方还得提心吊胆。
接近半个小时的车程。
视线里慢慢出现一棵黄桷树，枝桠上绑着红丝带，被带过的风吹得纷飞。
树下站了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男人。
张全顺势将车停在黄桷树下，他右脚踩在地上，冲林汀晚说话：“就在这下嘛，妹妹。”
林汀晚嗯一声，扶着箱子下车，男人立刻凑近，主动接过张全刚取下的行李，向她自我介绍：“汀晚姐好，我是陈万国的孙子，我叫陈景维。”
男人一件白T扎进直筒牛仔裤里，裤腿刚好露出精瘦有型的脚踝。衣服和鞋头因为烧火时蹭上点煤灰，拍开后留下两道灰色的印迹。
“你好，麻烦你了。”林汀晚说，又掏出手机冲着张全问：“张叔，我扫你二维码吧。”
张全系好自己头盔的锁扣，冲她摆摆手，“不用了妹妹，大叔给了我钱的。走了哈。”
也不等林汀晚说话，他直接扭转车头，转动车把向山下驶去。
陈景维：“汀晚姐，咱们走吧，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转过身，林汀晚看见陈景维已经拿过她的行李箱，手握拉杆。她也没有跟他客气，一脸灿然地冲他致谢：“那就麻烦你了！”
陈景维点头，一个人拖着箱子往前走。
林汀晚跟在身后，这才仔细打量他，晌午灼眼的光线打在他身上，白色的T恤若隐若现地透出他的宽肩窄腰，惹得林汀晚挪不开眼。鬓角剃得很干净，一截白皙的脖颈没入衣领去，凸出的青筋贴在颈侧和手背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更是让林汀晚生咽了一口口水。
陈景维完全就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掏出手机，冲杭若笙一阵输出。
【挺晚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外公家对面的那个爷爷，他的孙回来了，好帅啊！！！！！！】
光说无凭，林汀晚悄悄点开相机，对着他的背影一阵狂拍，挑了一张最好看的发过去。
【挺晚啦：你看你看！这隐隐约约的窄腰！这肩宽！！！！背影都这么好看！！！你自己想一下那正脸！！！】
杭若笙没回。
陈景维转头来找落在身后的林汀晚，林汀晚埋着头看手机，步子放得很慢，他开口轻声催促：“汀晚姐，咱们稍微快点吧。”
林汀晚抬起头，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得她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说：“好，好。”
说罢，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蹦哒几步追上陈景维，和他并肩往家走。
还未到家，就听到院坝里的狗冲他们叫个不停，陈景维指着狗头教训它：“嘘，别叫。”
狗乖乖地合上嘴，趴在地上。
到家。
陈景维一声不吭地扛着林汀晚的行李箱大步跨上阶梯。
林汀晚也紧忙跟上。
踏过门槛。
正摆放碗筷的陈万国偏头看过来，待看清来人后，他小跑过来，直接略过在前面的陈景维，站定在林汀晚面前，“终于到了啊，幺女！饿不饿？你外公在炒最后一个菜，你去洗个手，我们马上就可以吃了。”
陈万国和陈何友虽不是亲兄弟，但两人几十年的情谊同亲兄弟无异。自从陈万国老婆去世后，陈何友见不得他一个人在冷冰冰的房里呆着，便叫他来自家住，陈万国又不可。
两人掰扯半天，最后的结果是，陈万国和他们同吃，不同住。每月给他们几百块就行。
林汀晚顺着陈何友的关系叫陈万国外叔公，但陈景维顺着林汀晚叫陈何友外公，叫唐惠外婆。
“好！辛苦外叔公了！”林汀晚取下书包扔在门边的靠椅上，转身去院坝的水槽拧开水洗手。
陈万国笑眯眯地看着林汀晚，回过神睨了陈景维一眼，一脚往他身上踢，语气也不像刚才那般，“愣着干嘛，抬上楼，然后洗手吃饭。”
“哦。”陈景维乖乖将箱子抬上楼，在楼上的洗手间冲了个水。
四四方方的桌子，陈何友、陈万国和陈景维三人各坐一方，林汀晚和外婆同坐一方。
陈万国侧身面向林汀晚，滔滔不绝：“幺女读的是哪个大学来着？”
林汀晚答：“青州大学，外叔公。”
听着这三个字，陈万国立刻看向陈景维，看见他宝贝孙子只知道低头往嘴里送饭，他摇摇头说：“景维也在青州大学诶，你俩没见过迈？”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景维抬头一脸懵。
林汀晚被他的样子逗笑，轻笑一声，回答陈万国：“没有。我比景维大一届，我们课少，我一般都在寝室呆着。再加上学校这么大，专业不同，就算是出门，能遇到的可能性也很小。”
陈景维附和：“嗯嗯。”
陈万国见陈景维那木讷的样子，暗骂一声不开窍，只好自己撮合了，他点点桌子说：“那个，景维你加一下汀晚的微信，以后在学校也有个照应。”
毕竟是自己爷爷开口，陈景维即便是不太情愿但还是照做了，他调出自己的二维码，手机伸向林汀晚，“汀晚姐，你扫我吧。”
林汀晚心里窃喜，外叔公真是帮了她一大把，她还正琢磨怎么把陈景维的微信拿到手呢。
滴的一声，手机屏幕跳出陈景维的个人名片，昵称：围巾，头像是一张纯蓝色的照片。
围巾……
好眼熟的一个昵称，林汀晚紧蹙眉头试图想起些什么。
突然通知栏弹出一条消息通知，是杭若笙发来的。
杭若笙是她室友。
【竹生：你那个网友呢？】
一提到那个网友，林汀晚手指飞快。
【挺晚啦：哎呀，那网友见不到摸不着的】
【挺晚啦：别说那个网友了，这个是真帅！！！要怎么追啊？】
等会儿！林汀晚脑子一激灵，网友？
她点开微信分身，划拉划拉列表，在一个备注为“围巾”的联系人停了下来。
不会吧？这么巧？
头像都是纯蓝色……
林汀晚猛地抬头看向陈景维，盯了两三秒，又低头调出两个微信界面。
昵称和微信号都对上了！
这事太巧了吧……
这学期开学没多久，学校心理社组织了一个匿名交友活动，林汀晚也是被学妹们拉去凑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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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汀晚不太喜欢到处留自己的联系方式，便投了一张写有自己微信小号的纸条进箱子，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好友验证。
破坏游戏规则的人肯定有，但他俩一直尊重游戏规则，都用彼此的网名来称呼对方，其余的私人信息一概不问。
原来跟她聊了大半学期的网友竟然是自己外公好友的孙子！！！
林汀晚兴奋得嘴角上扬，为了止住这股笑意，她抿紧唇又给杭若笙发了条信息去。
【挺晚啦：不用教了。】
【挺晚啦：等我好消息便是 /自信/自信】
陈何友瞟了一眼还在玩手机的林汀晚，轻叩桌面提醒她：“狗儿，再不吃饭菜冷了。”
林汀晚抬头傻笑个不停，“哈哈哈好，外公！我等哈全部给你解决完，太想这口了！”
唐惠瞧着眼前脸都瘦了一圈的宝贝孙女，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回锅肉给林汀晚，语气有些埋怨：“多吃点肉，你看看你，又瘦啦！”
林汀晚蹭蹭唐惠的肩膀：“还是我外婆好啊，别人都说我胖了，就你说我瘦。”
陈万国小酌一口，急忙附和：“瘦了！快快快，多吃点。这香肠还是我和你外公一起灌的，烧火时熏得焦香焦香嘞！”
林汀晚闻言又夹了一块香肠，陈何友刀工好，香肠切得大概一硬币的厚度，一口咬下去，肥肉炸开汁水，混着瘦肉一起咀嚼，汁水恰好中和了瘦肉的绵劲儿。
“好吃！”咸香流连于口齿之间，林汀晚忍不住又夹了一块喂进嘴里。
陈万国看着眼前两个已高出饭桌许多的孩子，颇有些感慨：“转眼间，两个娃儿都长楞个大了哦。”
陈何友听着也开始细细打量起两个孩子，坐在陈何友左手边的陈景维被盯得不自在，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声不吭地埋头吃着饭。
陈万国那一杯白酒已经见底，酒精上头惹得满脸通红，抢在陈何友前说话：“小时候这娃儿还说要娶幺女诶，还说除了——”
“爷爷！”陈景维立即出声打断，给老人家添了小半杯酒，“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小时候不懂这些。”
小时候？
是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个小弟弟？
林汀晚有些不解，“难道你是小时候跟我一起玩的那个弟弟？”
陈万国：“哈哈哈哈哈！就是他！就是他一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跑！”
陈景维拿过摆在陈万国面前的酒杯，语气很是生气，“不准喝了！你已经喝醉了，爷爷。还有，我哪有小时候跟在汀晚姐屁……后面跑，用词文明点。”
从记事开始，每每林汀晚回来玩，都会有一个弟弟跟她一起玩，但在她九岁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弟弟，原来是陈景维。细数起来，也是15年没见了。
“原来是你啊，”林汀晚一双透亮的眼睛弯弯，“好久不见。”
陈景维：“好久不见。”
后面大家扯了扯陈年旧事，陈何友和陈万国聊得最为开心，唐惠有时候插几句话。
唯独林汀晚，时不时地看着陈景维傻笑，让他很是不自在。
—
吃过午饭大概半小时后，村里陆陆续续有人来打麻将。
陈何友的房子一共两层，上面住人，下面分为小卖部和麻将馆。但老两口为了方便，都是住在小卖部那旁的杂物间。房间内一半放货，一半住人。
平常是唐惠守着小卖部，陈何友照着麻将馆。小卖部的东西不多，卖些生活用品和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这些，再加上小卖部这边放了一台电视机，来的孩子还挺多。
林汀晚劝着哄着：“你去睡嘛，外婆。我一个年轻人我中午都不怎么睡觉的，你告诉我这些几块钱就行了。”
唐惠是真有些困，平常都是俩人换着休息，有个人给她看着她也能放心睡，一一给她说了些零食的价格，又不太放心：“如果他买的什么你拿不准，你就记下他的名字和他买的东西，到时候你外公会去收。”
林汀晚推着她往房间走：“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去睡会儿吧。”
陈景维本来打算同前几天一样，吃完饭就溜回家躺着，但陈万国已经倒在楼下的木制沙发上睡着了，无奈他只好留在这里，怕的是这老头发酒疯，又或者是磕着碰着。
而陈何友呢，也已醉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所以就变成了，林汀晚守着小卖部，陈景维望着麻将馆。
等林汀晚从小屋里出来的时候，陈景维不知何时被一群阿姨团团围住。他局促地扶膝坐在院坝中间，模样乖巧，问什么答什么。
“你是陈万国的孙儿啊？叫陈景维？”
“是的，孃孃。”
“你还记得到你……”
“跟娃儿说这些干嘛，”旁边一中年妇女抢过话头，“现在还在读书迈？在哪里读哦？”
陈景维点点头：“在读，在青州大学读。”
一女人猛拍自己大腿跟其余人解释：“这学校好哦，是985还是211来着，有出息有出息。”
“谢谢。”
本以为尴尬的问话就在此结束，谁知又开始问他的感情状况，甚至为了争夺这个女婿/外孙女婿吵起来了。
“有没有耍朋友诶？”
“要不要跟我外孙女认识认识嘛，年轻人都有共同话题聊。”
“我女儿也不错哦，景维。也就大你几岁，孃孃小时候还抱过你的。”
“我小时候还逗过他呢，你走开走开。我有个妹妹家的女儿也在青州大学读书，认识一下，上学有个伴儿嘛！”
……
陈景维围在中间不知所措，既不敢开口，又不敢起身离开，他忽地抬头，林汀晚正抱臂倚在门框上，她一脸灿然的笑容，对上目光时，对方冲他轻挑眉。
他倏地脸红，真羞耻。
羞耻感带动他的脚开始不停地哆嗦，陈景维埋着头，手指捻着牛仔裤，可那眼神甚是炙热。
他的小动作林汀晚都看在眼里，看他是真想把牛仔裤抠个洞出来，林汀晚走下水泥楼梯，露出一口大白牙，手搭在她认识的一位妇女肩上：“表姑婆，你还不快去坐起，麻将机我都给你开起了。”
女人闻言抬头，瞧见是林汀晚又是一阵欢喜：“哎呀，这不是晚晚迈，那阵回来的哦？”
林汀晚：“今天中午才到。”
女人：“我等哈就去，我在给你们万国爷爷的孙儿介绍女朋友诶。”
林汀晚摆摆手：“不用给他介绍，我在追呢！”
周围一群孃孃开始面面相觑，脸色难看，被林汀晚称为表姑婆的女人也是笑脸僵硬，愣了一两秒才开口：“哈哈哈，晚晚在追哦，那我们就，就不棒打鸳鸯了哈。”
七大姑八大姨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往麻将馆里进。
陈景维也顺势起身，避过她的眼神同她说话：“不好意思汀晚姐，连累你了。”
看似平白无故的一句话，但林汀晚听懂了。陈景维是觉得林汀晚为了帮他摆脱窘境而说自己在追他，女追男，在村里多多少少会成为别人茶饭后的闲谈对象。
她拍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
我是真想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