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在家过了几日清闲日子,陪母亲练练剑;陪希月绣绣花,研究研究吃食儿,几日没到沁春园去。

    这日清晨,翠翠忽然来敲门,说是宫里有人来接小姐进宫。朗月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原来是娄太后下的旨,要接几位高品衔大臣家的女儿入宫,表面上说是想与年轻女孩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实则明白人都知道她是着急当今圣上的亲事,必定是想选个听话的孩子入主中宫。

    如今圣上的天颜可谓是万中挑一,各家的小姐怎么会拒绝这又有颜又有钱的男人呢?朗月打着哈欠,任由翠翠替她收拾着妆发,她只闭着眼迷迷糊糊的继续打盹儿,忽然开口道:妆淡一点,看起来病央央的最好。翠翠吓了一跳,手上的梳子差点没掉地上,回过头只见自家小姐还是闭着眼不知道说的是梦话还是……

    待翠翠打整好她的妆发,她才起身伸了伸懒腰,随手打开柜子取出一件白色的束腰长裙,又从挂衣的屏风上抽出一件浅绿色的罩衫。现在已是临近夏日,太阳当空时总能把人烤的出一头薄汗。一切收拾妥当,朗月有在发间多戴了几根钗子,就怕万一被来接人的姑姑挑刺儿说是面见太后仪容不够端庄。

    希月今年十五,还差些日子才到天盛的适婚年龄,所以呆在家里不用去。朗月和翠翠来到门口,一位年纪稍大的嬷嬷恭恭敬敬的迎上来,行了礼道:“二小姐请上车。您的侍女不用同去,奴婢会全程侍奉并且完璧归赵。”翠翠听了只得耷拉着脸站在原地,心想自己真是倒霉,上次因为手伤,没能抓住机会好好参观这金碧辉煌的皇宫,这次本来以为逮着机会了,谁知道又泡汤了……

    朗月上了马车,又掀开帘子朝翠翠挥挥手,叫她莫担心随即马车开始向皇城缓缓驶去。车内的摆设很简朴,没有瓜果吃食儿,只放着一柄茶壶和一只杯子。用惯了好东西的朗月一眼便能看出这套茶具的价格不菲,太后这邀请还是颇别出心裁。

    约莫不到一个时辰,马车才驶进了皇城,和上次进宫花的时间差不多,又因起得太早,朗月又开始昏昏欲睡。嬷嬷在车外提醒,朗月才知道已经进了皇城,用手理了理妆发才下了车。已经有不少官宦家的小姐在等候了,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朗月今天这一身装束十分素雅,无意中反倒成了最扎眼的那个。

    众小姐们都排成一列,跟着领头的姑姑向宫内走去。走了好久好久,从宫门走到內宫估摸着用了快两柱香的时间,有不少娇生惯养的小姐开始抱怨,但姑姑都不曾理会,有一位小姐忽然一屁股坐下,说她实在走不动了,姑姑过来查看情况,其他人才得偷偷的休息一下。“这位是御史台张大人家的嫡小姐吧?”姑姑问。“是啊,本小姐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这歇一会吧!”她端出一副小姐架子。姑姑也是领了皇命的人,但是也不太敢得罪这些大小姐,那边太后又催得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朗月见姑姑十分为难,便走过去假意和坐在地上的张小姐搭话。“听父亲说起过,张大人年轻时风度翩翩是多少京城少女的意中人。如今看到张姐姐就仿佛看到当年的张大人了呢!”朗月用手帕捂着嘴轻笑道,也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姑姑见一个就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怎的又来一个,更是急的直冒汗。朗月抛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还微微点了点头。姑姑没再说什么。

    “啊,是相爷家的昭妹妹呀,不敢当呢,那日你的一支舞蹈才是让人难以忘怀呢。”张小姐对朗月还算是客气。“姐姐你可知今日我们为什么入宫?”朗月伏在她耳边问。“太后说要让我们这些官家小姐进宫陪她喝茶呗!好像说是要替皇上选妃。”张家小姐道。“那姐姐想做皇后吗?”朗月笑道。“当然想啊,这天下哪个女子不想登上皇后的宝座啊,何况陛下又如此的玉树临风。”她一边说着眼神中透出向往的神情,仿佛自己已经登上了后位一般。

    “既是如此,姐姐更应该给太后留下个好印象啦!太后那边催得紧,若是姐姐慢吞吞,再被掌事的姑姑告上一状,那姐姐可就和皇后宝座无缘了呢!”朗月用手指绞着手帕道。“妹妹说的不无道理,为了后位忍一忍也是值得的。”说罢,她起身去向姑姑赔了不是,还取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塞给了姑姑,搞的姑姑一头雾水。但不管怎样,她们可以继续前进了,姑姑也向朗月投来一个感激的微笑。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御花园。只见一位华服妇人坐在天鹅绒的坐垫上慢慢品着茶,她的面前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好了案几和坐垫,应当都是替朗月她们准备的。不用说,那衣着华美的中年妇人正是娄笑。众人过去给她行了礼,众人一一入席。

    娄笑果然是风华绝代,就算现在已经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皱纹,不过是四十岁的年纪。她二十岁生下安亲王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个年头。美丽如初的她,宫外曾有风言风语道太后娄笑宠幸男宠,满足私欲等等......朗月望着她那张雍容华贵的脸,脑子里想起这一大堆东西来反而走了神。

    “你为何总望着哀家?”娄笑发现了朗月的目光,问道。“太后恕罪,臣女早有耳闻太后娘娘风华绝代可未曾有机会拜见,今日一见太后娘娘的容颜真是惊为天人。”朗月随即答道,自己不过是在想自己听过的八卦而已,一个不小心被抓住了,只得奉承一番。

    “上前来。”娄笑涂着蔻丹的手指勾了勾。朗月恭恭敬敬的上前。“嗯,如此美丽动人,非昭家二小姐莫属了吧?”娄笑一脸慈祥。“臣女昭朗月拜见太后。”朗月叩首。“免礼吧,今日入宫家家小姐都打扮的明艳动人,你为何穿的如此素净?”娄笑又问,她明知朗月是无心选妃,但就想看看这小丫头如何做解释,不过这入不入宫也不是这些小丫头们可以左右的。

    “回太后娘娘,先帝过世不久,孝期已过,但臣女并不是有意冒犯在场的各位姐妹,只应当年先帝对家父有救命之恩,臣女以为自己应再替父亲谢过先帝的恩情。所以才打扮得素净些。”朗月的声音不卑不亢。“嗯,果然是聪明的姑娘。来呀,赏。”娄笑一挥手,掌事姑姑抬上来一个托盘,上面躺着一个精致的雕花盒子。娄笑拿起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支精美绝伦的钗子。簪子是纯金打造的,簪尾雕了一只有寻常女子拇指长的蝴蝶,蝶翼是镂空的,上面均用祖母绿点缀,还垂着用南海细珍珠串成的长流苏。

    众人眼都直了,那么美的发簪真是从来都不曾见过。娄笑拿起簪子微笑着看向朗月,朗月会意,上前低头由娄笑亲自替她戴在头上。“嗯,绝美的钗子配倾城的佳人。”娄笑道。朗月谢过太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次风头出大了。”她心想。

    接下来众人又说说笑笑,喝喝茶吃吃点心,陪着太后赏了新开的牡丹,有不少的官家小姐都争先恐后的抓住机会在太后面前展示自己的学问才情,就连那牡丹花的颜色都能说到好一番。娄笑也不嫌烦,只是笑眯眯的听着,只有朗月偷偷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哈欠连天。

    娄笑留了各位小姐在宫中用了午膳,午膳前还有一段自由时间,由掌事姑姑领她们去忘忧宫歇息。走到忘忧宫的拐角处,队伍最后的朗月忽然被一扯,被拽到了宫墙的拐角处。朗月一惊,发现拉她的人居然是叶娴。“叶娴?你怎么在这?”朗月好笑的看着他。“我堂堂亲王还不能在这皇宫里自由走动吗?”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也随之眯起,十分好看。朗月移开目光不去看他那明媚的笑容。“我们这样鬼鬼祟祟的被人看见了肯定会觉得我们在干坏事吧?”“那有什么的,你是我朋友嘛,光明正大的散步有谁会在那说闲话,看我不割了他的舌头。”叶娴答道。

    两人又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路晃到了莲清池边,叶娴忽然道:“我母妃便是死在这池中。”朗月垂下眼帘,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节哀。”“我早已看开了,只是替我母亲不值,多年前我便下定了决心要替母亲报仇,可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头绪。我是不是很没用?”叶娴的眼神中尽是落寞,他不敢抬头看朗月。“君子复仇十年不晚。谁说你没用。你想想看,先帝当初有那么多的皇子,可到最后总共就剩下了这几个,你这不是带着你母妃的那一份努力的活下来了吗?”朗月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用手拍了拍他的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阿娴?”叶娴和朗月一同回头,只见刚下朝的叶谦向他们这边走来。他一身黑金描绣的龙袍,头戴着金冠,一改在沁春园时的慵懒和不羁。朗月望着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热烈的吻。他不紧不慢的来到两人面前。

    “昭小姐,今个儿怎么有空来宫里?”叶谦垂眸望向朗月。“臣女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入宫。”朗月想起那个吻,只觉得荒唐,不太敢抬头看他。叶谦忽然看见她发髻上戴的宝石蝴蝶簪子,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阿娴,今日陪我用午膳吧。我们好久都没好好说过话了。”叶谦笑道。“谨遵皇兄懿旨。”叶娴笑的灿烂。“那我先去御膳房挑几样吃食儿。”叶娴说完自顾自的走了,其实他早就觉得那发簪极其面熟,但是又不好确定。既然叶谦发现了,就让他们慢慢说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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