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苏怀夕猛地望向一个方向,与身边人对视了一眼闪身追了过去。

    黑衣人速度极快,一个瞬间就出了几丈远。

    两人呈包围之势追击,直到前路亮起屏障,黑衣人方知无处可去。

    “你们是故意的。”那人看着面前的结界,轻蔑一笑,“你们是觉得此物可以困住我?”

    苏怀夕停住脚步,看了一眼结界,将视线落在黑衣人身上。

    与那夜遇见他时不同,他换了一张黑色的面具配上一身黑色的衣服,看不清容貌,只觉得眉眼有些熟悉,却是想不起来。

    “困不住,只是你破坏了它就等于亲手毁了白驹镜。”苏怀夕扬了扬头,示意那流光的结界,“你费尽心思,想要我被世人唾弃转投天地门,多加阻挠暨玄穆集齐神器碎片,你想要的不就是此物嘛?”

    “你果然适合天地门。”那人含笑看着她,“如今考虑我也可以接受你。”

    不要脸。

    话音刚落,苏怀夕未动,旁的暨玄穆已然出手。

    高手之间的较量只见光不见影,苏怀夕紧随其后,三人成光影在空中缠斗。

    “你是怎么恢复修为的?”男人好奇。

    而且他能清楚感觉到,苏怀夕的修为比之前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想知道?”苏怀夕甩出一剑寒霜龙,与暨玄穆的烈火纠缠相绕,气势凶猛激进,将男人砸下撞在结界上。

    面具落地沾了土,男人的真容也就此见了光,上扬的眼尾,高耸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泛着暗红色的光,他起身捡起面具,漫不经心道了句,“有意思。”

    面前这张脸俨然与暨玄穆有七分相似。

    苏怀夕看着暨玄穆握紧的拳头,心中的猜测令她心神一震,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

    后者一愣,反扣住了她的手心,像是无声的回应。

    这一切落在男人眼里,像是看了一场笑话,“可笑,为父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开窍。”

    “你也配?”暨玄穆气势冷然,眼有怒火,望着与自己相似的脸,眸色越来越红。

    “我是你爹。”荒渊将面具随意扔在一边,看着他满头白发嘲讽道:“强行逆改多情道,跟你那个娘一样,念着什么从一而终,一生一世一双人,荒谬迂腐。”

    “儿子,你之前杀我的仇我可以不计,现在我回来了,夺下白驹镜,召唤不死兵,你我父子携手拿下这天下如何?”

    荒渊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疯狂,一步一步走来,“届时不管是这个女人,还是旁的,为父都给你!”

    “你忘了,你小时候最喜欢爹给你买的糖葫芦,等你我成这主宰,爹亲自做给你吃,如何?”

    苏怀夕差点被气笑了,刚想开口,掌心被人用力捏了捏,侧目望去,后者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未免。”暨玄穆松开了苏怀夕的手,一步一步朝着荒渊走去,“太瞧得起自己了。”

    说着,取出八尺长剑,烈火焚身,远远望去,像是从踏火而行。

    “你为逼我入道,杀我母亲,看着我流浪遭人践踏。”暨玄穆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带我回魔族,看着你日夜与不同的人苟合,你说母亲恨我故意弃我,实则一步一步皆是你的算计。为了就是炼出最锋利的刀,只是你没想到这把刀有一天会挥向自己。”

    “百年前我能杀你一次,百年之后亦能杀你第二次。”

    暨玄穆压下眉眼,眸中戾气无处可藏,“借尸还魂,这是你用的第几具身体?”

    接连失踪的各门弟子,皆有可能是荒渊的寄生之体。

    荒渊瞬间变了脸,周身气势暴涨,率先出手。

    “等你打赢了老子,就告诉你。”

    在两人动手的瞬间,苏怀夕已经落下最后一笔,“捕灵阵,起!”

    荒渊身形晃荡了一瞬,内核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扯住,分神之时结结实实挨了暨玄穆一剑,“你们玩阴的?”

    暨玄穆不答,手下未停,言语有嘲弄,“这具身体你还能撑多久?”

    苏怀夕额角沁出细汗,就算不是荒渊本体,也极其消耗心力,在蛟龙幻境中她与暨玄穆看到了一切。

    两百年前两族大战,明月以白驹镜重伤荒渊,彼时从战场回到老巢的荒渊不知家里已经被替换了血,暨玄穆杀遍了老族长,带着自己的势力一早就等着归来的荒渊。

    父子两人打了三天三夜,天降血雨,浇不灭少年的烈火,一剑挥下,尊位更迭。

    可还是让荒渊找到了生的机会,他留了一息在白驹镜上,后来明月被逼自裁,神器散落各处,经历百年的韬光养晦,也让荒渊有了出白驹镜的机会。

    彼时,他找到绝望的苏游世,企图劝说他复仇。

    可苏游世的心已死,一心只有守护明月留下的一切,答应明诀留在桃花谷百年不见天日。

    荒渊愤恨不已,盗走苏游世咒术心法,百年游荡间捕猎活人,以咒术养息,后待稍微强大,便借尸还魂。

    只是身体易腐,百年之间他更换无数具身体,后闻白驹镜有穿梭时空的能力,便动了取回自己肉身的心思,企图以不死之兵诱惑暨玄穆站在他那边。

    只是他不知道,白驹镜完整的记录了这一切。

    黑云压境,沉闷地令人喘不过气来,不时间,有冰凉的雨滴砸在苏怀夕的眉间,一时间与汗水混在一处,分不出彼此。

    淅淅沥沥的落着,也未打散空中缠斗的两人,借着雨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混合着泥土的味道,令人难免皱眉。

    苏怀夕紧闭双目,全神贯注投身于阵法。

    她不是专业的阵修,现在也只是凭借当年明诀逼着自己读了一本又一本的书才提前布下阵法。

    她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荒渊身上,渐渐的,可见空中黑色的身影变得迟钝,血腥气更重了几分。

    “阿夕。”耳中是暨玄穆的呼唤,苏怀夕猛地睁开双眸,与此同时,天空中猛然坠落一道身影,重重地落在地上,地面显出一个浅浅的坑。

    几乎是在荒渊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土地之中盘出无数条金链,如灵蛇快速将落网的猎物缠绕、捆绑,速度之快令荒渊发出怒吼。

    “你不要忘了你是谁的种!”

    苏怀夕冷眼看着地上的人,这具身体已然遭受了重创,无法再支撑荒渊随意驱使行动,因为捕灵阵在源源不断吸取他的灵力,荒渊此刻的面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布满沟壑。

    这具身体为他驱使太久,早已透支,这也是荒渊愿意冒险前来桃花谷的原因。

    “儿,为父只是被鬼迷心窍了来迟了一些...”荒渊因身体的快速衰老,声音也变得苍老难听,捕灵阵令他无法再次实行换体,死亡真实地在逼近他。

    雨越下越大,如豆子般砸在地上,这是仙境雷劫之后的春雨,并非春天的雨,这雨带着治愈的力量,在一点点抹平这片土地的创伤。

    苏怀夕看着他,长袖下的手攥到发白,大雨声盖不住她的愤怒,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暨玄穆,“从来没有什么迟到的亲情,迟到就是迟到,缺席就是缺席,错了就是错了,人生没有回头路,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人生的路上,太多借口,可这都不是让人原谅的理由。

    “你选择我,不过是因为万般折磨下我还活着,有机会成为你手里最上乘的棋子。”暨玄穆漫步而来,鲜血染红了他的发,在雨水的冲刷下晕染成浅红一片,像是贫瘠土壤里开出的曼陀罗。

    “你不是要成为霸主,你不是要召唤不死兵嘛!”荒渊被大雨迷的睁不开眼睛,可依旧在不甘心地叫喊。

    暨玄穆看着这个仅仅给予了自己一半性命的老人,“我所求从来不在于此,战乱横生,我想给族人一片安宁。”

    苏怀夕望着他,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到来此世界第一次与系统谈及暨玄穆这个反派,系统只说他性格偏执,性情不定,杀人如麻。

    可她看到的是苦寻百年神器只为求真相,与慕琤为敌只是恨他当年为何一声不吭丢下他们就走,他愿为失踪的族人奔波,也只因为他从出生就尝过无家可归,无人可要的日子。

    暨玄穆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转头看着她,眼中冰冷化为水,好似拥有包裹万物的温柔,“寻一人走一生,即使灵力反噬,我也不需要你那恶心的修炼功法。”最后一句话是看着荒渊说的,恨意不再遮掩,“你既贪生,那便看着你渴望的世间慢慢死去吧。”

    “不...不...”荒渊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弱,瓢泼大雨之中,他的声音细若蚊虫,微不可闻,“明明我就是如此...明明我就是如此啊....”

    暨玄穆拉着苏怀夕离开的脚步一顿,不再停留,徒留身后之人在大雨之中逐渐消逝在这个世界上。

    -

    这边,各家长老联手压制住了被咒术蛊惑自爆的人,心痛难忍又不得不出手。

    天降大雨,冲刷着大地,像是要抹平这血迹。

    焕清与明诀两人来到东边解了阵法,“多谢你还愿意出手相助。”

    明诀冷哼一声,不屑道,“这是老子的家,你在假模假样些什么?”

    被他呛声,焕清也并没有恼怒,踏着雨坑走在林中,“当年立场不同,我不求你理解,只是想告诉你,明月丫头的事情...我也有错。”

    “闭嘴,你再敢提我女儿一次,我不介意在这跟你打一架。”明诀怒目圆睁,“哼。”

    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开始颤动,明诀脸色一变,“糟了。”

    荒渊布下的杀阵在急速收缩,所过之处草木横飞,不留余地。

    焕清挥袖止住进攻,“还有杀阵!”

    不知他们二人,谷内之人都感觉到了异样,方才控制住的傀儡又躁动起来,自割经脉,鲜血涌出落在地上,大地颤动的更加剧烈。

    苏怀夕与暨玄穆也察觉到了异样,“他还留了后手。”

    等他们赶回去时,慕琤与叶若雪已经带人率先阻止逼近的杀招,整片天空灰蒙蒙的,苏怀夕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明诀,“我师父呢?”

    “谷主他和清风派掌门去东边了。”谷内弟子气若游丝。

    苏怀夕心中焦急,朝着东边飞身而去。

    “师父...”她惴惴不安,只想赶紧找到师父,可下一秒,大地停止了颤动,阵法也不再向前,苏怀夕心里咯噔一下,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跪在了地上,被人一把扶起,暨玄穆皱眉道,“别慌。”

    “杀阵停了,快去找我师父。”苏怀夕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快...”可真的看眼前这一幕时,踉跄跑去,眼泪夺眶而出。

    远处,神境修者的力量滋润着这片受伤的土地,雨势渐渐小了下来,焕清稳稳接住了明诀,脸上也不见一丝往日从容,抱着明诀落了泪,“师兄!”而他怀中的人仰望着天空,雨水陷在他眼窝,他只得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即便如此,还是有些贪恋地看着这片天。

    “你若还叫我一声师兄,从此我的徒弟谁也不许欺负。”明诀没了力气,“你个老顽固不可以欺负了月儿,再欺负她女儿。”

    “师父!”

    苏怀夕赶来就看到这一幕,冲上去推开了焕清,“师父,我来了。”她已然不知泪水布满了脸颊,“臭老头你是不是傻啊!你不是最惜命了嘛!你这是干什么!”

    “臭丫头,没大没小...你该叫我什么?”明诀依旧是笑着,想要像往日一样敲她脑袋,可已然没了力气,眼瞳逐渐涣散,长叹了一口气,“我早就不生你娘的气了...只可惜她再也不知道了,现在...”

    “我可以去告诉她了。”

    苏怀夕感觉怀中一沉,撕心之痛让她忍不住哭出了声,“外公外公!!!!”

    这两世以来最最疼爱自己的人死在了自己面前,她彻底失去了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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