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贤和梁文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两分钟,他们刚到楼梯间,就看到陈屿言正在跟面无表情的陆清宁聊着墙壁上挂的油画。

    “看看柠檬这张冷脸,陈屿言还能暗恋他这么久,我都心疼她了……”

    “我看你也没比陆清宁好到哪里去……”

    梁文声音虽如蚊子般小,但许知贤仍清楚地听见他的话。她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在脸上凝固,过了几秒,她才缓缓看向梁文,眼中的震惊梁文想看不见都难。

    “别瞎想啊,我随口说说的。”梁文急忙解释。

    许知贤看梁文急忙撇清的样子,十分扫兴:“真没意思,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你少来,自恋还舞到我脸上来了。”

    陆清宁看着时间都超过了,往拐角处张望时看见他们居然还在讲悄悄话。

    他朝许知贤咳了两下,抬起右臂,食指和中指轻轻在表盘上点了点,表情十分不满。

    许知贤朝陆清宁心虚地笑了一下,向神情凝重、身体僵硬的陈屿言走去:“屿言啊,找你半天了,原来在这躲我呐。”

    那边许知贤刚开口,陈屿言就注意到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陆清宁立马朝许知贤走去,像是一秒都不想跟自己站在一起似的。她此时此刻就像被结结实实地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

    陈屿言不是不知道陆清宁不喜欢自己,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寡淡态度就足以证明。只是今天突然得来一颗糖,以至于她到现在才发现这颗糖毒如砒霜。

    一枕槐安,如梦初醒。

    她恨许知贤把自己当作玩具玩弄,她更恨陆清宁明明不喜欢自己,却对许知贤言听计从,给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希望。

    这两年来,陈屿言看见陆清宁因为许知贤而产生的失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她没有身份来安慰他,只能在一旁,靠窥探这种不光彩的方式一点点捕捉他的性格、喜好、情绪。她努力学习、拓宽眼界,就是为了跟陆清宁说话时,能引起他哪怕一点点兴趣。

    可是许知贤把她的梦撕碎了。

    羞耻至极的陈屿言面朝许知贤,压下满腹火气,笑得明媚坦然:“我哪里躲你了?这不是和清宁一起赏画呢吗?”她扭头看着另一面墙上的油画,“你要一起看看吗?”

    “《吻》?”

    许知贤站到陈屿言身侧,抬头看着眼前的画作,“奥地利象征主义画家古斯塔夫·克林姆的代表画作之一,仿得不错。”

    许知贤朝画走了两步:“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找一个你爱的人做情侣,找一个爱你的人做夫妻。”

    许知贤朝楼下的服务生招招手,拿了一杯红酒,随意摇晃着:“爱情跟婚姻不同,爱情是一团不可控制的火,它能让人汲取温暖,也能让人□□焚身。它在短时间内让男男女女在荷尔蒙的引诱下相爱,又在时间的引导下让他们回归现实,不断摩擦,直至分开。”

    她抿了一口红酒:“这对在花园中激烈相拥的男女,他们的结合是出于真心相爱吗?他们的爱情,又或者说世间的爱情,真的能跑完婚姻的长跑吗?与其不断彼此试探,倒不如干脆活在当下,好好享受此时此刻的美好。”

    “爱是消耗品,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不过是情感的累积,而情感又像玻璃,无非是普通玻璃和硬化玻璃的区别,碰到阻碍总归是会碎的。”

    陈屿言眼底流露出一丝暗笑:“那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哪怕一瞬间,想找一个人试试吗?”她目光在许知贤和梁文之间打转,“我看梁文就不错,门当户对,对你也好得没话说。”

    许知贤笑出了声,同被乱点了鸳鸯谱的梁文对视一眼,脑子飞速运转,想看陈屿言这话到底挖了什么坑让自己跳:“未来的事想它干什么?我不盼虚无,活好当下便是了。”

    陈屿言对这番话十分不满,心中暗自吐槽:就会打太极,是怕我当面炸了你的鱼塘吗?

    “那陆清宁呢?你会选择和他结婚吗?”

    “清宁和梁文对于我来说都是家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友情不是爱情这种感情能比的。”

    梁文偷偷看向身侧的陆清宁,他神情凝重,脑中反复挣扎。

    许知贤回头看见陆清宁一副郁闷表情,以为他快憋屈死了。

    怎么又扯到陆清宁了!陈屿言是觉得自己得不到了,就想把陆清宁塞给我?她知道我跟柠檬根本做不成爱人,有我这个名存实亡的妻子占着陆夫人的位置,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得不到陆清宁了是吗?

    天哪!许知贤有些起鸡皮疙瘩,她猛喝一口手中的红酒压压惊。

    许知贤看陈屿言,在脑补下越发觉得她神志不清、走火入魔,忍不住开口劝道:“陈屿言,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爱一个人?把生活全拴在一个人身上,你难道不觉得可笑,不觉得累吗?”

    “呵。”

    陈屿言心想: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花心就花心,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是虚伪至极!陆清宁快听听,许知贤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而另一边的许知贤:完了完了,油盐不进了!陆清宁这小子害人不浅!

    许知贤深吸一口气,她搂过陈屿言的肩认真道:“爱情是什么?一种感觉?一种情绪?还是一种依靠?”她摇了摇手指,“NO!都不是,这是一种极其贪婪的情感。感觉会变,情绪会换,依靠也会消失。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让我为其谈永远,我做不到,并且我不要求,也不相信我未来的另一半能做到。”

    “极度的忠贞不值得宣扬,这是一种精神枷锁,没有谁是属于谁的。”

    陆清宁听到这句话,皱着眉头看向许知贤,陈屿言看见陆清宁的表情心生暗喜。

    许知贤又喝了一口酒,仰头望着大厅璀璨的水晶吊灯,坦然道:“爱情的产生是一瞬间,但是维持爱情可不是一瞬间。在这期间,你真心实意付出的还可能换来对方的背叛,落得人财情意四下空空,这买卖怎么算都不划算。”

    “我亏过,所以不信了,这是我的秘密。”

    许知贤主动跟她碰了碰杯,圆圆的杏眼直盯着她,像是在笑:“陈屿言,像我一样正当搞钱不好吗?谈什么情情爱爱呢,多耗神费力啊。”

    饶是高兴的陈屿言见许知贤不像是说谎,蹙眉看着她,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许知贤变成这样。

    可当陈屿言看着许知贤那副淡然又透着些许忧伤的眼神中快速闪过了她见过无数次的算计,忽然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笼罩她的心头。

    陈屿言借口说招呼客人,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开,却被许知贤一个箭步抓住了小臂,被她拉回身前。

    只见许知贤逆着灯光,眼睛弯弯,勾着嘴角露出一个邪气满满的笑容:

    “别着急走啊,我的秘密告诉了你,你的秘密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一个呢?”

    许知贤放开手,把高脚杯递给梁文,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凑到她面前,歪歪脑袋继续微笑:“海景房住了吗?应该比不上这里舒服吧?”

    “你都知道了?”陈屿言喝了口酒壮胆,说:“你想怎样?”

    “好解决,只要你把窟窿补上,东西呢该发货发货,该退款退款,然后澄清这事儿纯属你一人所为,跟后援会没关系就行。”

    许知贤的目光在陈屿言身上来回扫视,鄙夷道:“小粉丝的钱你也真好意思骗?缺钱找你家里要啊,你爸爸和爷爷不是挺有钱的吗?这么大的房子都舍得买给你,用得着趁我不在偷登后援会账号非法集资,然后装死跑路去买海景房?你该庆幸你哥愿意给你擦屁股,要不然这事儿我怎么可能愿意大费周章地找你私下解决?”

    许知贤斜眼看着陈屿言:“我有时真想不通,你有什么自信觉得能瞒住我?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陈大小姐的名声还想要么?”

    “我怕什么,后援会负责人是你,这事首当其冲应该找你!就算真查出来跟我有关又怎样?我大可以咬死毫不知情,花钱找个替死鬼给我垫背,这事就完了。”

    “好啊,既然你什么都不怕,那我就把这事儿捅到你爸面前。你们陈家选继承人,不是最看重品行端正吗?你猜猜看,要是陈叔叔知道了,他还会选你吗?”

    “再说了……”

    许知贤走到陈屿言面前,垂眸看着她:“陈叔叔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继承人,你顶头还有个十分能干且能装的哥哥。人家就比你聪明,什么手足之情、父慈子孝,都装得惟妙惟肖,做坏事从不给人留下把柄,大尾巴狼装羔羊那叫一个出神入化。有他在你拿什么争?啊?陈大小姐?”

    许知贤将陈屿言逼退至墙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为什么非得闹得人尽皆知呢?反正又不会曝光你的真实信息,我们这样私下里轻轻松松解决不好吗?”

    陈屿言气愤地瞪着许知贤,“要不是因为那张照片,我难道会动这个心思?”

    “照片?我朋友圈发的那张陆清宁的海景照?”

    陈屿言瞪了许知贤一眼,没否认。

    “哇,你动作真是够快的。”梁文惊讶道。

    “就因为那句清宁喜欢海?你真这么喜欢我们清宁啊?”

    许知贤用肩撞了撞陆清宁,揶揄道:“诶,看看你给我惹的好事。”

    陆清宁慢慢走近陈屿言,近乎将她逼至墙角:“陈小姐,话都说到这里了,你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陆清宁垂下眼眸盯着她,语气不容反驳:“我希望陈小姐尽快解决这件事,我不想看到你给知贤带来更大的损失。”

    “呵。”

    陈屿言抬头看向陆清宁,她的心像泡了一月的海水,麻木冰凉。

    她实在不懂陆清宁。无论是金钱还是感情,明明一切对于他来说唾手可得,但是陆清宁偏不要,就爱像个守财狗一样拱手相让。

    陈屿言目光死死锁在陆清宁身上,虽然愤怒但理智暂存,她放低音量:“陆清宁,你清醒点,别再固执,也再别忘了你在为谁办事!你不觉得他们越来越像了吗?鬣狗的孩子始终是鬣狗,不会因为你对她好就变成人的。”

    “我心甘情愿。”

    听到陆清宁的回答,陈屿言愣住了,她忍不住大笑:

    “你真是疯了。”

    “我早就疯了。”

    陆清宁猛地捂住陈屿言的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威胁:

    “你最好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要是再在她面前提起,我可不能向你保证你会烂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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