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沧园正殿

    父子三人用完膳又说了会儿话,胤禔本准备跟太子一道回揽月轩。却没想到又等来了皇阿玛对太子毫不掩饰的偏爱。

    “保成晚上在这儿睡,你先回去吧。”

    胤禔带着一身的怒火气回了揽月轩,贴身太监一路战战兢兢的跟在后边儿,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瞧着大阿哥自打从寄沧园回来便一直黑着个脸在塌上坐着,太监发怵,可又不得不尽奴才的义务,迫不得已上前询问道:“大阿哥,要不奴才伺候您先洗漱,这明天还要上课呢。”

    “给爷滚出去。”胤禔拍了拍桌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上课?还上什么课?皇阿玛眼里只有太子,他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皇阿玛根本看不到!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皇阿玛心里最优秀的儿子永远只有太子一个人。

    太监趁着这机会赶紧麻溜滚了,边后退边感慨这位爷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他可不想待在屋里再被殃及到,毕竟大阿哥处死他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边等到大哥离开,胤礽立马急不可耐的开口:“皇阿玛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

    看着面前这张满含期待的脸蛋儿,康熙无奈:“朕给你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你还想要什么?”

    “跟朕过来。”没等保成回话,康熙便拍了拍他耷拉下来的肩膀。

    带着胤礽走进内殿,他指着书桌上的一张地图。

    “过来看看。”

    胤礽走近桌子前,认真盯着眼前的图看。

    “这是大清的疆土,你瞧这里。”康熙站在胤礽身后,俯身手指点了点下方的一处地界。

    “朕决定要攻/□□。”

    这几个字给胤礽的内心带来不小的触动。

    攻/□□是政事,皇阿玛竟然现在就跟自己说这些。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傻愣着干嘛,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儿子觉得皇阿玛真厉害。”胤礽语气里是全是崇拜,这一刻,他不像是个储君,只是一个对父亲敬仰的儿子。

    康熙忍不住笑了,看向地图上台湾的位置,掷地有声道:“朕会给大清、给保成一张漂亮的版图。”

    三藩平定之后,福建总督姚启圣就上了折子建议要乘郑氏集团内乱的时机用武力□□。

    当时朝廷内部有很多大臣持反对意见,康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下了决心,前几日才下了旨意任命降将施琅为福建水师总提督,调整兵力,训练水师。

    这不是个轻易的决定,但他既然点了头,就必须做到。

    就寝的时候胤礽睡在在了外间的塌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有些兴奋,翻过来覆过去都睡不着。

    “皇阿玛,您睡着了吗?”

    没听到回音,胤礽自顾自说道:“皇阿玛今天陪大哥赛马了,都没陪保成。”语气很委屈。

    “你不是热衷于当老师吗?”

    原来没睡着啊。

    “明天皇阿玛可以再跟保成赛一场吗?”

    “再加上舒贵人一起,她还没看过我骑马呢?”胤礽继续得寸进尺。

    “皇阿玛,可以吗?”

    “皇阿玛?”

    “再说话明天就别去了。”康熙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胤礽在黑暗中扬起嘴角,他就知道皇阿玛对他最好了。

    林溪阁

    舒以宁正在给太子补他今年的生日礼物,她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具体的日期,五月份,正是在东巡的路上。

    听太子的意思是每年他过生辰都只是在乾清宫和康熙吃一顿饭,父子俩一边当庆祝生辰一边怀念逝去的赫舍里皇后。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有些沉重。

    舒以宁之前问过太子有没有见过他皇额娘的画像,没想到第二日他就把赫舍里氏的画像拿到林溪阁。

    画像保存得很好,只是卷轴的边角处有一些轻微的痕迹,看得出来这幅画被来来回回打开过很多次。不然也不会到南苑避暑还把这画也带在身边。

    舒以宁大概能猜到太子对赫舍里氏的复杂态度,想念、埋怨、自责,种种情绪让他沉浸在一种难以理清又不能释怀的感情里。

    她画的是赫舍里氏的背影,好在舒以宁对人像的敏感度不错,看了几眼那张画像便在脑子里有个大概的印象。

    画纸上的的赫舍里氏微微侧过脸,只看得清上扬的嘴角,手上牵着的太子却是大半张脸都露了出来,咧着嘴,眉眼弯成月牙儿似的,笑容热烈又肆意。

    正想着还要不要加点儿什么的时候,巧玉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主子,太子身边的苏公公求见。”

    苏临泰?难道太子有什么事儿?舒以宁放下笔赶紧让把人请进来。

    “奴才给舒贵人请安。”

    “快起来吧,太子怎么了?”

    “回禀主子,是太子吩咐奴才过来请贵人前往南苑围场。”

    舒以宁听了这话心才放下,不过又奇怪太子怎么会私下请自己过去,也不知道这合不合规矩。虽说妃嫔无聊的时候能在这园子里逛逛,不过很多地方是不能独自去的。比如围场这种地方。

    “是太子亲口说让你来请我的吗?”不是不相信苏临泰,只是她目前宫斗技能为零,凡事还是谨慎点为好,她害怕着了不怀好意的人的套。

    看舒贵人面上犹豫的表情,苏临泰恭敬回道:“贵人请放心,太子这样吩咐想来定是请示了皇上得了允许的。”

    舒以宁只随便收拾了下,去马场,轻装上阵最好。

    等到了围场外围又随着领路太监到达了指定的位置,看到康熙独自站在那儿的身影,舒以宁满脸困惑的看向身后的苏临泰,这什么情况?

    苏临泰此时也是错愕不已,确实是早上的时候太子亲口吩咐他的,可为什么站在这儿是的是皇上他也没弄明白。

    “奴才先告退了。”这种场合他一个奴才也没说话的份儿,还不如赶紧退下。

    舒以宁心里头乱糟糟的,她也摸不准是不是苏临泰骗了自己,如果真是如此,那康熙的用意是什么?

    “确实是保成叫你来的,不过他先去马厩牵马了,嘱咐朕必须在这儿等到你为止。”康熙好像猜到了舒以宁心中所想,竟主动解释了一番。

    舒以宁没想到康熙会开口说清楚,一方面她觉得为自己刚刚的误解有点抱歉,另一方面又被康熙话里的阴阳怪气激的觉得这人被误解也是活该。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跟康熙想法不一样,立场更不一样。

    “来的时候没想到朕在这儿吧。”

    舒以宁抬眼看过去,不明白话题怎么一下子跳转到这儿了。

    身居帝王之位,气质自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算是偶尔笑一笑,也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康熙现在就是这样的,说话间投来的眼神带着打量,舒以宁拿捏不准他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她认为,抛开感情不谈,每个男人也希望自己在女人眼中是特别的存在,皇帝也不例外,妃嫔不是臣子,怕他才敬他和爱他才敬他,是两个概念。有情感需求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舒以宁投机取巧的折了个中,特意捡好听的说:“皇上这般宠爱太子,臣妾猜到皇上肯定在这里的。”

    康熙不再接话,冷眼望着她。

    舒以宁有点僵,清了清发干的嗓子,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反而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康熙,像是要以此证明这话的真实性。

    但是康熙还是一句话没说,她环顾四处看了看,又试探问道。“太子殿下待会儿要过来吗?”

    舒以宁前世在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不愿意过多接触的人,她绝对会顺从内心离他远点儿。惹不起,躲得起。

    可现在她不仅不能随心所欲远离眼前这个人,反而还得处处敬着他。真是够憋屈的。

    当然再憋屈,内心再不情愿也得跟着转身离开的康熙走过去。

    这条路应该修葺了很久,并不平坦。舒以宁脑子里正百转千回,一时间没注意到脚下的几块石头,不小心扭了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腿一软,便顺着往旁边倒过去。

    她慌乱中想去伸手抓住身边的什么,后背却已经结结实实的贴上了一个宽阔有力的胸膛。

    一股属于男性的清冽气息顿时将她包围。这气息就像她贴着的这个胸膛,让她无处可避。

    龙涎香的味道很容易辨识,舒以宁还处于思路没转回来的状态,突然有些懵,第一时间忘了先与对方拉开距离,而是怔怔的抬起头。

    以这样的角度看去,康熙的轮廓更加棱角分明,他正垂着眼,淡然平静的看着自己。

    舒以宁心里一紧,反应过来赶紧要站直,但她姿势有些滑稽,腿微曲,又使不上力。越着急越站不稳。

    康熙一只手支撑在她腰后,另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手臂,轻轻将她身体扶立起来。然后立即松开。

    动作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和力度,显得非常君子。

    舒以宁觉得好笑,明明两个人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可是现在这幅场景总觉得是康熙在对个路边妇人好意伸出援手。

    “走路看着点儿。”明明是关心的话,说出口却透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臣妾谢谢皇上。”不管怎么说,要不是他,自己今天肯定得摔一跤。

    不对,摔了一跤,扭了脚不用侍寝,就不会被敬嫔当作工具人了,不一定是坏事儿。

    康熙轻笑一声,很像是听出了舒以宁的言不由衷。

    “多亏了皇上,要不然臣妾估计连命都没了。”阴阳怪气谁不会呢。

    “巧言令色,你信不信朕治你的罪?”康熙厉声道。

    随便吧,舒以宁总觉得康熙在人前总是一副沉稳内敛的模样,不怒自威的气场恰到好处。可到了她这儿就变成内外并威,好像故意吓唬自己。

    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一片开阔的场地,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围场中心了。

    康熙余光扫向身旁的女人,她的视线一直追逐着马场上保成的身影。目光热忱又纯质。

    “你想不想试试?”

    “臣妾不想。”虽然眼睛一直看着场内,不过回答的却很迅速。

    舒以宁拒绝得这么干脆,似乎并没有让康熙感到讶异。他倒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舒佳氏的说话方式,要么不吭声,要么毫无顾忌,总之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

    反悔的时候又开始卖弄虚情假意,佯装可怜。

    看太子下了马,舒以宁也忘了跟身边的人请示,快步朝那处跑过去,毫不吝啬的夸奖道:“你怎么那么厉害。”

    “也还好吧。”胤礽害羞的摸了摸头,又补充道:“你也很厉害。”

    “我都不会骑马啊。”舒以宁一脸奇怪,觉得莫名其妙。

    “我是说你画画很厉害。”

    “也还好吧。”舒以宁学着胤礽刚刚的回答。

    “怎么会呢,你画的那么好,而且……”说到一半胤礽突然意识到舒贵人是在模仿自己说的话。

    他哈哈笑出声,眨巴着眼睛认真说道:“那你想学骑马吗?我可以教你的。”

    “好啊。”这话舒以宁答得有些口是心非,之前出去玩儿的时候也骑过马,不过她并不喜欢,总觉得太颠,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技术不过关。

    出于不想打击太子的积极性的想法,所以她答应的非常爽快。

    “明年木兰围场就建成了,皇阿玛说那里不仅面积比南苑要大上许多,还更漂亮。我明年再教你,现在太热了,你学起来也不舒服。”胤礽很贴心的为舒以宁着想。

    “我都可以,只要不耽误太子的功课就好。”

    凡事还是要以学业为先的。他是太子,是是储君,无论未来的结果如何,起码现在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两人边说边朝康熙站的地方走过去。

    “皇阿玛,保成刚才厉不厉害?”

    “不都有人夸你了吗,还少了朕这一句?”舒以宁听出了很酸的味道。

    “那怎么能一样呢?”胤礽摸了摸鼻子。

    “怎么就不一样了?”

    “就是不一样啊。”胤礽一着急答不上来,便转向身边的舒以宁:“舒贵人,你说是不是不一样?”

    “太子的意思是,臣妾并不懂骑术,皇上又擅长骑射,想来太子更想得到皇上的认可和夸奖。”

    胤礽觉得说得很对,后又想起什么忙连着摇头:“不对,舒贵人,你的夸奖也很重要啊。”

    越说越乱,索性不说了。

    “我要跟皇阿玛赛一场,舒贵人,你觉得谁能赢,说对了皇阿玛有奖赏哦。”

    所以说三个人在一块儿准没什么好事儿。

    “臣妾希望太子能赢。”舒以宁强颜欢笑的表示。

    “我也觉得我会赢。”胤礽听了兴奋的拍手,看向皇阿玛的眼神也是充满了神气。

    “你听不懂话吗?她说的是希望你赢。”康熙在旁边一本正经的说道。

    胤礽皱着眉,觉得皇阿玛真扫兴。

    当然最终还是太子赢了,不过这也得感谢康熙的放水。

    胤礽心里也清楚是皇阿玛让着自己才能赢,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就是赢了。

    “皇阿玛,舒贵人说对了,您准备给她什么奖赏?”

    “跟朕有什么关系?朕何时说要嘉奖她?”

    舒以宁也是满脸尴尬,她觉得太子可能在蹬鼻子上脸。虽然心思是好的,不过康熙并不会这么想,说不定只会觉得她带坏了自己儿子。

    “可是舒贵人说我会赢,她说对了啊,而且皇阿玛你故意让我赢,不就是也想让舒贵人赢吗。”胤礽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

    舒以宁这时候简直想转身离开,她算是第一次体会到童颜无忌的威力了。

    康熙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侧目瞥了一眼旁边假装在望别的地方的舒以宁,揶揄道:“那舒贵人,你想要什么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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