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太暗,林栀茉没看清楚照片里的人,只觉得他跟周榆柏长得像,便理所当然认为那就是周榆柏。

    可周榆柏却说那不是他。

    他举起照片,看了又看,眼里似乎染上了悲伤,“很像是不是?我也觉得像,有时候我还挺庆幸自己能跟宋舟杨长得有几分相像。这或许就是老师资助我的原因。”

    说完他似乎还苦笑了一声。

    林栀茉夺过周榆柏手里的照片,跑到门口,将实验室的灯彻底打开。

    瞬间,白炽灯刺眼的光充斥了整个房间。

    她低头看向照片,看了好一瞬,而后才抬起头望向周榆柏,认真严肃地说:“不像,一点都不像。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一点都不像,你永远是唯一的,”林栀茉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在我心里是唯一的。”

    周榆柏看着林栀茉明亮灿烂的眼眸,心里突然变得温暖,他嘴角带起一抹微笑,“我知道。”

    两人隔着耀眼的光对望,林栀茉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外面走廊传来说话声。

    “诶,那边的实验室怎么没关灯啊?”

    周榆柏也听到了,他低声叫了一声林栀茉,“过来。”

    林栀茉迅速收拾好东西,跟着周榆柏一起躲回柜子里。周榆柏刚把柜子关上,外面的保安大叔就推开了实验室的门。

    “也没人啊,走了怎么都不关灯呢?”

    说完他便把灯关上,实验室又恢复一片漆黑。

    刚刚动作太大,周榆柏扯到了伤口,林栀茉一抬头就看到他布满汗珠的额头。

    林栀茉立刻打开柜门,扶着他出来。

    周榆柏忍着痛,声音也变得虚弱,但他还是安慰林栀茉道:“我没事,上点药就好了。”

    林栀茉小心翼翼地给周榆柏消毒,上药,沾着碘伏的棉签轻轻地在周榆柏的背上划过。

    “我妈说,擦药的时候如果痛,就吹吹,这样就不会痛了。”

    说着林栀茉便弯下腰,在周榆柏的背上轻轻吹气。丝丝微凉的风在他的后背轻拂,宛如被蝴蝶亲吻。

    周榆柏感觉后背痒痒的,他的声音里也带上些笑意,“嗯,好像没那么痛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路上几乎都看不到车。

    周榆柏说:“太晚了,你回去不安全,先在我的宿舍将就一晚上吧。”

    “可以吗?”林栀茉眨着圆圆的眼睛问周榆柏。

    周榆柏笑道,“可以。”

    在周榆柏的印象中,刚认识的林栀茉是很大胆的,勇敢又明媚,只是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她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但周榆柏觉得,对于林栀茉,他不介意自己变得主动。

    暮川大学的博士宿舍都是单人间,很宽敞。

    周榆柏的东西不多,房间看起来格外整洁。但他柜子里的书却不少,林栀茉凑近看了一眼,里面都是一些植物学相关书籍,光看名字就能让人打瞌睡。

    “你先去洗澡吧,现在还有热水。”周榆柏一边整理林栀茉的双肩包一边道。

    “我没有换洗衣服。”林栀茉说。

    周榆柏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走向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休闲装递给她。

    林栀茉低头看了一眼。

    这衣服很显然就是一套女装,周榆柏的宿舍怎么会有女装?难不成他还带过别的女生回宿舍吗?

    林栀茉狐疑地抬头瞄了一眼坐在书桌旁的周榆柏,但对方正在认真地阅读老师的笔记本,并没有意识到林栀茉心里的小九九。

    林栀茉也不好打扰他,便进浴室洗澡了。洗完后,她拿起衣服准备穿上,却看到一张被夹在衣服和裤子中间的纸片掉落下来。

    林栀茉捡起,发现这是一张购物小票,上面写的都是一些生活用品。牙刷,牙膏,毛巾还有她手里的这套衣服。小票上的日期还很新,显示是昨天。

    林栀茉恍然大悟。

    所以周榆柏是一早就打算好让她来宿舍住的吗?

    林栀茉抱着衣服傻乎乎地直乐,心里都乐开了花。

    她把衣服穿上,发现这衣服居然意外合身。林栀茉出去,刚想问问周榆柏买衣服怎么买得这么好时,却感觉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

    周榆柏依旧坐在书桌旁读日记,台灯昏黄的光落在侧脸上,让他轮廓更显冷峻,他的眼眸似乎正流转着微弱的光。

    上次感受到这样低沉压抑的气氛,还是在几月前,宋老师的葬礼上。

    林栀茉缓缓朝他走近,轻声问他怎么了。周榆柏没说话,他的头依旧低垂着。

    林栀茉也不急,她只安静地坐在周榆柏身旁陪着他。

    房间一片静谧,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转动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林栀茉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坐到大天光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夹杂着复杂情绪的哽咽。

    周榆柏低着头,他的肩膀抽动,仿佛隐藏了极大的悲伤。

    看到他这样,林栀茉的心也变得沉重。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揽过周榆柏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就像周榆柏之前抱自己一样。

    周榆柏外表看着冷冰冰的,但林栀茉知道那都只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真正的他其实是敏感而脆弱的。

    林栀茉什么话都没说,她没没有问他在日记里看到了什么,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伤心,她只温柔地抱着他,陪他度过落寞的时光。

    夜色深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缝隙在室内悄然画下银白的线条。

    林栀茉躺在床上,望着睡在下面的周榆柏,轻声道:“周榆柏你睡了吗?”

    黑暗中,周榆柏缓缓睁开眼,转过身来,看向林栀茉,他的眼睛明亮,宛如夜空中的星。

    “没有。”

    “那你要不要上来跟我一起睡。”

    周榆柏没有说话。

    林栀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这个好似有点突兀,于是她摸摸鼻子又道,“我是怕你晚上梦游。”

    虽然房间里光线很暗,但周榆柏还是看清了林栀茉的动作,他轻声道了一声好,便起身上床。

    林栀茉挪动身子,给他留出一大片位置。

    周榆柏为避免碰到伤口,他只能侧躺下来。

    林栀茉也侧过身来看着周榆柏,她把手枕在脑袋下,声音里带了些疲倦,“周榆柏,你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渐渐的,她沉入梦乡,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似乎有人轻柔地碰了碰她的脸颊,而后在她的耳边说:“我知道。”

    第二天,晨光透过地平线攀上天空,不经意间落下一抹橘色的光辉。

    林栀茉睁眼,发现身旁空空荡荡,她起身扫视一眼房间,发现周榆柏正坐在桌旁给自己上药,但他的伤口在后背,所以动作有些艰难。

    林栀茉见状立刻起身,拿过他手中的药,“你要上药,为什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周榆柏笑道。

    “你这伤口都发炎了,是不是很痛?”看着周榆柏后背的一片红肿,林栀茉心里也跟着痛了起来。

    “不痛。”

    林栀茉觉得他肯定在说谎,这么大一瓶氢氧化钠洒在身上,怎么可能会不疼。

    她弯下腰,像昨晚一样给周榆柏吹吹,希望能缓解一些他的疼痛。

    就在此时,江越习惯性地推开了周榆柏宿舍的门,想找他一起去食堂吃早餐。

    却没想到看到了令他大惊失色的一幕。

    周榆柏光着上半身,一个长发美女正弯腰在他后背吹气。

    这画面看起来既诡异又暧昧,既暧昧又诡异。

    江越赶忙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迅速关上门,一溜烟似的跑出宿舍。

    只留下一脸诧异的林栀茉和面无表情的周榆柏。

    “是我的同学,不用管他。”周榆柏道。

    “真的没关系吗?他会不会误会?”林栀茉问。

    “没关系。”周榆柏说。

    被同学误会他们的关系也没关系吗?其实林栀茉想问,但是她还是没问出口,万一不是她想听的答案怎么办?

    所以她转了个话题道,“宋舟杨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周榆柏将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扣上,而后垂下手,望向桌子上那本黑棕色的日记本。

    “报警,把相机交给警察,让他们来处理。”

    周榆柏的眼里平淡无波,窗外明亮的光落在他的半边侧脸上,而他的另外半张脸落在阴影里,半明半暗,让人看不真切他的情绪。

    林栀茉点点头,“那我们吃完早饭就去吧。”

    “好。”

    他们一同出了宿舍,没想到江越居然还没走,坐在榕树底下东张西望的。

    周榆柏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在看什么?”

    江越显然没发现是周榆柏。

    他拂开肩上的手,道:“别打扰我,我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能让周榆柏这棵铁树开花的。”

    林栀茉问:“你是说我吗?”

    江越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转头,周榆柏和林栀茉突然的出现把他吓一跳。今天已经是他第二次受到惊吓了,让他小小的心灵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同学,你别误会,我跟周榆柏是朋友。”林栀茉说。

    江越笑笑,看向周榆柏,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不是吧,兄弟,这么久了都没追到。

    周榆柏知道他的意思,但没理他。

    江越摇摇头,将周榆柏拉到一边,“要不要我给你支点招。”

    周榆柏淡淡地扫了江越一眼。

    江越以为自己要被拒绝的时候,没想到周榆柏居然说,“今晚吧。”

    这是江越今天第三次受到惊吓了,他去教室的路上一直都在想,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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