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沅从他走后一直心神不宁,生怕他又遇上刺客,好在过去没多长时间,林琰回来了。

    “阿琰,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明日就启程回京吧。”林琰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回答云沅,反倒让云沅更怀疑他是不是遇到什么。

    最终云沅还是没能开口询问,改为默默点头表达同意。

    三月十九,林琰和云沅赶回延京。

    沿途的景色已与去时大不相同,花儿染上绯红,树上吐露的新芽从黄变绿,无不述说这一路的时节的变化。

    林琰把随行的物件嘱托管家卸下后,急哄哄地撇下云沅赶在宫门下钥前进宫去。

    守门的人见到他颇为欣喜,又有些许疑虑,“啊,殿下,您可算回来了,陛下前几日还在念叨您呢,可这宫门要下钥了,您真要进去?”

    “是,劳烦通报。”

    一盏茶过后有太监前来邀林琰,“殿下,这边请。陛下想着殿下有要紧事要说,特意准许殿下今夜留宿宫中。不知要不要奴才传个话到仁王府中?”

    “传吧。”

    太监打量林琰的神情,无任何表示罢了,脸色有些苍白,唇上血色不多,难道是路上颠簸的缘由。

    没一会儿他就把人领到林帝面前,随后找人安排传话的事。

    林琰立在殿中,不肯坐下。

    桌案前的林帝合上奏折,借着昏黄的烛火打量他全身,关怀备至的说:“阿琰,是有什么紧要事吗?孤看你都没来得及换衣……”

    林帝没料到自己弟弟一开口便是诘问。

    “兄长,楚王的事,还有大祁刺客的事,你是不是要给我个解释。”

    说完这些林琰的手止不住颤栗,早在潇南时,他就把这些问题放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他要被逼疯了。

    “阿琰,我想告诉你的是大洲不是你想的那样风平浪静,我承认此事是利用了你们,但我有苦衷。”

    林帝在林琰的凝视下接着把话说完,“我要做的不仅是铲除大祁刺客,最要紧的是要一劳永逸。”

    林琰感知到眼前人周身冒出的冷意,无不在告诉他有无法遏止的杀意。他止不住颤抖的内心还是让他开了口:“所以你就可以牺牲我和阿沅,对吗?你甚至可以杀掉所有没有被调查过的人,是吗?”

    冰冷的声音划在林帝心上,他深吸口气,缓缓开口:“对不起,阿琰,但我真没想过牺牲你们,要不然怎会把调用军备的号令给你。”

    “呵,兄长说的是那个盼升官发财的孟觉涯,还是那个执行你命令的齐将军?”

    “阿琰,你冷静些。”

    “我从未如此冷静过,兄长你可以利用我,牺牲我都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欠你的。可你为什么要牺牲无辜的人?那些有罪的人,你通通杀光杀尽,这样下去大洲律法又有何用?”

    林琰的眼神逐渐变得陌生,眼泪瞒住眼眶,他倔强得不想让泪滴落。

    面前人因他的质问,红了眼眶,大声反驳道:“我没有!如果你们出了任何事,我都会自责内疚一辈子!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怎会对你们下手?至于那些人该杀!”

    讲完话的林帝全身忍不住颤抖,他收紧拳头,见林琰无声的泪挂在脸颊,特意从怀里摸出帕子,几步走到跟前为他擦去泪水。

    随后把自己的所想告诉了他。

    “我想做一个贤明的君主,可君王要做的不止这些,我更要将朝堂上下肃清,让那些真正的栋梁之才为大洲效力,你能明白吗?”

    林琰从小到大都在坚定的追随兄长,可这一次他有些动摇,他还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兄长吗?

    复杂的万千情绪最终化为一句无力的话:“我累了。”

    “快,来人带仁王殿下去歇息。”林帝让人把他带下去安顿后,自己继续坐在椅子上把剩下的折子批完。

    后进来伺候的太监石安不禁心疼道:“陛下,您还是早些睡吧,夜里批折子容易伤眼啊。”

    林帝摆手表示,“无妨,今日事还是今日毕,明日那些大臣肯定又会上新折子。”

    “是,我给您磨朱砂墨。”

    石安凑在桌前,拿起朱砂墨条研磨,忽听见林帝问:“对了,仁王他如何了?”

    “回陛下,殿下已经歇下了。”

    “那就好。”

    烛火一点点燃尽,石安不知领人照看过几回,案前的林帝批完折子竟迷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石安焦急唤醒他,“陛下,不好了,殿下他起了高热,太医已经去瞧了,也服过药了,可烧暂时退不下去。”

    “什么?!”林帝顾不上衣物褶皱,胡乱抻直后急忙朝偏殿赶去。

    床上的人因高热导致面色潮红,额上鼻上冒出不少汗。

    施针的太医见他来,赶忙跪地行礼,被他制止,“仁王,究竟怎么回事?”

    “回陛下,殿下他应该是路上奔波劳累,水土不服导致的高热,待臣施针放血后,再来看看。”

    “你快些。”林帝语气间满是忧虑,他坐在方凳上看太医在自己眼前忙活。

    折腾一宿,林帝支着手肘在桌前打起瞌睡,伺候的石安轻声唤他,“陛下,到时候了,要不今日就免了早朝?”

    “不,走吧。”

    林帝摇摇脑袋企图清醒,他让石安取来衣物在屏风后更衣。

    随着宫人最后的动作完成,林帝放下双臂,出门前特意嘱托石安,“仁王醒了就速来报我。”

    “是,陛下。”

    自从昨夜有人来报说林琰留宿大内,云沅开始陷入怀疑,果不其然日上三竿了林琰还未归。

    玲儿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特意问她:“小姐,是不是姑爷有事啊?”

    “嗯,应该是有事同陛下商议。”云沅在心中暗暗说服自己。

    “那小姐你别担心了,要是姑爷中午还不回,咱们派人去宫门口打听打听。”

    “嗯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晌午时分,林琰居然回来了,不过他并未像昨日那般骑马,反而坐着马车归来。

    人瞧着面色上没有一点红润,还多了些蜡黄,云沅见他不愿让旁人搀扶,自己硬要拖着病体进府。

    云沅屏退众人,柔声道:“夫君,你累了,我扶你吧。”

    说完云沅用手挽住他的胳膊,将他带回卧房,期间她什么也没问,把人放到床上,掖好被角。

    林琰在她的关怀下阖上眼睛,这些天的是犹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不断上演。

    他太需要好好睡一觉,也许再睁开双眼,一切都会过去。

    云沅见房内的人睡去,她蹑手蹑脚出门,其实林琰这幅模样,她早在潇南时见过。

    不用他说,云沅已大致猜到他一定是因为林帝下杀光军令的事,想前去讨个说法。

    看来林帝的说法,定是让他伤身伤情了一番。

    门口的太监特意转告小斯宫内大概发生何事,云沅听后只觉屋内的人,太过重情重义。

    他在潇南暗中调查走访时发现造反队伍中,许多军士并不知道楚王要做什么,他们只懂得参军有银钱花,能把银钱寄给家中老小。

    如果将来有能力上战场杀敌,还能升个一官半职,可保全家吃喝不愁。

    而领头的楚王假借陛下名义私自养兵,为保事迹不会败露竟残忍戕害平县县令一家,其他人为自保或假意迎合,或真心实意归顺。

    调查结束的那天他还跟云沅商讨军士如何处置,却没料到会是这个下场。

    云沅一直守着他,从日中到日暮。

    床上的人翻过身子,迷糊间睁开双眼,手不小心摸到一片温热,他坐起身子伸出的手又在半空停下,转而化为一声轻轻叹息。

    不知道云沅是否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眼神,她合上的眼睛在此刻睁开,望着林琰收回的手,她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

    “你醒了,你都快睡一天了,我吩咐的粥你多少吃点。”云沅絮絮叨叨几句,把粥端起来,喂到他嘴边。

    看似热气腾腾的粥,喂到嘴里正合适,林琰被喂一口后,主动接过勺子和碗,感激道:“你守了我许久吧?快去休息吧。”

    云沅没有接他的话,反倒张口一句,“阿琰,你还记得我们在林间说的话吗?”

    端粥的林琰不断在脑海里回溯当日的话,一脸茫然地仰头看她。

    云沅在他的注视下,又把话讲了下去,“我好像有点心悦你了。”

    啪嗒一声林琰把勺子放回碗中,他从没想过云沅会说出这番话。

    他颤着声音回答:“阿沅,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心悦你了,只是我一直在等希望你能感受到。”

    “我感受到了。”云沅回望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笑着说:“其实很早我就感受到了。”

    林琰拖着生病的身子来到她面前,将人拥入怀中,在耳边低语:“谢谢你,阿沅,我很开心。”

    “我也开心。”云沅抬起手臂给予他回应,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冷漠被喜悦的情绪掩盖。

    二人拥抱许久,还是云沅拍他后背告诉他:“粥要凉了。”

    他才放开云沅,改为牵手,把人拉在床边坐下,“我吃,你用过了吗?”

    “用过了,呐,好好吃。”云沅端起碗塞在他手中,他唇边挂着无法抹去的笑意,将一碗粥吃得净光。

    用过膳后云沅陪他闲聊一会儿,“明日,我要回云府探亲,你要不要去?”

    林琰犹豫不决,“我担心我去了大家都不自在。”

    云沅点头表示赞同,“确实,不过明日正值休沐,我把大兄二兄约到酒楼,正好全了你们在四宝楼的约定,如何?”

    “嗯?”林琰瞬间变了语调,没想到还有这茬。

    他示弱地靠在云沅肩头,哼唧道:“我还生病呢,明日不宜饮酒。”

    “放心就是说说话而已。”说完云沅把他头支起来,啪的一声拍在林琰右肩上,不轻不重的像猫儿挠一样。

    林琰不敢有任何异议,苦笑着点头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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