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辰赶回出租屋时，就看到房门大开，三两个搬家工人正在一股脑把她的东西往箱子里塞，房东大叔拿着报纸扇风，单手叉腰，站在一旁吆喝指挥着，场面混乱又嘈杂。
乔夕辰顿时又急又躁，上去从搬家工人手里抢过自己的抱枕，“你们这是干什么？”
房东大叔看见来人，伸手呼噜了一下自己的板寸脑袋，走过来把报纸拍在桌上，气势汹汹：“姑娘，你来的正好。”
“我现在可已经一个多月没收到房租了。你今天交不了就给我搬走。”
乔夕辰被这句话砸得有点懵，反驳道：“我怎么没交房租了，我刚交了半年。”
乔夕辰立刻把手机上和中介的聊天记录调出来给房东看。
明明白白地显示着转账15000元。
房东瞥了一眼，火气跟着压下去一些，摊了摊手说：“姑娘，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交了，可我没收到啊。”
“不可能，你打电话问问，你问问诚心中介，是不是中间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听见这话，房东大叔冷笑了一下：“中介我早就找过了，哪还有人呀？还诚心，我看就他妈是黑心。”
乔夕辰还是不信，坚持道：“不会的，你等我，我先问问。”
旁边几个搬家工人还在搬东西，发出嘈杂的响声。
乔夕辰低头给中介发微信，闭了闭眼，没忍住偏头喊了一声：“你们先别搬了。”
几分钟后，电话打了，微信发了，中介小刘不是关机就是拒收。
乔夕辰的心已经坠到了谷底，眼圈在一点点发红，手里执着地一遍遍拨号。
房东大哥瞧这情况，摆摆手，不耐烦了：“姑娘，今天的房租钱要么你给我补上，要不今天就给我搬走。”
话落，房东大叔招呼着搬家工人准备往卧室走。
见状，乔夕辰立刻冲上去拦在门口，手指死死扒住门框，忍着喉间的涩意，恳求了一句：“大叔，叔，我也不是要赖着你，你给我点时间，我再找找中介，我一定给您个说法，行不行？”
乔夕辰此刻眼睛发红，身板瘦得还没有门框一半宽，指尖因为过度用力发着惨白。
见她这模样，房东大叔偏过头，眼睛不由地酸了一下，解释道：“丫头，不是我不帮你，我儿子的房贷已经欠了一个月了，马上要被拍卖了，我今天可怜你了，到时候谁去可怜我啊？”
说完，大叔背过身去蹭了蹭眼睛，转而指着几个搬家工人，狠了狠心，梗着脖子吼道：“赶紧搬，我没钱雇你们到下午。”
胡晶晶接到电话赶来就撞上了这一幕，乔夕辰被几个搬家工人推搡着，几个男人试图去掰她的手，女孩死死咬着唇，拦在门口怎么也不肯让步。
胡晶晶冲进去大喊一声，“你们干什么？我要报警了”，上去推开几个男人，把乔夕辰护在身后。
乔夕辰看见胡晶晶，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刷得落下，顺着脸颊往下淌，收都收不住。
胡晶晶转身把她抱住，拍了拍背：“别哭，怎么了？”
乔夕辰呜咽着开口：“晶晶，我、我被中介骗了，骗了半年的房租。”
房东大叔看了看来人，指着胡晶晶开口：“你是她朋友吧，你有钱没，你先借她点。”
“我……”
胡晶晶身上还穿着上班的工作服，可工作证连带着个人物品已经被她在来的路上扔进了垃圾箱。
眼下，她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没钱”这两个字。
看她这支支吾吾的模样，房东大叔一口气上来，不耐烦地指着两人吼道：“没钱就滚开，今天这房子我非腾出来不可。”
也不指挥搬家工人了，房东大叔亲自上前扯拽两人。
两个女孩终究还是敌不过几个大男人，几个搬家工人把两人扯出一个口子进去就是又翻又拿。
乔夕辰再也忍不住了，大哭出声：“我没钱了。”
“我真的，没钱了。”
场面混乱一片，几人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手上动作未停，拿起东西就往粗暴地往箱子塞。
胡晶晶眼睛红了，背过手擦掉眼角的泪。
下定决心似的，转身往外走了几步。
下一秒，胡晶晶拎着菜刀就冲进卧室，恶狠狠地喊道：“我看谁敢动，东西都给我放下！！！”
其余几人被吓得呆若木鸡，乔夕辰连忙上去抱住她，吓得只记得喊她的名字：“晶晶、晶晶……”
房东大叔也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开始打电话：“喂，警察么？”
——
警察局里，胡晶晶和乔夕辰依偎在一起，乔夕辰的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她，心有余悸地说：“你刚刚吓死我了。真的，我不要房子了，你别那样。”
胡晶晶顿了顿，偏头看她一眼，暗淡无光的脸色又瞬间明媚起来，用手碰了碰乔夕辰的脸，怪着声音说：“干嘛，小乔同志，我吓唬他们呢？”
乔夕辰吸了吸鼻子，再次看见这明媚如阳光的笑才稍稍安心下来，顺手把另一旁放着的水递给她，轻声应下来：“嗯。”
胡晶晶嘲笑她的胆小，“哎呦”一声才接过喝了两口。
两秒后她低头瞥了瞥水杯，又转头看了看乔夕辰，略带僵硬地说：“这不是你喝过的吧？”
乔夕辰看了眼，还真是。顿时无言。
胡晶晶捞过她的脖子，咬牙切齿：“乔、夕、辰。”
乔夕辰痒得扑哧笑起来，两人又笑着闹起来。
半晌之后，乔夕辰倾身抱住她，喂叹一声：“有你真好。”
胡晶晶顿时嬉笑出声，把脑袋慢慢靠在她的肩膀上，眼里的光却在乔夕辰看不到的地方一点点暗了下去。
胡晶晶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心的下一秒就会瞬间失落起来，像是灵魂里长出了一片漩涡，正在一点一点吞噬着她。
两人从派出所里走出来，在民警的调解下，房东大叔给了他们3天时间搬家。
乔夕辰还要回公司上班，拉着胡晶晶在路边等车：“一会儿车来了你先坐，寿星今天最大。”
胡晶晶一脸欣慰地拍她肩膀，又故作扭捏地说：“人家不用。”
乔夕辰知道她又戏精上身了，笑得前仰后合，张口准备说点什么。
下一秒，乔夕辰的电话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冲胡晶晶比了个“嘘”的手势，立刻接起来：“喂，苗苗，怎么了？”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乔夕辰回应道：“今天就要吗？行，我马上回公司，今晚肯定赶出来。”
电话掐断，乔夕辰伸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出租车来了，胡晶晶走过去，回头看着她，忽地喊了她一声：“乔乔。”
乔夕辰抬头：？
胡晶晶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乔夕辰笑了下，也挥手道：“今晚可是你的party，要穿得漂亮点。”
胡晶晶霸气地甩给她一个飞吻，出租车就扬长而去。
乔夕辰在原地跳了两下，转而去叫下一辆车。
当时的乔夕辰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就是她们此生最后一次告别。
————
公司。
乔夕辰弯腰回到工位时，简亦繁正长身玉立，在落地窗前跟人事部通电话。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对答如流，像是在吩咐些什么，整个人笼在光芒里，显得从容又自信。
乔夕辰只顺着玻璃窗看了一眼，便再次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慌张和狼狈。
她垂下眼眸，打开电脑，忽然觉得人与人的参差真是不可言说。
苗苗从身后经过，问了一句：“要咖啡吗？”
“不用了，我得赶紧把以宁姐要的营销方案赶出来。她进产房前都还念着呢，”乔夕辰说着便点开电脑上的文档，看到文档里孤零零的一行标题，突然觉得心如死灰。
苗苗扑哧笑出声，也不急着去冲咖啡了，从旁边抽出一个文件夹装作跟她讨论工作，“也是，那你工作总结写完了吗？”
乔夕辰瞬间更想死了，“没呢，我一会把我的项目总结抠下来一点给他发过去吧。”
“诶，打住啊”苗苗一脸痛心疾首，“姐姐诶，要裁员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拼命美化自己的功劳薄，恨不得把哪年哪月帮忙点了个盒饭都写进去。”
“你可别给我掉链子，我还等着你升职加薪，我抱你大腿呢。”
乔夕辰仰头看她：“那你怎么不加把劲让我抱抱你大腿呢？”
“可别想了，我没那个劳碌命，再说，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不像你。”
说着，苗苗用食指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快干活吧你。”
瞬间被暴击，乔夕辰瘫倒回电脑前，一秒后，又爬起来开始写方案。
下午六点半，乔夕辰把写好的工作总结发到简亦繁的工作邮箱里，收到自动回复的通知后才卸下一口气。
立刻毫不犹豫地点了关机键，像是终于关上了一个催命机器。
她低头收拾背包，准备一会儿在路上买几个巧克力圣代给几个姐妹当饭后甜点，就等着今晚的party大快朵颐呢！！！
乔夕辰兴奋地差点哼出歌，哪知还没等她站起来，旁边的苗苗就小声叫住她：“乔，干嘛呢？”
“我下班了，”乔夕辰把背包的拉链拉上去。
“他还没走呢。”苗苗翘起小指微不可察地指了指办公室。
乔夕辰顺着看过去，发现某位新来的总监还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前捣鼓着什么，时而低头翻一下手边的文件，认真得仿佛这个世界上压根不存在下班这个词。
乔夕辰翻了个大白眼，迈向门口的腿顿时有千斤重。
“来来来，再坐会儿~”苗苗在一旁劝慰道。
乔夕辰只好又坐回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每五分钟就抬头看一眼办公室的男人，心里仿佛有只猴在抓耳挠腮个不停。
等到猴挠来挠去快把自己的毛薅光了的时候，可算是把简亦繁给挠动了。
乔夕辰余光瞥见他合上了文件，立马枯苗求雨地看过去。
哪知这货又抽出另一本文件开始看。
啊，万恶的资本主义，压榨劳动者血汗的黑心老板！！！
乔夕辰脑子里已经拿只笔戳死他了，现实中却只是把当摆设的书又翻过一页。
等她第五十六次抬头看简亦繁时，男人忽然偏过头也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乔夕辰有些愣，还有点被抓包的不知所措。
而简亦繁却比她稳当许多，深黑色的眼眸沉稳无波，毫无被偷看的意外感。
片刻，男人轻轻点了下头。
乔夕辰幡然醒悟，讪讪一笑，又立刻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还抓过手边的鼠标作势点了几下。
许久才发现点了个寂寞，电脑刚刚就被她关了。
摸鱼被抓，乔夕辰觉得自己实在太没出息了。她嫌弃地努了努嘴，又把鼠标丢在一旁。
办公室里，简亦繁看见她这吃瘪的模样，莫名想起和她初遇的那天，不自觉笑了起来。
——
北京永远在堵车。
简亦繁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衬衫的袖子被他折起来一截，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抬眼看了看斜上方的高架桥，车流已经堵成了固体，之后便皱了皱眉。
耳机里，赛文还在跟他汇报工作。
多年人事部的摸爬滚打已经让她把语气拿捏得十分到位，温和中又不失强硬，要不是最后一句过分抬高了地位的“配得上您”，根本不会让人察觉到她对自己这个天降兵的不屑。
控制台此刻正放着一个会自动摇尾巴的皮猴摆件，简亦繁往那处看了眼，那点刚冒出头的烦躁就又安分了下来。
缓缓开口：“赛文，我对助理的要求没有那么高，5年同行业工作经验这一点可以放宽。另外，以后工作上的事情请在上班时间一次性汇报完毕。”
听到对方默了两秒后说出的“好的”，简亦繁便按了挂断。
他想着翻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可还没低头，一道剧烈的碰撞声就在前方炸开。
“砰——”
他从未想过□□发出的碰撞声可以这么震耳欲聋。
抬眼看到那抹沾着血迹的白裙尾摆一点点从车盖上滑落，简亦繁觉得自己此生都不会忘记这一秒的画面。
从车上下来，简亦繁第一时间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耳边嘈杂无比，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尖叫声、询问声、还有一些不明就里的司机在狂躁地按喇叭。
简亦繁不敢去看地上的女孩，仿佛全世界都在演一场闹剧，而她却被玻璃罩了起来，连声音都发不出。
随后，简亦繁被带回派出所录笔录。
从二楼询问室里出来，简亦繁一步步顺着楼梯往下走。
却在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时倏地停下脚步。
楼梯的拐角处，一位民警正拿着一本记录册，向靠在窗户上的女孩询问着案情。
“根据路面监控还有目击者的证词，胡晶晶是自己从天桥上跳下去的，初步判定为……自杀。”
乔夕辰眼角发红，吸了吸鼻子，正抱臂无神地望着前方。
听见这个词才转头看向民警，哀恸地喃喃自语：“谁会在自己生日时自杀呢？”
一滴眼泪再次从乔夕辰哭得干涩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从脸颊滑落，她伸手擦去。
之后便低头道歉：“不好意思，您继续问吧。”
民警的眼睛有些发酸，半晌才开口：“你能不能回想一下，你最后一次见她，或者是最后一次联系她大概是在什么时候？有没有记录？另外，她最近情绪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乔夕辰靠在玻璃上，慢慢回想着：“她，情绪一直挺正常的。早上的时候还在微信群里有说有笑的，逗我们乐呢。下午我家里出了点事，她还过来替我搬家，约好晚上一起去吃火锅，给她过生日。我们一直在火锅店里等她，她也没来……”
话还没有说完，乔夕辰的眼泪又淌了出来，想收却收不住。
她双手掩住脸，蹲下身来小声地问：“我能自己待会吗？”
民警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邻层的楼梯，简亦繁缓缓在台阶上坐下，沉默地听着女孩的哭声从压抑呜咽到最后嚎啕释放开来。
楼梯间里密闭无风，可以任悲伤的情绪慢慢发酵，弥散到每个角落。
简亦繁低头看着地面微微散落的几缕月光，眼底也跟着红了。
乔夕辰顿时又急又躁，上去从搬家工人手里抢过自己的抱枕，“你们这是干什么？”
房东大叔看见来人，伸手呼噜了一下自己的板寸脑袋，走过来把报纸拍在桌上，气势汹汹：“姑娘，你来的正好。”
“我现在可已经一个多月没收到房租了。你今天交不了就给我搬走。”
乔夕辰被这句话砸得有点懵，反驳道：“我怎么没交房租了，我刚交了半年。”
乔夕辰立刻把手机上和中介的聊天记录调出来给房东看。
明明白白地显示着转账15000元。
房东瞥了一眼，火气跟着压下去一些，摊了摊手说：“姑娘，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交了，可我没收到啊。”
“不可能，你打电话问问，你问问诚心中介，是不是中间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听见这话，房东大叔冷笑了一下：“中介我早就找过了，哪还有人呀？还诚心，我看就他妈是黑心。”
乔夕辰还是不信，坚持道：“不会的，你等我，我先问问。”
旁边几个搬家工人还在搬东西，发出嘈杂的响声。
乔夕辰低头给中介发微信，闭了闭眼，没忍住偏头喊了一声：“你们先别搬了。”
几分钟后，电话打了，微信发了，中介小刘不是关机就是拒收。
乔夕辰的心已经坠到了谷底，眼圈在一点点发红，手里执着地一遍遍拨号。
房东大哥瞧这情况，摆摆手，不耐烦了：“姑娘，今天的房租钱要么你给我补上，要不今天就给我搬走。”
话落，房东大叔招呼着搬家工人准备往卧室走。
见状，乔夕辰立刻冲上去拦在门口，手指死死扒住门框，忍着喉间的涩意，恳求了一句：“大叔，叔，我也不是要赖着你，你给我点时间，我再找找中介，我一定给您个说法，行不行？”
乔夕辰此刻眼睛发红，身板瘦得还没有门框一半宽，指尖因为过度用力发着惨白。
见她这模样，房东大叔偏过头，眼睛不由地酸了一下，解释道：“丫头，不是我不帮你，我儿子的房贷已经欠了一个月了，马上要被拍卖了，我今天可怜你了，到时候谁去可怜我啊？”
说完，大叔背过身去蹭了蹭眼睛，转而指着几个搬家工人，狠了狠心，梗着脖子吼道：“赶紧搬，我没钱雇你们到下午。”
胡晶晶接到电话赶来就撞上了这一幕，乔夕辰被几个搬家工人推搡着，几个男人试图去掰她的手，女孩死死咬着唇，拦在门口怎么也不肯让步。
胡晶晶冲进去大喊一声，“你们干什么？我要报警了”，上去推开几个男人，把乔夕辰护在身后。
乔夕辰看见胡晶晶，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刷得落下，顺着脸颊往下淌，收都收不住。
胡晶晶转身把她抱住，拍了拍背：“别哭，怎么了？”
乔夕辰呜咽着开口：“晶晶，我、我被中介骗了，骗了半年的房租。”
房东大叔看了看来人，指着胡晶晶开口：“你是她朋友吧，你有钱没，你先借她点。”
“我……”
胡晶晶身上还穿着上班的工作服，可工作证连带着个人物品已经被她在来的路上扔进了垃圾箱。
眼下，她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没钱”这两个字。
看她这支支吾吾的模样，房东大叔一口气上来，不耐烦地指着两人吼道：“没钱就滚开，今天这房子我非腾出来不可。”
也不指挥搬家工人了，房东大叔亲自上前扯拽两人。
两个女孩终究还是敌不过几个大男人，几个搬家工人把两人扯出一个口子进去就是又翻又拿。
乔夕辰再也忍不住了，大哭出声：“我没钱了。”
“我真的，没钱了。”
场面混乱一片，几人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手上动作未停，拿起东西就往粗暴地往箱子塞。
胡晶晶眼睛红了，背过手擦掉眼角的泪。
下定决心似的，转身往外走了几步。
下一秒，胡晶晶拎着菜刀就冲进卧室，恶狠狠地喊道：“我看谁敢动，东西都给我放下！！！”
其余几人被吓得呆若木鸡，乔夕辰连忙上去抱住她，吓得只记得喊她的名字：“晶晶、晶晶……”
房东大叔也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开始打电话：“喂，警察么？”
——
警察局里，胡晶晶和乔夕辰依偎在一起，乔夕辰的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她，心有余悸地说：“你刚刚吓死我了。真的，我不要房子了，你别那样。”
胡晶晶顿了顿，偏头看她一眼，暗淡无光的脸色又瞬间明媚起来，用手碰了碰乔夕辰的脸，怪着声音说：“干嘛，小乔同志，我吓唬他们呢？”
乔夕辰吸了吸鼻子，再次看见这明媚如阳光的笑才稍稍安心下来，顺手把另一旁放着的水递给她，轻声应下来：“嗯。”
胡晶晶嘲笑她的胆小，“哎呦”一声才接过喝了两口。
两秒后她低头瞥了瞥水杯，又转头看了看乔夕辰，略带僵硬地说：“这不是你喝过的吧？”
乔夕辰看了眼，还真是。顿时无言。
胡晶晶捞过她的脖子，咬牙切齿：“乔、夕、辰。”
乔夕辰痒得扑哧笑起来，两人又笑着闹起来。
半晌之后，乔夕辰倾身抱住她，喂叹一声：“有你真好。”
胡晶晶顿时嬉笑出声，把脑袋慢慢靠在她的肩膀上，眼里的光却在乔夕辰看不到的地方一点点暗了下去。
胡晶晶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心的下一秒就会瞬间失落起来，像是灵魂里长出了一片漩涡，正在一点一点吞噬着她。
两人从派出所里走出来，在民警的调解下，房东大叔给了他们3天时间搬家。
乔夕辰还要回公司上班，拉着胡晶晶在路边等车：“一会儿车来了你先坐，寿星今天最大。”
胡晶晶一脸欣慰地拍她肩膀，又故作扭捏地说：“人家不用。”
乔夕辰知道她又戏精上身了，笑得前仰后合，张口准备说点什么。
下一秒，乔夕辰的电话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冲胡晶晶比了个“嘘”的手势，立刻接起来：“喂，苗苗，怎么了？”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乔夕辰回应道：“今天就要吗？行，我马上回公司，今晚肯定赶出来。”
电话掐断，乔夕辰伸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出租车来了，胡晶晶走过去，回头看着她，忽地喊了她一声：“乔乔。”
乔夕辰抬头：？
胡晶晶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乔夕辰笑了下，也挥手道：“今晚可是你的party，要穿得漂亮点。”
胡晶晶霸气地甩给她一个飞吻，出租车就扬长而去。
乔夕辰在原地跳了两下，转而去叫下一辆车。
当时的乔夕辰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就是她们此生最后一次告别。
————
公司。
乔夕辰弯腰回到工位时，简亦繁正长身玉立，在落地窗前跟人事部通电话。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对答如流，像是在吩咐些什么，整个人笼在光芒里，显得从容又自信。
乔夕辰只顺着玻璃窗看了一眼，便再次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慌张和狼狈。
她垂下眼眸，打开电脑，忽然觉得人与人的参差真是不可言说。
苗苗从身后经过，问了一句：“要咖啡吗？”
“不用了，我得赶紧把以宁姐要的营销方案赶出来。她进产房前都还念着呢，”乔夕辰说着便点开电脑上的文档，看到文档里孤零零的一行标题，突然觉得心如死灰。
苗苗扑哧笑出声，也不急着去冲咖啡了，从旁边抽出一个文件夹装作跟她讨论工作，“也是，那你工作总结写完了吗？”
乔夕辰瞬间更想死了，“没呢，我一会把我的项目总结抠下来一点给他发过去吧。”
“诶，打住啊”苗苗一脸痛心疾首，“姐姐诶，要裁员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拼命美化自己的功劳薄，恨不得把哪年哪月帮忙点了个盒饭都写进去。”
“你可别给我掉链子，我还等着你升职加薪，我抱你大腿呢。”
乔夕辰仰头看她：“那你怎么不加把劲让我抱抱你大腿呢？”
“可别想了，我没那个劳碌命，再说，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不像你。”
说着，苗苗用食指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快干活吧你。”
瞬间被暴击，乔夕辰瘫倒回电脑前，一秒后，又爬起来开始写方案。
下午六点半，乔夕辰把写好的工作总结发到简亦繁的工作邮箱里，收到自动回复的通知后才卸下一口气。
立刻毫不犹豫地点了关机键，像是终于关上了一个催命机器。
她低头收拾背包，准备一会儿在路上买几个巧克力圣代给几个姐妹当饭后甜点，就等着今晚的party大快朵颐呢！！！
乔夕辰兴奋地差点哼出歌，哪知还没等她站起来，旁边的苗苗就小声叫住她：“乔，干嘛呢？”
“我下班了，”乔夕辰把背包的拉链拉上去。
“他还没走呢。”苗苗翘起小指微不可察地指了指办公室。
乔夕辰顺着看过去，发现某位新来的总监还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前捣鼓着什么，时而低头翻一下手边的文件，认真得仿佛这个世界上压根不存在下班这个词。
乔夕辰翻了个大白眼，迈向门口的腿顿时有千斤重。
“来来来，再坐会儿~”苗苗在一旁劝慰道。
乔夕辰只好又坐回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每五分钟就抬头看一眼办公室的男人，心里仿佛有只猴在抓耳挠腮个不停。
等到猴挠来挠去快把自己的毛薅光了的时候，可算是把简亦繁给挠动了。
乔夕辰余光瞥见他合上了文件，立马枯苗求雨地看过去。
哪知这货又抽出另一本文件开始看。
啊，万恶的资本主义，压榨劳动者血汗的黑心老板！！！
乔夕辰脑子里已经拿只笔戳死他了，现实中却只是把当摆设的书又翻过一页。
等她第五十六次抬头看简亦繁时，男人忽然偏过头也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乔夕辰有些愣，还有点被抓包的不知所措。
而简亦繁却比她稳当许多，深黑色的眼眸沉稳无波，毫无被偷看的意外感。
片刻，男人轻轻点了下头。
乔夕辰幡然醒悟，讪讪一笑，又立刻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还抓过手边的鼠标作势点了几下。
许久才发现点了个寂寞，电脑刚刚就被她关了。
摸鱼被抓，乔夕辰觉得自己实在太没出息了。她嫌弃地努了努嘴，又把鼠标丢在一旁。
办公室里，简亦繁看见她这吃瘪的模样，莫名想起和她初遇的那天，不自觉笑了起来。
——
北京永远在堵车。
简亦繁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衬衫的袖子被他折起来一截，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抬眼看了看斜上方的高架桥，车流已经堵成了固体，之后便皱了皱眉。
耳机里，赛文还在跟他汇报工作。
多年人事部的摸爬滚打已经让她把语气拿捏得十分到位，温和中又不失强硬，要不是最后一句过分抬高了地位的“配得上您”，根本不会让人察觉到她对自己这个天降兵的不屑。
控制台此刻正放着一个会自动摇尾巴的皮猴摆件，简亦繁往那处看了眼，那点刚冒出头的烦躁就又安分了下来。
缓缓开口：“赛文，我对助理的要求没有那么高，5年同行业工作经验这一点可以放宽。另外，以后工作上的事情请在上班时间一次性汇报完毕。”
听到对方默了两秒后说出的“好的”，简亦繁便按了挂断。
他想着翻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可还没低头，一道剧烈的碰撞声就在前方炸开。
“砰——”
他从未想过□□发出的碰撞声可以这么震耳欲聋。
抬眼看到那抹沾着血迹的白裙尾摆一点点从车盖上滑落，简亦繁觉得自己此生都不会忘记这一秒的画面。
从车上下来，简亦繁第一时间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耳边嘈杂无比，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尖叫声、询问声、还有一些不明就里的司机在狂躁地按喇叭。
简亦繁不敢去看地上的女孩，仿佛全世界都在演一场闹剧，而她却被玻璃罩了起来，连声音都发不出。
随后，简亦繁被带回派出所录笔录。
从二楼询问室里出来，简亦繁一步步顺着楼梯往下走。
却在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时倏地停下脚步。
楼梯的拐角处，一位民警正拿着一本记录册，向靠在窗户上的女孩询问着案情。
“根据路面监控还有目击者的证词，胡晶晶是自己从天桥上跳下去的，初步判定为……自杀。”
乔夕辰眼角发红，吸了吸鼻子，正抱臂无神地望着前方。
听见这个词才转头看向民警，哀恸地喃喃自语：“谁会在自己生日时自杀呢？”
一滴眼泪再次从乔夕辰哭得干涩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从脸颊滑落，她伸手擦去。
之后便低头道歉：“不好意思，您继续问吧。”
民警的眼睛有些发酸，半晌才开口：“你能不能回想一下，你最后一次见她，或者是最后一次联系她大概是在什么时候？有没有记录？另外，她最近情绪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乔夕辰靠在玻璃上，慢慢回想着：“她，情绪一直挺正常的。早上的时候还在微信群里有说有笑的，逗我们乐呢。下午我家里出了点事，她还过来替我搬家，约好晚上一起去吃火锅，给她过生日。我们一直在火锅店里等她，她也没来……”
话还没有说完，乔夕辰的眼泪又淌了出来，想收却收不住。
她双手掩住脸，蹲下身来小声地问：“我能自己待会吗？”
民警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邻层的楼梯，简亦繁缓缓在台阶上坐下，沉默地听着女孩的哭声从压抑呜咽到最后嚎啕释放开来。
楼梯间里密闭无风，可以任悲伤的情绪慢慢发酵，弥散到每个角落。
简亦繁低头看着地面微微散落的几缕月光，眼底也跟着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