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霓干笑两声,谢过卦道人,将那盏汤药拿来慢慢喝,这汤药极苦,她皱眉不止。

    这卦道人似乎是接到了什么任务,一直赖在房中不可走,平霓疑心是谢兰叫他盯着她不许将这药偷偷倒了,索性一鼓作气的喝下了去,将喝空的碗底展示给来人看。

    卦道人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沉吟道:“我上次与小姐说的一生无忧之卦象,小姐可还记得?”

    平霓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卦道人舒展眉头,犹豫道:“小姐有所不知,那时我未能预测出小姐的凶吉,本以为小姐只要一生平安,便能逢凶化吉,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

    “因为小姐此前曾经经历过不幸,此后需要与那些意欲控制小姐之人远离才对,特别是——谢二公子。”

    “虽然此事多有转圜的余地,但是如果不小心谨慎,小姐恐怕会性命有忧,世人常说由爱生恨,我观那谢二公子对小姐,便是这般的心思。”

    他长舒一口气,认为自己的心意已经传达,站起来转身欲走,却听见平霓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与那谢二公子本是主仆,不是那种关系。”

    他回身露出了然的笑容“不是就好”

    *

    周府

    周大一行药材商人将新进采购的药材放入府库中,府库的管家一一清点,打开一个新的包裹,却发现一张纸条飘落。

    他不以为意的捡起,瞥见纸条的内容后却瞳孔紧缩,连忙去禀报了老爷。

    纸条上白纸黑字写着——若想要除去刘顺发,来莲香楼找李文才。

    周府后院中,周府的老爷周从兴摩挲着纸条若有所思,他几乎问遍了所有的手下,却无人能知这张纸条是从何而来。

    他深色紧绷,叫家丁加上自己的女婿周大,二人趁着夜色避人耳目,去往莲香楼。

    莲香楼人声鼎沸,是渝州最有名的酒楼,这里的一席座位千金难求。门口的小二看见这二人的身影,远远的迎上来:“周老爷,您来啦,楼上请——”

    周从兴一个眼色,身边的小厮迅速出手捂住那小二的嘴巴,他审问道:“你们酒楼,可有一个叫做李文才的?”

    小二支支吾吾:“回老爷的话……我身微力薄,没听说过这人,老爷不如上楼问问掌柜?”

    掌柜的正在盘账,周从兴走上前去,将那张纸条露出李文才三字在掌柜眼前晃了晃,掌柜盯着看了片刻,细瞧了这两人一眼,便招呼二人上楼。

    三楼雅间轻易不对外开放,房门一开掌柜急忙退下,周从兴知此事隐秘,便让那周大进门,谁知那周大是个夯货,一进门见伸手不见五指,害怕的大叫:“是谁在装神弄鬼,是谁?格老子的!老子全都一刀一个!”

    周从兴奔上前来扇了周大一耳光,他立马安静了。

    黑暗处不知是谁在叹气,男子幽幽的声音传来:“周老板来的倒算快,没让那刘顺发把你的生意都抢去了。”

    周从兴心中一惊,猜到此人想必就是那李文才,他试探性问道:“阁下便是李文才了吧,你把那字条送到我府中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做擅做伪君子,笑道:“我与那刘顺发都是渝州客商,平常互帮互助,你所说的抢生意之事,我一概不知。”

    “啪”的一声,男人点燃了室内的油灯,室内瞬间大亮。周从兴看去,这‘李文才’居然是个相当英俊的男子,身着价值不菲的锦袍,腰间挂着一把漂亮折扇。

    谢浪闻单手捧面席地而坐,他瞧着这二人紧张的模样,悄悄冷笑一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扔了过去;“周老板是真不是真的与那刘顺发和谐相处,在下是不知道的,但是那刘老板,明显是不想再和周老板和谐相处了。”

    周从兴定睛一看,他对刘顺发忌惮多年,一眼认出那就是刘顺发的自己。那纸条上写着——事不宜迟,务必在七日之内除去周从兴!

    周从兴两眼一黑,周大看了那上面的字迹,气得怒发冲冠:“爹,这刘顺发真是心狠手黑,咱们不必怕他,要反就直接反了!直接和他对着干!”

    谢浪闻循循善诱:“刘老板想请我干掉周老板。他开出的价格是千金之数,周老板若要我去帮你干掉刘老板,则需比千金更高的价格才行。”

    他随即又换上笑脸道:“周老板不必忧心。李某是良心商家,不会让你白白失去如此多的银钱,我听说周老板私宅之中,有一味祖上传下来的药材,叫做南山灵芝,此药材珍贵无比,若是周老板愿意割爱,刘老板我就帮你解决了。”

    伪君子周从兴一听他要的居然是府中珍贵无比的传家宝,顿时肉痛的难以自已,他一咬牙一跺脚,点了点头道:“李公子如果能除去刘顺发那个王八蛋,别说是我家的传家宝,就算是十个传家宝我也会送来!”

    谢浪闻面露疑惑:“周老板还有九个传家宝?那不如……”

    周从兴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周某府中只有一件传家宝而已”

    谢浪闻笑道:“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两人达成了协议,掌柜的上来接了二人下去,两人渐渐走远。

    室内谢浪闻眸色低沉,神色越来越冷。他敲了敲暗格,暗处的人躬身走至他身边。

    他头也不回道:“去,把刘顺发给我叫过来。”

    刘顺发年近五十,十分富态。膝下有儿有女,皆是些纨绔子弟,幸好他们这狡诈老爹挣下偌大的家业,这辈子都不用愁没钱花。

    谢浪闻敲了敲桌案,想着——不过,他们的好日子也没多久了。

    “李公子半夜叫刘某前来,到底所为何事?上次刘某拜托李公子的事情,不知李公子解决的怎么样了?”

    谢浪闻淡淡一笑道:“刘老板不必着急,刘老板上次给我的千金已经入库,刘老板的心大可以定了吧,只是今天那周从兴不知从哪里听到什么风声,他托人给我带来了这个”

    他复又拿出一张字条,刘顺发接过一看,果然是那死对头周从兴的字迹——三日之内解决刘顺发,我会给你万金之数!

    他气得牙痒痒,把那字条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数下才解气。他气得浑身发抖,不知怎么忽然觉得脖颈一寒,好像那项上人头已经落地。

    他从衣袋里掏出烟斗,手脚发抖的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李公子不必理会那周奸人的阴谋诡计,他那身家业全变卖了也不过万金之数,若是李公子不满意我们之前所谈的价格,再加便是。”

    谢浪闻展颜笑道:“好!不愧是刘老板,就是财大气粗!”他话锋一转,讲道:“不过李某的府库太小,上次刘老板运来的千金,我已经填满了整个府库,现在倒是不急用银子,听说刘老板家中珍藏有前朝遗物碧水戒,在下倒是对那件宝物很感兴趣。”

    刘顺发一听他的要求,猛地吸了几口烟斗,他心知自己祖上是盗墓贼,那碧水戒是前朝皇陵中倒斗所得,此物他向来是深藏在家中,从不为外人所知。

    ——这李文才是怎么知道他家中珍藏此物的?

    来不及细想,周从兴这人是一定要除掉的,他也一咬牙一跺脚:“好,刘某明天就把那碧水戒给李公子送来,还请李公子对于那姓周的尽快下手。”

    送走了刘顺发,谢浪闻呆坐片刻。才向后方招了招手,暗卫应声而动,悉听他的吩咐:“阁主可有和吩咐?”

    谢浪闻低眉沉思,片刻抬头说道:“明天那姓刘的一把碧水戒送来,你给我过目之后立刻送往京城,那南山灵芝放在此地即可,我自有去留。”

    暗卫点头称是,又问道:“阁主,那姓刘的和姓周的要处理掉吗?”

    谢浪闻摆手,露出森然的笑意:“我要他们自相残杀而死。”

    暗卫不留声色的退了下去。

    山中道观中,平霓身体虚弱,她在观中用过晚饭,脚步虚浮的向丹房走去。她走至丹房,已是深夜时分。

    谢兰居然还在炼丹,平霓四下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某人的踪迹,她有些失落的垂头,微微咬唇。

    谢兰看着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哑然,慢慢道:“浪闻说与你没关系,你却到我这来寻他,难道是你在心悦浪闻,那小子故作清高,不肯就范?”

    平霓深深的被谢兰的想象力折服,她瞟了一眼:“兰公子多虑了,我只是来拿晚间要吃的汤药。”

    谢兰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猛地一拍头皮,将炉子上还热着的汤药端了出来,他看着女孩慢慢喝了下去。脸色却依旧十分苍白,慢慢叹息道:“我给你用的那剂汤药药效太猛,虽然治好了你后天的哑症,但是却也大损了你身体的根本。”

    “你身体根基太弱,寻常的人参灵芝用下去必然会虚不受补,若是有那能够温补的药材,要极好的上品拿来入药,就好了。”

    平霓喝空了一碗药,缓缓的扶案而起,她向谢兰行了个礼,就走出门去。

    谢兰看着那萧索的背影,暗暗在心中腹诽:“浪闻还说与此女子没关系,今日两人恐怕吵了一架,他就下山喝闷酒,真是一点成熟男人的样子都没有,悲哉,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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