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道人微凉的手放在平霓的肩膀上,一路上二人沉默良久,平霓抬眼向身后望去,居然也没发现什么跟随的宦官,她面露疑惑,笨拙的在心中想起他的姓氏:“宁先生,你要带我前往何处。”

    卦道人一哂,停下脚步,温柔的将女孩的身体转过来面对她,他依然是像在渝州的时候那样叫她:“小姐。”

    平霓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猜到他会苛责于她,先发制人:“你莫要骂我,我知道我有错。”

    卦道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眸中平静如同的秋水:“小姐想错了,我并不觉得小姐有错,只是小姐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自身,那才让我心痛。”

    平霓怔住了,她没想到卦道人会这么说话,她咬着唇问:“你方才自称是微臣,现在已经成了臣子了吗?”

    卦道人看着平霓天真无邪的面孔,拉住她的手,悄悄拐进一处偏僻的宫室,在廊下站定:“我不并不是在朝中为官的臣子,而是陛下的贴身近侍。今日,陛下安插在太后宫中的眼线冒命前来禀告此事,若不是我及时赶来,小姐便凶多吉少了。”

    平霓讶然,廊下一阵穿堂风吹过,微微吹起她的发丝,她抚过头发,出声:“若是我今日杀了太后,陛下不是少了心腹大患吗?”

    “小姐勇气可嘉。”卦道人淡笑出声:“以后切莫做这种伤及此身的事情了。”

    平霓不以为然:“如果太后真的被杀,陛下的位置不是从此牢固了吗?”

    “小姐只看到了表面。”卦道人轻轻的说,却有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压迫力:“小姐今日若是杀了太后,太后余下的党羽势必不肯罢休,宫中便要血流三尺,在边疆的钰王听到自己的母亲被杀的消息,一定会起兵谋反。”

    平霓睁大眼睛,她只想着为母亲报仇,从没想过这一刀下去后果居然这么严重。她蹙眉:“那这太后,便不能杀了吗?”

    卦道人静静的望着垂头的女子片刻,目光深不可测:“太后,迟早要铲除,只是现在还不是适合。小姐切莫逞匹夫之勇。”

    他诡异的面孔在这青天白日之中十分惹眼:“现在的问题是,小姐你一定不能继续待在京中了,还有一些关于你身份的秘密,我妹妹会告诉你,请随我来。”

    平霓知道此事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跟着卦道人穿过长长的宫道,眼下真是日上三竿,宫道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她面露疑虑。

    卦道人一把拉过她,他冷眼向着远处瞧去:“小姐莫要张望,今日宫中事变,我们要格外小心。”

    平霓眯眼一看,看见红色的宫门上居然倒挂着一个太监,看起来已经死了。

    她毛骨悚然,瞥见身旁的宫室的门忽然打开,宁妃身着素服的身影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哥哥!”

    她有几分惊喜,轻移莲步:“哥哥怎么会到我这里来,陛下没有召唤吗?”

    平霓跟着卦道人进入宁妃宫中,她的神经紧绷,莫名有些紧张,双手都汗涔涔的。卦道人面不改色的回答宁妃:“陛下召唤了,所以我才来到你这里。”

    他把平霓一把推过去,平霓感觉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到了自己的脸上,她抬头望去,发现卦道人的颈侧居然出了很多细汗,他神情依然冷冰冰的,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发出了一声叹息:“宫中生变了,我要先行去查看一番,你先和孝音待在此地,不要随意走动。”

    他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回首,低沉道:“把孝音的身世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宁妃面色骤变,仿佛这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情,她点了点头,卦道人便飞身而去。

    二人在宫室之中坐下,宁妃的手居然是颤抖的,她颤抖的倒了两杯冷茶,深吸一口气,目光直白的看着平霓:“你已经从陛下那里知道了你就是孝音公主的消息,对不对?”

    确有此事,平霓淡然的点了点头:“方才宁先生与我说的原本的身世,这是什么意思?”

    宁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前尘往事了,我们本来是一辈子都不想告诉你的,我知道的时日不长,也是哥哥告诉我的。”

    她目光一凛,将手中茶杯攥的死紧,语气之中有淡淡的恐慌,又有无限的愁绪。

    平霓从没见过平时端庄可人宁妃会有这幅样子,她疑惑看去:“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妃回过神来,直视着她,目光严肃:“接下来我说的所有事情,你绝对不可以说出去只言片语,哪怕一个字都不可以。”

    平霓紧张的吞咽一下,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便是你母亲被那太后害死的秘密,也是哥哥多年调查得出来的真相,这个世界上,除了皇帝,便只有我和哥哥知晓。”宁妃神情紧张,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这件事情,随时可能会置任何一个人为死地。”

    她横着眼睛:“你要千万小心。”

    平霓不禁的好奇:“到底是什么,和我母亲的死有关?”

    她心中涌动着淡淡的悲伤,因为想起了母亲的死。

    “你父亲死前要你母亲承诺的事情,便是此事。”宁妃恢复了平静,娓娓道来:“你父亲死前,皇城未曾被攻下,是当今的陛下带着军队,在攻打皇城,而且陛下的军队,在那一刻,还处在劣势。”

    “可是,陛下也许是真命天子。”她呵呵的笑了笑,笑容中带着讽刺:“第二天,见自身军队颓势尽显,不慌不忙前往帐中和如今的镇北侯商量了一天一夜如何对敌。”

    “最后,对敌的策略没有商量出来,陛下居然在帐中拿出了禹朝的传国玉玺。得玉玺者得其国,不过是传言而已,陛下本就是宗室子弟,虽然和你父亲的血缘八竿子打不着,但在那种颓势,有了玉玺便有了士气,得到了玉玺便成了继承正统,从此以后,没有人敢说他是谋反的皇帝,有了玉玺便是宣告自己已经是国君。”

    “可是说,如果没有那方玉玺,陛下现在不知还身在何处——”

    她一双多愁杏眼幽幽扬起:“不久之后,陛下便登基了,手中拿着传国玉玺,即使改朝换代,也能万名拥戴,他自始至终玩弄的就不是玉玺,而是权利本身。”

    平霓喉头艰涩,隐约能听出有几分不对劲,她眨着眼睛:“娘娘的意思是——”

    宁妃的眉眼间满是讽意,她喝下那杯茶,终于恢复了往日笑意盈盈的模样:“你叫我娘娘,你知道如果我不是娘娘,便也不会是什么什劳子的宁妃对吧。”

    平霓懵懂着抬眼,又不明白了。

    宁妃笑着贴近:“先有握在掌心的权利,再有能控制他人的权利,然后才有在人前的尊荣。陛下将这一切玩弄的出神入化,无人能望其项背。”

    平霓脊背发凉,她倏地看向宁妃:“那玉玺……”

    宁妃淡淡的撇去茶上的浮沫,漫不经心的话却带着无边的寒意:“一块假玉玺,陛下靠着它最先拥有人前的尊荣,可谓是一步到位,省事到了极致。最后慢慢将所有的权利都握在了掌心之中,不费一兵一卒,仅仅凭借着一块假玉玺。”

    她幽幽的目光探视过来:“太后能够在陛下的荣威下骄昂跋扈那么多年,一是因为她手中捏着镇北侯夫人和陛下的秘密,第二,便是她无意间窥探到了陛下的这个秘密。”

    “孝音在外千万要小心,听说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都被杀无赦,陛下想要用太后成全自己孝顺的名声,这才没杀了她,不过那么多年,太后也没有从陛下那里查到此事的蛛丝马迹。”

    平霓莫名的恐惧,她居然渐渐发抖起来,怪不得母亲至死都不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太后,怪不得母亲宁愿药哑了她也不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太后。

    太后有心窃国,前朝灭国,不过十年。当朝太后便有心窃国,真是笑话。

    心中一阵紧张,她细细思虑了一番,疑惑道:“我当时尚为年幼,我怎么会知道那玉玺的事情?”

    宁妃早猜到她会问到此事,淡淡的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你父亲在自裁前曾经来过玉妃的宫中,那是你和玉妃都在宫中,你父亲失去理智,对你恨的痴狂,拼命的掐着你的脖子,这件事情你记不记得?”

    平霓点了点头。

    “当时,哥哥就在前朝后宫之中,他是来帮助你母亲,也就是他的亲姐姐逃出宫去的,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你快被掐死,是哥哥救了你,他将你父亲击晕,从你母亲口中知道了玉玺的所在之地。”

    她启唇:“玉玺的位置,哥哥从未告诉过我,但是据他所说,似乎藏在某个所有人都进不去的地方,只有你和你母亲才能打开进去的门,可是你母亲已经逝世。”

    她低低的叹了一声:“你母亲在少年时期得你父亲的喜爱,所以你父亲告诉她玉玺的秘密,而且还将她封为玉妃。如今看来,都是孽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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