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霓视线朦胧,肺腑如同被刺穿一般疼痛,她咬紧了牙关不发出痛呼,苍白的眼皮下却缓缓的流出一颗泪珠。

    这便是她的宿命,她早就做了决定了,一路被追杀,知道自己总有死的那一天。她自己永远的闭上眼睛就算粉身碎骨也并不害怕,她只是害怕身边的人因她而死。

    她喉中涌出一股腥甜的血液,试图站立起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一牵动身上的伤口便招致剧烈的疼痛,青石板间的泥土嵌入指甲中带来痛意,身体挣扎着前行,她双眉紧紧皱着,艰难的出声:“快走,张老,快走!饮马人,快走!”

    性命垂危的人,说出的话也只有淡淡的气音,她拼命的往前爬去,猝不及防间喉中血液涌动,热流遏制住了她的话语,她剧烈的呛咳了起来。却听见一声巨响,张静放被抓起身来抡击到了墙面之上,他头破血流,痛呼一声,滑下来倒在地上。

    刀狂还欲再次攻击,青筋毕露的手臂忽然紧缩,他睁大眼睛朝着空中望去,眸中闪过一丝疑虑。

    一阵破空之声传来,纯白的衣袂不染半分尘埃,绝世无双的男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凌空一跃,还未落在院中便启唇笑道:“传言中刀狂英武无比,如今我瞧倒是只会欺负老头子。”

    刀狂面露不解:“你是何人?”

    谢浪闻如细雪般飞身而下,双眸冷冽如冰:“杀你的人。”

    刀狂细细打量了一番来人,他笑的轻蔑:“江湖上想要杀我的人多如牛毛,你又是受了谁的委托?”

    谢浪闻并不看他,他转身细细的将这院中的情形都看了个遍,在看到平霓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向那处走去,回过神来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脚步,闻到不知是谁散发的浓浓血腥味,他双眸一沉,直视刀狂:“我为何而来与你何干?你只需知道你今日会死在此地。”

    刀狂的目光随着他的目光转动,发现他在地上的女子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要多一些,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你是孝音公主的亲随?”

    此言却触怒了对面的男人,他喜怒不形于色,唇边漾起冷然的笑容:“我可不认识什么孝音公主。”

    张静放昏迷良久,他清醒过来却惊觉自己还能听见院中人的说话的声音,惊诧于自己居然还活着。此声音与常人有所不同,冷硬的像是冰块,他迷蒙着双眼望见那人,瞬间认出了此人的身份,他从地上扑起,手中长剑如有灵性一般飞向谢浪闻:“孽徒,你来此地干什么?!”

    话语又惊又喜,谢浪闻淡淡的接过那柄剑:“来给你这老东西收尸。”

    刀狂冷哼一声,狂暴起身,他仍是不相信来人的实力,赤手空拳的摆出一个姿势,想要用寻常的蛮力就将此人解决。谢浪闻站在原地,闲闲的看着他,并不做动作。

    他愕然,不知道这年轻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面上厉色闪过,双掌之间更是加深了力道,寻常人若是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拳,恐怕会当场进了地狱轮回。

    他重重的挥出这一拳,拳风宛如海上惊涛涌动,肆意毁灭世间万物。他手臂肌肉怒张,身后的的青黑纹身栩栩如生,下一瞬,千钧之力硬生生的轰击在了地面之上,石块四散纷飞,土地裂缝纵横,上一瞬还站立在此地的年轻人不翼而飞,刀狂诧异,猛地回身,鼻端却猝不及防涌入阵阵幽香。他的目光涌现出浓浓的不解,在数十年的江湖生涯中,这还是第一次明明瞄准了目标却扑了个空。

    眉锋骤然锐利——此人到底是谁?

    谢浪闻的衣袂就垂在刀狂瞪大的眼睛旁,他嬉笑一声,宛如神明般垂下身去:“天下闻名的杀手,我看也不过如此。仅凭在下飞身躲避,便躲过了你的全力一击。”

    刀狂站起身来,眸中带着愠怒:“你不是俗辈,看来这江湖之中的年轻人也不全是酒囊饭袋。”

    谢浪闻点了点头:“我们这些年轻人自然不像你那样是个酒囊饭袋。”

    刀狂大怒,眼珠厉的像火,他狂意外泄许久,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他大笑几声,声势宛如山崩地裂:“你不想活了!”

    谢浪闻知道这是他要出招的前奏,他不以为然,叹了口气:“我还想活很久,可是你却是真正的死在今日。”

    他身形快如飞行的鹰隼,蹬着身下人的背肌飞速窜上半空,黑夜之中狂风猎猎,他一身雪白衣袍展开的像是旗帜,手中的长剑直指刀狂,瞬息之间便挥出几剑。

    “你不该来杀这女子,更不该去遵照太后的旨意。”他听见猎猎风声,扬唇一笑,剑意势不可挡的击去。刀狂明亮的瞳仁中看到几道锋锐的剑意向自己袭来,剑势之宏大无处可挡。他邪笑几声,将双臂交错在胸前,双臂硬的像是铁,他笃定他的攻击伤不了他,抬眸凝视着空中的年轻人。

    年轻人八风不动,冷冷的看着他。刀狂目中一惊,察觉到自己腹部传来热流,慌忙垂首,却见自己张开的小臂之上和腹部都被剑气灼伤,正汩汩流出血来,他惊骇万分,向来坚硬如铁的身体居然被一个年轻人的剑意所伤?!

    几乎是不可置信,立刻抬眸,却见剑光赫赫,猛烈如狂风暴雨的剑意落了下来,他心中不妙,立即变换气息飞身至半空之中:“你到底是何人?!我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你这号人物。”

    谢浪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墨玉般的脸庞笑了一笑;“你不知道才是寻常,你若是知道我的名讳,那便是你的造化了。”

    此话意味甚浓,刀狂认为自己受了欺辱,咬着牙大喝一声:“管你是什么东西!今日你必然会死于老子的刀下!”

    月亮幽幽的高悬于半空之中,他飞身踏去,健壮的手臂伸入火焰之中也面不改色,火焰所袭之触,一柄硕大无比的弯刀被缓缓抽出,刀的形状怪异,周身像是弥漫着诡异的杀气。

    张静放皱眉:“这是前朝名将张将军所用过的弯月刀,传说张将军佩戴此刀数年,精神就大为萎顿,最后用此刀自裁而死,所以世人皆认为弯月刀是至邪之物。此物虽然贵为世间至宝,却无人敢用,失去音讯数十年,没想到却是在刀狂的手中。”

    谢浪闻点点头,不疾不徐道:“刀的好坏,还是要看用刀的人……”

    话音未落,刀狂周身杀意尽显,他一张脸庞因为激情涌动而充血兴奋,身形变换,变得飞快无比。

    “受死吧!”弯月刀灼热的飞刃而出,明亮的刀气宛如能够弑杀神灵。

    谢浪闻躲过这一击,他凝视着刀狂的面孔,发现有些异色——刀狂方才不过是寻常出招,虽然凶狠但是还尚算拥有理智,可是利刃出鞘的刀狂,却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出手进攻都暗含浓浓的杀意,他硕大无比的身躯移动起来却轻盈如同飞燕。

    他后退一步,刀狂紧跟着他,让他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一双瞪大的眼睛之中满是血色:“年轻人,你无法走脱,我轻易不会拿出这把弯月宝刀,若是我拿出了弯月刀,便是代表着我非杀你不可。”

    谢浪闻直视他:“若是你无法杀我呢?”

    刀狂冷冷的回应:“你太天真了,数十年来和我进入死斗者,能够或者离开的,无有一人!”

    他话锋一转,怨毒的说到:“你如此好的根骨,如今却要早早的死在我的手中,真是可惜。”

    谢浪闻抬眸一笑:“先生可惜可惜自己吧。”

    他扬唇,淬了冰的面孔让人无法直视:“从你妄图杀害她的那一天起,就命中注定这是你的最后一天了。”

    他将剑举于眼前,雪亮的剑光居然比他的目光微弱几分,他冷冷的朝着刀狂挥手,后者的目光一滞,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有些骇然,却见此人如同飓风般飞速掠来,他躲闪不急,肩上挨了一剑。痛呼出声。

    谢浪闻轻轻的在他身后站定,吹去剑身上沾染到的血珠,他听见身前人的呜咽之声,看见刀狂肩上的血液慢慢流出,汇集成涓涓细流,流到弯月刀之中,刀狂呼吸骤乱,像是摇摆不定的风中云朵。

    弯月刀如有灵性,飞快的将刀狂的血液一点点吸收了干净,刀锋很快又恢复了锐利,刀狂不复平静,忽然暴起,手臂举着弯刀,毫无章法的朝着谢浪闻暴虐砍击。

    谢浪闻一时不察,居然他戳刺到了胸口之处,他捂住伤口痛呼一声,急忙退开几步,缺见刀狂狂意大发,不复方才的理智,弯月刀在他手中妖治的闪着光,狂若疾风骤雨般向他劈砍而来。

    他不复方才的从容,连连闪身以剑格挡密集的攻击,却还是被击中几处,雪白的衣袍沾染上点点血色,像是春天翩然飞舞落至他面颊上的花瓣。

    在这么流血下去也是无用功,他明眸闪动,知道刀狂的破绽就在那柄弯月刀上,刀狂身负奇功却常年效忠于太后,肯定和这把刀有关。

    刀剑相触,铮然作响,刀狂的狂暴的力气又变为了方才的数倍。他咬牙受过这一击,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刀狂依靠这把刀才能使出泼天的狂性,离开了这把刀,不过也只是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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