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又是日上三竿,平霓躺在踏上以手臂遮面,瞧见窗外碎金般的日光照了进来,一瞬竟然不知道此时是何年何月。

    她红着脸咬唇片刻,素手轻摆几下想要让清风带去面上的热意,最终却毫无效果,清眸低头瞧了一眼,晃神之中差点以为今日所穿的衣服和昨日是同一件,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他为她挑了一件花色极其相似的衣服换上了。她抿唇笑了笑,猜测这大概是他的坏心思。

    昨日衣服上的洇湿是那么明显,他想借此提醒她,她是因为深深迷恋着他,才会动情如此。

    昨夜的情景就像是房子着火,火烧的猛烈却又被她强行戛然而止,他气哼哼的搂着她睡了,怀抱中的热意并不平息,平霓想要躲开他炙热的怀抱却被手臂紧紧的禁锢住,他紧抿的唇角抵住她的脑袋,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却又被他硬生生的收住,平霓便猜到此人定是要闹了。

    想象出他那因为能够捉弄她而恶作剧般扬起的唇角,长指之中闲闲的夹着这件他特意挑选出来的衣裙,慢慢的将其套在她光洁的肌肤之上。

    他一定会期待看见她的反应。她敛眉看了身上的这件衣服许久,终于是笑了一笑,披衣下楼。

    客栈之中静谧无人,那颀长的身躯不知道去了何处,平霓腹中饥饿,带着兜帽慢悠悠的踱步到了门前的柏树旁站定。附近停着数辆马车,车上的桩事与车厢的造型皆是不一,看得出来是有人特意打造的。

    她疑惑的抬眸,听见帘布掀开的声响,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她一眼就能认出,垂眸淡笑着看着一身绯色衣衫的男子从车厢中钻出,他松散的额发被帘布勾缠了一瞬,整张俊朗清秀的面孔露了出来,更显得他清新俊逸,平霓看着他大步走进,被他拉入怀中深深浅浅的接了一个吻,过了片刻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畔,俯下身来注视着她的眼睛。

    平霓舔了舔唇,疑惑道:“你准备如此多形态不一的马车放在这里,是所为何用?”

    谢浪闻轻轻搂抱她柔软的身躯,在看见她身着的衣衫之后眸中划过一丝晦色,随即轻笑道:“霓儿何不妨猜猜,这都是为了霓儿我才这么做的,为夫做的辛苦,你对为夫都没有一丝垂怜。”

    他抿了抿唇,丝丝入扣的可怜意味流露的自然至极,平霓讶然的想了想,蹙眉反问道:“莫非是为了我们离开扬州所做的准备?”

    谢浪闻赞许的点了点头,他一一指过那几匹马车:“太后所派来的杀手众多,为夫想保护你安全的离开扬州,就必须要准备周全。”

    “这几辆马车用途各异,我会提前放出消息,派人赶着这几辆马车往各个方向奔驰。利用其中的几驾吸引太后的注意力,又用剩余的几驾应付来自江湖门派的追杀。”

    他哼哼一声笑了笑:“到时候你与我便秘密乘坐寻常的马车离开扬州,无人会发现你我二人的踪迹。”

    他独具慧心,手段面面俱到,平霓不得不折服,贴在他怀里好一会,这未曾饱足的狐狸果然忍耐不住的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他与她呼吸相闻,状似惊讶:“霓儿觉得今日为夫为你挑选的衣裳怎么样,既漂亮又……柔软。”

    柔软二字被他咬在唇间缓缓吐露,他清亮的水眸中隐藏着狡黠看了过来。平霓猜测他是想看到自己羞怯的样子,可是偏偏不愿意如了他的意思,淡淡的抿唇,抚过扁扁的小腹:“我饿了,客栈中的饭食吃厌了,我要去莲香楼吃些斋点。”

    她不爱吃甜,却爱吃些不怎么甜的点心,莲香楼的点心在扬州久负盛名,平霓早就想要去一饱口福。

    谢浪闻没有半分异议,他细细的摩挲一下她的手腕,正色道:“我陪你一起去。”

    他意料之中她会答应,没想到她冷冷的挣脱了他的手腕,语气淡淡:“不了,莲香楼的差点虽好,可还是不够败火,夫君这满身的火气,还是留在客栈之中休息一二为好。”

    他聪明剔透,自然知道现在她是在暗讽昨夜他对她差点过火的举动,长睫眯起,语气中染上了几丝请求:“霓儿出门在外,我怎么能够放心?何况我独宿在客栈之中,若是有哪个小娘子对我青眼有加,我该如何自处?”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几日与她多有温存,他一时恃宠而骄,完全忘记了他在她心中只占了半颗心的事实。他暗道后悔,一双水眸柔柔的看着她,希望她能够心软。

    平霓仿佛心硬似铁,不动声色的退开几步,面无表情的冷冷清清道:“不必了,夫君若是……”

    谢浪闻一看见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必然会让他心痛,他两步奔至她的身边,替她整理好衣裳的丝带,笑着说:“你莫要气了,昨夜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了。”

    他抚上她的后背,又柔柔的自证忠心:“我方才说的什么小娘子,都是为了哄你让我陪你一同出去编出来的胡话,都是子虚乌有的。”

    他话语温柔,态度也温存至极。平霓面色稍霁,却还是拂开了他的手:“不了,今日我不想和你一同出门。”

    昨日他是如此过分,这不是三言两语便可以应付过去的,平霓看着他渐渐垂下去的眉眼,还是觉得应当给他一些惩罚为好。

    谢浪闻心中苦不堪言,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转身上了马车离去,最终还是招了招手,吩咐暗卫前去秘密保护。

    平霓在莲香楼三楼独坐,她带着白纱帷帽,无人能辨认出来她是谁,支肘安静的瞥了一眼风景,拿起案上的一小块糕点抿了一口。

    如意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极细腻的滑入喉中,她碎星般的双眸染上惊喜,唇畔带着清浅的笑意,又紧接着捻起了下一块。

    炸雷带着开天辟地的千钧之力在头顶响起。,狂风涌来的丝毫没有预兆,帷帽的纱幔冷不防被劲风掀起,还沾着点心碎末的丹唇惊诧的微张,平霓抬起小脸凝目向外看去,暴雨顷刻间落了下来。

    天色暗沉的可怕,廊上的声音轻的像是风,两道闪电般的身影径自朝着楼下疾行而去。她清亮的眼神捕捉不到是谁的动作,但隐约猜到是谢浪闻派来的暗卫,两人动作如此迅猛,看来楼下有所动静。

    秀眉扬起——是太后派来的杀手?

    优哉游哉的吃完了手中的糕点,拍了拍掌心正要起身,却听见身后劲风一动,像是有人衣袍纷飞的扑了过来,平霓来不及转身,肩骨被来人狠狠的捏住,此人手劲奇大无比,似乎是精于此道的杀手。

    她眼光扫过,瞧见一片神色的衣袍在狂风中飞舞,心中闪过一丝惊惶正想要开口,眼前寒光一闪,脖颈间居然被抵上了一柄雪亮的匕首。

    来人的嗓音娇柔,居然是个女子,她紧紧的贴着她的脸颊吐了一口气:“姑娘可还想要活命?”

    平霓紧绷着身躯,咬牙点了点头。

    脖颈间的匕首动了动,寒光在眼前的茶盏之中折射,她声音恬淡;“你是何人?”

    女子的声线隐约有几分耳熟,但是平霓来不及细想,默不作声的往袖侧探进,捏住了一枚小小的带着热度的药瓶——噬魂散,若是不慎吸入一点点,非死即昏。

    是谢浪闻在她临走前悄悄的藏在她袖中的,没想到真的会派上用场。看来太后从京中派来的眼线已经盯上了她。

    身后的杀手不耐烦似的以冰凉的匕首摩擦她脆弱的血管,却掌握的张弛有度,没有弄破一丝油皮,她紧迫的问道:“孝音公主,便是你吗?”

    平霓紧张的吞咽了一下,点头一定会被杀了,摇头呢……

    锋锐之物落在桌上铮鸣一响,平霓停留在袖中的手不可置信的停顿——这女子居然把匕首随手抛在了桌子上。

    秀眸滑过讶色——她不杀她,到底要干什么?

    女子带着薄茧的手极轻柔的摩擦过她的下颌,她温热的吐息淡淡的喷洒在平霓的头顶,一瞬之后,手中人的脸被她用力调转了个方向——

    一双秀眸静静的凝视着平霓,仿若是经过了千山万水来到她的身边,她眉眼笑的纯良,一手握住她的双手,一手缓缓的取下了自己面上的黑纱。

    那清丽的面孔带着几分欲语还休的妖娆,她浅浅的笑着便有万种风情,平霓抬首与她对视,竟是硬生生的看愣了。

    杀手竟然是晚娘。

    她错愕的看过去,晚娘笑着在她面前摆了摆:“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平霓一瞬间回神,脸上的惊诧确实骗不了人的,她问到她身上专属于戏伶的脂粉香气,疑惑道:“晚娘,你怎么会在此地?”

    张饮名再次向太后投诚,太后莫非要求他指派手下来刺杀自己?

    晚娘放开她的手,柔美的面孔上哭笑不得,她淡淡的摇头。眉目微凛,似乎听见楼下传来的动静,她电光火石之间又抓起桌子上的匕首。

    莲香楼已开了百年有余,楼中是以木质结构堆砌而成,楼下兵器交错,破空之声穿破潮湿的空气,像是暗夜般的鬼魅一般冷冷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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