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阴狠的眼神盯着，韩林辛心底莫名的露了怯，但表情却未变。
对方是裴月还的哥哥，听到妹妹和一个男人接吻，是会有些介意。
韩林辛笑着解释：“这里只有我和月牙的身高和两个演员相仿，而且到时候只拍剪影，不会露脸的。”
“拍摄出状况是你的问题，要怎么解决也是你的事，不要把裴月还牵扯进来。”裴雁来警告他。
韩林辛眼神僵硬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当然是我的问题，可我们毕竟是一个团队，月牙有义务为小组作业出一份力。”
“她的义务就是被你强吻？”裴雁来声音刻薄的冷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这是彻彻底底的侮辱人了，韩林辛的温和再也维持不住，难堪至极。
裴月还扯了扯裴雁来的衣服，“别这样说话。”
虽然她也觉得韩林辛的做法有些欠妥，没有问过她就随意决定，但裴雁来当面说这样的话侮辱人，也不合适。
裴雁来瞪她：“你维护他？”
什么维护？裴月还又被冤枉，懒得理他，朝韩林辛道歉，“抱歉，班长，我哥哥不是故意说那种话，我代他向你道歉。”
“我就是故意的。”裴雁来冷声说。
裴月还当没听见，笑容僵硬，继续说：“不过，我们两个补拍最后一个镜头的确不太合适。”
听到她拒绝，裴雁来面色稍霁，但眼神仍旧冷冷的盯着韩林辛。
在场的几个女生这时也觉得不妥，刚才韩林辛随便说了几句话，她们就跟着点头答应，但，好像真的没有问过裴月还的意见。
“班长，既然月牙不愿意，还是重新找人吧。”有人出声说道。
“对啊，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
“行啊，我都可以。”韩林辛将他们一一扫过，“不过，你们看看，除了月牙，还有哪个人的身材和女演员最像。”
女生们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沉默。
能考进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学生，容貌和身材比例不是非同一般的优越，她们这些人里，只有裴月还符合演员标准。
韩林辛见几个女生不说话，笑了笑，看向裴月还：“月牙，我尊重你的意见，不过，我们的小组作业还是要完成的，今天是最后的拍摄时间。不然，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他特地设的局，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破开，就算裴月还心里再不愿意，也要跟着他的计划走。
裴月还低头沉默，裴雁来拳头攥紧，身上戾气深重，朝韩林辛走过去，可刚走了一步，就被裴月还拦住。
“班长。”裴月还抬头说，“抱歉，我无法再继续参与这个作业，我退出。”
裴雁来看向她，神情震惊，学业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他自然知道。可现在竟然因为这么一个垃圾，被逼着离开，放弃这门课程。
韩林辛面色不变：“我尊重你的意见，可这份作业关系到大家的成绩，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就让其他人的期末成绩不及格吧？”
“你他妈闭嘴。”裴雁来怒吼。
韩林辛闭了嘴，但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裴月还要是退出，就得承担所有人成绩垫底的后果。
气氛凝滞，诡异的氛围中，有人小声说：“不如，让月牙和她哥哥一起拍吧。”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她，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陶希心理快要崩溃，但仍旧镇定道：“让月牙和她哥哥拍摄，应该没有问题吧。”
她看向裴月还，“月牙，你们是亲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可以的吧？”
裴月还：“……”
不是亲兄妹，也没有一起长大。她刚要拒绝，就听到裴雁来率先答应。
“可以。”
裴月还抬眸看他，他又在发什么疯？
“怎么，你还想和那种垃圾亲嘴？”看着她拒绝的眼神，裴雁来眉目不悦。
“我没想。”
“哦，那就跟我亲。”他语气漫不经心，但唇角勾起，神情里已经泄露了一丝得意。
裴月还：“……”
她就非得在这两个人中间选吗？她不想亲行不行！
众人闻言也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拍完一个镜头，赶紧各回各家，这个小组作业太折磨人了。
只有韩林辛站在原地，面色铁青，神情不豫。
裴雁来看着他冷笑：“怎么，这个解决办法行不行，还是你想让所有人的期末成绩都不及格。”
压力奉还了过去，韩林辛硬挤出一抹笑容，“只要月牙愿意，我没有问题。”
裴雁来伸手一把将人揽了过来，嚣张道：“她当然愿意。”
裴月还低着头，长发遮住了面容，没有人看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这个样子就是无声默许。
光影昏暗，机位架好，对准前方两人。
裴雁来坐在椅子上，裴月还站在他身前，转头看向旁边。
“好，这个大景的角度可以。”旁边的人喊了一声。
裴雁来看着她的侧脸，眸光微动，抓住了她的手指。裴月还眼神一僵，又很快挣脱开。
“干什么？”裴雁来不满。
“剧本上没有这个动作，你别乱加戏。”
裴雁来瞪她，裴月还却不看他，只留给他一个精致的侧脸。
“麻烦。”裴雁来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但还是老实的坐在那里，没有再动。
“月牙，你转头看向你哥哥，我调整下机器。”
裴月还咬了下唇，转过头，两人目光对视，裴雁来脸色冷峻，唇角却微勾。
“月牙，你的位置再往前一点。”
裴月还往前走了一步，他们的衣服互相摩擦，然后贴在了一起。
“月牙，你一会直接亲下去就可以，停久一点，我们要拍一个特写。”
裴月还说：“知道了。”
明明坐在椅子上，居于下位，但裴雁来的眼神强势依旧，仰头紧盯着她的脸，目光从额头一直往下游移，最后停留在她淡粉的唇上。
喉结微微滚动。
裴月还不敢去看他掠夺似的目光，眼睛上移，落在他黑色的头发上，镇定道：“你一会需要闭上眼。”
“嗯。”裴雁来低声答应她。
“月牙，准备好了吗？”
“好了。”
裴雁来闭上了眼睛。
“3、2、1、action！”
裴月还低头看向他英俊的脸，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强势的眼神也随之收敛，但裴月还心底的紧张从未消散。
她俯下身，两人的脸庞越来越近，明明只有三四秒的时间，但在她看来，却像是一生那么长。
她凑近了他的唇，他的唇很薄，唇珠明显。
两人双唇距离不到一公分，但裴月还却没有吻上去，而是在最后一刻倾身，吻上了他的眼睛。
裴雁来睫毛抖动，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抓住了她的手指。
这一次，她没有挣脱。
不带情欲的吻，裴月还却听见了心底的巨响。
“卡！过！”
裴月还听到声音，迅速起身离开，椅子上的人睁开眼，只有长发拂过他的脸，抓住她的手指下意识用力，裴雁来想要将她重新拉回来。
但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觉得可以，虽然和剧本上不一样，但是这个镜头也很有意思，比亲嘴好看多了。”
裴月还抿唇，一言不发。
韩林辛看了看，也点头赞同：“可以，那就这样。”
组长都没有意见，其他人自然无异议。
结束前，韩林辛说：“拍了两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他想趁机跟裴月还道个歉。
其他人欢欣雀跃，裴雁来却不留情面的拒绝：“没兴趣。”
韩林辛不以为意，他看向裴月还，“月牙你呢，要不要来？”
“不好意思，时间太晚了，我想先回家。”不论今天的事情，韩林辛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裴月还都觉得收到了冒犯。
韩林辛想了想，诚恳道：“月牙，今天是我太着急拍摄的事情了，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都是我的错。”
他神情沉稳，看人的目光坦诚真挚，裴月还表情犹豫，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原谅对方。
“……没关系，我理解你。”裴月还最后只能这样说道。
裴雁来实在听不下去了，拽住她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韩林辛看着裴雁来的动作，瞳孔里闪过一丝怀疑。
他们真的是亲兄妹吗？有哥哥会对妹妹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又对妹妹的同学，心存如此大的敌意？
两人上了车，裴雁来把车门甩得震天响，裴月还被吓得抖了抖，转头问他，“怎么了？”
还怎么了？
裴雁来眼神阴沉，“他道歉你就接受，我倒想问问，你怎么就理解他了？”
“那不就是场面话？”裴月还无力说道，“难道你要我和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吵一架？”
“我要的是你的态度。”裴雁来低吼，“以前你对我可不是这样的，以前我不过是碰了下你的相机，你就要找人卸掉我的胳膊。可现在呢，他都敢亲你了，你还要跟他说没关系！”
他劈头盖脸提起以前的事，裴月还有些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后，心底溢出一抹苦笑。
他是不是忘了，他们两个的身份早就颠倒了。
她的脾气，也早就在和他一次次的对抗中，被磨得近乎消失了。
现在有权力发脾气的人只有他。
沉默半晌，裴月还开口，“我们没亲。”
“那是因为今天有我在，要是我没来，你是不是就要跟他接吻？”
“不会。”她有不可逾越的底线，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为什么不会？”
被他问得不胜其烦，裴月还无奈道：“我又不喜欢他，我们为什么要接吻，还是你特别想让我亲他？”
“你敢。”裴雁来眼神一凛，脸色变得难看。
裴月还眼眸垂下，低声说：“我不敢。”
裴雁来冷哼一声，启动车子，往云水筑的方向驶去。
裴月还侧头看着车窗外的夜景，霓虹灯光闪烁明亮，又快速被跑车疾驰的速度，拉成一道后退的五彩线条。
裴雁来脸色沉郁，盯着前方，冷不丁的出声，“怎么，你亲了我觉得很委屈？一直不看我。”
“……”
裴月还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低下头装死。
“为什么不亲嘴？”
“亲眼睛根本没感觉。”
“下次要亲就亲嘴，我不接受打折扣的吻。”
裴月还脸热的快冒烟，实在忍无可忍了，抬头吼道：“裴雁来，你闭嘴吧。”
裴雁来挑眉，好整以暇，“想要亲我？”
裴月还恼恨的瞪着他。
裴雁来扫了她一眼，“这么着急，不过现在开车不安全，回家再说。”
裴月还眼神变得不可思议，她从来不知道他这么厚脸皮，这种话也讲的出来。
“流氓。”哼哧哼哧了半天，最后她也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嗯。”裴雁来没有反驳她的话，从善如流的接受她的评价，又坦诚道，“我现在想和你做更流氓的事。”
她的一个吻，让他想要得到更多。
“裴雁来！”裴月还捂住滚烫的耳朵，大声制止，没有注意到前方车头突然下沉。
裴雁来看着她的动作，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现在就停车。”
话音刚落，他就朝右边缓慢打了两圈方向盘，车身跟着震了下，车子很快就停在了路边。
裴月还表情惊恐，看着他解开安全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朝她伸手。
“喂，裴雁来，你不能这样，现在是在大街上！”裴月还紧紧拽着安全带，往里侧缩去。
裴雁来俯身凑近她，淡声道：“你的意思是换个地方，就可以了？”
“裴雁来。”裴月还惊叫，整个人被吓得快要哭出来。
见她这样害怕，裴雁来瞬间没有了逗弄的心思，“咔哒”一声，低头解开她身侧的安全带。
“下来，车爆胎了。”
见她半天不动，裴雁来将她拽了出来，“车子爆胎了，下来。”
裴月还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见他打完电话叫了保险，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刚刚吓我？”
“没吓你。”裴雁来说，“想和你牵手，拥抱，接吻，上——”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说：“这些事情，只想和你做。”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说这些话时就像谈论今天天气很好，充满了坦荡、平和、以及淡定。
裴月还不敢看他，转移话题，凶巴巴道：“你几千万买的车质量这么不好。”
“嗯。”裴雁来不在意道，“下次骑自行车好了。”
谁要跟他说这个，裴月还恼怒，“我要回家了。”
“嗯，走吧。”裴雁来说完，然后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他手心里的温度常年滚烫，裴月还下意识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忘了甩开。
看着被他牵住的手，裴月还有些恍惚，这个动作在其他人眼里亲密异常，可对他们来说早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刻在身体里的记忆，和每一天的习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距离。
裴月还动了动手指，前方的人问道：“怎么了？”
“冷。”
被牵住的手塞进了他外衣的口袋里，他的手紧紧的包裹住她的手。
深夜，只有他们两个走在无人的路上。
裴月还忽然开口问：“你说想和我谈恋爱，是因为喜欢我吗？”
“嗯。”裴雁来没有什么犹豫，“喜欢你。”
这是她第一次清醒着听到他说喜欢。
没有太多强烈的情绪，好像他们之间，本该如此。
有什么白色的光点飘了下来，裴月还眼睛眨了下，等到越来越多的白色落下来，她才发现，原来那些是雪。
下雪了。
“我们是兄妹。”
裴雁来脚步未停，“你知道，我们不是。”
“可在别人的眼里是。”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
裴月还低着头，沉默的跟随他的脚步。
走了几步 ，前方的背影忽然停了下来，裴雁来转头，皱眉，声音里带着寒气，“你害怕这个？”
裴月还仰头看他，她想说，她害怕的不只是这个，她还害怕很多。
害怕外人怎么想，害怕爸爸妈妈怎么想，害怕家里人怎么想，最害怕的是他怎么想……
白色的雪花飞舞盘旋在两人之间，云水筑就在前方，道路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晕黄的光影。
裴月还表情沉静，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喜欢我？”
“不为什么，只能是你。”裴雁来近乎本能的脱口而出。
裴月还等着他继续说，裴雁来很少剖白心迹，但在今晚，在这个时刻，看着她的脸，缓缓说道：“十七岁以前的人生，对我来说是一场荒谬的错误，而你就是引发这个错误的源头。”
“我不想再去追究这个错误，可你必须陪着我，你是组成我人生的一部分，我的未来里，必须要有你的存在。”
他看着她，声音很轻，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我别无选择，只能爱你。”
既然命运已经将他们绑在了一起，那么他们除了纠缠到死，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他说，我别无选择，只能爱你。
裴月还眨了眨眼睛，看着雪花落在他的肩膀，心底的温度越来越凉。
眼底浮现一层薄薄的水光。
她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他喜欢她，只是因为她率先占据了他的人生。
她是错误的源头，是他的B面，是他可以拥有的另外一段人生。就像是一部电影的三分之一，被他用来当作参考坐标，好让他把后面的三分之二顺利看完。
坐标是可以随意更换的，如果今晚站在他面前的是另外一个人呢？占据了他人生的是另外一个人呢？
她承认这样的想法很荒谬，可她又不得不去想。
裴月还说：“可你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你。”
“你除了喜欢我，还能喜欢谁？”裴雁来声音笃定。
他们之间除了彼此，再也没有别人，他不允许她有喜欢别人的可能。
裴月还怔然，是啊，她除了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看着她表情悲伤，流下眼泪，裴雁来眉头蹙起，“你——”然而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无法开口。
裴月还踮起脚尖，搭上他的肩膀时触摸到一手的微凉，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是冰凉，柔软、又干燥的触感。
裴雁来低头看着她的脸，她闭着眼，睫毛纤长，没有一丝抖动，吻过来的姿势近乎虔诚，不含任何情欲。
这个吻只维持了数秒就宣告结束，裴月还离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裴雁来，你现在，开心吗？”
裴雁来深深的看着她，初次见面时多么冷傲的一张脸，此刻却如此温柔，如此纯真。
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温柔。
人生苦短，假如生命有结局，他希望就是此刻。
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拥向自己，裴雁来低头，以更加炽热强势的吻，做了回答。
漫天飞舞的雪花见证他们的初始情动，却又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掩藏在冰天雪地。
对方是裴月还的哥哥，听到妹妹和一个男人接吻，是会有些介意。
韩林辛笑着解释：“这里只有我和月牙的身高和两个演员相仿，而且到时候只拍剪影，不会露脸的。”
“拍摄出状况是你的问题，要怎么解决也是你的事，不要把裴月还牵扯进来。”裴雁来警告他。
韩林辛眼神僵硬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当然是我的问题，可我们毕竟是一个团队，月牙有义务为小组作业出一份力。”
“她的义务就是被你强吻？”裴雁来声音刻薄的冷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这是彻彻底底的侮辱人了，韩林辛的温和再也维持不住，难堪至极。
裴月还扯了扯裴雁来的衣服，“别这样说话。”
虽然她也觉得韩林辛的做法有些欠妥，没有问过她就随意决定，但裴雁来当面说这样的话侮辱人，也不合适。
裴雁来瞪她：“你维护他？”
什么维护？裴月还又被冤枉，懒得理他，朝韩林辛道歉，“抱歉，班长，我哥哥不是故意说那种话，我代他向你道歉。”
“我就是故意的。”裴雁来冷声说。
裴月还当没听见，笑容僵硬，继续说：“不过，我们两个补拍最后一个镜头的确不太合适。”
听到她拒绝，裴雁来面色稍霁，但眼神仍旧冷冷的盯着韩林辛。
在场的几个女生这时也觉得不妥，刚才韩林辛随便说了几句话，她们就跟着点头答应，但，好像真的没有问过裴月还的意见。
“班长，既然月牙不愿意，还是重新找人吧。”有人出声说道。
“对啊，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
“行啊，我都可以。”韩林辛将他们一一扫过，“不过，你们看看，除了月牙，还有哪个人的身材和女演员最像。”
女生们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沉默。
能考进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学生，容貌和身材比例不是非同一般的优越，她们这些人里，只有裴月还符合演员标准。
韩林辛见几个女生不说话，笑了笑，看向裴月还：“月牙，我尊重你的意见，不过，我们的小组作业还是要完成的，今天是最后的拍摄时间。不然，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他特地设的局，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破开，就算裴月还心里再不愿意，也要跟着他的计划走。
裴月还低头沉默，裴雁来拳头攥紧，身上戾气深重，朝韩林辛走过去，可刚走了一步，就被裴月还拦住。
“班长。”裴月还抬头说，“抱歉，我无法再继续参与这个作业，我退出。”
裴雁来看向她，神情震惊，学业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他自然知道。可现在竟然因为这么一个垃圾，被逼着离开，放弃这门课程。
韩林辛面色不变：“我尊重你的意见，可这份作业关系到大家的成绩，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就让其他人的期末成绩不及格吧？”
“你他妈闭嘴。”裴雁来怒吼。
韩林辛闭了嘴，但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裴月还要是退出，就得承担所有人成绩垫底的后果。
气氛凝滞，诡异的氛围中，有人小声说：“不如，让月牙和她哥哥一起拍吧。”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她，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陶希心理快要崩溃，但仍旧镇定道：“让月牙和她哥哥拍摄，应该没有问题吧。”
她看向裴月还，“月牙，你们是亲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可以的吧？”
裴月还：“……”
不是亲兄妹，也没有一起长大。她刚要拒绝，就听到裴雁来率先答应。
“可以。”
裴月还抬眸看他，他又在发什么疯？
“怎么，你还想和那种垃圾亲嘴？”看着她拒绝的眼神，裴雁来眉目不悦。
“我没想。”
“哦，那就跟我亲。”他语气漫不经心，但唇角勾起，神情里已经泄露了一丝得意。
裴月还：“……”
她就非得在这两个人中间选吗？她不想亲行不行！
众人闻言也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拍完一个镜头，赶紧各回各家，这个小组作业太折磨人了。
只有韩林辛站在原地，面色铁青，神情不豫。
裴雁来看着他冷笑：“怎么，这个解决办法行不行，还是你想让所有人的期末成绩都不及格。”
压力奉还了过去，韩林辛硬挤出一抹笑容，“只要月牙愿意，我没有问题。”
裴雁来伸手一把将人揽了过来，嚣张道：“她当然愿意。”
裴月还低着头，长发遮住了面容，没有人看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这个样子就是无声默许。
光影昏暗，机位架好，对准前方两人。
裴雁来坐在椅子上，裴月还站在他身前，转头看向旁边。
“好，这个大景的角度可以。”旁边的人喊了一声。
裴雁来看着她的侧脸，眸光微动，抓住了她的手指。裴月还眼神一僵，又很快挣脱开。
“干什么？”裴雁来不满。
“剧本上没有这个动作，你别乱加戏。”
裴雁来瞪她，裴月还却不看他，只留给他一个精致的侧脸。
“麻烦。”裴雁来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但还是老实的坐在那里，没有再动。
“月牙，你转头看向你哥哥，我调整下机器。”
裴月还咬了下唇，转过头，两人目光对视，裴雁来脸色冷峻，唇角却微勾。
“月牙，你的位置再往前一点。”
裴月还往前走了一步，他们的衣服互相摩擦，然后贴在了一起。
“月牙，你一会直接亲下去就可以，停久一点，我们要拍一个特写。”
裴月还说：“知道了。”
明明坐在椅子上，居于下位，但裴雁来的眼神强势依旧，仰头紧盯着她的脸，目光从额头一直往下游移，最后停留在她淡粉的唇上。
喉结微微滚动。
裴月还不敢去看他掠夺似的目光，眼睛上移，落在他黑色的头发上，镇定道：“你一会需要闭上眼。”
“嗯。”裴雁来低声答应她。
“月牙，准备好了吗？”
“好了。”
裴雁来闭上了眼睛。
“3、2、1、action！”
裴月还低头看向他英俊的脸，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强势的眼神也随之收敛，但裴月还心底的紧张从未消散。
她俯下身，两人的脸庞越来越近，明明只有三四秒的时间，但在她看来，却像是一生那么长。
她凑近了他的唇，他的唇很薄，唇珠明显。
两人双唇距离不到一公分，但裴月还却没有吻上去，而是在最后一刻倾身，吻上了他的眼睛。
裴雁来睫毛抖动，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抓住了她的手指。
这一次，她没有挣脱。
不带情欲的吻，裴月还却听见了心底的巨响。
“卡！过！”
裴月还听到声音，迅速起身离开，椅子上的人睁开眼，只有长发拂过他的脸，抓住她的手指下意识用力，裴雁来想要将她重新拉回来。
但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觉得可以，虽然和剧本上不一样，但是这个镜头也很有意思，比亲嘴好看多了。”
裴月还抿唇，一言不发。
韩林辛看了看，也点头赞同：“可以，那就这样。”
组长都没有意见，其他人自然无异议。
结束前，韩林辛说：“拍了两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他想趁机跟裴月还道个歉。
其他人欢欣雀跃，裴雁来却不留情面的拒绝：“没兴趣。”
韩林辛不以为意，他看向裴月还，“月牙你呢，要不要来？”
“不好意思，时间太晚了，我想先回家。”不论今天的事情，韩林辛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裴月还都觉得收到了冒犯。
韩林辛想了想，诚恳道：“月牙，今天是我太着急拍摄的事情了，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都是我的错。”
他神情沉稳，看人的目光坦诚真挚，裴月还表情犹豫，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原谅对方。
“……没关系，我理解你。”裴月还最后只能这样说道。
裴雁来实在听不下去了，拽住她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韩林辛看着裴雁来的动作，瞳孔里闪过一丝怀疑。
他们真的是亲兄妹吗？有哥哥会对妹妹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又对妹妹的同学，心存如此大的敌意？
两人上了车，裴雁来把车门甩得震天响，裴月还被吓得抖了抖，转头问他，“怎么了？”
还怎么了？
裴雁来眼神阴沉，“他道歉你就接受，我倒想问问，你怎么就理解他了？”
“那不就是场面话？”裴月还无力说道，“难道你要我和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吵一架？”
“我要的是你的态度。”裴雁来低吼，“以前你对我可不是这样的，以前我不过是碰了下你的相机，你就要找人卸掉我的胳膊。可现在呢，他都敢亲你了，你还要跟他说没关系！”
他劈头盖脸提起以前的事，裴月还有些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后，心底溢出一抹苦笑。
他是不是忘了，他们两个的身份早就颠倒了。
她的脾气，也早就在和他一次次的对抗中，被磨得近乎消失了。
现在有权力发脾气的人只有他。
沉默半晌，裴月还开口，“我们没亲。”
“那是因为今天有我在，要是我没来，你是不是就要跟他接吻？”
“不会。”她有不可逾越的底线，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为什么不会？”
被他问得不胜其烦，裴月还无奈道：“我又不喜欢他，我们为什么要接吻，还是你特别想让我亲他？”
“你敢。”裴雁来眼神一凛，脸色变得难看。
裴月还眼眸垂下，低声说：“我不敢。”
裴雁来冷哼一声，启动车子，往云水筑的方向驶去。
裴月还侧头看着车窗外的夜景，霓虹灯光闪烁明亮，又快速被跑车疾驰的速度，拉成一道后退的五彩线条。
裴雁来脸色沉郁，盯着前方，冷不丁的出声，“怎么，你亲了我觉得很委屈？一直不看我。”
“……”
裴月还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低下头装死。
“为什么不亲嘴？”
“亲眼睛根本没感觉。”
“下次要亲就亲嘴，我不接受打折扣的吻。”
裴月还脸热的快冒烟，实在忍无可忍了，抬头吼道：“裴雁来，你闭嘴吧。”
裴雁来挑眉，好整以暇，“想要亲我？”
裴月还恼恨的瞪着他。
裴雁来扫了她一眼，“这么着急，不过现在开车不安全，回家再说。”
裴月还眼神变得不可思议，她从来不知道他这么厚脸皮，这种话也讲的出来。
“流氓。”哼哧哼哧了半天，最后她也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嗯。”裴雁来没有反驳她的话，从善如流的接受她的评价，又坦诚道，“我现在想和你做更流氓的事。”
她的一个吻，让他想要得到更多。
“裴雁来！”裴月还捂住滚烫的耳朵，大声制止，没有注意到前方车头突然下沉。
裴雁来看着她的动作，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现在就停车。”
话音刚落，他就朝右边缓慢打了两圈方向盘，车身跟着震了下，车子很快就停在了路边。
裴月还表情惊恐，看着他解开安全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朝她伸手。
“喂，裴雁来，你不能这样，现在是在大街上！”裴月还紧紧拽着安全带，往里侧缩去。
裴雁来俯身凑近她，淡声道：“你的意思是换个地方，就可以了？”
“裴雁来。”裴月还惊叫，整个人被吓得快要哭出来。
见她这样害怕，裴雁来瞬间没有了逗弄的心思，“咔哒”一声，低头解开她身侧的安全带。
“下来，车爆胎了。”
见她半天不动，裴雁来将她拽了出来，“车子爆胎了，下来。”
裴月还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见他打完电话叫了保险，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刚刚吓我？”
“没吓你。”裴雁来说，“想和你牵手，拥抱，接吻，上——”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说：“这些事情，只想和你做。”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说这些话时就像谈论今天天气很好，充满了坦荡、平和、以及淡定。
裴月还不敢看他，转移话题，凶巴巴道：“你几千万买的车质量这么不好。”
“嗯。”裴雁来不在意道，“下次骑自行车好了。”
谁要跟他说这个，裴月还恼怒，“我要回家了。”
“嗯，走吧。”裴雁来说完，然后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他手心里的温度常年滚烫，裴月还下意识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忘了甩开。
看着被他牵住的手，裴月还有些恍惚，这个动作在其他人眼里亲密异常，可对他们来说早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刻在身体里的记忆，和每一天的习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距离。
裴月还动了动手指，前方的人问道：“怎么了？”
“冷。”
被牵住的手塞进了他外衣的口袋里，他的手紧紧的包裹住她的手。
深夜，只有他们两个走在无人的路上。
裴月还忽然开口问：“你说想和我谈恋爱，是因为喜欢我吗？”
“嗯。”裴雁来没有什么犹豫，“喜欢你。”
这是她第一次清醒着听到他说喜欢。
没有太多强烈的情绪，好像他们之间，本该如此。
有什么白色的光点飘了下来，裴月还眼睛眨了下，等到越来越多的白色落下来，她才发现，原来那些是雪。
下雪了。
“我们是兄妹。”
裴雁来脚步未停，“你知道，我们不是。”
“可在别人的眼里是。”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
裴月还低着头，沉默的跟随他的脚步。
走了几步 ，前方的背影忽然停了下来，裴雁来转头，皱眉，声音里带着寒气，“你害怕这个？”
裴月还仰头看他，她想说，她害怕的不只是这个，她还害怕很多。
害怕外人怎么想，害怕爸爸妈妈怎么想，害怕家里人怎么想，最害怕的是他怎么想……
白色的雪花飞舞盘旋在两人之间，云水筑就在前方，道路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晕黄的光影。
裴月还表情沉静，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喜欢我？”
“不为什么，只能是你。”裴雁来近乎本能的脱口而出。
裴月还等着他继续说，裴雁来很少剖白心迹，但在今晚，在这个时刻，看着她的脸，缓缓说道：“十七岁以前的人生，对我来说是一场荒谬的错误，而你就是引发这个错误的源头。”
“我不想再去追究这个错误，可你必须陪着我，你是组成我人生的一部分，我的未来里，必须要有你的存在。”
他看着她，声音很轻，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我别无选择，只能爱你。”
既然命运已经将他们绑在了一起，那么他们除了纠缠到死，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他说，我别无选择，只能爱你。
裴月还眨了眨眼睛，看着雪花落在他的肩膀，心底的温度越来越凉。
眼底浮现一层薄薄的水光。
她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他喜欢她，只是因为她率先占据了他的人生。
她是错误的源头，是他的B面，是他可以拥有的另外一段人生。就像是一部电影的三分之一，被他用来当作参考坐标，好让他把后面的三分之二顺利看完。
坐标是可以随意更换的，如果今晚站在他面前的是另外一个人呢？占据了他人生的是另外一个人呢？
她承认这样的想法很荒谬，可她又不得不去想。
裴月还说：“可你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你。”
“你除了喜欢我，还能喜欢谁？”裴雁来声音笃定。
他们之间除了彼此，再也没有别人，他不允许她有喜欢别人的可能。
裴月还怔然，是啊，她除了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看着她表情悲伤，流下眼泪，裴雁来眉头蹙起，“你——”然而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无法开口。
裴月还踮起脚尖，搭上他的肩膀时触摸到一手的微凉，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是冰凉，柔软、又干燥的触感。
裴雁来低头看着她的脸，她闭着眼，睫毛纤长，没有一丝抖动，吻过来的姿势近乎虔诚，不含任何情欲。
这个吻只维持了数秒就宣告结束，裴月还离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裴雁来，你现在，开心吗？”
裴雁来深深的看着她，初次见面时多么冷傲的一张脸，此刻却如此温柔，如此纯真。
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温柔。
人生苦短，假如生命有结局，他希望就是此刻。
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拥向自己，裴雁来低头，以更加炽热强势的吻，做了回答。
漫天飞舞的雪花见证他们的初始情动，却又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掩藏在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