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娇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人眼神交流,越想越不对劲。

    看起来似乎在昨晚上两人还睡在一块,今天陈晓辰就告诉她两人是分房睡的,而他们也并不像对彼此没有情意的样子。

    她沉吟片刻,问他们:“难道说……你们在闹矛盾?”

    陈晓辰“啊?”了一声,没想明白胡娇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下意识看向苏醒尘,而苏醒尘对上她的目光后,不知道会到了什么意,冲她点了点头,看起来胸有成竹。

    他转向胡娇,一本正经道:“是我的错。昨天我因为她误把酒当成饮料,差点被害,教育了她好久,她嫌我啰嗦,在生我的气。”

    陈晓辰唰一下把目光移向苏醒尘,似乎很震惊他怎么能这么脸不红气不喘地空口白牙虚构了一段并不存在的故事。

    苏醒尘还笑着看她,如果心情能够实体化,大概是一个大型犬仰着头摇着尾巴在邀功。

    先前陈晓辰在胡娇的音乐节离场时,一直没有告诉她真实情况。苏醒尘其实能理解她这样的心情,报喜不报忧,不愿意让挚友为自己担心、乃至打乱生活进程。

    她是个凡事喜欢自己消化的人。

    故而苏醒尘看到陈晓辰那副为难的样子,便觉得她是不希望好友知道她婚姻的真实状况。

    胡娇则若有所思,她确实在和陈晓辰聊天时听说苏醒尘平常和她的相处模式更像一个兼具父性及母性的长辈。他总是在一些方面约束她,日常要按时吃饭、生病要谨遵医嘱、洗头后要及时吹干……胡娇本人对这个类型是无福消受。谁要是处处管着她,她非跟人闹个天翻地覆不可。但胡娇还以为陈晓辰就喜欢这款呢!谁承想有朝一日还因为这个吵架了。

    胡娇憋着笑打量陈晓辰,见她正瞪着苏醒尘怀疑人生,看起来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这副模样和苏醒尘刚才说的话反而对上了。陈晓辰转过头,一对上胡娇的视线又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胡娇觉得这样说起来就合理了,她一手勾住陈晓辰的后颈,感觉自己发现了天机:“我就说刚才我跟许坤说朋友间应该知无不言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因为有事瞒着我,心虚了?”

    她笑眯眯地拍拍陈晓辰的肩膀:“行吧,那我今晚就不打扰你们。我觉得家人之间不能有隔夜仇,有什么话还是说开了好。这次放你回去,明天再来侍寝吧辰贵妃——”

    苏醒尘见状,他思量一番,顺势走上前揽过陈晓辰的肩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很需要找个时间,和陈晓辰讨论一些她不愿告诉他的话题。

    虽然陈晓辰刚和好友见面,正在兴头上,大概是想和好友夜话家常的。但苏醒尘昨晚在车上听酒醉的陈晓辰说出关于贾盼的那番话,还是迫切地想找个机会和她交换一下彼此掌握的信息。

    他之前一直觉得,贾盼自称是“陈晓辰”这件事实在太荒谬,也找不到任何科学依据。他派人调查过“贾盼”为人,越查却越没有漏洞。而触目惊心的是,过去十年的“贾盼”,给他一种熟悉之感,就像是他现在认识的陈晓辰。

    他有考虑过告诉陈晓辰这件事,然而她的身体状况看似好转,记忆却一直没有恢复,医生又曾经嘱咐过让她不要忧思过度,强行找回记忆对身体亦有损伤。这事就搁置了。

    直到昨晚,苏醒尘才发现陈晓辰已经知道贾盼做了些什么。而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苏醒尘。

    他能感觉到,陈晓辰像对待胡娇一样对他报喜不报忧。

    苏醒尘叹了一口气。这也许并不代表胡娇和苏醒尘对她来说无足轻重,因为陈晓辰正是不愿让身边人为她担忧,才对这些不好的事避而不谈。但这同时也说明,陈晓辰并没有那么信任他,也不愿意依靠他。

    陈晓辰像个小太阳,她总是笑、和人聊天时喜欢说点俏皮话,好像从来都没有忧愁。但偶尔的偶尔,苏醒尘发现,每当她没有在与人交流时,她就会松懈下来。

    有一天下午,苏醒尘办公之余,走到阳台上眺望远方。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笼罩大地,使万物呈现出一种瑰丽的色彩。

    苏醒尘低头,不经意瞥到陈晓辰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晒太阳。她双手张开倒在草地上,周围盛放的玫瑰衬得她肤色胜雪。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然而苏醒尘还是轻易就发现了她眉宇间那一抹忧愁。

    这抹忧愁在她与苏醒尘视线相交那一刻就消散了,陈晓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她在暮色中笑容满面地冲他挥手。而苏醒尘并不认为那抹忧愁在实际意义上消失了。苏醒尘还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己是那种令人见之忘忧的角色。

    只能说,苏醒尘并不是她认为可以倾泻情绪的最佳人选。只有在很偶尔的某个时刻——譬如受到惊吓、譬如委屈至极、譬如醉酒时,陈晓辰才会在他面前展露脆弱的一面。

    而第二天早晨,她就翻脸不认人,好像先前崩溃哭泣的那个脆弱的女人并不是她一般。

    苏醒尘宁愿她哭出来,也不希望她故作坚强地掩饰情绪。因为这里是她的家,而他是她的家人。

    胡娇意味深长地笑着走进房间收拾行李,而陈晓辰试图跟进去说点什么来改变局面。苏醒尘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在陈晓辰不解的注视下问:“今晚,我能不能和你好好谈谈?”

    苏醒尘一定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陈晓辰想。

    他分明在身高上是俯视陈晓辰的,但却垂着眼,神情间有些悲伤。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请求很不可理喻般,只是不轻不重地圈住她的手腕,等待着主人的垂怜。

    陈晓辰怎么拒绝得了这样的苏醒尘?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那个被美色所误的昏君。

    “……那好吧。”陈晓辰说。

    等到了晚上,陈晓辰穿着自己的睡衣走进苏醒尘的房间,这算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他睡的地方——早上离开得太匆忙了,一眼没敢多看。

    苏醒尘的房间布置得相当之简介,内部装潢采用水墨风格,一切都是非黑即白。家具也简单到极致,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就可以概括完了。

    不像家,倒像是某个临时停留的旅馆。

    苏醒尘刚洗漱完,他拿了毛巾在擦头发,对陈晓辰说:“随便坐,别客气。”

    陈晓辰欲言又止:您这屋子里除了床就是一把椅子,这说的是哪门子的随便坐呢?

    她谨慎地思考了一下,还是选择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她正襟危坐,对苏醒尘严肃道:“你说吧,想和我谈什么?”

    苏醒尘靠在书桌边,他把头发擦到半干就放下了毛巾,开始思考要怎么措辞比较好。

    陈晓辰看着,觉得很不顺眼,她想起某人之前强硬的大家长做派,感觉自己总算找到个理由也来管管他:“你不是说头发不擦干很容易感冒吗?”

    苏醒尘看了她一会儿,没忍住笑起来:“那你帮我擦,好吗?”

    不等陈晓辰反应,他又补充道:“就当是,礼尚往来?”

    之前淋雨的时候,苏醒尘就替她擦头发了。陈晓辰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就大方地把椅子让出来,指挥他:“行吧,那你坐在这,我来帮你擦。”

    苏醒尘顺从地坐下,等陈晓辰把手放在他的头发上。陈晓辰着手很温柔,像是怕弄疼他,苏醒尘倒是不介意她像撸一些小动物的毛那样把自己的头发乱揉一通——毕竟她小时候就很爱这么干。

    苏醒尘正愣神,陈晓辰提醒他:“你继续说,要和我聊什么?”

    罢了,不管多么委婉的语句都不可能掩饰这个非自然事件本身的诡异之处,苏醒尘就开门见山了:“贾盼来找过我。”

    陈晓辰的手一顿。

    “她说她才是陈晓辰。”

    “嘶……”苏醒尘偏了偏头,向她讨饶,“你先松手,疼。”

    陈晓辰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抓紧了他的头发,她突然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观察苏醒尘的表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苏醒尘何时跟贾盼单独见过?贾盼又具体跟他说了些什么?

    是啊……毕竟他们结婚了三年,朝夕相处下来,身边人的性格变化这么大,光是失忆这一点其实圆不过去吧?

    只是苏醒尘从未对失忆前后的陈晓辰的性格做出评价,以至于陈晓辰也忽略了这一点。

    苏醒尘就看着陈晓辰的表情慢慢变冷,她收起了刚才所有温馨、舒展的情绪,像个刺猬一样竖起了身上的刺。苏醒尘愣了愣,他没想到这句话会让她情绪波动这么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陈晓辰轻轻地问:

    “那你相信她吗?”

    苏醒尘站起来,慢慢走近陈晓辰,说:“她确实是三年前的‘陈晓辰’。”

    这句话一出,陈晓辰的心就往下一沉。

    贾盼已经抢走了陈晓辰十年的身份。十年,在二十八岁的的人生当中已经占据三分之一,是一个人性格塑造非常关键的一个时期。

    世界上最能证明陈晓辰是谁的那两个至亲之人,早已经不在了。如果贾盼说她才是“陈晓辰”,那陈晓辰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她下意识冷声道:“是吗?这么说是我抢了她的位置了,那你怎么不把她接回来,让我走呢?”

    苏醒尘才意识到陈晓辰又误会了什么,他急急地补充一句,尽量简洁而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态度:“但她不是陈晓辰,我知道的。”

    他走到了陈晓辰面前,抬手为她擦眼泪,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焦急,他低声道:“别哭,别哭。”

    陈晓辰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夺眶而出。

    高大的男人低头,珍重地望着女子的眼睛,郑重地告诉她:“我们辰辰是独一无二的,我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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