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在神隐村的最里面,钟灵儿趴在兰姨背上,睡了一觉。

    再睁眼时,是熟悉的小院子,院墙用一堆石子堆砌而成,门口落了锁。

    兰姨放下她。

    钟灵儿走过去,伸手触在木门上,便看到离木门还有三指距离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透明的结界。

    结界感应到熟悉的气息,自动往两边分开,落下一个余一人进出的口子。

    钟灵儿顺着这个口子进去,推开门,院子摆设都还跟她离开时一摸一样,只是物品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墙角的蛛丝都结成了网。

    兰姨紧随其后进来,打量了一会儿,“你爹也真是的,你不在家,他也不知道回来收拾一下。”

    她去厨房找了一圈,出来时左手提桶,右手拿布。

    “兰姨,还是我来吧。”

    “你来什么你来,你好好休息,都病了还折腾啥啊。”

    她边说边推着钟灵儿进门,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了竹椅上。

    “床上脏,你现在这凑合一下。”

    “可是……”

    “别什么可是了,你快睡,睡好了病自然就好了。”

    钟灵儿本就生着病,一路走回来,耗费了太多心神,此刻回到熟悉的环境,她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

    还想硬撑着,眼皮子先投降了。

    意识模糊之前,她似乎隐约看到房中无端多出一个人影。

    只是还不待她细看,无边的梦境就困住了她。

    兰姨伸手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叹了口气,对着凭空出现的钟循冷嘲道:“你还知道来看啊,我还以为你当真铁石心肠呢。”

    钟循没理她的冷嘲热讽,只是细细查看钟灵儿的病情,见她除了发热,没什么大事,他伸手,一股绿色的灵力打入了钟灵儿体内。

    钟灵儿红彤彤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颜色,白里透红。

    额头也不烫了,梦中的钟灵儿似有所觉,眉头松动,发出几声呓语。

    “爹,爹,我会好好学医术,也会当好神隐村圣女。”

    钟循盯着她的脸,眸色幽深如海,里面藏着晦涩难懂的情绪。

    “钟循,她还是个孩子,未来有很多选择,你没有理由,将她的人生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

    钟循:“司命之女,就是神隐村的圣女,她的命轨也注定了她是下一任司命,这是神隐村的秩序,也是她的宿命。”

    “狗屁的秩序,你可知她今年多大了?快十五了,灵儿是个大姑娘了,该走什么样的路,我不能决定,你不能决定,只有她自己能决定。”

    “钟兰!”钟循突然大声喝止了他,那双常年不见任何情绪的眼睛此刻都有了变化,似怒又似怨,“她是我的孩子,应该听从我的安排。”

    钟兰毫不相让,“她也是阿英的孩子,阿英绝不会让她的女儿想被折断翅膀的鸟一样,被困在这一辈子。”

    提到阿英,钟循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但钟兰偏要往他心口上插刀子,“钟循,你别忘了,当年阿英为什么离开神隐村。”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震得钟循久久不能言语,良久,他重重哼了一声,挥袖离去。

    “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钟兰翻了个白眼,这古板又龟毛的性格也不知像谁。

    她和钟循同父同母,但钟家也就钟循一人性子古怪,这还不是后天养成的,是一出生便是。

    上任司命于星月阁夜观星宿,发现有两个命轨即将重合,紧接着,钟循便降生了。

    这是神隐村的传统,唯有跟先司命命轨重合的神隐村孩子,才有资格当下一任司命。

    而下一任司命选好,也宣告着上一任司命的死亡。

    目前钟灵儿和钟循的命轨没有完全重合,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但钟兰有自己的私心,灵儿还小,不该困在这里,她的母亲是一个像海鹰一样的女子,自由而热烈。

    海鹰的孩子,应该属于广阔的天空。

    神隐村的人对寿命没有追求,但内心都有对自由的渴望。

    钟兰拧干抹布,一点一点擦拭着桌上的灰尘。

    钟循去而复返,平日里惯穿的月白长袍脱了下来,换上了一身黑色束袖短装。

    “怎么了?”

    “有人进村了。”

    ……

    钟灵儿睡了一觉,起来,眼里一片清明,头也不痛,手脚也不软了。

    她摸了摸额头,发现竟也不烫了。

    只是,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钟灵儿摸索着从竹椅上起来,推开门,走到了院子里。

    皎洁的月光洒在院子里,勉强能让她看得清楚些。

    “兰姨?”

    钟灵儿喊了几次,没人回应,便猜测她已经走了。

    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发泄着它的不满。

    钟灵儿这才想起,自己连夜赶路,好久没吃东西了。

    她去厨房煮了锅面,盛了一大碗,吃完,又添了一碗,放在食盒里,准备送给钟循。

    钟灵儿出了院子,沿着蜿蜒的石子路往星月阁走。

    一路上,村子里静悄悄的。

    钟灵儿根据月亮的方位估摸了下时间,发现还早,平日里这个时候,还有不少人在外面闲逛聊天。

    今日怎的休息得这么早。

    钟灵儿蹬着两个短腿,不疾不徐地走着。

    天黑了,路不好走,她犹豫了下,选择绕一段路。

    从钟家到星月阁,还有一条道,途径祭台。

    祭台是神隐村每年祭司的场所,平日里不对外开放,只有司命可以自由进出。

    钟灵儿也是偶尔会从这里走,反正没什么人来,也不会有人发现。

    只是,今日的祭台却热闹极了。

    平常只供祭祀的圣火被点燃,红色的火焰在月光下扭曲地跳动着。

    祭台之上,站着几个身穿华衣的陌生人,为首的那人,身穿朱红色长袍,袍身上锈着银色流云纹路,头戴玉冠,玉冠正中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墨绿色宝石,彰显其身份的尊贵。

    祭台之下,神隐村男女老少跪在地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钟循站在他们面前,虽然脖子上架着双剑,但脸上并没有慌乱的神色。

    着朱红长袍的年轻男子开了口,“司命,只要你可为我大夏皇族效命,孤保证,这整个神隐村的人,此生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真把神隐村人当凡夫俗子了。

    “我若是不愿呢。”

    “不愿?”年轻男子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兀笑出了声,“既不能为我大夏所用,那这神隐村,也不用存在于这世间了。”

    “身为人皇,手上沾太多杀戮,可不是什么好事。”

    钟灵儿双眸睁大,瞬间认出了此人。

    这突然到访的年轻男子正是大夏的新一任君主,人皇钟离九思。

    钟离九思哂笑道:“自古建功立业者,哪个手上干净的,我既然敢做,便不怕这些。”

    钟循摇头,“神隐村与神明联系,窥探天机,不可入红尘,更不可堪国运。”

    “司命大人,你不要忘了,神隐村人姓什么。”

    钟离九思勾唇,满意地看到从始至终不卑不亢的钟循脸上出现了裂痕。

    他一字一句,将神隐村和大夏皇族的关系缓缓说出。

    “钟离氏,平山河,纳百川,一统人界,至今已有万年,其后,任王朝更迭,每隔千年,钟离氏都会出现一个人皇。其中缘由,便是钟离氏初代人皇未雨绸缪,挑选了一脉先天灵根的钟离族人远赴北地,供奉古神,成为了这世间唯一能接受天道旨令的凡人,其福泽落于后代子孙,绵延不绝。”

    他抬头,似笑非笑道:“你说孤说的对不对?”

    “胡说,我们姓钟,不姓什么钟离。”

    一个小孩子咬牙切齿反驳他,这副模样落到钟离九思眼中,更像是百口莫辩之后的垂死挣扎。

    “多可爱的孩子啊,钟离钟离,离了故土,可不就剩下一个钟字了吗?”

    他突然抽出旁边侍卫的长剑,一步一步迈下台阶,走到小孩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挺了挺胸膛,毫无惧色,“我叫钟乙木,甲乙丙丁的乙,木头的木。”

    “钟乙木?你爹娘可真没文化。”

    他边说,边把长剑放在了钟乙木肩上。

    “下辈子,让你爹娘给你取个好名字吧。”

    鲜红的血喷洒出来,溅到地上。

    钟乙木捂着自己不断冒血的脖子,眼神懵懂,搞不清楚怎么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

    “乙木!”一对中年男女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爬到了他旁边。

    钟乙木想开口,但还未发出声音,便有血从他嘴里吐出来,他嘴巴动了动,下一秒,手沉沉摔在了地上。

    “乙木!”

    女人趴在他身上,声嘶力竭地哭着。

    男人双眼猩红,似要滴出血来,他大喊着冲到钟离九思面前,“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一旁的神隐村人也红了眼眶,钟乙木也是他们看着长大了,现在死在他们面前,这么小,如何不心痛。

    他们也不再跪着,纷纷站起来,一副跟这些人拼了的样子。

    钟离九思啧了一声,好整以暇道:“你们乖乖听话,我还可以跟你们好好商量。”

    “你这个畜生,还我儿子命来!”

    “看来你们不想听话。”

    他皱紧眉头,颇为烦恼,眼睁睁看着男人祭出一道红色的雷火,朝他劈来。

    雷火重重砸在他身上,激起一圈火花。

    下一秒,男子双眼瞪大,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而钟离九思则好端端站在原地,衣服一尘不染,跟个没事人一样。

    怎会如此,男子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怎么会伤不了这个畜生?

    一定是还不够。

    他仰天怒吼,全身青筋暴起,上半身衣袖碎成数片。

    一道又一道电花自他周身绽放,青丝倒竖,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赤红的雷火。

    他的妻子抱着孩子,泪如雨下。

    “相公……”

    旁边有族人想阻拦,“力合,你疯了吗?你这用全部灵力化成的雷火,会要了你的命的!”

    “只要能帮我儿报仇,这命,给了便是!”

    他全身皮肤因为这雷火而变得黑红,上面泛起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水泡。

    没有人敢上前阻拦,这一招太过凶险,伤人也伤己,几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的人才会用出来。

    但有一人偏偏拦住了他。

    钟力合堪堪停住,险些伤到了他。

    对于这个鲜少说话的堂兄,他是尊敬的,印象里,他虽为司命,但老成持重,做事从不偏颇,如今却是他拦下了自己。

    “司命大人,烦请让开。”

    钟循眸色微敛,“人皇之气,会反噬你。”

    这是上天给弱小的族群的最后的慈爱,人皇有护体神气,六界之内,唯有天道可破。

    钟离九思正是仗着有人皇之气护体,才能有恃无恐。

    “别挣扎了,你们伤不了我。”钟离九思轻笑一声,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扬声道,“是时候该让你们死心了,国师,该动手了。”

    自他左侧走出一人,身披白色道袍,袍身上绣着红顶白鹤,左手拂尘轻甩。

    飓风骤起,一条玄青巨蟒自他身后破土而出,漆黑的鳞片闪着幽光,其上布满了暗色的斑纹,锐利的眼睛毫不保留的暴露出强大的攻击性,虎视眈眈地盯着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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