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鲜血淋漓的恐怖画面仿佛印在了林萧脑中,怎么也忘不掉,她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却又清楚地知道现在不能晕,不然她的结局大概率就可以参考那根断指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必须尽快逃出去,她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即使每一次吸气那种浓烈的血腥味和一股股不知从何处散发出来的奇怪的腐臭味都会通过鼻腔撞击她早已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

    对了,不能站在这里,这样太过显眼,林萧四下看了看,发现前面有个晾衣架,而且上面还挂着衣服,太好了!她悄悄走过去,掀开衣服躲进墙角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衣服围起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可以暂时将她与外界隔开。林萧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抱住发抖的自己,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更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被吃掉,明明她只是去取化验单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这还是那个医院吗,还是另一个平行时空,如果她已经在另一个时空了,那就算逃出去又能去哪儿呢,想到这些,恐惧,无助,委曲等等无数纷繁复杂的情绪瞬间被无限放大,这些情绪像是巨浪般迎面朝她打来,一时间她甚至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抓起衣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突然,晾衣架被撞了一下,衣服险些掉下来,这些响动听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林萧耳中简直如同地震,她被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窒息感也随之褪去。她看着眼前那件摇摇欲坠的衣服,知道这个被隔开的空间随时都可能消失,却没想到这么快,她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抬手擦掉眼泪,即使最后还是逃不出去,但在那一刻到来之前她还是要尽全力的去试一试,决不能轻易放弃!

    稍稍掀开衣服朝外面看了看,左边是电梯,她刚从那边过来,右边有几间诊室,门都关着,看起来不像有人的样子,再往前………安全出口?!那个安全出口的指示牌虽然没有亮灯,但上面的字她看得很清楚!

    林萧激动得恨不能三两步就跑到牌子下面,但她知道不能那样做,不然肯定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她要装作是他们中的一员,若无其事的走过去,这样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心中默数一…二…三,掀开衣服,刚要往外走,又立刻退了回来。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乱七八糟的呼吸和心跳,片刻后再次走出去,刚才那张浮肿发青没有鼻子的大脸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歪头看着她,而且距离近得差点和她撞上,但这次她眼都没眨一下,眼神空洞的望向前方,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一样,脚步僵硬的一点点向前挪动。

    她已经快走到指示牌下面了,而那些从她身边经过的‘人’并没觉得她有何不同,很好,就这样,保持住!

    忽然,衣角被拉住,林萧心里咯噔一声,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僵硬的表情,慢慢转过头,见拉住她的是一个脸色惨白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碎花裙子,大半张脸都被鸟窝一样的头发遮住,她手里拿了一朵被踩扁的红色的花,那花就像是一根烂木棍被黏在了一滩干涸的血迹上,破破烂烂又诡异莫名,此时小女孩正用她那只满是红血丝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林萧,嘴角还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

    自从上电梯开始,林萧遇到了各种各样恐怖的人事物,自觉内心已经很强大了,但在面对眼前这种恐怖片里豪华加强版的经典人物形象时,还是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女孩指了指地上乱糟糟的粉笔印,示意她跟她玩,林萧本不想理会,但奈何小女孩紧抓着她不放,没办法,她只好蹲下来和她一起在地上乱画。

    不过想想这样也好,若是她一步不停的直接走到安全出口,那样未免太过明显,很可能引起怀疑,现在停下来她还可以仔细观察下周围的情况。

    安全出口那边看起来并没有人在把守,所以她只要自然的走过去,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大概率是可以从那里出去的,但如果门上有锁呢,算了,先不想这些,先过去再说。

    手中的粉笔胡乱的画着圈,林萧想着等下要怎样走才最不会引人注意,耳边传来的对话,却让她越听越心惊。

    她对面坐着两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我脑袋里有个瘤,但是要做手术就没命了,所以只能这样。另一个人说,你这算不得什么,我身上有尸毒,治不好,因为是一个小鬼给我的,那小鬼说他在三岁那年得了重病,大夫都说没救了,有个道长告诉他娘,这病要想好只能转移给别人,我那时刚好在附近放牛,直接就被他们抓去了,道长从那小鬼从身上切了快肉让我吃,我要是想好,也得一样,然后看着那人摇了摇头,很是惋惜的说,要不是你也有病我就转给你了。

    林萧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她这到底是误入精神病院还是阴曹地府啊?不能等了,不管这是什么地方都必须马上离开!放下粉笔站起身,小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画画,没有再拉她衣服,她僵硬的转过身,一只脚稍稍抬起,只迈出了半步,未落地又缩了回来。

    她僵在原地,腿脚发软,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她竭力控制着呼吸和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是‘正常’的,但脑子里无法控制的将聊斋里那个没有头的躯干撞倒墙的画面与刚刚她看到的融合在一起。

    那个‘人’没有眼睛,眼眶是两个血窟窿,头和肩膀之间只有脖子上的一小片皮肤和几根筋连接,已经垂到了胸口,就在她后退半步的时候,他还伸手将自己的头拿了起来,放在脖子上转了转调整位置,可一松手,那颗头又掉了回去,原本就已经是摇摇欲坠了,这一番折腾下来,仅剩的那几根筋又断了一根,大概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把它抱在手上了。

    忽然,林萧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视线里只余一片片飘过的或大或小的猩红,耳鸣声越来越大,尖锐的声音刺穿耳膜击打着她的头,她不得不用力的抱住头来缓解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世界终于安静了,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同时发现周围的人好像变少了,又休息了一会儿,她抬起有些发僵的腿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挪动,没多久就到了安全通道前,但当她看到门上那条手腕粗细的锁链时,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再次僵在原地。

    真的,不出去了吗……?

    真的,要被吃掉了吗……?

    林萧死死盯着锁链,仿佛是要把它盯出个窟窿来。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下面的锁头上,那锁头竟然没有锁,只是虚挂在上面的!

    天呐,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种垂直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快要罢工了,她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听到了自己极轻的呜咽声,她闭上眼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再次睁开时,又恢复成了僵硬呆滞的模样。

    转身往回走了几步,似是无意识的在周围乱逛,但实则是在观察情况,见没人注意她,这才又回去轻手轻脚的拿掉锁头解开锁链,稍稍将门推开条缝,她再次转头看向身后,很好,依旧没人注意这边,随即一个旋身,关门,终于与那条恐怖的走廊隔绝开来。

    安全通道里一片漆黑,林萧借着走廊透过来的微弱光亮摸索到楼梯边,试探性的迈了一阶台阶,犹豫了下,又退了回来。台阶下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或许下一步她就会跌入其中,而身后是刚刚才逃出来的恐怖走廊,她该如何选择?

    最终,林萧还是决定走向未知的黑暗,毕竟那个恐怖的走廊她实在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了。她在赌,如果说返回那个走廊只有疯掉和被吃掉两种结局的话,那这个漆黑的安全通道至少还有那么一丝可能是她可以活着走出去。

    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对黑暗的承受能力。

    在一个没有任何光线和声音的楼道里摸索着前行,她的神经高度紧张,就连鞋底接触地面时发出的哒哒声都将她的心敲得一颤一颤,那或轻或重又时有时无的回音更是让她觉得无比恐怖。

    后来,不知在哪一个瞬间,她忽然觉得周围挤满了‘人’,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她每向前进一步,那些‘人’就后退一步,她每下一阶台阶,旁边的‘人’也会同样下一阶,甚至她偶尔可以感觉到‘它’们冰冷的皮肤擦过自己手边,她强忍着尖叫的冲动,拖着抖成筛糠的身体继续前进,也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

    再后来,她踩到了一个东西,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滚了下去,直到撞到墙才停下来。她护住了头,但快速旋转的眩晕感仍是让她有些发懵,之后,身体上的疼痛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同累计到顶点的恐惧一起,犹如洪水猛兽般怒吼着朝她奔袭而来。

    她开始出现幻听,周围充满了各种嘈杂,阴森恐怖的笑声,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顷刻间便将她淹没,吞噬……无处可逃亦无路可退。身边唯一仅有的就是这面墙,她飞快的坐起身,后背紧紧抵在墙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用尽全力疯狂尖叫,以此来对抗那些魔音和极度的恐惧。

    不知喊了多久,停下时,她全身虚脱瘫软在地,喉咙火烧似的疼,周围又恢复成了一片死寂,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如雷的心跳。

    眼睛明明一眨不眨的睁着却什么都看不到,嘴巴明明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林萧觉得此刻她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不管如何挣扎,其实都是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突然,她笑了,笑得很绝望,如果最后结局只有一个,那她宁愿快些死去,总好过这样慢慢煎熬。

    她颤巍巍的站起身,脚步虚浮的一点点往前蹭,这楼梯到底有多长啊,为什么走了这么久都没走完,虽然心中仍有害怕和不甘,但她却隐隐盼望着下一步可以踩空跌入深渊,那样就能真正的解脱了。

    脑中早已是一团乱麻,无法思考,甚至刚刚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力甩了甩手,胳膊重重撞到楼梯扶手上,疼痛瞬间令她清醒过来,同时脑中也冒出了一个名字,西西弗斯,他不停地推着石头,没有希望,没有尽头,那她呢,也会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一直走下去吗?可西西弗斯是因为触犯诸神而受到惩罚,她又是为了什么呢,此时她已经想不起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眼前有些模糊,抬手揉了下眼睛,却触到一片湿凉,原来她一直在哭吗,还让泪水模糊了视线,等等,视线?!林萧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竟然有光!前面真的有光!!

    她难以置信的怔在原地,直到视线再次模糊,她抬手擦掉眼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手,全身都在颤抖。

    在黑暗中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她本来已经绝望了,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但这突如其来的微弱光亮却像一剂强心针,让她这个濒死之人瞬间觉得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但同时,她又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怕这只是她的幻觉。

    不过不管这是不是幻觉,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也罢,她都会义无反顾的扑上去,因为这点微弱的亮光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反正结果也不会更坏了,不是吗,再顾不上脚下的磕绊,她快步朝光亮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光亮越来越大,林萧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快,最后,她站定在一扇门前,望着窗户另一边透过来的温暖光线,眼眶一热,泪水随之滚落下来。

    门后是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面整齐码放着米面蔬菜等食物,墙边还有冰箱冰柜,这里应该是个储藏室,林萧走到另一头的门前,听到外面隐约有音乐声,推开门一看,果然是一家餐厅。

    悠扬的旋律,暖黄色的灯光,柔软的沙发以及空气中飘散着的食物香味,林萧觉得自己到了天堂。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于是先去洗手间简单收拾了下,出来后找了个比较清净的角落,将自己扔进沙发里,不一会儿,服务员给她送来一杯温热的柠檬水,她接过喝了两口,这才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餐点很快上齐。吃到一半时,林萧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她从包里拿出镜子,装作补妆的样子,很快就把身后的情况看了一遍,果然,在她斜后方靠墙的位置有两个黑衣人!

    此刻她有种才出虎穴又进狼窝的感觉,手上继续着补妆的动作,大脑则在飞速运转,想着怎样才能摆脱他们。

    对了!女厕所!至少他们在短时间内不会冲进去,如果里面有窗户的话她就可以逃走了,即使没有她也可以出来再想办法,因为看样子他们应该不会强行把她带走,不然早就动手了。

    打定主意,林萧将餐费压在盘子下面,叫来服务员询问卫生间在哪里,并嘱咐她不要收掉东西,一会儿她还回来,服务员给她指了方向,林萧很自然的走过去,而那两个黑衣人果然没有跟上来。

    卫生间里只有一个女生在整理衣服,林萧走到镜子前理了理头发,同时观察四周的情况。这里没有窗户,所以没法直接逃走,四个隔断间有三个门是开着的,最后一个门关着,而且那里没有灯,应该是堆放杂物的地方。

    不一会儿,见那女生出去,林萧闪身进了最里面的隔断间,谢天谢地,里面真的有清洁工人留下的衣服,她快速将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带上帽子口罩,推着清洁车走了出去。

    黑衣人在不远处盯着这边的情况,见她出来并没有起疑,她边擦桌子边快步朝餐厅外走去,待出了餐厅,她在一个人少的拐角处迅速脱掉那套衣服跑到了下一层。

    林萧知道他们一定会追上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沿着楼道一直往前跑,见下面是一条人头攒动的商业街,心想着跑进人群里,他们想抓她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加快脚步朝楼梯口跑去。

    不想突然从斜里冲出一个小男孩,她若是不停下来肯定会撞到他,但这么短的距离她根本停不下来,情急之下林萧只得猛地一转身,将自己重重撞在墙上。

    虽然已有所准备,但她还是疼得闷哼一声,眉头皱得死紧,可眼见黑衣人已经追上来,没时间让她缓冲,急忙站起来跌跌撞撞的继续跑。因为她不时回头张望,所以没留意到前面的台阶,脚下一个踩空,伴随着惊叫声,整个人便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林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天花板,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她在思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么恐怖的梦,为什么总是有黑衣人追她,是最近压力太大吗,或许她真的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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