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杨岁想去溪里玩耍，撩起裤腿就跳进去，水花四溅，弄得桃夭衣裳被飞洒出来的溪水打湿，她捡起地上一块石子就扔过去。
杨岁见状喊：“咱们比赛打水漂，看谁打得多！”
“这溪打不出来。”
“还没试试呢，宽哥过来！”杨岁上岸回来把仲宽跟桃夭拉走。
三个人跑另一边打闹，远看过去，像是一个巨人在和两个小孩儿玩耍。
望着仲宽那副硕大块头，沈令姜忍不住想问：“他吃什么呢长这么壮，还是说朔北勇士个个长这样？”
苏克指着自己，“你看我呢。”
沈令姜就看着他，“你是勇士吗？”
“我是无赖。”苏某人很有自觉，看着不远处玩耍的仲宽，那副憨乐的样子，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幽冷，“他是我捡到的，给人埋在土里只冒个头，找了六个人才把他弄出来，差点把我吓死，膨胀得像个皮球，后来才知道他小时候一直被人灌药，灌的都是猛药。”
他把话说得轻巧 ，沈令姜依然能听出来，他声音里透着厌恨。
“幸好遇见你。”
“没爹没娘，被人欺负傻了都。”
世道艰难，即便有爹娘的孩子都难以存活，何况一个孤儿。
沈令姜告诉他叶家一事眉目，“阿彩查到买凶屠戮叶家庄的人，的确是蔺成玉，她动用自己的私卫。”
“就算杀人的事情全是她主导，也照样能连带侯府，一切由舞弊引起。”
沈令姜听他这话，没有立刻附和，手上拿着根木条随意划拉，地上扔一堆鱼骨，有一只蚂蚁爬过去，转几圈掉头走了。
她目光随着那只蚂蚁移动，语气淡漠：“最重要的证据没法拿到。”
“唔，是棘手。”
棘手的可不止这些。
“还有一处不解，是谁栽赃你？”
蚂蚁走入草丛看不见了，沈令姜把剩下最后一块肉脯放在鱼骨上，拍拍手站起身，向前走去，弯腰捡起几颗碎石，一颗接着一颗投入溪中。
苏克看着她玩耍，“你怀疑其中还有别的人掺和进来？”
“可能性很大，你仔细想蔺成玉她为何要栽赃你。”这个问题困扰她许久，直至买凶主谋之人查出来，她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首先，蔺成玉杀害叶家，本就要做成江湖仇杀的样子，不可能又中途把苏克牵连进来。
其次，蔺成玉没有要栽赃苏克的理由，就算是因为他和蔺成钧的龃龉，或是有意设计苏家，可蔺成玉并不知道苏克会在半道上出现，她绝对没有办法把栽赃一事做的那么完美。
足以证明，还有另外一个人在背后，设局陷害。那么，在文沛县出现的那波杀手，兴许就是那个人安排，如此一来，就都好解释了。
经她点拨，苏克也立马想到这些，“那会是谁？”
“一定是盛都之人。”
“冲着我哥来的。”苏克点头，又道，“我哥就任北校司镇抚使，明显威胁到世家权柄，即便不是敏阳侯府，也会有其他世家动手。”
“那就看是哪一家了，你不是向来和他们玩儿的很好？”沈令姜说的那帮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
苏克失笑，自己跟那帮人表面称兄道弟，背地里阴谋暗算，对方虚伪，自己作假，都是半斤八两。
诶，瞧瞧他来盛都都学会了些什么。
沈令姜此刻要是能听见他心里的想法，一定忍不住翻白眼，这厮行径一看就是自小养成的秉性，怎么可能是在盛都短短几个月学会的虚伪狡诈。
回城时，苏克骑马与马车并行，如同在冕州的时候，不过也有了不一样的地方，沈令姜主动将窗帘子掀开，且始终不放下来。
苏克时不时摘下路边的野花，顺手递进马车里，各种颜色各相盛放的花，无一不被他辣手摧残，直至进城，马车里头堆一桌子花。
沈令姜捡起落在膝盖上的一朵迎春花，握在手里轻轻嗅，不由得想，这人示爱的方式也和其他人没什么分别嘛。
喂吃，送花。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苏克低头瞧看车内的人。
“俗中有物。”
“什么？”声音太小，苏克听不太清，忍不住把头压得更低。
沈令姜拈花一笑：“有虫子。”
苏克嘿笑一声，正要回答，瞥见前方的人后，他直起腰身，说道：“你先回去吧。”
沈令姜瞄到外头几个人影，心领神会，把帘子放下来，叫杨岁抄近路回府。
在原地目送她离开，苏克下了马，将绳子扔给仲宽，走进飞仙楼。
几个人前后脚进的厢房，苏克才进去就见桌上已经摆满酒壶，他含笑走过去，大喇喇地坐在中央，“怎么，你们今天都不当值？”
“你见我们何时勤勉过？”高文轩懒懒地回答，把酒杯刚摆上，就被谢彧撤走，换上大碗。
其他人见状，纷纷打趣苏克，“小公子今天难出这个门了。”
“谁叫你不声不响就走了，不告诉兄弟们。”
苏克笑起来，给自己的大碗满上，“淮州风光好，又有佳人约，对不住兄弟们了，我自罚三碗。”说完立即豪饮一碗。
“爽快！”
“小公子去了一趟淮州归来，脸上春色都掩不住。”
一下子都撒开了喝，又请来藏香阁的姑娘，几位常服侍他们的姑娘抱着琵琶，婀娜多姿地走进来。
其中一人正要在高文轩左侧坐下，身上浓郁的脂粉香扑入苏克鼻中，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无奈地说：“这位姐姐，你今天香味儿太浓了呀。”
有人往身旁的姑娘身上嗅，“哪里浓了，我怎么闻不出来？”
苏克摆摆手，径自倒酒，“兴许是许久不闻，生疏了。”
“哟，生疏呢。”
“这位姐姐？看来小公子的确是生疏了哈哈哈。”
那姑娘也识趣，立马掉头，转到高文轩右侧坐下。
“唔，也可以说我守男德。”
“噗！”
“什么玩意儿？”
众人又笑起来，笑闹作倒在一起，歌声笑声含混，交杯饮酒作乐，姑娘们以嘴服侍这人一杯酒，又倒头去喂那人一颗果子，厮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独独苏克身边空荡荡，跟他们格格不入，但他也不走，又喝下一碗酒，看着对面的人。
谢彧喝完酒，将碗用力搁在桌上，挥开身边的女子，抬起头看他，“你和沈令姜？”
“如你所见。”苏克说。
“你明明知道......”
“说起来多亏你有座私宅在梧桐巷，才让我有机会。”
有机会干什么，不言而喻。
谢彧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难看，高文轩看向苏克，语气不是很好，“苏三，你今天怎么说话这么不对味？”
苏克懒懒地向后靠，没有作答。
他就是故意试探，叶咏璋的事情谢彧知道，他离都前曾告诉过高文轩几人，有意向去淮州玩，这些人或多或少知道一点点讯息，被栽赃一事，苏克难以不怀疑这些人。
但刚才说了这么些，并没有看出有谁有异样，苏克笑了笑，没有继续阴阳怪气。
酒过中旬，都迷糊不清了，苏克拎着酒壶走到谢彧旁边，两人站在窗子前，谢彧径自喝酒，不想同他说话。
“抱歉。”苏克向他道歉，“我刚才不该那样说。”
谢彧瞪他，“你就只是说错话？”
“对于我们喜欢上同一个人这件事情，我不认为有什么错。”
“是我先喜欢她的，我喜欢了她两年！”谢彧一激动，忍不住嚷声。
苏克看着他，“感情没有先来后到，更没有相让，就算你是我亲兄弟，也不让。”
“我不信，你喜欢你嫂子也敢去抢？”
苏克笑起来，“你这不是还没追求成功么。”
谢彧气馁坐下来，拿过他的酒喝，“被捷足先登的滋味儿，真不好受。”
“不要紧，你也可以去捷足韩敬尧的心上人。”
“那还不如陈玄礼。”
末了，两个人相视一笑，苏克举杯和他相碰。
******
上回刘胆催促后，工部不敢再懒怠拖延，终于赶在新岁前修缮好上琼别苑。
别苑修缮完毕，另需安排官员去验收，然而这回不用隶属工部的检收司主管验收一事，也并非由司礼监，刘胆批下内阁呈上的票拟，由户部去验收。
户部验收完就立即上奏弹劾工部，称原先拨款七百两给工部修缮别苑用，而别苑修缮所用的银两仅三百两，还有四百两不知所踪，接着又甩出其他工程的账册一并弹劾。
贪污公款是官吏利用最普遍的一种贪污方式，尤其是监造水利、城墙、皇庄等各种工程这些最简单，先是谎报用料抬高用度，朝廷拨下来银两，再层层贪昧，最终落地用在实干上不足原来的一半。
工部官员之中，赵津律是首贪，凡是工部监造的工程，户部拨下来的银两得有一半落入他的口袋里。若是在从前，这四百两户部定不会当场翻脸，他们就是故意在这个档口再添一把火，势必要让赵家无法再翻身。
比起冕州的巨贪，这四百两都不算什么，但恰好撞在这个时机，这笔钱又是用来修别苑给皇帝用的，相当贪到皇帝的嘴边来。
果不其然，宣帝又震怒，那些账册直接不看，立即下旨勒令赵家偿还钱款。
冕州一事赵家已经吐出现银万两，这次又再偿还几千两，已经跟抄家没什么区别，这下，赵家是彻底失了圣心。
此案落幕，就到宣帝出宫歇养的日子，每年春时甘泉山气候宜人，是温泉水最丰沛的时候，也最适合休养身体。是以宣帝每一年，都会在春耕前这个时候，去上琼别苑休养一段时日。
大概是最近扳倒了一个门阀，抄来万两白银，宣帝龙心大悦开恩百官，下旨此次御驾春歇改为君臣春游，凡四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同享。
在出行前又逢亲蚕礼，由皇后主持，率领后宫众妃与诸臣命妇一起祭拜，过程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亲蚕礼圆满办成。宣帝见皇后甚为操劳，又想到自己刚搞垮一个赵家，得适当安抚一下其他世家，于是又多加一道圣旨，让皇后率领诸臣的家眷一并同游甘泉山。
懿旨送到督公府，沈令姜不免有些错愕，“皇后肯让我去？”
刘胆笑眯眯地跟女儿说：“陛下夸了你几句，皇后就把你名字加上去，不怕，尽管去玩儿吧。”
既然阿翁这么说，她就不管了，无非就是过去受几句嘲讽，又不会掉块肉，于是吩咐桃夭准备好春游的衣饰，不能太招摇，要低人一等。
“姑娘平常穿的那些。”
“给列位娘娘看的，也不能太朴素。”
桃夭点头，“好办。”
到了出行之日，帝后仪仗先行，百官紧随其后。
此次春游虽是君臣同乐，但臣子也只能在上琼别苑赏足三日，故而各府人马都是轻装出行。
然再轻简，那些人依旧拉了好几辆车與，标着各不相同的族徽一辆辆驶出城，那场面甚是壮观华丽。
沈令姜的车與走在最后，与前方的马车拉开一大段距离，今早辰时出城，她卯时起床准备，此刻半躺在缓慢行驶的马车里补眠。
期间似乎停顿了一下，但她困意正浓就没理会，睡足半个时辰，缓缓苏醒，便看见苏克正端坐在一旁喝茶。
苏克见她醒了，立即倒了杯茶给她，“润润嗓。”
她自然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然后掀起帘子看一眼窗外，离目的地还远着，索性又躺回去。
“好令姜，别睡了，跟我聊会儿天。”
她闭上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当作回复。
苏克笑起来，“甘泉山都有哪些好玩儿的？”
想了一下，她轻声道：“温泉、围场。”
“没啦？”
“没了。”
“啧。”还在半道上，苏克的兴致就已损失一半。
“甘泉山最主要就是温泉，那儿共有九十八口天然温泉，其中在上琼别苑附近的三十四口为御用温泉，其余的，有十八口是敏阳侯府的，十二口原是襄衣伯爵府，现在应当纳入皇庄，剩下的翟家、高家、谢家、韩家都有。”
“哟，那岂不都是私有，旁人不能进去咯？”
“嗯，有商户在山底开采出三口温泉，花钱就能进去。”
“那咱们去那里？”
“……回家了就是不一样，钱真多。”春游有免费的温泉不泡，非要花钱。
苏克见她闭着眼同自己讲话，甚是觉得可爱，又想逗弄她了，但想了想好不容易进来，等会儿被赶出去就得不偿失，只好收敛。
杨岁见状喊：“咱们比赛打水漂，看谁打得多！”
“这溪打不出来。”
“还没试试呢，宽哥过来！”杨岁上岸回来把仲宽跟桃夭拉走。
三个人跑另一边打闹，远看过去，像是一个巨人在和两个小孩儿玩耍。
望着仲宽那副硕大块头，沈令姜忍不住想问：“他吃什么呢长这么壮，还是说朔北勇士个个长这样？”
苏克指着自己，“你看我呢。”
沈令姜就看着他，“你是勇士吗？”
“我是无赖。”苏某人很有自觉，看着不远处玩耍的仲宽，那副憨乐的样子，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幽冷，“他是我捡到的，给人埋在土里只冒个头，找了六个人才把他弄出来，差点把我吓死，膨胀得像个皮球，后来才知道他小时候一直被人灌药，灌的都是猛药。”
他把话说得轻巧 ，沈令姜依然能听出来，他声音里透着厌恨。
“幸好遇见你。”
“没爹没娘，被人欺负傻了都。”
世道艰难，即便有爹娘的孩子都难以存活，何况一个孤儿。
沈令姜告诉他叶家一事眉目，“阿彩查到买凶屠戮叶家庄的人，的确是蔺成玉，她动用自己的私卫。”
“就算杀人的事情全是她主导，也照样能连带侯府，一切由舞弊引起。”
沈令姜听他这话，没有立刻附和，手上拿着根木条随意划拉，地上扔一堆鱼骨，有一只蚂蚁爬过去，转几圈掉头走了。
她目光随着那只蚂蚁移动，语气淡漠：“最重要的证据没法拿到。”
“唔，是棘手。”
棘手的可不止这些。
“还有一处不解，是谁栽赃你？”
蚂蚁走入草丛看不见了，沈令姜把剩下最后一块肉脯放在鱼骨上，拍拍手站起身，向前走去，弯腰捡起几颗碎石，一颗接着一颗投入溪中。
苏克看着她玩耍，“你怀疑其中还有别的人掺和进来？”
“可能性很大，你仔细想蔺成玉她为何要栽赃你。”这个问题困扰她许久，直至买凶主谋之人查出来，她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首先，蔺成玉杀害叶家，本就要做成江湖仇杀的样子，不可能又中途把苏克牵连进来。
其次，蔺成玉没有要栽赃苏克的理由，就算是因为他和蔺成钧的龃龉，或是有意设计苏家，可蔺成玉并不知道苏克会在半道上出现，她绝对没有办法把栽赃一事做的那么完美。
足以证明，还有另外一个人在背后，设局陷害。那么，在文沛县出现的那波杀手，兴许就是那个人安排，如此一来，就都好解释了。
经她点拨，苏克也立马想到这些，“那会是谁？”
“一定是盛都之人。”
“冲着我哥来的。”苏克点头，又道，“我哥就任北校司镇抚使，明显威胁到世家权柄，即便不是敏阳侯府，也会有其他世家动手。”
“那就看是哪一家了，你不是向来和他们玩儿的很好？”沈令姜说的那帮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
苏克失笑，自己跟那帮人表面称兄道弟，背地里阴谋暗算，对方虚伪，自己作假，都是半斤八两。
诶，瞧瞧他来盛都都学会了些什么。
沈令姜此刻要是能听见他心里的想法，一定忍不住翻白眼，这厮行径一看就是自小养成的秉性，怎么可能是在盛都短短几个月学会的虚伪狡诈。
回城时，苏克骑马与马车并行，如同在冕州的时候，不过也有了不一样的地方，沈令姜主动将窗帘子掀开，且始终不放下来。
苏克时不时摘下路边的野花，顺手递进马车里，各种颜色各相盛放的花，无一不被他辣手摧残，直至进城，马车里头堆一桌子花。
沈令姜捡起落在膝盖上的一朵迎春花，握在手里轻轻嗅，不由得想，这人示爱的方式也和其他人没什么分别嘛。
喂吃，送花。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苏克低头瞧看车内的人。
“俗中有物。”
“什么？”声音太小，苏克听不太清，忍不住把头压得更低。
沈令姜拈花一笑：“有虫子。”
苏克嘿笑一声，正要回答，瞥见前方的人后，他直起腰身，说道：“你先回去吧。”
沈令姜瞄到外头几个人影，心领神会，把帘子放下来，叫杨岁抄近路回府。
在原地目送她离开，苏克下了马，将绳子扔给仲宽，走进飞仙楼。
几个人前后脚进的厢房，苏克才进去就见桌上已经摆满酒壶，他含笑走过去，大喇喇地坐在中央，“怎么，你们今天都不当值？”
“你见我们何时勤勉过？”高文轩懒懒地回答，把酒杯刚摆上，就被谢彧撤走，换上大碗。
其他人见状，纷纷打趣苏克，“小公子今天难出这个门了。”
“谁叫你不声不响就走了，不告诉兄弟们。”
苏克笑起来，给自己的大碗满上，“淮州风光好，又有佳人约，对不住兄弟们了，我自罚三碗。”说完立即豪饮一碗。
“爽快！”
“小公子去了一趟淮州归来，脸上春色都掩不住。”
一下子都撒开了喝，又请来藏香阁的姑娘，几位常服侍他们的姑娘抱着琵琶，婀娜多姿地走进来。
其中一人正要在高文轩左侧坐下，身上浓郁的脂粉香扑入苏克鼻中，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无奈地说：“这位姐姐，你今天香味儿太浓了呀。”
有人往身旁的姑娘身上嗅，“哪里浓了，我怎么闻不出来？”
苏克摆摆手，径自倒酒，“兴许是许久不闻，生疏了。”
“哟，生疏呢。”
“这位姐姐？看来小公子的确是生疏了哈哈哈。”
那姑娘也识趣，立马掉头，转到高文轩右侧坐下。
“唔，也可以说我守男德。”
“噗！”
“什么玩意儿？”
众人又笑起来，笑闹作倒在一起，歌声笑声含混，交杯饮酒作乐，姑娘们以嘴服侍这人一杯酒，又倒头去喂那人一颗果子，厮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独独苏克身边空荡荡，跟他们格格不入，但他也不走，又喝下一碗酒，看着对面的人。
谢彧喝完酒，将碗用力搁在桌上，挥开身边的女子，抬起头看他，“你和沈令姜？”
“如你所见。”苏克说。
“你明明知道......”
“说起来多亏你有座私宅在梧桐巷，才让我有机会。”
有机会干什么，不言而喻。
谢彧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难看，高文轩看向苏克，语气不是很好，“苏三，你今天怎么说话这么不对味？”
苏克懒懒地向后靠，没有作答。
他就是故意试探，叶咏璋的事情谢彧知道，他离都前曾告诉过高文轩几人，有意向去淮州玩，这些人或多或少知道一点点讯息，被栽赃一事，苏克难以不怀疑这些人。
但刚才说了这么些，并没有看出有谁有异样，苏克笑了笑，没有继续阴阳怪气。
酒过中旬，都迷糊不清了，苏克拎着酒壶走到谢彧旁边，两人站在窗子前，谢彧径自喝酒，不想同他说话。
“抱歉。”苏克向他道歉，“我刚才不该那样说。”
谢彧瞪他，“你就只是说错话？”
“对于我们喜欢上同一个人这件事情，我不认为有什么错。”
“是我先喜欢她的，我喜欢了她两年！”谢彧一激动，忍不住嚷声。
苏克看着他，“感情没有先来后到，更没有相让，就算你是我亲兄弟，也不让。”
“我不信，你喜欢你嫂子也敢去抢？”
苏克笑起来，“你这不是还没追求成功么。”
谢彧气馁坐下来，拿过他的酒喝，“被捷足先登的滋味儿，真不好受。”
“不要紧，你也可以去捷足韩敬尧的心上人。”
“那还不如陈玄礼。”
末了，两个人相视一笑，苏克举杯和他相碰。
******
上回刘胆催促后，工部不敢再懒怠拖延，终于赶在新岁前修缮好上琼别苑。
别苑修缮完毕，另需安排官员去验收，然而这回不用隶属工部的检收司主管验收一事，也并非由司礼监，刘胆批下内阁呈上的票拟，由户部去验收。
户部验收完就立即上奏弹劾工部，称原先拨款七百两给工部修缮别苑用，而别苑修缮所用的银两仅三百两，还有四百两不知所踪，接着又甩出其他工程的账册一并弹劾。
贪污公款是官吏利用最普遍的一种贪污方式，尤其是监造水利、城墙、皇庄等各种工程这些最简单，先是谎报用料抬高用度，朝廷拨下来银两，再层层贪昧，最终落地用在实干上不足原来的一半。
工部官员之中，赵津律是首贪，凡是工部监造的工程，户部拨下来的银两得有一半落入他的口袋里。若是在从前，这四百两户部定不会当场翻脸，他们就是故意在这个档口再添一把火，势必要让赵家无法再翻身。
比起冕州的巨贪，这四百两都不算什么，但恰好撞在这个时机，这笔钱又是用来修别苑给皇帝用的，相当贪到皇帝的嘴边来。
果不其然，宣帝又震怒，那些账册直接不看，立即下旨勒令赵家偿还钱款。
冕州一事赵家已经吐出现银万两，这次又再偿还几千两，已经跟抄家没什么区别，这下，赵家是彻底失了圣心。
此案落幕，就到宣帝出宫歇养的日子，每年春时甘泉山气候宜人，是温泉水最丰沛的时候，也最适合休养身体。是以宣帝每一年，都会在春耕前这个时候，去上琼别苑休养一段时日。
大概是最近扳倒了一个门阀，抄来万两白银，宣帝龙心大悦开恩百官，下旨此次御驾春歇改为君臣春游，凡四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同享。
在出行前又逢亲蚕礼，由皇后主持，率领后宫众妃与诸臣命妇一起祭拜，过程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亲蚕礼圆满办成。宣帝见皇后甚为操劳，又想到自己刚搞垮一个赵家，得适当安抚一下其他世家，于是又多加一道圣旨，让皇后率领诸臣的家眷一并同游甘泉山。
懿旨送到督公府，沈令姜不免有些错愕，“皇后肯让我去？”
刘胆笑眯眯地跟女儿说：“陛下夸了你几句，皇后就把你名字加上去，不怕，尽管去玩儿吧。”
既然阿翁这么说，她就不管了，无非就是过去受几句嘲讽，又不会掉块肉，于是吩咐桃夭准备好春游的衣饰，不能太招摇，要低人一等。
“姑娘平常穿的那些。”
“给列位娘娘看的，也不能太朴素。”
桃夭点头，“好办。”
到了出行之日，帝后仪仗先行，百官紧随其后。
此次春游虽是君臣同乐，但臣子也只能在上琼别苑赏足三日，故而各府人马都是轻装出行。
然再轻简，那些人依旧拉了好几辆车與，标着各不相同的族徽一辆辆驶出城，那场面甚是壮观华丽。
沈令姜的车與走在最后，与前方的马车拉开一大段距离，今早辰时出城，她卯时起床准备，此刻半躺在缓慢行驶的马车里补眠。
期间似乎停顿了一下，但她困意正浓就没理会，睡足半个时辰，缓缓苏醒，便看见苏克正端坐在一旁喝茶。
苏克见她醒了，立即倒了杯茶给她，“润润嗓。”
她自然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然后掀起帘子看一眼窗外，离目的地还远着，索性又躺回去。
“好令姜，别睡了，跟我聊会儿天。”
她闭上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当作回复。
苏克笑起来，“甘泉山都有哪些好玩儿的？”
想了一下，她轻声道：“温泉、围场。”
“没啦？”
“没了。”
“啧。”还在半道上，苏克的兴致就已损失一半。
“甘泉山最主要就是温泉，那儿共有九十八口天然温泉，其中在上琼别苑附近的三十四口为御用温泉，其余的，有十八口是敏阳侯府的，十二口原是襄衣伯爵府，现在应当纳入皇庄，剩下的翟家、高家、谢家、韩家都有。”
“哟，那岂不都是私有，旁人不能进去咯？”
“嗯，有商户在山底开采出三口温泉，花钱就能进去。”
“那咱们去那里？”
“……回家了就是不一样，钱真多。”春游有免费的温泉不泡，非要花钱。
苏克见她闭着眼同自己讲话，甚是觉得可爱，又想逗弄她了，但想了想好不容易进来，等会儿被赶出去就得不偿失，只好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