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窗外“砰砰”几声炸响。

    沈令姜下意识回头,就见窗外飘荡许多孔明灯,远处有璀璨烟花,上方挂着一轮硕大的圆月。

    烟花、灯笼、明月,夜空如梦幻一般的美妙,她此刻在高阁,临窗而立,好似一伸手就能触到。

    桃夭跟蔻芝提了几只孔明灯进来,指着那窗户,“我瞧姑娘喜欢,咱们不用下去,就在这儿放。”

    薛清禾看一眼窗外,笑起来,“桃夭真聪明,这下一放也跟外面那些一样高。”

    韩秀林见状来了兴趣,“我来我来!给我只灯,我让神仙菩萨第一个看我的愿望。”

    陈润取笑他,“你作弊,当心神仙恼怒惩罚你。”

    “呸呸呸,闭嘴。”

    “等会儿。”

    苏克率先拿了两只花样最好看的出来,给沈令姜跟薛清禾一人一只,才肯给他俩拿。

    沈令姜接过灯,看苏克也兴致勃勃,遂笑了笑,同他们一起放着玩,屋内只有一支笔,“清禾,你先写。”

    “啊差点忘了,还要写愿望。”

    “你不写,神仙怎么知道你许的什么愿。”

    苏克听见,啧一声,说:“他是神仙,就不能猜我想要什么?”

    “有道理,惊澜说的对。”

    沈令姜抿唇笑,写完把笔递给苏克,他凑近想看,“写的什么给我瞧瞧。”

    沈令姜看也不看他,把人推开,“没写,让他猜。”

    “我都看到字了。”苏克嘟囔一声,接着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写下几个字后,把笔扔给韩秀林。

    几人轮流写完,又挨个点了灯,一同站到窗前,三面窗五个人排开,绰绰有余,苏克就要贴在沈令姜身边。

    “就这么放?”

    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齐齐撒手,孔明灯从他们手中飘出去,一个接着一个缓慢上升,都没有掉落。

    韩秀林嘿笑:“真飞成了!”

    沈令姜望着从她手中飞出去的灯笼,越飞越高,唇边的笑意渐渐放大,随后左手被握住,她并未低头去看,而是漏出了一个极轻的笑声。

    对方见她没阻止,手指便肆无忌惮地擦过她的手心,轻轻抚摸几下,然后张开手指插入她手指缝里,与她十指交握。

    “我看见了。”苏克嘴角咧开。

    沈令姜低低地“嗯”了一声后,微微偏过头去,有些羞意。

    窗外有两只孔明灯依偎在一起,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着,慢慢飞向更高处,灯光映出两行隽秀的字: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灯笼飘转到另一面,看到另一个字后,苏克愣住,随即嘴角咧得更过分了。

    外头忽然吵吵闹闹起来,有惊呼声,打骂声,不用想估计又是哪几个醉鬼互相打起来了,隔壁几间厢房都是相识的,韩秀林跟苏克相视一眼,都不打算出去沾惹那个晦气,只叫仲宽去瞄一眼,几人继续吃喝玩儿。

    结果惊叫声接二连三,男女都有,似乎还有刀劈门板的声音,薛清禾下意识看向门口,有些担心地说:“我好像听见淑宁的叫声。”

    沈令姜知她唯独跟高淑宁关系不错,何况听着声音很惊慌的样子,便起身,“走吧,我陪你出去看看。”

    苏克也跟着起来,还没走到门口,就见仲宽疾步返回,“主子,燮王被人砍伤。”

    “什么?”韩秀林跟陈润顿时一惊,也慌忙起身。

    几个人一出门,就撞见他们这屋正对面的房间一片血腥,门口溅满鲜血,左右两边的通道围满了人,各个一脸苍白,有几个胆小的姑娘们双腿发软倒坐在地上。

    苏克走在沈令姜前面,伸手挡护,绕过去后看见门口横倒着一具尸体,屋内传来高文轩几个人的喊声:“快点叫人啊!”

    “燮王晕倒了!快叫太医!叫大夫!”

    听到这里,苏克停下脚步,就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

    “我去看看。”韩秀林挤过去,跟陈润一块儿挤到前边去。

    浓重的血腥味儿散开,薛清禾忍不住捂鼻子,沈令姜微微皱眉,苏克牵起她的手,“别靠近了。”

    高淑宁也发现了她们,白着一张小脸颤步过来,“清禾姐姐。”

    “发生什么事了?”沈令姜看一眼满地是血的门口,沉声问。

    “我不知道。”高淑宁摇头,隐隐发抖。

    “咱们走,淑宁呢?”前头几个人回头,看见沈令姜后,脸色骤变,原本被吓的小脸上又添一份惊惧。

    自从栖园过后,她们就害怕沈令姜,尤其是蔺成玉出事以后,她们对沈令姜更是避如蛇蝎,从前敢当面给她甩脸色的人,如今在背后都不敢谈起她。

    “我们走。”王蓁看一眼后不敢再看,连高淑宁也不管了,立马转身走掉。

    出来看戏的人都纷纷被吓退,能清楚地看见前面的情形,沈令姜瞧见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神色微动。楼下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五城兵马司的人正疾步往上。

    苏克说:“这里太乱,我们先回屋。”

    官兵疾步如风踏至七楼,走路都有刀撞盔甲的声音,庄屿冷着脸走在前头,一边冷声命令士兵把守七楼所有房间,一边扫视周围动静,撇头看见沈令姜她们,接着高声喝叫:“所有人不得离开!”

    苏克把房门关上,从容淡定地说:“楼下估计也包围了,先暂时在这儿坐。”

    沈令姜坐下来,抬头看他,苏克握着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轻声安抚:“没事。”

    她倒不怕,就是事发突然,脑子有些空白,燮王被人重伤,到底是谁?

    躺在地上的那个尸体,看模样身形,不像汉人,像是胡人。

    “死的那个人,你看了?”

    苏克点头,“像胡人。”

    薛清禾闻言,变得有些紧张,“该不会是戎敌?”

    苏克皱起眉,看向高淑宁,问她:“你刚才有看见什么没有?”

    高淑宁一路紧张着跟她们进屋,脸色仍苍白,看样子还没彻底缓过来。

    薛清禾倒了杯温茶,放进她手里,再打量她,“有没有被伤到?”

    高淑宁摇摇头,恍惚着说:“我们在隔壁,我哥哥跟燮王他们在一块儿,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好像吵架的声音,然后打起来,我怕哥哥有事出去瞧,就看见燮王殿下的手……被削断了!”

    沈令姜凝眉:“不是被砍伤,彻底断了?”

    “是真的断了!我看见手掌被扔在一边……”

    沈令姜与苏克快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几分意外震惊。

    太子之位册立在即,有最大可能被立的燮王,竟然在今晚被人废了手。

    皇子断手不可为帝,就算皇后跟敏阳侯府联合所有世家来力争,也没有用,此番燮王殷承昭是彻底跟皇位没有关系了。

    这下,皇后一派要该如何做。筹谋这么多年,一朝失利损失所有,那帮人能甘心么?还有七皇子,刚被宣帝封了王赐了封地,不久就要离都,难不成要收回成命?

    苏克轻声问她:“你想到什么?”

    沈令姜微微摇头,也轻声答:“我在想,好荒诞。”

    苏克听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的确是荒诞的事情。

    一早跑下楼去搜寻是否还有同伙的桃夭跟仲宽回来,摇摇头,没有任何收获。

    紧接着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拍打声,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外头喊:“所有人打开房门!”

    他们要来搜查屋子了,苏克叫仲宽打开门,外头的人直接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动身搜查屋内,有两个士兵持刀交叉拦在门口,谨防她们出去。

    短短几瞬,整个屋子被翻得乱作一团,庄屿走到门口,看见她们几人,正要开口说话,楼下又有一群官兵冲上来。

    “给我把整座楼,从里到外搜干净,一个也不许放过!”是绣衣卫南校司的人,领头的是指挥佥事娄献。

    娄献走到庄屿面前,扭头看见屋内的苏克跟沈令姜,面色森然,“有胆敢阻挠者,就地格杀!不管是什么身份。”

    庄屿低头问候:“娄佥事。”

    “可有抓到凶手?”

    “凶手已死。”

    “废物。”

    “......殿下还昏迷未醒。”

    “随我来!”

    “是。”庄屿点头,立即命令手下全跟上。

    见此情形,苏克懒懒地说:“看来待会儿还有一遭,叫掌柜的再做些吃的上来。”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吃东西,高淑宁抬头瞄了苏克一眼,又看向沈令姜,不禁吸一口气,有一点点害怕他们俩,更多是的是怕沈令姜,因为上次的事情,高淑宁至今耿耿于怀羞愧难当。

    “那儿不还有吃的。”沈令姜刚开口,身旁立即压过来一个脑袋,枕在她肩上,肆无忌惮。

    “东西都凉了,不好吃。”

    “谁叫你刚才尽喝酒,饿着吧。”

    苏克笑起来,“好狠心的姑娘。”

    二人旁若无人的黏糊,薛清禾已经见怪不怪,面上没有什么惊色,可高淑宁看见苏克倒在沈令姜身上,大惊失色,就算成了亲的夫妻,在人前也会恪守礼仪,何况他们俩还未成亲,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实在有失……

    高淑宁眼神闪烁,不敢去看那俩人,薛清禾看出她难为情,遂同她说话,“幸好你哥哥没事。”

    “是啊幸好,我刚才差点以为……”提到她大哥,高淑宁也庆幸不已。

    “苏惊澜,你几岁了?”沈令姜悄摸地动了动肩膀,斜眼看他。

    “你猜。”

    沈令姜抬手点他额头,“起开。”

    刚把脑袋挪开,这厮又贴上来,无赖至极,沈令姜笑得咬牙切齿。

    这时房门推开,韩秀林一脸受惊地走进来,“早知道不去看了。”跟在后面除了陈润,还有谢彧。

    谢彧一踏进屋,就看见软榻上亲密无间的两个人,进去的步伐下意识顿住,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掉头走,结果韩秀林进去后,就回头催促赶紧关门,谢彧沉默着走进去,手背去身后关门。

    这下不用沈令姜提醒,苏克也懂得收敛,立马坐直身体。

    等他们坐下后,原本打算要开口询问韩秀林的话,扭头很自然地看着谢彧,“你刚才也在里面?”

    谢彧没什么表情地点头,“嗯。”

    “事情究竟怎么回事?燮王呢?”

    陈润喝了一口茶压压惊,道:“止住血了,但殿下昏迷不醒,已经送去太医院,手……没了。”

    谢彧说:“起因有个人走错房间,燮王因为封地一事不快,把火撒在对方身上,那个人头先一直唯唯诺诺,突然从腿间抽出刀,谁也没预料。”

    “从头到尾只有那一人?”

    “是。”

    “那是意外吗?”韩秀林疑惑。

    “哪有这么巧合的意外。”苏克点了点桌面,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是跟沈令姜学的,“你们难道不觉得,死的那个人,身形很不一般?”

    “唔,是有些魁梧。”

    “不仅魁梧。”顿了一下,谢彧继续说:“那人身手也不一般,用刀的姿势能看出常年习武。”

    “那……”

    苏克直接说:“他不像汉人,你们不觉得吗?”

    几人茅塞顿开,圆目微瞪,“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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