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淇扑向苏媚儿的一瞬,两个灰衣服的家奴从屋里的角落跳出,钳制住秦淇的双臂。

    “将军府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放肆!”罗氏冷冷道。

    秦淇被两个灰衣奴按着,跪在地上,强忍着泪道:“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是因为我的爹爹吗?”

    其他女眷们连忙称病四散离去,深怕自己一个眼神得罪了县主,给自己府上引火烧身。

    罗氏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姑娘,可不适合将军府。”

    秦淇咬着嘴唇,身子不住发颤,她抬眼看向萧溯渊,他眼里满是焦急,轻抚怀中的苏媚儿,安慰着她大夫马上就要来了,那时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

    “来人,送县主回去。”罗氏吩咐道。

    秦淇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她顿住脚步,回头又看了萧溯渊一眼,便提起裙摆,跑向了马车。

    苏媚儿在迷迷糊糊中醒来,耳边传来的是国公夫人万氏的哭泣。

    “身子可有什么不适?”万氏连忙起身,抓着苏媚儿的小手,关切道。

    “阿娘,我左肩痛得厉害。”苏媚儿道。

    “大夫让你卧床静养三日,只是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少女,在将军府呆三日,哪有什么好名声?”万氏坐在床沿,揉搓着帕子,愁容满面。

    苏媚儿的眼神暗淡了下来,脸色更加惨白,淡淡说了句:“我哪里还会有什么好名声?恐怕整个京都的贵女都知道我是歌姬。”

    “歌姬那又怎样?我还是戏台唱戏的!”将军夫人罗氏走上前,安抚着苏媚儿。

    不知怎的,看到眼前的少女,她不由地生出一丝怜悯之心。当年,萧老将军意气风发,爱上了唱戏的自己。那些贵女们也是这般折辱自己,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萧溯源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阿娘,你这是同意了?”

    罗氏点了点头,拉着万氏,出了房门。

    空荡的房子里,只剩下苏媚儿和萧溯渊两个人,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你渴了吧?”萧溯渊倒了杯温水,用勺子喂进苏媚儿的嘴里。

    苏媚儿看着他小心又温柔的模样,心尖传来丝丝疼痛。

    “我娘答应了,我爹应该也会上书陛下,赶回来参加我们的喜宴。”萧溯源笑了。

    苏媚儿用力眨了眨眼睛,萧溯源的笑容太过刺眼,阳光又温暖,是自己不曾见过的。

    “怎么了?觉得这是在做梦?”萧溯渊问道。

    “没,只是,”苏媚儿深吸一口气,“只是没想到那么快,我就要有个家了。”

    苏媚儿小声抽泣起来,萧溯渊连忙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道:“别哭,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苏媚儿点了点头。

    这世上,哪有什么长久的幸福日子啊?小时候的生辰宴是幸福的,可当天苏家便被灭门。现在看似很幸福,可马上,马上就要刺杀萧老将军。

    苏媚儿不敢再想,说自己有些累了,萧溯渊看了苏媚儿好几眼,才转身离去。

    门被推开,一个侍女端着满是热水的铜盆进来。

    苏媚儿闭着眼,耳垂却动了动,她觉得进来的女子似乎会些武功,脚步轻得没有半点声响。

    “媚儿。”

    这声熟悉的呼唤下,苏媚儿放下手里的毒针,抬眼望去,竟是“生死营”里一起长大的云烟。

    她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云烟从铜盆中取出热毛巾扭干,擦拭着苏媚儿的脸蛋:“这不是你最后一个任务吗?我有些放心不下,便混进了将军府,好有个照应。”

    阎罗殿的杀手,似乎都中了某种可怕的诅咒,杀手们之前的任务无论多出色,最后一个任务往往会出现大问题,轻则身受重伤,重则小命不保。

    这些天,苏媚儿也有些不好的预感,右眼皮跳个不停。

    但是看到云烟,心底瞬间安宁了不少,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多谢。

    这夜,她们并没有多说什么。一个睡着,一个站着守夜,两人仿佛有某种默契般,各自不语,各自的心却安宁了不少。

    丞相府,秦淇来到爹爹的书房,却发相空无一人。

    本想留书一封,却不想碰到了砚台的机关,弹出一个暗盒,她本想关上暗盒,可在好奇心的趋势下,还是拿出暗盒里的第一封信。

    看完,她整个人在颤抖,是阎罗殿的回信,他们接下了任务——刺杀萧老将军。

    秦丞相推门而入,点燃油灯时,被木椅上的秦淇吓了一跳。

    她整个人一眼不语,落寞地瘫软在椅子上。

    往日的活泼不复存在,生机似乎被抽空,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淇儿?”秦丞相似乎想唤醒宝贝女儿,“你在书房怎么不点灯?把为父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为什么要买通阎罗殿刺杀萧老将军?难道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你明明知道我喜欢萧溯渊,从小便喜欢他。你这样做,今后我怎么面对他?你知道吗?因为你,萧老夫人恨极了我,恨极了我啊!”秦淇泪如雨下。

    “大周将亡,为父不过早些替自己打算罢了。萧家功高震主,你以为当今陛下能容得下他们?”秦丞相反问。

    “我不管,我要告诉萧哥哥。”说罢,秦淇便要打开书房的门,夺路而逃。

    “你去,你尽管去!你就让你的任性拉着秦家百余人,包括你的阿娘和你那不过六岁的弟弟一起陪葬!”秦丞相怒喝。

    秦淇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她冷冷说了句:“我只恨,自己是秦家的女儿!”

    听闻小儿子要娶妻,上书陛下同意后,萧老将军便快马加鞭地往京都赶。

    这些日子,柳莺莺急得在屋里跺脚:“师兄,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那个妖女武功高强,心思深沉,我之前就被她骗过。若是等萧老将军回来,必定九死一生啊!”

    杨杋淡然地喝着茶水:“如今,她已经取得了将军府和国公府的信任,还有个愣头青傻小子深爱着她,要去你去。”

    “难道我们就等着她杀了萧老将军?若是没有萧家镇守边关,突厥来犯,必定血流万里。”

    “对付狐狸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她露出尾巴时,抓住她的尾巴,再一击致命!”杨杋道。

    苏媚儿的伤口恢复得很快,才过五日,便可下床走路了。

    萧溯渊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目送苏媚儿回国公府。

    苏媚儿坐着马车离开将军府,而云烟则继续留在将军府,做个不起眼的小婢女。

    来到国公府,苏媚儿便称病住在自己的闺房内,运功疗伤。

    深夜,周国公来到苏媚儿的房内,冷声道:“看来,我还是着了你的道。原本想让你来安抚夫人。没想到你却利用国公府的身份,来嫁入将军府!”

    苏媚儿起身盈盈一拜:“爹爹,我喊您一声爹爹,便一辈子是您的女儿。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考虑到国公府。”

    周国公的怒气消散了一大半,他眼神涣散,跌坐在木椅上:“我真正的女儿呢?”

    “那夜,我路过一个破庙,听到呼救声,赶过去,她已经死于马夫之手。她是听海楼真正的歌姬。我杀了马夫后,将她葬在寺庙的后山。那座庙坐落在藏剑山庄旁边的武鹏山。”苏媚儿道。

    周国公不禁老泪纵横:“我苦命的女儿,寻了十多年,竟然就在京都。”

    过了会,周国公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嘱咐道:“别让夫人知道,从今往后,你便是国公府的女儿。”

    说罢,便起身离去。

    翌日,天气晴朗,萧溯渊大清早就起床,来到花园,采摘绣球花。他依稀记得,在藏剑山庄时,苏媚儿路过山庄花园时满脸的惊叹。

    “小少爷,这些花现在还是花苞,采摘正合适,养在房里的花瓶中,五天后便会开花,到时候肯定满屋的花香。”一个独眼老头弯着腰,拖着瘸了的腿,慢慢走近萧溯渊,笑呵呵地帮忙采摘绣球。

    “洪叔,今天风大,你怎么没戴帽子?”萧溯渊随即让身旁的小斯取来自己的棉帽给洪叔戴上。

    洪叔摘着花的手一颤,棉帽的温暖让他瞬间恍惚,脑海里浮现十六年前的雨夜,刀光血影,灭门苏家。自己虽拿到了苏家武功绝学“天魔催心掌”,可却被万剑宗大长老聂长清追杀!那时候夫人临盆在即,自己和聂长清在山顶决战,无奈技不如人,被打下山崖,摔断了腿。可当自己咬着牙,拖着断腿找回家时,才发现夫人已然大出血去世,孩子是死是活未可知,只看到夫人留下的一封血书,只有四个字:“回头是岸!”

    “洪叔?”萧溯渊见洪叔没反应,便又唤了一声。

    “小少爷,时间过得真快。那年饥荒,我流落到京都,好在将军收留了我,那时候你才那么点大,我一个手就能抱起你。转眼小少爷你就要娶妻了,而我也老了。”

    微风吹过洪叔花白的发丝,淡淡的苍老感和哀愁吹散到萧溯渊的身前,他不由鼻头一酸,强颜欢笑道:“洪叔老当益壮,只要将军府在,只要我活着,就会给洪叔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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