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不是嚷嚷着要进来了?”郁久闾予成冷冷地问道。

    “我只是想进去找我的兔子,你把兔子还给我。”边歌问道。

    “我记得……大王最讨厌兔子,你养的兔子,最好别让他看到,否则你这个柔然座上宾的身份,恐怕也保不住你的小命。”郁久闾予成让兔子趴在他左手的臂弯中,右手捋着兔子的耳朵,动作很是温柔,跟射狼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边歌一步步走进来:“真真有那么严重?”

    “嗯,”郁久闾予成抱着兔子转身,走进里面,根本没有打算把兔子还给边歌的意思。

    边歌只好跟着进去。

    “你之前不知道,他小时候就曾经掐死了很多兔子。”郁久闾予成轻描淡写地说道。边歌知道他说的是苍穹掐死栖川兔子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把兔子还给我吧。”边歌站在郁久闾予成的身边问道。

    “你今天去前王妃的大帐里干什么?”郁久闾予成忽然问道。

    “我……王妃让我去给前王妃看病。”

    “她病了吗?”郁久闾予成有意无意地问道。

    “没有,她很健康,只是整个人头发都白了。是忧虑过度。”

    “也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确实应该多忧虑忧虑!”郁久闾予成的脸上露出了浅笑,边歌有些诧异,郁久闾予成不是栖川的亲哥哥吗?不是前王妃的亲儿子吗?怎么他的态度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呢?

    “您把兔子还给我吧。”边歌再一起恳求道。

    “行啊,今晚陪我出去打猎,我就把兔子还给你。”郁久闾予成说道。

    “今晚?”边歌思考了一会儿,今晚反正她也没什么事,这段时间一直呆在柔然王庭里,她也闷得慌。“好。”

    郁久闾予成将兔子绑在了椅子脚边:“回来就还给你。”

    边歌只好跟着郁久闾予成出去,自从猎狼大会上,郁久闾予成让边歌坐实了草原神医的名号之后,边歌对这个人的印象还不错。

    郁久闾予成让士兵牵来了自己的汗血宝马,边歌四下看看:“我的呢?”

    郁久闾予成上了马背后,向她伸手。

    共乘一骥?!边歌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来吧,这里是柔然王庭,对马匹的管控很严,你本来就没有马,想要帮你多领一匹,都难。”郁久闾予成坐在马背上轻描淡写道。

    “好。”边歌握住了郁久闾予成伸出来的手,被后者拽到了身前。“喂——这是不是……”

    还没等边歌说是不是不太好,郁久闾予成直接纵马飞奔起来,汗血宝马跑得快,尤其是在马厩里呆了几天后,出到外面,更是一下子撒开腿就跑。

    边歌眯着双眼,前方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无尽的星子在天空中闪烁,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只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除此之外,一无所闻。

    郁久闾予成夜不是个爱说话的人,自边歌被他拽上马背后,他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汗血宝马停下来了,郁久闾予成从马上下来,站在一个山坡上。边歌也从马上下来。

    “这是哪里?”

    “野外。”

    “我知道是野外,是野外的哪里?”

    “说不清。”郁久闾予成只用了三个字就把边歌的话给堵死了。

    边歌坐下来,闻到了浓郁的花香,她伸手摸黑摘了一朵花:“这是什么花?”

    “格桑花。”郁久闾予成坐下来,坐在边歌的身边。

    “这就是传说中在树黎绛面前都会低头的格桑花?可惜天太黑了,看不清它是什么样子。不过,闻着倒是挺香的。”边歌放在鼻尖吸了一口,香气沁人心脾。

    “每次,我觉得难过的时候,都会到这儿来,一个人呆着。”郁久闾予成淡淡地说道。

    边歌以为他准备要说自己的故事了,赶紧竖起耳朵听,结果等来的是一大段的沉默。“你没有朋友吗?”

    “没有,像我们这种人,谁也不敢信。”

    “你没有兄弟吗?”边歌明知故问。

    郁久闾予成笑了一下:“兄弟?自古王族无兄弟。在苍穹心里,从来没有我们这些兄弟。”

    “你们这些兄弟,你除了苍穹还有兄弟?”边歌继续追问下去。

    “嗯,还有一个,叫郁久闾栖川的,不过,前段时间,他被苍穹追杀,逃出了柔然。”

    “你去找过他吗?”边歌问道。

    “没有。”

    “你希望找到他吗?”边歌又问。

    郁久闾予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边歌闭上了嘴。但是久久的沉默之后,边歌无法不开口说话:“你,为什么又要跟我说这些呢?”

    “因为你是整个柔然里唯一跟我们没有利益冲突的人。”郁久闾予成淡淡地说道。

    边歌陷入了沉默,郁久闾予成不知道的是,她一直站在栖川的一边。也许以后栖川跟予成灰产生冲突,甚至争得你死我活,但是并不妨碍这一刻,她同情予成。

    “你不是还有乌洛侯氏吗?他们都是支持你的。”边歌说道。

    予成当即掐住边歌的脖子:“你怎么知道?”

    “你先放开,我这几天观察到的,再加上在北海跟当地人也有些接触,东拼西凑推测出来的。”边歌的心砰砰直跳,后悔道,自己就不该同情郁久闾予成。

    “你倒是个聪明人。”郁久闾予成松开手,“在柔然王庭,不要多说话,不然你的小命很难保下来。”

    “知道。”

    “还有,兔子的事情,不要让苍穹看到。”郁久闾予成叮嘱道。

    “我知道了,会小心的。”边歌看着郁久闾予成孤独的背影,便问道,“你没有成亲?”

    “你问这个干嘛?”郁久闾予成转身看着她,“难不成你觉得本王是断袖?”

    “没,只是好奇问问。”

    郁久闾予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算本王是断袖,本王也看不上你。”

    边歌脸上勉强露出笑容,心里已经在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了。两人在山坡上站了一会儿,忽而天上飞过一只老鹰,叫声撕破了夜的寂静。

    “这是什么声音?”边歌抬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从空中掠过。

    “这是柔然的鹰队,他们专门训练老鹰,用来在战场上传递情报。估计这只老鹰是带着前线的战报给苍穹的。”郁久闾予成说道。

    “鹰队属于哪个部?”

    “郁久闾氏。郁久闾氏中有一批人专门训练老鹰,每个人身边都带着两只老鹰,等去打仗时,每个将军身边都会跟一个郁久闾氏的人作为监军。”郁久闾予成盯着老鹰飞过的天空,久久不能释怀。

    边歌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眼前这个谜一样的男子知道很多事情,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助,她在柔然王庭里行事就方便许多。可是,该如何让他帮自己?或是为自己打掩护?

    按照柔然当地的习俗,婚礼之前要问长生天,两人结合是否符合天神的旨意。就算是柔然的可汗也不例外。郁久闾苍穹在三月中旬,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开始浩大的问天仪式。这一仪式由长生天的大祭司索伦主持。

    一大早,边歌门口的病人一下子少了很多,大家都赶着去看可汗的问天仪式,那些虽然生病但是病不重的人就算是强撑着病体,也要赶去瞻仰可汗的威仪。

    边歌也到场了,站在台下,人群的最外围,她看着走上台子的郁久闾苍穹,穿着暗紫色云锦,肩上披着一张狼皮披风,腰间挂着柔然弯刀,左手戴着两族的族长戒,右手戴着黄金狼头,看起来好不威风!

    要是栖川站在上面会是一幅怎样的场景呢?边歌早已浮想联翩,俊美又有威仪,像神仙一样的人物。苍穹走到祭坛中央。

    索伦往火焰里洒了一把黄磷石,火焰立即腾空而起,熊熊燃烧。底下的围观者哇了一声,惊讶至极。索伦披着黑色披风,外面缀满了乌鸦的羽毛,嘴里叽里咕噜地吟唱起来,他手里拿着一根黄金拐杖,在台上又唱又跳,仿佛陷入魔怔一样。

    大约围着祭坛手舞足蹈了半个时辰,索伦拿过酒壶,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他两眼翻白,朝着火焰吐出去,火焰再一次腾空而起!这一次,腾空而起的火焰还带起了一张纸条。

    索伦手舞足蹈,拿着纸条,只见纸条上慢慢地出现了一行蝌蚪文。

    索伦停下手中的动作,跟苍穹一起看上面的文字,苍穹面色发青,显然逆了他的意思:“这是长生天的旨意?”

    索伦回答:“是。大王,长生天不允许您娶。”

    “我不管!我才不在乎什么长生天的旨意!我只要按我自己的旨意做事!”苍穹暴躁地吼道。

    “大王!千万不可违逆长生天的旨意,要不然,天神会降临大灾到我们的头上!”索伦拉着苍穹说道。

    “我不听!我不听!”苍穹揪着索伦的衣襟吼道,“你个老匹夫!定是你在背后搞鬼!谎称是神的旨意!”

    “大王,这是众目睽睽之下求得的天神的旨意,你怎么能说是我搞鬼呢!”索伦说道。

    “哼!老匹夫!”苍穹压下心头的暴怒,这才慢慢松开手,他拿过火中飞出来的纸条,看着上面的字迹,反复嘀咕,“莫非真是长生天的旨意?莫非真是……”

    “上苍啊!你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站在我这一边?为什么……难道我苍穹不是长生天所选中的人吗?”郁久闾苍穹突然朝天空大喊。

    索伦在旁边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大王,别喊了,长生天已经给出了指示,像您这样的做法,是不得人心的。不要违逆了长生天的旨意,回去好好反省吧!”

    “索伦!你再跟我说一次,这真的是长生天的旨意吗?不是你们任何一个部的意思?”郁久闾苍穹暴跳而起,右手抓住索伦大祭司的衣襟,像一头发狂的狮子一样吼道。

    “大王!真的是长生天的意思。您也是在现场看着,我们没有任何方法造假。谁敢伪造长生天众神的旨意,就是不把众神放在眼里。他们也必将遭受灭顶之灾!大王,请回去看看大王妃吧,说不定,人家根本不愿意呢?其实,这一直以来都是您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索伦大祭司说道。

    郁久闾苍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惘的神色,他慢慢放开索伦祭祀的衣襟,嘴唇动了几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或许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他有些恍惚地走下祭台,朝自己的王帐走去。

    台下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是暗自观看着,其中一些已经猜到了苗头,赶紧离开现场。边歌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心中已经知道是自己的计谋奏效了。

    边歌立即低着头,赶回去给王妃尔绵氏报信:“王妃!大喜啊!大喜!”

    尔绵氏今日打扮得格外艳丽,头上戴了一串红宝石珠帘:“边大夫,巴雅尔已经把结果告诉我了,不错,你们都做得不错。”

    “这是娘娘的手下得力啊。”边歌不知道尔绵氏是如何说动索伦帮她们的,但是,能让一个大祭司帮她们当中造假,这尔绵氏当真不简单,连苍穹都被她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尔绵氏笑得很放肆,声音尖锐:“巴雅尔,给边大夫赏金十两,多谢边大夫治好了本宫的心病。”

    巴雅尔立即从柜子里拿出了十两黄金交给边歌:“边大夫,收好,这是你的酬劳。日后若是还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推辞啊!”

    边歌收下了尔绵氏赏赐的黄金:“多谢娘娘。娘娘,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您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了索伦?据我说知,索伦也是柔然的长老,又是郁久闾氏的人,怎么会站在娘娘这边。”

    “这你就不懂了,索伦还有个女儿,今年十三岁了,她身上没有一点巫力,根本继任不了大祭司的位置。所以,大祭司的位置只能在索伦的徒弟中挑选。本宫承诺,让索伦的女儿以我义女的身份,赐号公主出嫁,在柔然八部中挑选一位优秀子弟为丈夫。”

    边歌连声赞叹道:“娘娘好谋略!”

    郁久闾苍穹在长生天祭祀的时候吃了亏,得到了神的旨意后,闷闷不乐。他又走到了前王妃的营帐前,两位守门的士兵没有敢拦他。

    他徘徊了很久,才走进去。

    拓跋青虹看到他,便冷下脸来:“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我也不想见到你!”

    “海西公主,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父死子继,本来就是柔然的风俗。”

    “滚!我不想见到你!你杀了可汗,你还要追杀我儿子!我是一刻也不想见到你!”拓跋青虹嘶哑着喉咙喊道。

    “你……你凭什么说我杀了父汗?追杀栖川是因为栖川要造反!他要杀了我!”

    “你胡说!栖川不可能造反的!他一向都是个好孩子!你用药毒杀你父汗的时候,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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