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矮,是在微光之下融化了。

    什么?怎么会……融化了???

    苏璃反应过来自己没看错,当即惊愕在原地,手还扶在门框上,只见两个女奴人形的血与肉拥挤在一起,唯独清秀的人脸没有变形!

    那些血肉还在不停地缩小,缩小……

    怪异、变态、惊悚,她从未见过这等场面。

    那对女奴哀嚎着:“十四夫人……夫人啊……你早该和我们走的……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

    哀怨的话语、惨烈的尖叫声。

    苏璃的心不由自主地震颤,生出了强烈的怜悯、同情和愧疚,她是不是应该早点跟她们走,她们就不会有事了?

    她们那破空的声音惊动了枯叶蝶,陡然间纷纷动了,满院子如同狂风卷落叶般飞起。

    伴随着两个女奴凄厉的惨叫,空中处处是密集的暗灰色白斑的翅膀,正疯狂挥舞着,让人避无可避!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暗灰色白斑翅膀。

    无数翅膀扑腾的声音,惊的人浑身冒冷汗。

    苏璃急中生智,烟白的广袖往头上一披,将自己暂且罩了起来。

    她难以忍受那些翅膀中间是毛茸虫子的生物触碰到自己的皮肤。

    恍然间,她恍若能听到四处是振翅声,每一息都过得很是煎熬。

    “喔哦喔哦——”

    又是一声鸡鸣的时间。

    广袖外翅膀的声音渐渐隐去,苏璃拂下广袖,面前已空无一人,那些密集聚在一起飞舞的枯叶蝶也不见了。

    地上,女奴已经成了一滩橙红色、绿色混杂成灰褐色的烂泥状,人脸在消融的身体组织上依旧是原封不动的,保持着清秀的面容、麻木的神情。

    ……

    苏璃失神了片刻,心神却被震撼着久久未能归于安宁,她蹲下身麻利的仔细查着这堆血肉模糊的烂泥。

    游走世间,亡者少说她也见过十几具,却从未见过这样方式死去的。

    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苏璃隐约从烂泥状中看出无数只飞蛾的残破肢体,沉吟过后,她才想通。

    竟是如此,这鸡鸣城已经到了这般程度的妖魔侵染了。

    苏璃丢开手中捣鼓‘烂泥’的树枝,连余光也不想再触及‘烂泥’上那遗留的惊悚女子人脸,她暗自思索了起来,她一开始推测这些人只是失去了神智,等她找到办法后也许能将她们恢复,后来推想是她们中邪了。

    现在看来,不是她们被控制了才如此麻木不懂常人的变通,而是她们智商本就不高,她们不是中邪,而是她们本来就邪!

    因为——她们本身就是飞蛾!

    寿命只有一天的飞蛾,她们并不是因为照射到阳光才死去。

    苏璃面色凝重,这是飞蛾邪祟披上了从女子脸上剥下的人皮面具,所以才能人脸不化,飞蛾群组成的人体之躯却化了的原因。

    鸡鸣城,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

    拂云宗的千金究竟是怎么沦落到如此怪异的此地的?苏璃有心为此卜一卦,只是当下还不是时候。

    当下无人看守苏璃,她没想到自己竟突然得到了逃离的好时机,去他的什么祭拜双亲,一定不是好事。

    苏璃张望了一下四周后,一跃跳上树枝,枯叶般的蝶一下从树上四散,脚下稳住后,她才后知后觉感到下肢酸软无力。

    萧衍昨夜的着实精力旺盛,可真狠啊!

    苏璃一番费尽借力,这才勉强登上了屋瓦。

    从来路来,归来路去,靠着逃出的坚定信念,苏璃一连跃过几个屋瓦和墙沿。

    前方已能看见来时的进城荒径。

    “萧衍,你等着我回来,我会回来亲手切了你的!”苏璃对着让她失去清白之身的方向,自我立誓。

    说罢,就从缭绕着黑红雾气的宅邸中跃出。

    另一边的萧衍在宅邸的床榻上稍作歇息,这一夜他费力许久,身体难得一见的乏力,正处于梦中。

    他莫名的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他和母亲在城门口捡到的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

    他焦急心疼的给女婴徒手剔除着爬上身的红蚁,母亲一个术法帮忙清除后,将女婴抱在怀里,疼惜的看着满是蚂蚁咬痕的女婴,温柔的对他说:“阿衍,以后你也有人陪伴了,陪你长大。”

    “阿衍想要一个妹妹?还是想要一个妻子呢?”

    这话是母亲心中念头一闪后的一问,萧衍却出奇认真的想了想,答道:“妻子。”

    梦境忽散,萧衍醒来。

    苏璃跳下墙沿后,周围没了那奇怪的雾气,周围总算清晰了,安全感倍增。

    有一种越接近城外,就越恢复正常世界的感受,只是……怎么好像越走越不对劲?

    她刚才在高处时还看见的小路,从屋瓦上跳落地后,就怎么也找不着了。

    到处都是黑土地,这片土地好像被烧焦过,鸡鸣城这个地方,不像人间地界。

    制作符箓的物件我竟还曾想过在这种地方寻到,要说找笔墨纸砚,刚才那些经过的宅邸还有可能寻得,可若是找朱砂、雄黄粉或是红绳这种东西,这妖魔化的地方恐怕不会有。

    这样想着,苏璃经过几棵枯树,不久后,她发现自己又再次回到了这片焦黑的土地上!

    反复两次,她的背上开始沁出细密的汗。

    阴暗的天地,看不出时辰,从空气不再湿润寒凉,变得燥热,她估计时辰已到晌午了。

    没道理的,她苏璃走过一遍的路,最多只会走第二遍。

    事不过三,她好像……被什么支配了,她停下举目细细望去,这片枯树林连只鸟儿都没有,古怪的静,静到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急的她额上也沁出了汗。

    如此诡异,她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很不祥的词——鬼打墙。

    不行,再这么下去,只怕那个叫萧衍的男人会找上来!

    苏璃双腿发软,可任凭她往哪个方向走,沿途谨慎的留下记号,最后竟都走回了这里!

    焦黑的土地,漫天的风沙忽起,枯树乱晃的像尖长的鬼祟之爪,偏偏倒倒地倾斜向她。

    冷不丁的,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苏璃身侧,吓得苏璃心跳漏了半拍。

    “我的奴妾,你在这林中走走停停的,逛的可还开怀?”

    前方阴影处,不知何时,隐藏着一个健硕的男子,长身玉立,自带威慑的挺拔身姿。

    萧衍道:“马上就到逢魔时刻了,你来的时辰也算恰到好处,随我来祭奠双亲。”

    “萧衍……你又戏耍我!”

    “何以见得?我不过给你引路来此,难道……你想逃?”

    “你到底是人是鬼?是妖是魔?为何此地如此怪异!”

    她此话一出,萧衍倏地从阴影中闪出,“嘘——”他眉头紧锁,面色肃然地挡在了苏璃的面前让她噤声。

    萧衍宽阔的背像一堵墙一样,将苏璃与前方更大片的阴影隔绝。

    苏璃这才注意到萧衍与昨夜的不同,他今日是一袭黑衣,不是昨夜的高洁气质,一身邪魅无比,俊美更甚。

    相反,苏璃今日一袭白衣,似个不染尘埃的仙子,落入这浊世诡城。

    苏璃顷刻间察觉到自己话音落下后的异常,原本还算正常的地方突然寂静一片,气氛极度怪异。

    前方那片阴影中从四面八方涌来阵阵压抑的气息,强烈无比的压抑,还有撕心裂肺的悲伤,霎时间如洪水般爆发。

    苏璃清晰得感受到,身上正突然被无数双怨毒阴狠的目光锁定着,自己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情绪浸染。

    悲伤,好悲伤,眼前灰蒙的天,周遭焦黑的土地,连风带来的几片枯叶都让苏璃伤感到指尖发麻,几欲哭出来。

    不对劲,这强烈的伤感到底源自哪里?

    苏璃身躯微躬,情绪逐渐压抑到了极端的状态,可眼睛却露出了迷茫。

    萧衍看着她微躬,可片刻后却没看到意料之中的哭泣,萧衍着实惊愣,她竟然——没哭?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要知道以往那些人都会在这种时刻止不住地落泪,甚至悲伤到痛苦跪地捶打自己哀嚎、自残、自尽都有。

    而她,受到邪魔们释放出如此强大的悲伤能量,竟然只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她到底在迷茫什么?!难道她在迷茫要为何事悲伤吗?

    不可能,绝无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人没有悲伤的事情?

    苏璃活到至今,还从未有过什么悲伤的事,师父们待她温柔,同门待她温和。

    自十六岁以来,她每次接下的任务虽有过波折,可最终都靠着卜算和智谋完成了。

    独独昨晚她丢了守了二十年的清白身,她有过短暂的悲伤,可更多的——是愤怒!

    她守住清白,就是为了等到和师兄成亲的那天,眼前这个男人,简直是不可饶恕!

    *

    “萧衍,我要切了你!”苏璃忽然从极端的悲伤中脱身而出,温柔清冷的眉间此刻带怒!

    她的愤怒让萧衍大为震惊,他没想到苏璃此刻居然还能抽身其中,不但没有一点悲伤,还朝自己扑来。

    对萧衍一顿拳打脚踢后,苏璃停下了,因为没有一拳一脚打到对方,反而被萧衍轻松地握住了拳头和脚踝。

    “这点花拳绣腿,你是在调情还是在打我?又想使美人计?”

    萧衍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他皱眉看着苏璃的腿,喉结已不自觉地滑动。

    苏璃的脸一瞬间通红得滚烫,她的重拳出击,此刻被萧衍宽大的手掌包得几乎严实,她一向自诩踢遍世间流氓的腿,被萧衍的另一只手牢牢把住,纤嫩白皙的脚踝怎么挣扎都脱不开。

    萧衍松开对苏璃的禁锢,看着娇羞恼怒的美人跌倒在地,他收起了心中升起对她奇异的情绪,冷冽重新回到了眼中,唇边勾起了嘲讽的笑容。

    “你的美人计也该用到头了,我萧衍要用你们拂云宗的每一个血肉皮囊来给我的双亲赔罪!”

    一被甩开,苏璃连连后退了几步。

    身为占星楼七层星师,她也不是吃素的,在此情景,她仍旧保持着镇静,凝神间,她专注的召唤出自己的终极术法!束在发间的红刃九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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