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四三五年;十二月初一。

    隆冬。

    距离樊城外二十里外的千夏学院,依群山而建。

    夜幕降临,山林间传来夜枭叫声凄切。

    寒风侵袭,阴云不散,山中的书院寂寥。

    书院一座山峰之上,坐落着一间黑白砖瓦切成的院子。院中卧房少年屈膝坐于床榻之上,给火炉添加木炭后再次拢了拢火炭,炉中火势逐增,但仍然是寒意不减,少年又将身上披着的被褥裹了裹紧,卷书夜读。

    ……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微皱眉头,炉火又弱下来。继续又给炉中添炭后,撤去着被褥,只将手中的书轻轻放下,右手从怀袖中掏出一方镜子,少年把镜子轻轻倒扣左手手心,即刻从中掉落一颗血红透明丹药,不做犹豫,含下丹药咽入腹中。

    少年姓白,名槐梨。六岁时便成为了孤儿,身中十阶灵兽毒蝗之毒,每每发作,心肺绞痛,浑身血肉如同毒虫撕咬一般,撕心裂肺。六岁之前的记忆也都不记得了,所幸被千夏学院收养,又被大能也就是这座院子的主人周山收为弟子。现如今少年每天只能靠着老师特制的丹药压制毒性,每十天还得进行焚血来吊命。白槐梨有时也会问老师有关此病来历,又或自己的身世,自己父母的事,只是老师要么搪塞过去,要么闭口不答,院中夫子们皆是如此,时间长了,也就不再多问。

    闭目养息之间,少年白皙的皮肤变得通红,身躯不断颤抖着,咬牙切齿中大汗直流,顷刻间侵湿全身。

    许久,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肤色缓和过来,但仍不见睁眼。

    山崖间,风起于一座书楼之巅,寒风呼啸,吹折树条,树梢碰撞沙沙作响。吹得千夏柳水湖面结了层厚厚的冰。湖岸旁一棵老柳树却是不受丝毫影响,任其寒气凛冽,老柳树依旧枝繁叶茂,不见枯落;仍狂风怒号,老柳树枝条也只是轻轻微摇,像极熟睡的老人不被打扰。东边一座后山,茅庐内一位长者从中走出,看了看远方又看向园子里自己种的瓜果蔬菜,皱眉  啧了一声,两鬓的白发被风吹起,寒风刺骨,吹的肉疼。

    山风不止,吹到少年白槐梨所在的山峰之上。吹入院中时寒气却不再以咄咄逼人之势,风微凉过堂,熄灭了院内少年卧房的灯盏,卧榻上盘腿昏睡的少年缓缓躺下。

    门窗缓缓关闭。

    风止将息。

    书楼,楼顶。女人举杯缓步走出楼阁内,凭栏观景。手中不停把转着茶杯,一口含在嘴中,醉于山间夜色之中。

    ————

    早晨的霁萱峰阴云遮天,薄雾笼罩。白槐梨早早起床,刚出门就被寒风给无情扇了回来,少年赶紧关紧房门,颤颤巍巍爬回被窝。一日中阳光难得的穿透云层,少年这才重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打扫院子。师父周山外出千夏学府,不知几时能回。

    清扫完院子,薄雾刚好退了去,阳光显露。少年站在院中央久久不动,一拢白衣,玄纹云袖,胸前绣着一棵雅致翠竹。面若明月,鬂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秋波。正在闭目凝神感受着清晨山峰上慵懒虽冰冷的清风,之后匆忙下了山去。

    差点忘了今天上午要随院长去城中一趟。

    山下远处的柳水湖,一夜渊冰厚三尺,今年刚入学的学弟学妹们不少在上面打滑作乐,更有甚者还在湖心打洞垂钓,引得不少学生围观。白槐梨路过驻足,一脸诧异,不是因为湖水一夜结冰,也不是因为湖边一棵巍峨耸立的柳树竟匪夷所思发声大笑,且笑得不亦乐乎。白槐梨向老柳树做作揖行礼,“柳爷爷好。”声音通透明朗。

    荫绿茂盛的柳树听到少年问候,苍老的声音从整棵树上传来,笑声道:“小梨啊.”

    白槐梨发带随柳树枝条清清飘荡。目光随一根柳枝所指方向处看去,看到的却是一名绿衣小姑娘,在打冰滑时一个不小心屁股墩子跌倒冰面上滑出几米远,呆愣了一会儿,又屁咧儿屁咧儿站起来继续滑冰。少年不明所以问道:“她们……不用上课?”

    话说完便看到湖的另一岸,一位手拿白色戒尺的老夫子跳脚大骂。

    “一群小王八羔子,都给老子滚回去上课去。”

    绿衣小姑娘无动于衷。

    “竹了了,就属你最小王八,说昨天院长身后的王八是不是你画的。”

    绿意小姑娘依旧无视。看的岸上的夫子直跳脚,说着就拎着戒尺,卷起袖子直径朝竹了了走去,边走还不忘打骂经过的学生。一些学生刻意远远的跑开,意图从其它方向上岸。这位夫子“哦哟”一声,左手剑指朝右手戒尺一划,戒尺瞬间暴涨十余丈。所有学生,除了湖中心和白槐梨一样胸口绣有翠竹静静钓鱼不为所动的少年躲过一劫。其他人愣是一个没躲掉,屁股上狠狠挨了一下。

    白槐梨有些幸灾乐祸。

    身旁老柳树气呼呼说道:“不像话,真不像话,打孩子还用法器。”

    竹了了看到靠近的夫子,才是要准备开溜,为时已晚,被老夫子捉住后衣领。

    小姑娘急中生智回身一把握住了戒尺,顺势坐到地上怎么甩也甩不脱,夫子呵斥道:“竹了了,松开。”

    小姑娘紧紧握住戒尺:“我不,我就不。除非……除非老师先把尺子收起来,答应不,不许打我。”

    夫子气急反笑:“好,好,我收,我不打……”

    戒尺消失,小姑娘再次跌倒,再次摔疼了屁股。没有迟疑,便是笨拙缓慢转身爬起,背对着夫子摸着有些痛地屁股,向前逃去。

    没跑出个三五步就被拎了回来,双脚悬在半空不停扑腾。到了岸边后被放了下来,眼巴巴看着老师折了根柳树的枯藤。下一刻绿衣小姑娘的哭喊响彻云霄。

    远方老柳树又气气呼呼的说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你说打就打,还非得折我老相好的头发。”

    白槐梨笑着和老柳树告别,和湖中心的少年对上一眼。后者招手,白槐梨点头示意离开。

    ————

    一路上,白槐梨回想起刚才发生之事笑意不减。

    小时候被收养,授梅花纹图,意迎春开放、有傲骨之风、不畏严寒。开始学院求学之路。刚才那位夫子名魏焉,便是专门负责管理梅花书院的小学子们。魏夫子是学院出了名的脾气暴,平日里训斥学生,梅花书院外离着好远都能听到他大如洪钟般的声音。梅花书院小学子们非常讨厌害怕魏夫子,反而升学后的学子们像是终于知道魏夫子良苦用心,经常在没课闲散时间里去到梅花书院找魏焉请教、探讨学问,绝大多时候魏夫子都在上课的时间,学子们在门外耐心等候,院子里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打落片片梨花。嗯,此情此景,赏心悦目!

    霁萱峰位学院西面,白槐梨一路朝东前往院长所在的食堂后山,路过梅花书院时看到两个东躲西藏的小家伙,出了书院院门,火急火燎向外跑去。经过少年时,将其视若无物。少年喊住他两,两人发现是白槐梨,转身行礼作揖,“小先生”。转头便又要跑去。

    千夏学院书院内学子们求学分五阶段而学,依次授梅花、兰花、菊花、青松、雅竹。前者三阶段学知、学识、认道、认理。后二者可选择进行,修身、修法、修行。白槐梨进入后二阶段时,学院特许不用参加课程,闲出来的时间白槐梨就用来帮学院院长、夫子们的忙,除了在跟着师父学习栽养药草外,还在学院书楼给书楼里的大能宋子虞打理书楼。白槐梨算得学院内学识渊博,在学院每年会考时,文科稳居榜首,也因此常被学院夫子们叫去给梅花及兰花、菊花书院代课,刚入学的小学子们也称白槐梨愿为“小夫子”、“小先生”。白槐梨拉住他两,善意地说道:“魏夫子可是要回了。你两要跑去哪,不怕被夫子责罚?”

    听到魏夫子要返回的消息,两小家伙显得比刚才更加慌促。

    少年看出端倪,“你两又做坏事了是吧。”

    小家伙鼓着红璞璞的小脸义正言辞的说:“没有。”

    白槐梨眼神凌厉,“没有?”

    两个小家伙越发心虚。

    “魏夫子很生气的找到竹了了,和你们有关系?”

    两小家伙扭捏不语。但最终还是招架不住白槐梨厉色眼神,说道:“好吧我们承认,院长昨天身后那只王八是我们贴的。”

    白槐梨问道:“跟竹了了有什么关系。”

    只听两个小家伙一人一句说着。

    “有关系。”

    “但不大。”

    白槐梨立马听懂。

    “回去把‘尊师重道’罚抄一百遍,‘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抄两百遍。最后写一章‘与朋友交而不信呼?’的千字文章。”

    两小家伙叫苦连连。

    “不够啊?”

    两小家伙连忙拱手作揖,祈求原谅。

    “我们错了。”

    白槐梨微笑道:“作业交给魏夫子,告知竹了了她也跟着你们抄,否则我就让宋先生将她禁足半个月。还有就是你们记得跟她道歉。”

    两个小家伙只得认命。

    “知道了。”

    白槐梨点头道:“回去吧。”

    两人正准备返回书院时,有只大手抓住他们的脑袋。

    “我看是还不够,再加一百遍。”

    身后是一位两鬓斑白的长者,衣着黑金朴素,背着一个竹筐,后面跟着名胸前绣有青松的学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院长。”三人作揖行礼。

    两鬓斑白的院长,面露祥和,吐露温和,答应一声,对着少年身后两个犯怵的小家伙两小家伙说:“今日天寒不易上学啊,想不想跟我进城啊。”

    小家伙们当然愿意,喜出望外道:“想。”

    “不行不行,这可不行,要是让魏焉老家伙知道了,指不定要跑来骂我三天三夜呢。”

    两鬓斑白的长者看着心情低落的两人小声道:“那就再多抄一百遍,还有院规逃课的抄书一并。”

    两小家伙犹豫很久,点头同意。

    院长转身对两个窃窃私语少年说:“走吧。”

    众人向学院门口行去。

    学院内,魏夫子拖着个绿意小姑娘行走在竹林间,身后学子成群结队个个低头丧气。小姑娘扎着两小辫子眼睛红肿,鼓起个红彤彤的脸颊,显示出一脸不服。

    魏焉不愿去看她,而是至自顾自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训道:“逃课、戏师、欺长,可知错否。”

    绿衣小姑娘可了劲地点头,“知错,知错。”

    “先教唆他人从恶在前,后不诚于友人在后。伤人于无痕,至己身于不义。你可有悔。”

    “有悔,有悔。”小姑娘依旧一脸不服。

    “如何作改”魏焉地脸色终于有所欣慰。

    “不改,不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小姑娘,立感不妙,抬头露出掉了两颗门牙的两排牙齿笑望着魏夫子。

    魏焉气急败坏,转头看向桀骜不驯的小姑娘,右手一握白色戒尺再次显现。小姑娘立马改面换新,泫然欲泣。魏焉似乎是嫌她闹耳,没有将白尺落在她的屁股上,无可无奈道:“难教,难教也。”

    突然耳畔传来一句话,话主人便是学院院长,听完后魏夫子愤然。继续拖着竹了了继续上前,一路不愿多说任何。

    穿过竹林绿衣小姑娘像是意识到什么,问道:“老师,我们去哪。”

    魏夫子没好气地回道:“回书院上课。”

    绿衣小姑娘意识不到对劲,“不对,应该是去千竹庭那边,老师说今天要教我御物。”

    魏夫子黑着脸说道:“你们宋老师有事,这节课为师代上。”

    一行学子门绝望无助、欲哭无泪。

    千夏学院院长朱庭杨,由衷于对做菜的热爱。学院提供衣食住宿,学院的食堂都是由院长亲为,从学子们下课后冲向食堂的速度就可以判断出来,院长的手艺精湛。

    白槐梨进入青松书院后不用修行旬日里便清闲了下来,就被院长喊去帮忙。也就帮着打下手。一日,院长让白槐梨学着做了道菜,那日中午食堂气氛异常且奇怪。

    方才见面时,院长身后的少年跟白槐梨的一场对话。

    满脸倦意,胸口处绣有青松的少年对着白槐梨挤出个难看的笑容说道:“白师哥好哇!”

    白槐梨吐露微笑,“你这是?”

    青松少年名陆意,一脸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喃喃道:“别提了,早上偷了个觉,被院长逮到,被叫去后山拔萝卜,完后还择了菜。”少年扶着腰,摆手说道:“哎呦师哥,你是不知道,累死我了。”

    白槐梨心想:难怪今日耽搁了一段时间院长也没传音催我。

    其实此番进城,也没有什么事。学院后山院长种有一大片蔬菜,平日里也都能做到自给自足,但终归也只有蔬菜。进城也只是购买一些食米油盐、食材等日用品。叫上白槐梨也只是这样会快些。

    功课、学问什么的,不怕,不怕,今日就暂且放下,人生得意须尽欢,一世难落几时闲。这是院长常训导学子们的话。

    来到学院们口,院长带头转身说道:“准备好。”说着,一招衣袖。

    一行人消失在旁边立有白色奇石的学院门口,白色奇石上刻有醒目的两字“千夏”二字。

    ————

    樊城外,忙忙碌碌的人们对于凭空出现的众人司空见惯,思毫不在意。院长向门卫示意身份后顺利进城。

    森州,位于最南边的樊城因盛产灵草,虫药等各种炼制灵药资源,再加上千夏学宫在此建立学院的缘故,使得樊城一座小城在此地繁华昌盛。城内除了一家商会,就是四氏家族掌控着樊城商业门脉。

    院长专门挑选了个城里最热闹的日子进城。

    临近迎春。今天来自各个地方的商人带着自己地州的特色玩意儿最后一次到此,势必要赚个盆满钵满才肯离开。城外郡县乡村的人家门户们带着今年最后的收获,纳税入城。樊城以外盘踞在外的各方势力会托选家仆进城,以低价选购他们手中的灵草、虫药。

    众人来到长旬街,是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两小家伙目光投向了路边杂耍卖艺的江湖戏子,一旁不断有人拍手叫好。有点道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些只不过是些炫彩夺目的旁门左道,但却没有人出来扫兴,大多跟着起哄就是图一乐子。

    刚才从队伍中脱离而去的白槐梨又手抱着一纸袋包子,重回队伍当中。

    给每个人刚好分得两个。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满是商人小贩的嘈杂吆喝声,好在治安不会有问题,街上会经常有四氏家族的人巡逻。

    一夜间的骤然降温,寻常人家纷纷添置上厚实衣裳。小商小贩们聚隆起来拢火取暖,看到自家摊位有生意,手朝火苗搓了搓,朝各位面露得意之色,然后兴喜跑开。

    院长带着众人来到一家猪肉牌坊。事前商量好的,坊主将几头处理好的猪展示给众人,院长面露满意,将其全部放入背后的竹筐中。陆意好奇地钩起脚尖去看院长的竹筐,东西全部完好无损的装入其中,但就是装不满,陆意想要是也能拥有个类似的书箱就好了,就是不知道重不重。白槐梨和两小家伙倒是不作其想,正急于吞食手中热腾的肉包。

    出了坊巷,院长就让白槐梨和陆意同一路,去向河畔那边的街道,并告知几家商铺的名字,说到店取货即可已经给过钱。白槐梨当然知道这些,只不过是说给一旁好似终于提起几分精气神的少年听的。凑巧,师父周山离开前曾嘱托白槐梨随院长进城之际,一并把几味药送去城里的药楼,刚好一路了。

    院长则带着小家伙们去向另一边。

    两小家伙。一个因天冷带上一只白绒虎头毛。是家中大姐给缝制的,因为小弟喜欢白色,所以缝制了白色。而在读菊花学院的二姐喜获红色虎头帽。小家伙再加上一身学院分发白色院服,红扑扑得小脸蛋不苟言笑,怪叫路上好些个妇女、小姐们好个稀罕。

    另外一个神情冷漠,一只手被院长紧紧牵着,另一只手不停攥动腰间的家族特有玉佩。有女子感叹,长大后必然是位翩翩公子,文人雅客。一旁密友补充,“不知会寒了哪家姑娘的心,惹得哪位美人泪落啊……”。这些话两小家伙自然听不到,院长却是听清楚,但也是置若罔闻。可院长心里清楚,远些街道上的少年白槐梨更清楚,这两孩子不可貌相。

    白槐梨在梅花书院代课期间就属他两最闹腾、最顽劣,期间白槐梨不少对院长老师们苦诉,好在在魏夫子教导之下二人有所好转。可偏偏梅花学院又来了个比两人小几岁的闹包竹了了,二人好似找到主心骨重操起旧业,魏夫子苦不堪言,扬言:不将此木雕成花,从此学院再无他。终在魏夫子卸衣欲还乡之际,被院长加两位大能周山和宋子虞劝阻下结束。留下一句话:世间人皆诸般似如水,水近墨则黑,尚可沥清;唯竹了了乃炭墨不可绣雕也。

    白槐梨和陆意刚来到河畔街边,见看到路边一行人的带头老人与一位乡下来的小贩发生争执,因灵草品质问题,双方在价钱上都不肯退让。小贩不急,想着等卖完后要在城中购置一番年货,反正今日城里客栈有廉价的食宿,明日再出城也不迟,反正就这价,你不买有的是人买。老人却恼火,生气这小伙子未免价美物廉了些吧。老人身后的年轻人们更恼火,心想不就是贵了些吗,此次带来的钱够购买一街的全部灵草了,老人你怎的就这么吝啬呢,在不快些还能在迎春前赶回族里吗。双方争执终在老人咬牙掏钱的下‘愉快’结束。

    另一边一个壮年正在安置牛车,车上坐着个女人秀色可餐、丰姿绰约,怀里搂着个女孩和早就迫不及待的弟弟。车才停下,弟弟就冲出母亲怀中,跳下车去,围向卖糖葫芦的汉子。壮年男人笑骂没出息,车上女子轻颦浅笑,袖中套出几文钱递给姐姐,示意跟去。

    壮年男人过来伸手想要抱女孩下车,姐姐却无视父亲的怀抱,跳下车去,男人被气笑却又无可无奈,“嘿两兔崽子,像谁呢。”却被一人突然从上向下搂住脖颈,然后整个人倾向男人,“反正容貌肯定像我。”原来是车上女人将自己送到落空的男人怀中。

    此番情景羡煞周遭人单身汉,先前与小贩发生争执,所带钱财够买整条街灵草的那行人,一些个青年男子看到此情景一脸鄙夷,背着队伍里少女们和老人小声嘀咕。白槐梨、陆意看到则直磨后槽牙表示不屑。

    路口卖糖葫芦大叔和自己的摊子被一群孩童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些个少女在凑热闹。白槐梨先前被院长嘱托给两小家伙买冰糖葫芦。

    终于轮到了刚才那姐弟俩了,可却那本该插满红彤彤泛糖光的草包上已是空无一物,小男孩很是失落,姐姐摸头抚慰,但又看到卖糖葫芦的汉子重新从向一旁的箱子里拿出红彤彤泛糖光的糖葫芦插满草包,还特意挑选了两串递给姐弟俩,姐姐弟弟道谢给钱后开心地跑开,卖糖葫芦的汉子望着开心的孩子笑了,后继续吆喝,马上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先前的壮年男人看着手拿冰糖葫芦满意跑回的俩孩子问:“娘吃不?”人女将姐弟俩手中的冰糖糖葫芦各吃一个后便摆手摇头,男人笑了想着:明年就该送俩姐弟去私塾启蒙了,要不要去县上找个好的先生呢,不行离家太远了,还是在乡里吧。往后就往把她们送到千夏学院去了,一年见不到几次的。今年赚的不少,得多给妻娃们添些东西,接下来顿顿出好的。

    白槐梨,陆意一路顺利。

    两人先后进入几家商铺取货,白槐梨轻车熟路进店后,清点货物后就将院长送给的方寸空间,一枚纳戒递交给店家,由店家装入后还给少年。

    顺着河边来到一座平桥,平桥所建立在的正是樊城四条主街之一的寻南街,另还有寻东、逐西、逐北街贯穿整座城池。四条街道现在不比其它小街道热闹,现在都是一些个宗族势力前来购置货物,车流量不断。四条街道由文、商、蔡、舒四氏家族以及天宝商会所掌控,四氏家族城中各个街道拥有不同规模的商业,但所拥产业皆是所卖道上的商品,灵草、虫药更是由四氏家族牢牢掌控,天宝商会不曾染指。也只有季末四氏家族才会让商贩们纳税入城,售卖灵草、虫药。凡世俗物则就由天宝商会掌控,粮、米、油、盐、酱醋茶等皆是商会提供,但商会不会直接售卖,而是会将其转售给城中自立门户的商铺进行贩卖。这是规矩,是商会成立至今上面给制定下来的规矩。商会在城中名下产业也就用一家典当、宝斋、驿馆和几家酒楼、客栈。

    樊城事务是由四氏家族每年轮流接管,税收也是如此。城中不被四氏家族和商会控制的行业寥寥无几。

    药医堂,白槐梨送药的药楼,便是其一。

    药医堂的建立,左边通寻南,立建高楼,门口挂有一字“药”,右彻长旬,宽设庭院,门口立匾一“医”字。其中大有来头。

    白槐梨没有从长旬街的医字庭院进入,而是选择来到寻南街直接进入。

    陆意留在河边,看着河里时不时冒出的锦鲤吞食浮萍,泛起涟漪好不有趣。

    对岸河畔长庭响起歌吟,原来又有江湖戏子在那边支台,唱尽史今美人泪、英雄血。

    大煞风景。

    白槐梨进入药楼。接迎的是药医堂堂主,站在柜台前。

    此人看似弱冠之年,手里抱着与衣着同色的白鹿。未语先含三分笑,头发由一株丹草盘束,丹草上的九颗红色丹药据说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

    白槐梨对此人先作揖行礼后道:“叶师伯,师父托嘱我来送几株灵草。”

    说着拿出镜子取出几株灵草。一一悬置手掌上介绍。

    …………

    白槐梨介绍完,眼前叶师伯面露满意之色,算是先生对学生功课的肯定。一挥衣袖袖白槐梨手中的灵草飞出进入到其中。

    男人一袭青衣,眼眉似新月下眼瞳韫玉,身形清韵不染絮泥,不矜不盈。

    轻轻抚摸怀中一只白鹿。“辛苦了。此些灵草珍贵,只有周山师兄能培育出来。槐梨,近来病况如何。”

    白槐梨不在拘谨,右手挠了挠头,“还是一样。”声色羞怯,面露尴尬,曾几何时少年还不是少年,因忍受不住煎熬,闹出个不小的乱子。

    叶师伯不在询问,早知道少年会来,事先准备从柜台中取出一盘熏香。

    “你师父托我,由云纹丹青、玄青焰株和几味安神药炼制而成。你带回去,待到焚血时将其点燃,可以缓解几分痛苦。药量是两次次,如果可以还得记住用时所带来的效果,告知于我我好做调改。。”

    白槐梨收起熏香,难为情道:“这……恐怕有点难度。”

    “没关系,要是记不清的话,就将事后的感受告知于我也可”

    白槐梨展颜:“知道了。”

    叶师伯名书韫,同白槐梨师父周山皆出自两座构孕出药者、医者两者体系的城池。叶书韫受城中嘱托到此接手药医堂,常受在此学院授业的周山师兄照顾。对师兄的小徒弟颇为喜爱,当初在了解白槐梨所中之毒后,日夜奔走两城,却是徒劳无功。

    十阶毒蝗的毒并非无药可解,问题在于白槐梨自身修为,毒蝗解药须由万年品质毒蝗灵核加以其它不低于千年品质的草药炼制而成,而如今白槐梨修行门槛都没摸到,无法承受万年及千年品质草药炼制成的解药药力力。因遭受毒蝗侵蚀身体,白槐梨也无法提升修为,此就成为一个死结。

    十阶毒蝗剧毒,超凡之下触之即死,白槐梨当年能活着已然是个奇迹。自那以后每天服药压制毒性,每年,还得焚血涤净血液毒素从而吊命。随着时间推移,焚血的时间也由年变成了月,到如今的十日一次。最多还能再坚持七八年,这是两座城池那边给出的答案,前提是可能再过一年两年得每日承受焚血之痛。没有隐瞒少年,白槐梨得知后也是坦然接受,只是说真到了那时,希望能死而后快,当时在场师父周山、院长朱庭杨、叶书韫皆是沉默不语,唯有宋子虞点头答应。

    叶书韫怀中白鹿终于睁开眼睛,抬头望向窗外。他来到窗前将其打开,缓缓道:“要下雪了。”

    北风萧瑟。城外荒芜平原上驶来一辆马车,驶进城中驶入寻南。

    白槐梨告别叶书韫,出门时便抬头望向天空。

    此时,马车恰好驶过少年。顷刻间,樊城内外大雪纷纷。白槐梨举手接住几片,笑靥常开。

    马车上,驾车的车夫对里头人说:“小姐下雪了。”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从窗口处伸出了一只手,接到一片雪时便收了回去,大街之上唯有白槐梨注意到那只手,手指窈窕纤纤,但却煞白无光,同白雪一色,瘆人至极。

    马车缓缓驶向,樊城文家。

    河畔陆意凭靠石栏,看皑皑雪絮落入河水消融。对岸传来歌吟依旧。

    好嘛!虽是应景,却仍然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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