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柔声问。

    “我担心你的右腿,”她小声回答,“现场很危险的。”

    他的右腿才刚刚好,能够站起来行走也没三个月,每天还要坚持训练,现在天气这么冷,被寒风一吹,他的腿肯定会疼的很厉害。

    再说,现场那么凶险,万一出点意外可怎么办呢?

    “没事。”崔书桐拉了拉她的小手,轻轻摩挲手心:“不要瞎担心,我只是去现场帮忙鉴定文物,抓捕犯人的事情有张警官在呢。”

    两人话还没说完,崔长年就下楼催促了:“桐桐!快上车了,咱们该走了。”

    方锦书如临大敌,赶紧甩开了他的手。

    但这小动作并没有瞒过老爷子的眼睛。

    崔长年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下意识瞥了一眼方锦书,视线却撞进一副莹润墨绿的耳坠,让他顿时一愣。

    那一抹绿颜色极正,戴在她的耳朵上,不施粉黛,也能衬出绝色容颜,果然珠宝最衬美人。

    崔长年的视线在那副耳坠上停留几秒,又看了看自家傻儿子,立马移开了视线,哪里还想不明白。

    这混小子!

    记得这傻儿子刚瘫痪在轮椅上那会,万念俱灰,也曾消沉过一阵,整天在家勾引小护工,顶多就送给她们一些名牌包包鞋子,或者胭脂水粉等不值钱的小玩意。

    唯独给方锦书的是实打实的珠宝,果然遇到喜欢的就是不一样,真正的偏爱都是规则之外的。

    两个小时后。

    众人驱车抵达郊外,已是下午三点,崔长年和胡江放轻脚步围着现场参观了一下,只见还没被村民开荒的地方冒出几个小土坑。

    外面都是干枯的土,唯独小土坑上是湿润的土,一看前不久就被人翻新的。

    崔长年嘱咐张警官:“先不要进入现场,不要留下脚印,也不要乱动他们的东西,免得露出破绽。”

    “明白。”

    黑车里,马建国还被拷着,张警官问:“你们这个团伙大概有多少人?”

    马建国:“这次大概有二十多人来挖的。”

    张警官动作迅速,很快就召集了下属,披着草衣藏在草丛里,或是秘密潜伏在树丛中,就像水底的鳄鱼,一动不动。

    幸好张小平只有夜晚才出动,等到了晚上,根本看不清草丛中藏满了人。

    黑车里,崔书桐拿起笔记簿,继续问马建国:“张小平长什么样?你描述一下,我画下来。”

    没想到马建国却说:“我一直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崔书桐一愣,以为他在蒙骗忽悠自己:“你们挖了大半年,天天见面,你居然记不清他的长相?”

    “我真没有骗你们啊,”老实人马建国绝无半句虚言:“我们老大特别神秘,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戴着口罩和黑色帽子……”

    “你们在地下挖坑那么闷,”张警官也不相信他,质问,“他就没有摘下口罩的时候?”

    “有倒是有,”马建国仔细回忆了一下:“但是我每次看见的脸都不一样,不过声音是一样的。”

    每次都是不同的脸?

    张警官和崔书桐对视一眼:“难不成这人会易容术?”

    崔书桐想通了一些关键之处:“或许并不需要易容术,现在化妆技术这么发达,张小平肯定经常化妆成另外的模样。”

    这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张小平的名字如雷贯耳,为什么网络发达、天网遍布的时代,网上却从未流传过他的照片。

    或许有人拍到过,但是那是张小平化了妆之后的模样。

    不仅如此,马建国还说:“我们老大做事非常谨慎,居无定所,每隔两三个月就换一座城市,他从来都不用智能手机和电脑,也不爱上网。”

    “他不住任何需要实名登记的酒店,而且电话号码也是随时换,每次都是用别人的身份证办理的。”

    崔书桐忍不住好奇:“那你们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挖地?”

    “晚上天黑之后,一般挖到凌晨两三点,还要把坑填回去(或者掩盖隐藏好),最迟在凌晨四点之前离开,因为天亮了,附近村民就可能会看见。”

    “这人真是绝了,反侦察意识不是一般的高,”张警官无奈叹息,“难怪这么多年,各地警方一直都抓不到他。”

    甚至网友还以为“张小平”只是官方杜撰出来的人物。

    既然画不了张小平的长相,崔书桐垂头丧气将笔记簿扔在车里,和张警官大眼瞪小眼,陷入一筹莫展之际。

    就在这时,马建国的手机突然“咚咚”响了起来,所有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呼,张警官用眼神示意马建国,见他乖巧地点头,表示愿意配合工作,才摁了接听键。

    “老马,你现在在哪?”

    “我在家呢,怎么了老大?”

    “今晚继续挖,这次要通宵,你带上所有的家伙事,咱们大家伙在老地方汇合,千万别忘了!”

    张小平的口音很重,声音粗糙沧桑,听起来就像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

    张警官眼神示意了一下,马建国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老大,那咱们今晚几点行动?”

    “九点左右吧。”

    伴随“嘟”一声,那边挂断了电话,马建国长舒了一口气,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张警官用对讲机吩咐下属:“今晚务必睁大眼,任何男人都有可能是张小平,不能放走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接着,他转身给马建国解开了束缚:“今晚你要老老实实配合我们的行动,帮我们指认哪一个人是张小平。”

    “你放心,我一定配合。”马建国点头如捣蒜。

    ……

    寂静的夜晚阴森森,伸手不见五指,看似寂静的树丛显得有些诡异,潜伏在深处的人轻微动了动,活络了一下筋骨。

    马建国已经拿着工具,站在小坑里等着了,四周不时有寒风吹过,冻的他裹紧了外套。

    趴在暗处的张警官盯着手腕的表,当分针指向九点整的时候,从远处驶过来几辆车子,匀速行驶,不快也不慢,像是在刻意放低声音。

    漆黑的夜晚,这帮人连个路灯都不开,真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戴着帽子口罩,遮挡的严严实实,蹑手蹑脚走到土坑前面,和马建国会和。

    “老马,工具你都带过来了吗?”

    “带过来了,都在这放着呢!”

    有个人揭开遮挡物,露出了地坑入口,正要钻进去的时候,却被一个人给拉住了。

    “等一会。”

    此人声线粗糙沙哑,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常年蛰伏地下东躲西藏的第六感告诉他,今晚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此人仔细观察了一下马建国,不仅不敢与他有眼神对视,而且表情十分不自然,模样畏畏缩缩。

    他心里暗道不好,大喊了一声:“跑!有诈!快往山上跑!”

    “别跑!”

    霎时间,潜藏在树丛里的黑衣人都冒出来了,这伙亡命之徒往山上跑,黑衣人在后面追,乌泱泱一群人,压根看不清战况。

    现场一片混乱,张警官拿着对讲机指挥:“都不要乱,看见一个就抓一个,不要让他们跑了!”

    现场一片混乱,夜空不时响起“嘭”的巨响,枪声惊扰了附近村民,有些黑暗就寝的村民甚至亮起了灯。

    凭借出众的视力,崔书桐注意到一个带着黑帽子的男人,其他同伴都抱头鼠窜,唯独他不急不慢,像是对这块地形很有经验似的,似乎在循着出口的方向跑。

    南岳王墓附近都是山地,山上树木丛生,人迹罕至,地形复杂崎岖难走,只有附近村民才知道下山的路。

    他想起张小平一般白天独自勘探地形,肯定是留了后路的,万一让他顺利下山,混进了村民中间,可能就此逃过一劫了……

    想到这,崔书桐抄起拐杖,一路追了上去,跑的过程中,右腿突然传来一阵钝痛,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一边拼命追,一边大声喊:“张小平在这边,快往这边追,不要让他跑了!”

    “张警官,快往这里追!”

    渐渐地,身后有黑衣人循声跑过来了,队伍的人越来越多。

    这时,前方带着黑帽子的男人才回头看了他一眼,恨不得立马甩掉这个祸害,举起手里的洛阳铲,狠狠打了过去。

    硬生生挨了一闷棍,崔书桐并没有时间喊痛,而是紧紧抓住了手里的拐杖反击,他痛恨这根拐杖,可是此刻,却成了他最趁手的兵器。

    接着,他使出吃奶的劲,与对面男人搏斗,彼此还击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双方脸上都挂了彩。

    山路崎岖难走,两人厮打在一起,谁都没空注意脚下,张小平不小心被石头一绊,被崔书桐抱着从山上跌落下去了……

    两人翻了好几个滚,即使滚着也扭打在一起,张小平常年走南闯北,力气很大,动作又快又狠,几乎每一拳都下了狠手,而大病初愈的崔书桐就没有这种体力了。

    渐渐地,崔书桐落了下风,被张小平肘击了好几下,差点吐血,大脑发懵,眼冒金星。

    即使身受重伤,他依然狠狠抓着张小平的手臂,哪怕被打死都不撒手。

    终于,在他快要昏过去时,听见了张警官的声音:“书桐,书桐,你没事吧!”

    他眼冒金星,看不清对面的脸,周围乌黑一片,好像有种失明的感觉,过了一会,耳朵又响起张警官的声音。

    “书桐,快撒手,你放心,我们已经抓住了张小平,他跑不掉的。”

    在翻白眼昏过去的前一秒,崔书桐撒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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