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尝了,米心还是硬的,锅里的水却要见底了。

    巧云坐到了灶门口,把柴火退了两根出来,“能吃,做成蓑衣饭就是了。”

    蓑衣饭其实就是不用沥米,一直把水烧干把米煮熟的米饭,做起来简单,有些人也把这样的饭叫做懒婆娘饭——有些妇人不耐烹调,时常这样干的。这样的饭口感偏绵软,不如沥米饭粒粒分明,米香浓厚,但也是能吃的。

    他们现在是日子改善了,觉得蓑衣饭不如沥米饭香。对于那些贫苦些的人家,想吃一顿蓑衣饭都难,即使要吃还得在里头掺玉米碴。

    巧云以前在镇上赶集,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说有钱人家就爱吃掺了玉米碴的蓑衣饭,不过有钱人家吃的蓑衣饭和寻常玉米碴蓑衣饭比起来更讲究,他们在里层堆放白花花的大米,外面覆盖一层黄霜霜的玉米碴,名儿取得也讲究,叫金包银蓑衣饭。

    那时候巧云就想,有钱人可真傻,把农家人都不爱吃的当个宝。现在她长大了,虽也爱吃大鱼大肉,却也懂得了粗茶淡饭保平安的道理。

    巧云没多会儿就把饭做得了,炒了一碗肉丁秋茄子下饭。灶孔里伙食未熄,灶屋里暖烘烘的,让整个人特别舒坦。如今天气凉了下来,江顺伤处怕冷,行动又不十分方便,父女俩也懒得往院子里折腾了,就在灶房里的饭桌上吃饭。

    他们刚搁筷子,素花便来找巧云了,她神色有些奇怪,像是别扭又像是忐忑,总之瞧上去不太自在。

    巧云猜测多半是因为亲事的缘故,她站起身来对还在吃饭的江顺道:“爹,你吃完了把碗搁着,千万别动,我一会儿来收拾。”然后带着素花去自个儿屋里说话了。

    屋里没有灶房暖和,好在吃了饭身上是热的,把窗一掩也就不冷了。

    “你知道薛媒婆说了啥吗?”一进屋素花就迫不及待开口,仿佛还有些不可置信似的。

    巧云见她慌里慌张,有些想笑,心想薛媒婆总不可能给她说个老熊吧,哪至于这般惊慌失措,她抿着嘴回素花,“我又不是神算子,如何猜得出来。”

    素花脸上闪过一丝红,道:“她说有人托她上门来给我提亲……”

    她现在想起那人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巧云心想,这不是正好吗,忙问:“男方是谁?”

    素花支支吾吾道:“……是……是佩莲她二哥……”

    这话还得从前日说起。

    那日薛媒婆回石堰沟娘家给她爹做寿,在村口碰见郑氏,两人难免闲聊一番。这个年纪的妇人凑在一起,不是说些家长里短就是儿女亲事,更何况薛媒婆本就是做媒的。

    郑氏想给二小子说亲,薛媒婆正为素花这事发愁呢,电光火石之间,突然觉得这俩不就挺般配嘛!郑二哥是卖豆腐的,素花卖酥饼,两人都是做小买卖的,不愁没话说;再者郑氏思想开明,最欣赏有本事的女娃,定然会喜欢素花的。

    薛媒婆越想越是,便把素花跟郑氏提了。

    郑氏一听就觉得好。她是见过素花的,觉得这姑娘内敛持重,跟二儿子很相配,于是就说晚上回去问问儿子的想法,转日回信儿给她。

    第二天郑氏来说,郑二哥点头了。

    郑氏赶忙就来托薛媒婆,要她帮忙上姚家说媒。

    薛媒婆心里高兴,笑道:“你再怎么急着娶儿媳妇,也得让我今晚给做爹过完寿辰再走啊,你放心,素花的亲事就是托在我身上的,跑不了!”

    这话算是给郑氏吃了颗定心丸,不然她非得催立马下山来不可。

    巧云听完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哈哈大笑:“这好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细细一想,他们着实般配,这薛媒婆真是个人才!。

    只是郑二哥年初定过亲,几月前那姑娘得急病走了,听佩莲说,他还低沉过一段时间呢,现下他又愿意跟素花说亲,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咋想的。

    巧云兴致勃勃地给素花出主意,“这样,我明日上山去找佩莲,问问她。要是方便的话,就约个时间咱们几个一块儿上镇上玩一回,到时候你跟他聊聊,你看咋样?”

    素花有些摇摆不定,她以前从没想过会跟郑二哥有什么,毕竟那时候她的心还在江有才身上呢。一下提起来,她心里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要不……我再想想?”她试探着道。

    巧云道:“这有啥好想的。我只问你,你还惦记我堂哥吗?”

    素花唰唰摇头。

    江有才都成亲了,她还惦记他的话成什么人了。

    巧云欣慰地点头,接着又问,“你讨厌郑二哥吗?”

    素花仔细回忆了下,还是摇头。其实郑二哥还帮过她呢,那次那个二流子来摊子上捣乱,就是他轰走的。

    “这不就得了!”巧云猛一拍手,“你未嫁他未娶,从各方面来说你们条件都很搭,再说,他还是佩莲的亲哥,你也打过交道的,人品肯定差不了,为啥不试试看呢?”

    素花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可还是下不了决心。

    “哎呀,又不是说现在就要你们定下来,只是见个面相一相嘛,要是他还惦记先前那个未婚妻,咱们指定不嫁他!”

    素花终于点了头。

    翌日。

    素花依旧一大早出摊去了,巧云没跟着一道去,准备把家里收拾妥当了上山,谁知在她动身上石堰沟之前,佩莲反倒找上门来了。

    巧云惊讶不已,笑着把她让进门来,“我还打算去找你呢,你倒先来了,咱们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佩莲也笑,“我本是来找素花姐的,她家没人,便拐来找你了。”

    巧云便问她所为何事,同时在心里琢磨着,她们兴许为的是一件事儿呢。

    果然,佩莲端着倒了热水的陶碗开口道:“还不是为着我二哥,我给他跑腿来着。”说着她饮了几口水,长舒一口气后感慨道,“我二哥真是,平日里心思就藏得深,我愣是没看出来她喜欢素花姐,不过算他有眼光,要真是能讨得素花姐做我二嫂,我都为他高兴。”

    既已说到这里,巧云就顺势问她,“不是说你二哥之前定过一次亲么,他对那姑娘到底情分如何?”

    佩莲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是个坦率的性子,直接说破:“你们不会以为他还惦记先前那个姑娘吧?那真没有。那姑娘挺好,可说到底是我娘给定下的,我二哥对她并没有多重的情分,只不过是觉得她年纪轻轻就丧命,有些可悲而已。”

    “你放心,来前我仔细审问过他了,他是自个儿看上素花姐的,说觉得她不容易,觉得她能干,是真的中意素花姐。要不是这样,我才不会帮他跑腿呢!”

    佩莲语气诚恳,巧云知道她不会在这事儿上说假话,放下心来,“那就好。我原想去找你一趟,便是为了确定这事儿呢。”

    佩莲再三保证,她二哥绝对是诚心求娶。

    郑二哥话不多,实则是个心有成算之人,他知道这次托媒人上门求亲有些仓促,便特意央了妹妹佩莲来帮她约素花,他想跟她当面说说话。

    本来他可以顺路自己去摊子上找素花说话,可乡下的习俗,一旦开始议亲,只要还没定下来,男女两人不好来往太密,显得不庄重。

    若是亲事定下来那又无妨了。

    佩莲本想亲自把这事儿跟素花说,但没想到两头想到了一处,于是巧云便跟她商定好了见面的日子,就定在重阳,到时去秋鸣山看菊花。

    正事说定之后,巧云要留她吃午饭,佩莲说家里大嫂这些日该生产了,她得回去帮忙照看,巧云也就不好再留了。

    傍晚,素花她们收摊回来了,巧云去叫她们过来吃晚饭——小壮今日跟着去出摊了,家里现在还是冷锅冷灶的。

    照何氏以往的脾性她是断不会来的,不过如今有小壮这桩干亲关系在,加之她们家里光景好了许多,何氏底气足些,她的性格倒更随和了起来,偶尔叫她们过来吃饭倒也不十分推拒了。

    巧云用萝卜炖了热乎乎的腊骨头汤。先腊骨的咸味儿都透出来,用萝卜一炖,便成了美妙的鲜味儿。骨头上连筋带肉,趁热吃得七七八八后,往锅里头烫上些豆腐、青菜之类的时令小菜,那真是给肉也不换了。

    江顺满足地感慨,“这菜入了秋就是好吃,甜丝丝的。”

    何氏吃得脸色红润,接话道:“可不,今早起来见地里有霜咧!经霜的菜不苦不涩,老话是不假的。”

    大家热热闹闹吃完晚饭后,何氏帮着洗涮之后才带着小壮回去,素花则留了下来,跟巧云在灶房趁着暖意说话。

    巧云早给江顺的卧房拢了炭盆,江顺回房去歇着了。

    “重阳节……哎呀,那天镇上指定人多,能卖出好些酥饼火烧呢。”素花得知见面日期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巧云扶额,“我的姑奶奶!那天可关系到你的终身大事,难道不比一天的生意更重要?我看你真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

    素花讪讪一笑,“我这……习惯了。”穷过的人很难不看重银钱,尤其是能挣到钱时,更是一点机会都不愿错过。

    不过她也知道巧云说得对,马上道:“我听你的安排就是了,重阳就重阳吧。”

    临走前,她又问巧云,“佩莲真说是她哥叫她来的?”有时候长辈着急,难免在中间帮着使力。

    巧云噗嗤一声,“肯定是啊,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要是假的,重阳一会面不就露馅儿了嘛。”

    素花暗嘲自己多心,佩莲不是会说谎的人。

    她自己也没发觉,自己开始对这桩亲事有点上心了。

    巧云倒是把她的心意看得明白,心里很是为她高兴,她只盼着郑二哥是个能依靠的,别让素花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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