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说不生气是假的，在江弃迟迟不肯回答问题时，季遥是真的生气了。
原本是想逼江弃一把，结果见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来气。
有一瞬间，她甚至快要崩溃。
这孩子怎么就是说不听、听不懂呢！
她接受不了他的“喜欢”，却也绝不希望与他就此成为陌生人。
江弃能忍痛、能忍累，能忍许许多多的煎熬，再痛再累都不曾见他落泪。
可他却因为她的几句话哭了。
哭着问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季遥知道他哭了，却不敢看。
回应不了他，不如索性狠下心，断了他的念想。
所以她大发脾气，离开了。
离开时自暴自弃地想着：也好，太久没发脾气，说不定是这几年对他太“温柔”，才让他生出不切实际的感情，现在再让他认清现实也好。
从一开始，她就是那个脾气暴躁又反复无常的女魔头，从没变过。
可是，当看见江弃跑出来慌乱地道歉时，季遥又有些后悔了。
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
她本来，是想同他好好说话，好好道别的，怎么就变成了这副局面。
他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可那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还是他不甘愿的暂且妥协？
季遥隐身藏匿在树上，低头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犹豫片刻，还是离开了。
现在两个人都太过激动与情绪化，不是继续谈话的好时机，还是先让江弃在这里冷静冷静吧。
至于自己，季遥心乱得很，当局者迷，或许她应该再找个局外人给她些意见？
萧然？
算了，和他聊过一回也没给出个靠谱的方法，他就是个只想看热闹又唯恐天下不乱的。
知知？
不不不，为了江弃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吧。
云岚？
季遥一拍脑袋，没错，她该去找云岚的。
云岚心无杂尘如明镜，是除她之外这几年里与江弃接触最多的人，或许从她的角度看，能看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细节。
正好云岚现在就在罗烟殿，本来季遥与江弃聊完后也是打算去罗烟殿看看她的。
赵知知应当是对丹青峰做了一番安排，季遥隐匿身形，一路没遇到什么弟子，凭着记忆，很顺利就找到了罗烟殿里赵知知的寝居。
走进去，这里一切陈设未变，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季遥一瞬间还有些恍惚。
那时年少，朋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她和云岚就会在这里过夜，三个小姑娘在卧房里闹作一团，玩累了就躺在床上聊天，时常一夜无眠，聊到天亮。
正想着，就听见云岚的声音：“阿遥，你回来啦！”
“阿岚。”季遥向她走过去，左右看了看，问道，“知知呢？”
“她还有事，回来没多久又出去了。”
陨落了一位师叔祖，作为上清宗的一峰之主，赵知知所需要处理的后续事务只多不少。
季遥有些心疼，又很欣慰。
小师妹长大了，远比她想的还要出色。
她又看了看云岚的脸，没有倦色，气色正常，稍稍放心。
“阿岚，师叔祖的事，辛苦你了。”
云岚摇头，有些沮丧：“我没帮上什么忙。”
季遥轻轻抱了一下云岚：“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阿岚，谢谢你。”
这倒提醒了云岚，她立马抓起季遥的手，给她把了把脉，很快皱了皱眉：“心火浮躁，必是忧虑过重。阿遥，你怎么了？是魔气又加重了吗？”
“我没事，是……”季遥犹豫了下，“我和你说件事，你别跟知知讲。”
云岚点点头，认真听她讲。
“江弃说，他喜欢我……”季遥咬唇，“不是亲人之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云岚继续点点头：“嗯嗯，然后呢？”
季遥一愣：“阿岚，你不惊讶吗？”
云岚不解：“不惊讶啊，我早就知道了。”
季遥大惊失色：“怎么连你也知道了？！萧然跟你说的？”
云岚迷茫：“没有啊，在岐黄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啊。”
季遥：？
“什么时候？难道是……江弃跟你说的？”
云岚：“很早之前吧，他没跟我说。”
季遥彻底混乱了：“那你怎么知道的？”
云岚困惑：“这不是很明显吗？阿遥你不知道？”
季遥：？？？
为什么云岚也觉得明显，还有，她应该知道吗？
而且居然还是……很早之前。
为什么就她什么都没察觉到？就她什么都不知道？
季遥忍不住又问：“明显？哪里明显？”
“太多了。”云岚不知道从哪讲起。
“比如呢？”
“唔……”云岚思考，“阿遥你没发现吗？他对其他人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唯独在你面前，他会开心、会害羞、会笑、会哭……他在你面前，才是他自己。”
病人的各个方面都反应了其病症，身为医者，她对病人的观察总是更加细微，这样才好对症下药。
不过江弃这样的，是性格使然，对他的灵根没有什么影响，云岚也就没有在意，而且这么明显，她以为季遥也知道的。
可季遥是真的不知道，或者说，她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她总觉得是因为江弃小时候一直被欺负，所以造成了他孤僻冷漠的性格。
她拉了他一把，他对她态度亲近一点也正常，而这正恰恰证明一点，他心存善念，也懂得感恩。
她相信，只要有人同她一样，愿意接纳他、善待他，他一定也能接受那个人成为他亲近的人。
所以她一直鼓励江弃去接触更多的人，去感受这个世界的善意，去拥有更多亲近的朋友，甚至是……喜欢的人。
可他对她的这种亲近，是怎么变成喜欢的呢？
如果换作另一个人救了他，那他是不是也会喜欢上这个人呢？
季遥喃喃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云岚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很正常啊。”
季遥疑惑：“正常？”
是萧然说的那种“正常”吗？
十六岁的少年正好春心萌动，而她恰好是离他最近的异性，所以喜欢她很正常？
可云岚说：“很正常啊，阿遥你这么好，喜欢你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季遥一怔，笑了：“阿岚，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不管是入魔前，还是入魔后，讨厌我的人，总是比喜欢我的要多得多。”
所以每一个亲友，她都很珍惜。
云岚却摇摇头：“从前在上清宗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人喜欢你了呀。”
季遥又迷惑了：“很多人？谁？”
云岚回忆了下，掰着指头数：“别离宗的大弟子顾启璋，六弦阁的三弟子叶允、凌云门的六还是七弟子……”
季遥听她数着，没有一个想得起来：“……我没印象了。”
云岚点点头：“太多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们喜欢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从来也没有人和她表白过啊？
云岚答道：“我们一起在正心殿上课的时候呀，那时候他们不是经常找你切磋吗？”
那时那群弟子很爱找季遥切磋，季遥把他们打伤后，云岚就上去给他们疗伤，拿他们练习医术，她的包扎技术就是在那段时间突飞猛进的。
季遥仔细回忆，云岚说的那些人她一个都想不起来，但她确实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就在她打赢叶非修之后，总是有其他人也来找她单挑，但无一例外的都以惨败告终。
再后来，就没有人敢凑到她面前找打了。
所以这是喜欢？
季遥憋出一句：“他们难道不是来找我打架的吗？”
“你们剑修以剑说话，他们也知道你醉心剑道，那当然就用剑术切磋来引起你的注意呀。再说了，不打赢你怎么有资格说喜欢你？”
季遥：……
季遥对此存疑，喜欢一个人不去表白，找她打架是怎么回事？她那时也是剑修，脑回路也没这么清奇啊。
见她半信半疑，云岚继续道：“不仅是他们，我也喜欢阿遥呀，还有叶……”
季遥呆住，冷汗都快出来了。
她现在听到“喜欢”两个字就害怕，连忙打断道：“等等！阿岚，你的‘喜欢’是指什么？”
云岚笑弯了眼睛：“就是想和阿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呀。”
还好还好……
季遥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算是明白了，阿岚认为的“喜欢”，和她认为的“喜欢”，是存在偏差的。
阿岚心思纯净，反而将感情看得纯粹。在她心里，男女之间的情爱，是喜欢；朋友之间的友谊，也是喜欢。于她而言，那种对一个人喜爱、欣赏的感情，都是喜欢。
问题没解决，好像还更混乱了。
季遥惆怅得很：“我拒绝了江弃……可是他不想和我只做姐弟，也不想留在上清宗，怎么办？”
比起江弃，云岚更关心季遥：“他灵根恢复，又天资聪颖，在哪都活得下来，未来如何都是他的造化。阿遥，你其实没必要太过担忧，你已经为他做得足够多了……”
话还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响动，远远地，就听到赵知知愤怒的骂声。
“滚！上清宗还轮不到你们归星宗来撒野！”
原本是想逼江弃一把，结果见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来气。
有一瞬间，她甚至快要崩溃。
这孩子怎么就是说不听、听不懂呢！
她接受不了他的“喜欢”，却也绝不希望与他就此成为陌生人。
江弃能忍痛、能忍累，能忍许许多多的煎熬，再痛再累都不曾见他落泪。
可他却因为她的几句话哭了。
哭着问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季遥知道他哭了，却不敢看。
回应不了他，不如索性狠下心，断了他的念想。
所以她大发脾气，离开了。
离开时自暴自弃地想着：也好，太久没发脾气，说不定是这几年对他太“温柔”，才让他生出不切实际的感情，现在再让他认清现实也好。
从一开始，她就是那个脾气暴躁又反复无常的女魔头，从没变过。
可是，当看见江弃跑出来慌乱地道歉时，季遥又有些后悔了。
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
她本来，是想同他好好说话，好好道别的，怎么就变成了这副局面。
他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可那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还是他不甘愿的暂且妥协？
季遥隐身藏匿在树上，低头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犹豫片刻，还是离开了。
现在两个人都太过激动与情绪化，不是继续谈话的好时机，还是先让江弃在这里冷静冷静吧。
至于自己，季遥心乱得很，当局者迷，或许她应该再找个局外人给她些意见？
萧然？
算了，和他聊过一回也没给出个靠谱的方法，他就是个只想看热闹又唯恐天下不乱的。
知知？
不不不，为了江弃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吧。
云岚？
季遥一拍脑袋，没错，她该去找云岚的。
云岚心无杂尘如明镜，是除她之外这几年里与江弃接触最多的人，或许从她的角度看，能看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细节。
正好云岚现在就在罗烟殿，本来季遥与江弃聊完后也是打算去罗烟殿看看她的。
赵知知应当是对丹青峰做了一番安排，季遥隐匿身形，一路没遇到什么弟子，凭着记忆，很顺利就找到了罗烟殿里赵知知的寝居。
走进去，这里一切陈设未变，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季遥一瞬间还有些恍惚。
那时年少，朋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她和云岚就会在这里过夜，三个小姑娘在卧房里闹作一团，玩累了就躺在床上聊天，时常一夜无眠，聊到天亮。
正想着，就听见云岚的声音：“阿遥，你回来啦！”
“阿岚。”季遥向她走过去，左右看了看，问道，“知知呢？”
“她还有事，回来没多久又出去了。”
陨落了一位师叔祖，作为上清宗的一峰之主，赵知知所需要处理的后续事务只多不少。
季遥有些心疼，又很欣慰。
小师妹长大了，远比她想的还要出色。
她又看了看云岚的脸，没有倦色，气色正常，稍稍放心。
“阿岚，师叔祖的事，辛苦你了。”
云岚摇头，有些沮丧：“我没帮上什么忙。”
季遥轻轻抱了一下云岚：“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阿岚，谢谢你。”
这倒提醒了云岚，她立马抓起季遥的手，给她把了把脉，很快皱了皱眉：“心火浮躁，必是忧虑过重。阿遥，你怎么了？是魔气又加重了吗？”
“我没事，是……”季遥犹豫了下，“我和你说件事，你别跟知知讲。”
云岚点点头，认真听她讲。
“江弃说，他喜欢我……”季遥咬唇，“不是亲人之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云岚继续点点头：“嗯嗯，然后呢？”
季遥一愣：“阿岚，你不惊讶吗？”
云岚不解：“不惊讶啊，我早就知道了。”
季遥大惊失色：“怎么连你也知道了？！萧然跟你说的？”
云岚迷茫：“没有啊，在岐黄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啊。”
季遥：？
“什么时候？难道是……江弃跟你说的？”
云岚：“很早之前吧，他没跟我说。”
季遥彻底混乱了：“那你怎么知道的？”
云岚困惑：“这不是很明显吗？阿遥你不知道？”
季遥：？？？
为什么云岚也觉得明显，还有，她应该知道吗？
而且居然还是……很早之前。
为什么就她什么都没察觉到？就她什么都不知道？
季遥忍不住又问：“明显？哪里明显？”
“太多了。”云岚不知道从哪讲起。
“比如呢？”
“唔……”云岚思考，“阿遥你没发现吗？他对其他人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唯独在你面前，他会开心、会害羞、会笑、会哭……他在你面前，才是他自己。”
病人的各个方面都反应了其病症，身为医者，她对病人的观察总是更加细微，这样才好对症下药。
不过江弃这样的，是性格使然，对他的灵根没有什么影响，云岚也就没有在意，而且这么明显，她以为季遥也知道的。
可季遥是真的不知道，或者说，她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她总觉得是因为江弃小时候一直被欺负，所以造成了他孤僻冷漠的性格。
她拉了他一把，他对她态度亲近一点也正常，而这正恰恰证明一点，他心存善念，也懂得感恩。
她相信，只要有人同她一样，愿意接纳他、善待他，他一定也能接受那个人成为他亲近的人。
所以她一直鼓励江弃去接触更多的人，去感受这个世界的善意，去拥有更多亲近的朋友，甚至是……喜欢的人。
可他对她的这种亲近，是怎么变成喜欢的呢？
如果换作另一个人救了他，那他是不是也会喜欢上这个人呢？
季遥喃喃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云岚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很正常啊。”
季遥疑惑：“正常？”
是萧然说的那种“正常”吗？
十六岁的少年正好春心萌动，而她恰好是离他最近的异性，所以喜欢她很正常？
可云岚说：“很正常啊，阿遥你这么好，喜欢你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季遥一怔，笑了：“阿岚，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不管是入魔前，还是入魔后，讨厌我的人，总是比喜欢我的要多得多。”
所以每一个亲友，她都很珍惜。
云岚却摇摇头：“从前在上清宗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人喜欢你了呀。”
季遥又迷惑了：“很多人？谁？”
云岚回忆了下，掰着指头数：“别离宗的大弟子顾启璋，六弦阁的三弟子叶允、凌云门的六还是七弟子……”
季遥听她数着，没有一个想得起来：“……我没印象了。”
云岚点点头：“太多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们喜欢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从来也没有人和她表白过啊？
云岚答道：“我们一起在正心殿上课的时候呀，那时候他们不是经常找你切磋吗？”
那时那群弟子很爱找季遥切磋，季遥把他们打伤后，云岚就上去给他们疗伤，拿他们练习医术，她的包扎技术就是在那段时间突飞猛进的。
季遥仔细回忆，云岚说的那些人她一个都想不起来，但她确实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就在她打赢叶非修之后，总是有其他人也来找她单挑，但无一例外的都以惨败告终。
再后来，就没有人敢凑到她面前找打了。
所以这是喜欢？
季遥憋出一句：“他们难道不是来找我打架的吗？”
“你们剑修以剑说话，他们也知道你醉心剑道，那当然就用剑术切磋来引起你的注意呀。再说了，不打赢你怎么有资格说喜欢你？”
季遥：……
季遥对此存疑，喜欢一个人不去表白，找她打架是怎么回事？她那时也是剑修，脑回路也没这么清奇啊。
见她半信半疑，云岚继续道：“不仅是他们，我也喜欢阿遥呀，还有叶……”
季遥呆住，冷汗都快出来了。
她现在听到“喜欢”两个字就害怕，连忙打断道：“等等！阿岚，你的‘喜欢’是指什么？”
云岚笑弯了眼睛：“就是想和阿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呀。”
还好还好……
季遥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算是明白了，阿岚认为的“喜欢”，和她认为的“喜欢”，是存在偏差的。
阿岚心思纯净，反而将感情看得纯粹。在她心里，男女之间的情爱，是喜欢；朋友之间的友谊，也是喜欢。于她而言，那种对一个人喜爱、欣赏的感情，都是喜欢。
问题没解决，好像还更混乱了。
季遥惆怅得很：“我拒绝了江弃……可是他不想和我只做姐弟，也不想留在上清宗，怎么办？”
比起江弃，云岚更关心季遥：“他灵根恢复，又天资聪颖，在哪都活得下来，未来如何都是他的造化。阿遥，你其实没必要太过担忧，你已经为他做得足够多了……”
话还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响动，远远地，就听到赵知知愤怒的骂声。
“滚！上清宗还轮不到你们归星宗来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