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把他欺负得有点狠。

    接下来几日面对她时,江弃总是耳根红红,收敛不少,虽然亲亲抱抱还是少不了,但至少克制了许多,没有再擦枪走火。

    那本书不知道被他扔去哪了,季遥在乾坤袋里已经搜不到了。

    有点可惜,她还没好好“审判”一番呢。

    江弃却是想起了什么,期待地看她:“姐姐,选一条发带吧,我想给你挽发。”

    季遥勉强放过他,挑了一条墨绿发带。

    江弃站在她身后,解下她的发带。

    她用的还是当初他送的月白发带,没有变过。

    江弃黑眸愈加温润,动作愈加温柔,撩起她散落的头发,手指灵巧翻动。

    他指尖撩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带着似有若无的亲昵,勾得季遥脖子痒,心底更痒。

    真想再把他绑起来啊……那么多条发带呢。

    “姐姐。”

    江弃突然开口唤她。

    季遥回神,有点心虚:“嗯?”

    江弃已经为她系好发带,他看向镜子里的她,犹豫道:“我可以先跟你去神女庙吗?”

    他又在为离别而不安了,季遥无奈:“那你的同伴呢?你要丢下他们吗?”

    江弃抿了抿唇。

    季遥回过头,笑道:“甜甜,你有一群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沉默了。

    季遥相信他一定是知道的。

    晏清执的信件也好,萧然的叙述也罢,亦或是这段时间对他们的观察,季遥都能看出来,这是一群很好的少年。

    他们信任他,尊重他,在他对这个世界尚未完全和解的时候,他们已经接纳了他。

    这群活泼的少年总会让她想起以前,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某些弟子有点眼熟,怀疑是不是曾经在上清宗的与他们见过,总之是越看越亲切。

    江弃能与他们成为同伴,季遥着实为他感到开心。

    她也不想江弃因为她而丢下同伴。

    她与他彼此之间可以是心中最特殊的那个,但不该是彼此人生的全部。

    他也该要有自己的朋友与生活。

    “我们又不是不见面了。”季遥转身看他,笑道,“别担心,等我们各自的事情做完,我会和你一起回上清宗的,我还要去看望师妹和师兄呢。”

    江弃俯身,在她细白的颈上落下一个吻,闷声道:“好。”

    -

    离别在即,江弃愈发珍惜与她相处的时间。

    最后一夜等她时,他又不可避免患得患失起来。

    这种无由来的担忧占据他的心头,让他只想不顾一切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

    可是她们之间总是被太多的琐事绊住。

    同样是两个人相聚,两百多年前,季遥身边有太多人分散她的注意力,占据她的心神与精力,江弃每日能与她独处的时间并不算多。

    两百多年后重逢,在这家旅人来来往往的客栈里,白日里总是人多眼杂。季遥孤身一人,可江弃身边却总有同伴时不时会来找他,季遥只能等到夜深人静时再与他相会。

    他与她见面的时间总是被一再压缩。

    什么时候他才能与她有真正的独处时间?

    那道声音说的确实是对的。

    他根本无法否认,他内心最深处、最幽暗的地方,确实存在着这么一个卑劣至极的念头——

    他想将姐姐藏起来。

    藏在一个没人打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他希望他与姐姐之间永远只有彼此,永远密不可分。

    他是如此的卑劣与贪得无厌,得到了她的给予的一点,便还想要得更多一点、再多一点,直至全部。

    那么她呢?

    她说了,她还要回上清宗去看望她的朋友们。

    她有太多在乎的人。

    就算与她互通心意,他也永远不会是她的唯一。

    想到这,江弃一颗心又难受起来。

    恍惚间,那道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来:“你明明知道该怎么做的,不是吗?”

    它蛊惑道:“来,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她迟早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姐姐……

    这个想法是多么充满诱惑力,以至于江弃越来越恍惚。

    他没发现,有一道黑雾正悄悄的盘踞在他身后……

    忽然,“砰”的一声,窗户被猛地踹开。

    夜风灌进房间,那道黑雾顿时随着消散。

    江弃惊醒过来看到的,是一脸严肃的季遥。

    “姐、姐姐。”他一时间有些慌乱,生怕那些阴暗的心思被她察觉。

    季遥看着他不说话。

    “姐姐,怎么了?”他想上前抱她,却被她躲开。

    江弃一颗心霎时冷下去:“姐姐?”

    季遥定定看着他,肯定道:“江弃,你有事瞒着我。”

    江弃在原地僵住。

    季遥往前一步:“你又做噩梦了,是不是?”

    “你还在被执妄花影响着,是不是?”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是不是?”

    在她步步紧逼的严厉眼神下,那些阴暗心思像是无可藏匿,江弃只能僵硬地点头。

    季遥气笑了:“所以你打算对我说实话了吗?”

    入住这家客栈的第一天,她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但那感觉很微妙,不仔细探查根本察觉不到,后来心思都被江弃占据,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难怪总说情爱误事,这几日光顾着和他腻歪在一起,没有想过再仔细调查一番。

    直到方才,她忽地感知到一种奇怪的气息。

    这气息她并不陌生,在很久以前江弃做噩梦时,她便察觉过,或者说在更久之前,她便和这抹奇怪的气息打过交道。

    可江弃之前却说他没再做过噩梦,摆明了就是在骗她。

    “姐姐,我没骗你。”江弃急急忙忙抓住她的手,“拜入上清宗之后我确实没再做过那些梦了,是最近才开始会的。”

    “你究竟还梦到了什么?”

    “我……”被他抓住的手似要将他甩开,江弃慌乱道,“我说,姐姐,你别生气。”

    “在梦里,我、梦里的我……入魔了。”他将季遥的手抓得更紧,垂下头不敢看她,“梦里的我变成了姐姐的……敌人。”

    在梦里,他看见自己入魔了,还将她囚.禁,成为她最讨厌的人。

    最令他恐惧的是,梦里的她看他的眼神,带着冷漠、厌恶,以及……杀意。

    每一个梦都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他极力否认梦中那人是自己。

    纵使藏着再多阴暗扭曲的心思,他也不会真的去做令她厌恶的事情,他更不会去伤害她……所以那个人一定不是自己。

    他与姐姐也不会是敌人的。

    在每一次噩梦醒来后,江弃都这么安慰着自己,却不敢将这些噩梦说出口,不敢让她知道他阴暗的一面。

    “姐姐,那些都只是梦,梦都是假的,对不对?”他不安到极致,亟需求一个确定。

    季遥听着他的述说却怔住了。

    入魔……敌人……

    这些不是她在桃源梦中见到的吗?

    她与江弃,做着同一个梦?

    季遥忽然想起度尘的那句话,如果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皆为神女的指引,那么她被江弃召唤,难道并非偶然?

    那道缠上江弃的古怪气息,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季遥生气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若是他能早点对她说实话,或许她还有时间去调查,可眼下已经快到神女庙,她也没时间去探究这些疑惑。

    江弃认定那些就是梦,抿唇道:“只是一些噩梦,我能克服的,我不想让你担心。”

    季遥气极:“你让我操心的还少吗?”

    “姐姐,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梦里的那个人不是我,你别讨厌我……”

    江弃转而抱紧她,只一个劲的认错。

    季遥一听只觉不可思议,他瞒着她,不仅是因为不想让她担心,还因为害怕她讨厌梦中的他?

    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错在哪里!

    且不说她对他这么信任,他却对她撒谎,季遥更生气的是,这件事一日不解决,便会一日影响着他,直至在他心里种下一个诱因,有时只要一念之差,立刻便会诞生心魔。

    这于他修炼是多么危险的事,他居然一直死死瞒着她,简直就是在胡闹!

    季遥冷冷道:“你给我好好反省,想想你究竟错在哪里。”

    说罢便挣开他,向窗边走去。

    季遥心想,今夜就要让他好好反省,她趁此时机再搜一遍客栈及其四周,看还能不能找到那道古怪气息的线索。

    江弃看到的却是她抛下自己离去的背影。

    当年她被他气到后,也是这样决绝离去,而后便是把他丢在上清宗苦苦等了她两百多年。

    那种被她抛弃的恐慌再度席卷全身,江弃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

    窗户猛地被关上,他将她禁锢在床榻上。

    手腕被他用力抓住,颈边是他颤抖又密集的吻,身上是他灼热又强烈的气息。

    季遥气极反笑:“江弃,你知道你在对我做什么吗?”

    他颤抖着吻她,哀求道:“姐姐,别走,别丢下我……”

    “放开我。”

    季遥只给他一次机会,他再敢继续这样抓着她不放,她一定先把他双手打断!

    江弃恍若未闻,看着她有些失神,声音很轻:“你总是想走就走,我在你心里,究竟占了多少位置?”

    季遥一愣,他怎么会想到这种问题的?

    不需要季遥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在姐姐心中,有太多重要的人,有太多在乎的朋友,我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他看着她,眼神惘然又难过。

    季遥忽而就明白他情绪失控的原因,只觉得荒谬:“一个人一生中会有很多朋友,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朋友与爱人于我而言同等重要,不分高低,你在乱吃什么醋。”

    江弃摇头:“我不需要其他人,我只要姐姐。”

    季遥皱眉:“那你想要我怎样?”

    他语气小心翼翼:“姐姐,你能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就好。”

    季遥想都不想:“不可能。”

    见他还抓着自己不放,她愈发气上心头:“不仅不止你一个,说不定将来我还会遇到别的什么喜欢的人……”

    江弃蓦地吻住她。

    他不敢想,不能去想,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恨不得杀了所有可能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

    他不想再听她那些话,吻着她、乞求她:“姐姐,别说这种话……”

    抓着她的手很用力,甚至有些疼,季遥不知道江弃竟然还有这么强势的一面。

    可是他的吻那么强势,却哭了。

    滚烫的泪落在她的脸上,滑落进两人交缠的唇齿间,带着苦涩的滋味。

    她又让他哭了。

    季遥心中叹息,任他吻着,也轻轻回应他。

    她的回应的安抚他最好的良药。

    许久,等到他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些,她才说道:“甜甜,你抓疼我了。”

    江弃蓦地看见她发红的手腕,心一慌,连忙起身执起她的手,用掌心轻轻揉着吻了吻:“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他想起什么,急急忙忙把怀里的发带拿出来塞到她手里,喃喃着:“姐姐,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看着他卑微又不安的眼神,季遥有再大的怒气都熄灭了。

    明明每一次的离别都想和他好好告别的,怎么又变成了这副局面?

    她起身坐在他身前,把发带放回他的胸口,而后摸了摸他的头:“甜甜,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也没有想走就走,我说过我要跟你回上清宗的。”

    江弃垂眸:“可我只想和姐姐独处。”

    季遥耐心道:“甜甜,在遇到你之前,我就有很多朋友了,我确实无法只把你当作唯一在乎的人。”

    江弃越发低落。

    季遥看着他,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些梦境片段,好笑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不能接受,难道还想把我囚.禁起来,不让我见任何人吗?”

    江弃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低头闷声道:“姐姐,我不会的。”

    是“不会”这么做,而不是“没想过”这么做。

    他还真敢想?

    季遥气得对着他的头一掌拍下去:“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给我丢掉!”

    还想“囚禁”她?他是想试试红莲狱火的威力吗?

    江弃挨了一巴掌也毫无反应,沉默着,眼神黯淡无光,低落又沉寂。

    季遥真是拿他没办法了,倾身将他抱住,继续耐心道:“江弃,我是有很多在乎的朋友,在我心里,她们和你一样重要,但朋友与恋人也是不一样的,比如……”

    她摸了摸他带着泪痕的脸庞,抬头亲了亲他的双唇。

    江弃怔住。

    比起他吻她时的缠绵,这个吻很轻,蜻蜓点水般,却无比撩动他的心弦。

    这是季遥第一次主动吻他。

    “这种事,我只对你做。”

    季遥笑着看他:“明白吗,在我心里,你是最特殊的。”

    不是唯一在乎的人,但却是那个最特殊的人。

    江弃呆愣愣的,耳根又悄悄红了。

    一颗心因为她这个吻、这句话又落回了实处,又被一种无法言述的美妙情绪填满,满到他无法自抑地、自然而然地说出那句话——

    “姐姐,我爱你。”

    他虔诚低头,再一次深深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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