毽子做好了。

    小狐狸真恨自己,干嘛要把那毽子,做得又好看、又轻便!

    她默默站了一会子,长吁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方才拿着毽子,出了山洞。梁丘松拿过去,试着踢了几下,夸了一句“做得不错”,转头就和大表姐、二表姐一道儿开玩去了。

    小狐狸气闷。

    一句“做得不错”就完了?!敷衍!!

    可她想想,又觉得沮丧。她一个丫鬟,还是个相貌丑陋的丫鬟,到底能期待什么?

    小狐狸本来想别过头去,眼不见为净。可偏偏又心痒难耐,忍不住要看。

    只见少爷和大表姐、二表姐围站在一起,你踢过来、我踢过去,毽子在三人之间快活地飞来飞去。表姐们欢呼不断,少爷平易近人,真的是其乐融融哪、喜气洋洋哪!!

    少爷人逢知己精神爽得嘞!每每轮到他踢的时候,他总要耍些花样儿。毽子在少爷脚下,被牵引得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仿佛活了一样。

    他或是先轻轻地一踢,让那毽子360度旋转上抛。他再施展狐步,身形飘逸,凌空飞起,灵动地给毽子一脚,踢得它如美丽的流星般,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向两个表姐飞坠而去。

    或是先左、右脚轮流,流转自如、变换无碍地踢几下毽子,跟着暗用巧力,把它向老松树的树冠踢去。毽子被树枝一阻,又反向灵灵巧巧地飞弹回来,少爷再来一个花式游走转身,抬起右脚,稳稳当当、游刃有余地接住它。

    少爷的毽子踢得精彩,两个表姐争先恐后、不遗余力的竞争,也同样精彩。不得不说,在亲近贵人一事上,二美的上进心,真不是盖的!

    大美时不时地“哇哦”一声,顶着一双闪亮亮的星星眼,盛赞少爷踢得好、踢得妙,简直是天下无双、绝世少有!

    二美呢则是一次比一次踢得糟糕,她一遍又一遍诚心诚意、虚怀若谷、不厌其烦地向少爷求教,娇悄悄恳请少爷不吝赐教。

    小狐狸不屑。

    切!不就是捧杀和示弱么!

    这么老套的招数,也好意思拿出来现眼!

    但俗语有云,黑猫、白猫,逮住了老鼠就是好猫。甭管人家的招数老不老套吧,某人可是沉迷其中,很吃这一套哪!!陶醉得都忘了旁边还站着,她小狐狸这个大活妖哪!

    哦不,这么说不公平,少爷也并没有全然忘记她。

    倘若他们三个有谁没有接住毽子,让它飞落到了远处,这个时候,少爷就想起她来了,他立时会端出架子发号施令,命令她去捡毽子。

    靠!捡你老母个肺呀!

    可小狐狸还是告诉自己,要忍住、忍住!少爷高兴就好。

    不就是捡个毽子么?平常得很。

    不就是捡个毽子,让少爷能继续和两美愉快地玩耍么?这有什么。

    不就是捡个毽子,顺着少爷,不叫他有依人檐下之感么?大值特值呀,何乐而不为。

    大表姐和二表姐,原本就嫌弃小狐狸长得太过丑陋,但是,看得出来,她们一家子在来投靠之前,姑母曾经耳提面命,让两位表姐对她客气一些。这一番叮咛,多多少少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虽然并不很多。此时,表姐们受到少爷的影响,对她的态度也全然故态复萌了,变得愈发傲慢无理了。

    有一回,二表姐又一脚踢歪了,毽子高高飞抛而起,落在山上岩石缝隙里,卡住了。

    少爷仰头指着毽子,看也没看小狐狸,更没称呼一声,张口就命令道:“快去捡回来。”

    小狐狸压下不快,忍气化成原形,攀着山石上爬。到了毽子下方十多寸的地方,山势陡峭难以借力继续上跃了,小狐狸只好一面昂着头上望,一面伸长右爪,穿过一丛遮住她视线的枯蓬草去探摸毽子。

    大表姐理所应当地指挥:“往左边一点!再往左一点!”

    二表姐存心要和大表姐别苗头,故意误导小狐狸,笑怼大表姐道:“阿姐,你别瞎说呀。”抬头朝上望,满口的不耐烦,“在右边!往右边摸!唉呀,你怎么这么笨!往右往右呀!”

    小狐狸:左你爷爷的腿、右你奶奶个头啊!若不是为了让少爷高兴高兴,老娘会忍你们到现在?!做梦!

    小狐狸只当两位表姐放了个屁。

    谁知,正当她坚定不移,犹自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的时候,忽听少爷也催促:“小狐狸,你快些!”仿佛他和二美,是站一头儿的。他们三个客人,才是山洞的主人,她反成了伺候三个主人的跑腿丫头了!更可恶的是,他好像没有听到表姐们,对她颐指气使似的,一张口竟是说这个,一门心思只念着能够快点和两个美人玩耍!身在花丛,流连忘返了!哼!!

    小狐狸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毽子也不要了,攀着岩石返身下了山,化成人形,冷诮道:“本姑娘不伺候了!”看着少爷,直呼其名,“梁丘松,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梁丘松心里一动,面儿上却不显,反问:“我说过什么了?”

    小狐狸道:“说你不再是主子少爷,我也不再是下人丫鬟了!还让我直接叫你梁丘!既然不是丫鬟了,为何还要我伺候你们?”

    梁丘松道:“哦,我是说过。”那语气,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平淡得就好像在说,隔壁老王家,又生了一窝小猪崽子这种别人家的、无关痛痒的事似的,“不过,我记得你拒绝了。怎么了?”

    小狐狸冒火:“我什么时候拒绝了?!”梁丘松近在咫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喊叫。“我那是巧妙地岔开了话题,你到底懂不懂呀?”

    梁丘松严正道:“岔开话题,不就是拒绝么?”

    小狐狸气得够呛,冲口喊道:“岔开话题的是我,我说不是拒绝,就不是拒绝!!”

    梁丘松模样认真:“岔开话题,真的不是拒绝的意思?”

    小狐狸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你丫的有完没完!

    她忍了又忍,可还是没有忍住,当场就发飙吼道:“不是!你还要我说几遍!!我现在就叫你梁丘!梁丘,去把毽子拿下来。本姑娘也想玩!”

    谁知,梁丘松一言未辩,麻溜地就飘身飞起。

    那动作,正经当中透着快活。

    小狐狸大感意外,愣住了。

    两美也反应不过来了,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大美:不会吧!不会吧!捉妖人他、他、他对河东狮这一挂的,也有兴趣?!!

    二美:还是个丑得没法看的河东狮!!

    大美&二美:男人心,果然是海底针!

    梁丘松把毽子取下来之后,就和小狐狸你来我往,踢了起来。小狐狸窝了一肚子火气,毽子没接住落了地,她就直呼梁丘,叫他去捡。梁丘松竟然乐此不疲。这一通下来,小狐狸郁气尽消,笑靥如花。

    小狐狸踢着毽子,叫着梁丘,又看到梁丘松再没搭理过大美和二美,心念忽转,等等——

    本姑娘该不会被梁丘给套、路、了、吧!!

    该死,我好歹也是冰雪聪明、七窍玲珑,怎么一碰到梁丘的事,就变笨了呢?

    ……

    小狐狸意识到被少爷,呃不,被梁丘松阴了之后,先是生气,然后又暗暗有些高兴,时不时偷笑。梁丘松为了能破除,她心里根深蒂固的主仆关系,跨过鸿沟,与她平等相对(难道是想最终,能和她修成姻缘?就像三小姐和邹平这一对主仆一样?!她不敢这么想,又忍不住要隐戳戳这样想!)竟不惜违背本性,硬着头皮上演了一出美男计。若非身在其中,打死小狐狸,她都不会相信,这是梁丘松会干出来的事!

    等到小狐狸稍稍从个人情绪当中走出来,她忽然发现,梁丘不愧是梁丘,他的美男计居然一环套一环,激出了一连串蝴蝶效应。

    大表姐和二表姐自视甚高,不难看出,在两位表姐心里,天底下没有哪一个男子,在面对她们两美的时候,仍会去留心一个丑女!所以她们事后默契地认定,踢毽子那日,梁丘松对她的态度忽然变好,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是以表姐们并没有把她视为威胁,她还远远不够格呢!

    外部没威胁,内部的矛盾却愈演愈烈。

    因送梅枝的时候,梁丘松十分“为难”,对大表姐、二表姐同样“怜惜”,同样“亲近”,以致她们两位,都认为自己很有希望拿下梁丘松。为挤掉对方,成功跨过最后一步,围绕着势必成为那瓶梅枝的唯一拥有者和观赏者,两人的竟争逐渐白热化。

    两人都坚定不移地认为,梅枝是自己的,各不相让。

    大表姐在大山里,发现了一个猎户捕猎用的深坑。她把二表姐诱到了那里,趁机把二表姐推了下去,并施法用山藤困住了她。二表姐被大太阳直直晒了三个时辰,又被虫蚁咬了一通,等她爬出深坑,肤色整整黑了两个度不说,脸上、身上还出了一片红疹疙瘩!简直没法见人了!二表姐天生丽质,皮娇肉嫩,平日极为注意养护,也正因为如此,一旦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过来的!

    姑父、姑母知道了此事,虽也气愤,但并没把大表姐怎么样。毕竟,二表姐暂时废了,大表姐的用处可不就更大了么。

    就在小狐狸以为,二表姐生生咽下了这口气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小表弟也掉进了那个深坑,也被咬得起了一脸的疹子。

    这下子,姑父心疼乖乖肉小表弟了,狠狠扇了大表姐几巴掌。若不是她找了这么个猎坑,小表弟怎么会好奇,想偷跑去玩耍?都是大表姐的错!

    姑父下手很重,大表姐被打得嘴歪脸肿,说话都含糊不清。看样子,没有月余是好不了了。

    小狐狸私以为,小表弟掉进深坑,并不完全是意外。她曾数次听见二表姐,当着小表弟的面儿“抱怨委屈”,说那深坑里有什么什么,把她吓个半死。小表弟贪玩又胆大,不觉得那是猎户的陷阱,只觉得是诱人的乐园,当日他就出了“意外”。

    二表姐的手段滴水不漏、不着痕迹,小狐狸都有些佩服她了。不过,再厉害也没翻出少爷的手掌心。

    Anyway,大表姐、二表姐都废了。

    好一招二桃杀三士!

    不过,充当桃子的,与其说是瓶中的梅枝,不如说是少……梁丘自己。

    小狐狸还是不习惯直呼他梁丘。

    但她喜欢这个新称呼,她会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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