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晚爬上山顶后,没走几步就看见周拾瑜和温禾站在一块,两人面上说不上来什么情绪,只是一个的视线落在另一个人身上,而另一个人垂着头,似乎在逃避着眼前人坦诚的追寻。

    “我就不行吗?”

    “那你做了什么呢?”

    最后的两句话让黎晚晚停了下来,她当然没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在聊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当前情况下,她似乎并不合适去插一脚。

    思来想去,她正打算挪开步子去另一处,温禾先一步发现了她来。

    “晚晚!”

    她笑着跑了过来,仿佛之前什么也没发生,竟然如此,黎晚晚心知肚明,要对刚刚所见所听装聋作哑了。

    “尚尚呢。”

    “不知道。”

    黎晚晚简单交代了几句和尚轻舟之间的事,现在只有她一个当事人在,温禾当然站在她身边一起同仇敌忾。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周拾瑜也走了过来,并递了一瓶未开封的水。

    “谢谢。”

    黎晚晚揪着喝了几口,和他们在附近找了个亭子休息,这个时间点来看日出的人还是很多,周围在暗淡的夜色里还是有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脑袋。

    黎晚晚打着瞌睡,给谢祈宴发了几个消息,对方一时半会儿也没回,让她怀疑是不是和尚轻舟谈不拢就打起来了,然后两个人一起滚下了山。

    抱着这样的想法,黎晚晚又等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温禾又一溜烟没影了,这个亭子里唯一熟悉的就只有周拾瑜了。

    老实说,这么几天的相处里,其实她和周拾瑜并不是很熟,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尚轻舟带着他一起玩,偶尔说话说到尽兴,才有几次接过他的话茬,或者多问几句。

    周拾瑜的高中三年对她来说,除了周一的升国旗仪式,除了年纪评奖评优的板报,其外就真的是一片空白了,他们没有在学校里说过话,没有站在一起上过表彰的屋外,没有一次在同一个空间打过照面。

    所以,当毕业那会儿,他递过来的一把伞,黎晚晚是想表达感谢,更多的也是惊讶,这份惊讶一直持续到现在,在此刻,是周拾瑜主动开了口:“你真的和谢学长在一起了?”

    黎晚晚点头:“是啊。”

    “什么时候?”

    周拾瑜问出口,黎晚晚张了张嘴,周拾瑜没等到她的回答,却在一下秒补了一句:“是那个雨天吗?那个你拒绝了我给伞的那个雨天?”

    他有自己的答案和推敲,黎晚晚只能顺着他的话:“嗯。”

    “但其实拒绝我的伞,发生了两次。”

    “是后面一次。”

    “原来是这样。”

    周拾瑜道:“但我的两次都会显得多余。”

    “怎么会?”

    黎晚晚拧上瓶盖:“其实这两次你都出现在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就像我手里的饮料是你拿给我的,解决了我口渴的问题。”

    “但你每次的选择都是他。”

    周拾瑜垂下头,眉眼下的眸色深不可见:“你其实从一开始就偏向他了。”

    黎晚晚不置可否,盯着脚尖,晃着腿,一言不发的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陷入了漫长又无名的寂静中,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吧。

    温禾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黎晚晚只看了眼声音的方向,便下意识的起身离开了。

    “学长,你可真……身强体健,八十多公斤的人说背就背啊。”温禾一边帮着谢祈宴卸货,一边嘴也没闲着。

    黎晚晚赶过去的时候,就听见尚轻舟的不满:“胡说八道什么,都说了我只有70公斤!70公斤!”

    “你怎么不说自己七十斤呢?”

    尚轻舟有意回嘴,但看到走过来的黎晚晚,就自动闭嘴了。

    “去亭子那休息下吧。”

    黎晚晚随手拿出纸巾给谢祈宴擦了擦汗,又故作不在意的问了一边偷摸看他俩腻歪的尚轻舟:“这位,要我去扶你去吗?”

    尚轻舟知道黎晚晚在给他台阶,不下就难看了,还不赶紧下:“你先…给我擦个汗吧。”

    谢祈宴按着黎晚晚的手拿过纸巾,“你去吧。”

    他看得开,黎晚晚也没墨迹,纸巾还没碰到尚轻舟的脸,他的脸已经先贴过来了,真是急着就着台阶下,这不比下山容易啊。

    “累不累?”

    “累。”

    “腿有不舒服吗?”

    “有点。”

    “都让你别逞强了——”

    “日出还有多久?”尚轻舟看向天边,他竟然开始期待日出的那一刻了。

    不止是他在期待,能爬到山顶,在这个时间点的,都是为了日出而来的人,他们都在期待,而当期待一步步靠近时,当真真的日出悬空在晨昏线的那一刻起,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自发的迎了上去。

    “我希望黎晚晚幸福!”

    尚轻舟比谁都快,不仅仅是目光,他发出了来自今日的清晨日出祝愿的第一声,他这一大嗓门花了他不少力气汗淋淋的脸涨的通红,好似越大声,越出力,他为了隐藏力气才让谢祈宴背上来,就为了最后的一声祝愿“希望黎晚晚幸福”。

    被祝福的人尚且楞在了原地,尚轻舟冲她笑了笑,“是我真心诚意的,发自内心的愿望,它是只和你有关的。”

    “第一次爬上来,哪有为别人的。”黎晚晚有些无奈的看向她,心里是一连串奇奇怪怪的小气泡。

    “那轮到你了。”

    尚轻舟站在她身边,一手碰了碰她的睫毛,“你也该喊出来了。”

    “那我就……”

    黎晚晚想了想,向着远处的边际线上那昏黄的一片大喊道:“我希望尚轻舟幸福。”

    尚轻舟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身上凝聚,黎晚晚一侧某就能碰上他不可多见的神色,小孩子被感动到了,她补了句:“这也是认真的,发自内心的。”

    两人一起笑了出来,彼此的眼睛默契的一眨一眨的,里面荡漾着不可言说却心知肚明的小心思。

    “你们真是够了。一唱一和的,那我算什么呢?果然三个人的友谊是拥挤的。”温禾插了进来,脸都臭了。

    “那你也喊。”

    黎晚晚熟练的凑了上来求原谅,尚轻舟拄着拐杖也围了过来,他用的工具不太熟练,一乖乖的动作还是很搞笑,脚底甚至滑了一下,拐杖被抵稳,他险些摔在了温禾身上。

    “也用不着行礼,还是说你要求抱抱?”

    温禾哼唧两声:“但我不吃那套。”

    尚轻舟面红耳赤:“废什么话,再不许愿,日出都要过去了。”

    温禾一听就急了,立马对着天边喊道:“我希望谈光意幸福,当然,我也希望我和谈光意一起幸福,还有晚晚,也要幸福,尚轻舟也是。”

    黎晚晚一眼看穿:“我们都成附属品了,你心里只有谈光意最重要了。”

    “谈谈的地位不可撼动嘛。”

    “别争了。”

    “还有周拾瑜呢,学霸你想说什么?”

    “希望我学业有成,当然我也希望黎晚晚幸福!”

    “今天是在祝福黎晚晚脱单吗,一个个都要祝她幸福的。”

    “别争了。”

    黎晚晚看向身边的人,谢祈宴在他们几个人里总是最成熟的那一个,即便在她面前还是一副求抱求亲的小狗,但只要他们几个一起出来,他总是以大人的身份照顾他们,此刻,他就站在她的身边,听着他们幼稚的发言,然后笑的随心。

    “谢祈宴,那你想喊什么?”黎晚晚问。

    “那就——”谢祈宴碰着着手,对着天边道:“希望大家都幸福。”

    “你向来总结的。”

    黎晚晚吐槽道:“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祝大家幸福,你什么政治发言。”

    “确实。”

    谢祈宴却抬手拍了拍心口:“但,包走心。”

    太阳在那时彻底升了起来。

    “这里的人都在走心。”

    黎晚晚环顾四周,在群山联名见回荡着各色各样的声音,群山也接受着各色各样的愿望,收集起来,一起打包给今日的太阳。

    今日的清晨来了,

    明天也会有,

    以后还有很多个清晨,无数个在清晨升起的初日。

    黎晚晚:“那代表着什么?”

    谢祈宴迎着日光,将她搂进怀里,向着朝气蓬勃的东方又喊了一次:“那代表着我们的未来有无数个会幸福的机会,我们要追赶它!抓住它,拥有它,享受它。”

    *

    早间活动结束,大家找了个歇脚的地方啃了几口面包垫了垫肚子,随后去了无尘寺祈福。

    他们几个平日临到考前才知道抱佛脚。

    今天难得来一趟,都变得格外的虔诚,在上山前,在山脚下花重金买了一些香火带了上来,几个人拿着香在主殿和偏殿连着跪,基本流程就是看到菩萨就拜,有蒲团的就跪,跪了就磕三个,站起来再拜,走前扔一块的硬币,才算是勉强结束流程。

    这一过程,大家都十分的默契,心里话只说过佛祖听,谁都不告诉,再一出门,大家就被人流冲散了,索性在群里说了分开活动,到点再聚。

    成人礼的时候开过一次,黎晚晚现在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被谢祈宴牵着手,无意识的走在人流里,直到人流逐渐少了起来,她才发现,谢祈宴似乎是有意带她去某一个地方。

    “去哪里?”

    “祈愿亭。”

    谢祈宴从牵着她的手,变成了搂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走,“你不知道吗?无尘寺求姻缘的风水宝地。”

    一经提醒,黎晚晚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个说法,当年成人礼时就听温禾科普过,但当时她没有写,原因无她,纯属还在气头上,光在心里骂谢祈宴了,怎么会要求他们一辈子要锁死,不是恶心自己吗。

    “你写过吗?”她反问了一句。

    谢祈宴摇头:“我一个人写算怎么回事?再说了,我其实不太信这个。”

    黎晚晚知道谢祈宴是个无神论者,他连鬼都不怕也肯定不会在意神佛的说法。

    “那你带我过来干嘛?”

    “一个学长拜托我找一下他的许愿牌还在不在?”

    黎晚晚了然:“哪个学长,我认识吗?”

    “嗯,不算认识吧,你读高一,人家都毕业了。”

    “啊,你说的不会是程嘉落学长吧。”

    两人走到林子深处的红亭子里,位置偏僻,但现场还是有不少的人,其中情侣占了多数,黎晚晚在旁打听:“他真有喜欢的人?”

    谢祈宴拿着手机里的照片,比对了一下周围,就开始找:“应该是很喜欢的人,之前聚餐听他喝醉了提过一句。”

    “有说是谁吗?”

    “没有,他是纯暗恋,谁都不告诉的那种。”

    黎晚晚哦了声:“反正不会是徐星运学姐。”

    谢祈宴调侃道:“你又知道啦?”

    黎晚晚跟着他一步一步的挪着:“学校八卦都说程嘉落和徐星运是一对,但我总觉得不是,那么多流言里拼凑的故事里,我没有看出超出朋友更多的爱了,也就是说,他对徐星运做的一切,换个人,他也能做得到。程嘉落真正喜欢的人,一定是会被他特殊对待的人,小到在人群里多看她几眼,大到能为见她一面连夜奔向另一座城,我相信从小到大的这件事程嘉落一定做过,但这些他不见得对徐星运做过。”

    “这么会分析,你不要命了?”

    “我说对了?”

    谢祈宴应该是知道点内幕的,“是啊,其实很多人都看出来了,但还是有人蒙在了谷底。”

    “你是说他喜欢的女孩?”

    “嗯。”

    黎晚晚不以为意:“可总不能让女孩子去猜吧,我是说,程嘉落应该去表白才对,为什么不亲口告诉那个姐姐呢。”

    “那如果对方有了喜欢的人了呢?”

    “去表白。”

    “已经在一起了呢?”

    “去表白。”

    谢祈宴得空还掐了掐她的嘴:“你复读机?”

    黎晚晚挣脱开,反手给了他的手一巴掌:“那换位思考,如果是我喜欢上别人,和别人在一起的话,你会怎么样?”

    谢祈宴回答的毫不拖泥带水,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把你抢回来。”

    但结果似乎不符合黎晚晚的设想:“认真点。”

    谢祈宴仰着头,目光和修长的手指穿行在一片片的木牌中:“是认真的,只要你没结婚,我真的会想法设法的把你抢回我身边,而我做这些,源于我喜欢你,便会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啊,可忍不了一点。”

    “你和程嘉落一点都不像,相反,你们在两个极端。”

    “所以我有女朋友啊。”给谢祈宴自豪上了。

    “你小心学长隔空打你。”

    “不会的。”

    谢祈宴握住她扬起的拳头在身侧晃了两下,有点习惯性撒娇的意思,跟摇尾巴是一个意思:“反正我啊是一定会向你表白的,哪怕当着你男朋友的面,我也要说,不管结局,至少你要知道,我喜欢你。”

    黎晚晚想到再次见面后他多次的告白,是真的没有留意时间地点,随心所欲到每一次都让她猝不及防的动摇了内心,一步步再次沦陷,他确实有本事。

    这会儿,黎晚晚也不吝啬夸奖:“这一方面,我男朋友确实做得很好。”

    “那我们也搞一下这套呗。”谢祈宴提议道。

    “你不是不信吗?”

    “这不是为我们的爱情保驾护航,多上几分保险吗?”

    仪式一套一套的,怎么说的跟蹭热度随大流似的,黎晚晚只能答应:“先找到程嘉落的那块吧。”

    谢祈宴晃了晃扬在空中的一块因为岁月的沉淀还有些陈旧的木牌:“已经找到了。”

    “上面是什么?”

    一摞字被谢祈宴精炼成了一句:“是他手写的从前,手写的喜欢。”

    “那你想为我们写下什么?”

    “黎晚晚和谢祈宴要——不顾死活的相爱,热烈吵闹的相爱,长久如新的相爱。”

    黎晚晚见他张口就来,忍不住怀疑:“你这哪里像临时打的草稿?”

    谢祈宴被拆穿了也只是笑笑,随手变出了两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买好的木牌,向她邀请道:“我们一起写,一起挂,好不好?”

    黎晚晚欣然接受邀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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