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戒场浑厚的钟声敲响,归灵峰瞬间百鸟惊飞,凌云宗弟子在惩戒场周围围的水泄不通。

    “犯了多大的事居然要罚七十二骨鞭?”  刚来不明情况的弟子小声问自家师兄。

    师兄小声嘀咕:“乱石峰時七啊,惩戒场常客,但这次执法长老罚的忒狠了,居然要七十二骨鞭,估计小命不保。”

    “她这次真的打死人啦?”另一位刚来的同门也凑过脑袋来,显然不是第一次看時七受罚。

    “这次倒没打人,是乱石峰峰主忘归君失踪了,还带走了宗内仙器,有偷盗嫌疑,時七为她师父辩解顶撞执法长老,直接判了七十二骨鞭。”

    “忘归君盗仙器!?那乱石峰岂不掺了,难怪只是顶撞师长就要罚七十二骨鞭。”

    “该怎么说呢?也算……”这位师兄欲言又止。

    “也算新仇旧怨一起算?”师兄吓得赶紧捂住小师弟嘴巴。

    惩戒场内,時七长发高束,柔顺的发丝落在胸前,今日她白衣黑裙,暗红腰带勾勒出纤细身材。此时她正双膝跪地,双腕被扣上了捆仙锁,然而表情坚毅,眼眉间透露着倔强之气。

    执刑人站在她身旁手握骨鞭,这是一条由灵蛇巨蟒遗骸打造的武器,骨节环环相扣,上面长满坚硬骨刺,一鞭下来皮开肉绽,不出十鞭就会五脏剧裂,是凌云宗最残酷的刑具之一。

    一位黑衣男子走上前,停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问:“時七,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之影和宗门仙器在哪?我就向师父求情,让你少受点苦头。”

    時七看了他一眼,讥笑道:“这不是小哭包吗?有你师父撑腰就这么大的威风?敢对我师父直呼其名,看来你已经忘了,我以前是怎么打的你跪地求饶的。”

    许是時七表情太邪恶,引起凌古不好的回忆,他拳头紧握,气的浑身发抖:“如今你师父犯偷盗大罪,乱石峰不保,一会骨鞭打下来,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他怕被惩戒场其他人听到,不敢再发作,只能嘲讽几句,气的冲出惩戒场。监刑台上凌广白不知什么情况,看到大徒弟没出息地跑走,暗骂一句废物,马上端起执法长老的架子,命令开始行刑。

    惩戒场周围安静下来,第一道骨鞭起,血花四溅,時七被打得差点趴下去,她闷哼一声咬牙忍耐。

    到第十鞭,她喉咙腥甜,止不住地呕血。背上更是皮开肉绽,衣料糊在血肉里分不清骨与肉,她实在支撑不住了,被骨鞭打趴在地,头发散开满脸血污,就像一摊污肉,一些围观的同门不忍观看,默默地离场。

    骨鞭凌厉的挥鞭声,逐渐化作久远前唐兄弟的踢打与谩骂。

    ‘是呢...’時七艰难地想道:只要熬过去我就不会死,就像以前一样…

    深夜的悬崖下狂风哀嚎,长夜格外漫长,始终等不到天明。远处漆黑的深林传来野兽的叫声,時七摸了下弟弟已经僵硬的手指,明白再不走出去会被野兽撕碎。

    正直严冬,弟弟尸身没有什么气味,她找到几根粗藤条从弟弟腋下和膝盖弯下穿过,把他绑在自己背上,尸身冰冷僵硬,跟严冬的寒雾一样刺骨。

    还好弟弟只有四岁,瘦骨嶙峋,背在她同样瘦弱不堪的身上不至于走不动。時七脑袋上流下的血已经在右眼处干涸,她抹了抹眼睛还是看不清路。周围一片漆黑,她只能艰难地摸索向前。

    父母离世不过一年,两个叔叔就开始疯狂吞并父母的产业,为夺产,二叔把她跟弟弟接到府中,却任下人欺辱,任堂兄堂弟打骂。

    前日堂兄们把她和弟弟带来山中,趁其不备把两人双双推下山崖,時七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不但要钱还要他们的命。

    不想自己体质特殊,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明明感受到胸骨破碎,肺腑被刺穿,醒来时却自动愈合。

    時七想:既然我死不了,那就要他们都来偿命!

    找到堂兄弟们时,正值小年,兄弟几个带着下人出门看夜市,一群人热热闹闹欢天喜的过年。对比之下,時七再看弟弟凉透的尸体,理智一瞬间被愤怒冲垮。

    她莽撞地扑到最小的一位堂兄身上撕咬,死死咬住一块肉不松口。一时间惊恐谩骂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狠厉的拳打脚踢,但時七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心中只有无限放大的悲愤和发泄的快感。

    時七被强行分开时,堂兄身上的肉直接被她咬下。由于头部遭受的多次重击,她已经意识不清,但耳边依旧充斥着谩骂与诅咒。恍惚中,時七不禁想,应该先把弟弟埋下的,起码姐弟有一个能留个全尸。

    時七昏迷前感觉到有人突然冲上前阻止了打骂,那人把焦急地把自己托起,声音悦耳动听:“师父!要断气了!快拿来我知道你有……”

    時七感觉到另一个人来到身边,塞了一颗丹药进她嘴里,她闭着眼睛没有力气吞咽,那丹药却化作温润的气息钻入咽喉。

    好温暖……

    時家是荷乡有名的望族,产业遍地,可惜時七父母意外早逝,只剩下这一儿一女无依无靠。時家二房三房一直靠着大哥才有今日,如今老二家底丰厚,手下养了不少草根道修,府中方士认出救下時七的两人乃凌云宗的人,一时不敢造次。

    凌云宗忘归君之影正好带刚收的小徒弟下山做委派,小徒弟不谙世事,不忍看時七被欺负,便出手阻止。之影身上唯一的续命丹也被他搜刮去救人,修道之人讲究人各有命,凌云宗除非受委派,一般不会多管闲事,续命丹十分珍贵,以時七目前的情况,就算吃了续命丹也是救不活的,但看在人命的份上,师徒俩还是给出去了。

    谁知第二天時七居然就醒了,身上伤也开始好转。

    这几天小徒弟对他多次恳求,之影也不免心软,以现在的情况,女孩继续留在这,叔父必会再起杀心,怕是活不长久,于是也起了收徒之念。

    小徒明白之影有所顾虑恳求道:“师父我明白养一个徒弟很艰难,需要大量灵丹妙药浇灌,您的那些银钱根本不够用。但等我跟你跑完这两次委任,我就可以单独接一些不太危险的任务,到时候连我的那份一起,应该能养的了新收的小师妹!”

    “怀洲你能有所担当为师自然高兴,眼下只怕時家不会放人。”

    说到这,李怀洲凑过头来小声嘀咕:“师父,一会時家的人来,你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要想点别的理由要人,他们对这女孩下手这么重,肯定不想她好过,就说你救了她命是为了要个奴仆在旁,不然他们肯定不放人!”

    之影无奈摇头:“且看他们提什么条件吧。”

    说话间時家家主時会行已经来到厅堂,身边还跟着他的大儿子。

    時会行寒暄道: “听于老说两位是凌云宗的真人,能来時家是我们的荣幸,不知昨夜两位睡得可好,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望见谅。”

    時家不敢得罪修道宗门,对之影两师徒招待的还算妥帖,之影笑道:“多有叨扰,实在对不住,昨日小徒不懂事,出手干预了時家家事,我已训导他一番。”之影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只是事关人命,小徒入道不久,如见死不救怕生心魔,听说女孩醒了,不知情况如何?”

    時会行假笑道:“哪里,只是孩子之间的打闹,只是看着挺吓人的,毕竟血浓于水,哪会下狠手。”

    一旁的李怀洲忍不住道:“她弟弟都被害死了!还说不要命!”

    之影心生无奈:“怀洲,坐下。”然后对時会行道:“時老爷,不知女孩现在何处?往后对她有何打算?”

    時会行早就看出之影师徒的用意,但这样的好事他怎会让与時七,他把自己大儿子往前推了一步鞠躬道:“听闻真人与我家小七有缘,欲收她为徒,只是小七不过十三岁,年幼懵懂,还刚失幼弟,肯定受不了离亲之苦。要不这样,真人您看我家大儿是否有天资修道,他从小就一心向道,是个道痴,而且他跟小七从小兄妹情深,小七有兄长在旁能有个照应。”

    李怀洲见识过这位堂兄打妹妹时的狠厉,怕之影松口答应,急得在旁欲言又止,暗戳戳地给之影使眼色。

    之影心中无奈,只当没看见,对時会行笑道:“修道之路苦不堪言,修不好还容易误终生,時家家大业大,大公子一表人才,在下实不敢误他前途。你家小七其实天资平庸,无法修行,本不想收她,但我以续命丹救她,丹药珍贵,又不好向時老爷讨要回报,只能收她在身边做个奴仆,也不算亏。”

    時会行听到之影想要讨要丹药钱,加上他拒绝收自己大儿为徒,脸上立刻挂不住,微怒道:“原来凌云宗都是些强买强卖之人!是真人自己要把丹药给小七,怎么还有讨要的道理!就算真人要收她,那也得问问她自己的意愿,女孩家家,谁想离家远行又举目无亲的。”

    之影不动声色道:“那就劳驾時老爷问问了。”

    時会行出了厅堂,大儿子咬牙切齿地跟在他身后,時会行冷哼道:“何必介怀,这凌云宗不见得是好出处,等我秋后入仕,我時家子孙自可入皇家道门天虞山修炼,那可不比凌云宗差。 ”

    “可是阿父,就这么让時七那个小贱人进凌云宗?”

    “她当然留不得,现下凌云宗的人在,不好莽撞行事,等送走他们,你三弟胳膊被咬下来的肉,我要从她脸上割下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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